“這是卡斯的預言書, 死後被他保護在身下, 可想而知,這就是惡魔殺死他的理由!”


    當初和沈城一起被救出的中年男人儼然變成了一個小頭領,高舉著“預言書”, 讓所有人看到了裏麵備著注釋的古中文。


    不知道是不是他們的表演過於浮誇,沈白竟沒有半分入戲,覺得和他們同站在一起去討論一件事情的真相簡直就是對自己紙智商的侮辱,說真的,如果不是基地的負責人也一臉凝重,沈白幾乎要以為這群人在逗他笑。


    預言書,我希望下次再出版這種預言書的時候可以先查個蟲先,這麽大一個錯別字居然沒人發現,難道古地球文明沒落後,“榻”都作為生僻字沒有人認識了嗎?


    這種上天因為惡魔降罪於人類的劇情, 你現在給小生一個word分分鍾小生都能給你寫幾本了好嗎?把中間的“黑”查找替換成“褐”“金”還能多出幾個版本隨你挑選。


    希博趕過來, 看了以後也覺得好笑,他和沈白一樣並沒有意識到這件事情的嚴重性,沒有眼見力的他甚至直接笑出了聲。


    希博跑了上去想要把沈白拉走卻被一個少女攔下,而這個少女就是當時沈白在清潔室裏遇到的少女,不久前希博還幫對方搬過雜物。


    “你不準走!”少女像是一個為正義獻身的使者, 哪怕麵對著讓她恐懼的沈白, 渾身已經瑟瑟發抖, 但她還是鼓起了勇氣, 因為她要當所有人麵指證這個惡魔。


    少女看向了手捧“預言書”的中年男人, 然後指向了沈白:“我知道、知道是他!昨天,昨天我在清潔室看到他身上帶著孫姿的項鏈,那是孫姿母親給她的項鏈,孫姿是不可能送給別人的!所以,孫姿是被他害死的!”


    “……”沈白沒有說話,眼神一凜,看向了那個手指著他的少女,少女在他的眼神中迅速收回了手,站到了中年男人一邊。


    像是沈白被抓到了令他無法辯駁的把柄,中年男人和那一夥人也如願以償地看到了這個隱藏在人類中的惡魔啞口無言,而無視了對方從被拉過來就一直沒有開口的事實。


    乘勝追擊,他們繼續開口煽動著群眾。


    “他隻是個第三世界的士兵。第三世界的人,大家都知道,劣質基因的產物,低賤人種……”中年男人看到希博向自己揮來的拳頭下意識地往後麵退了幾步,沈白及時攔住了希博,免得情形變得更加糟糕,海裏莫斯和凱金一群人此時也撥開人群趕緊上來拉住了希博揮舞出去的第二拳,順便將沈白護在身後,讓那個中年男人閉嘴。


    中年男人顯然沒有那麽識趣,他舉起自己的預言書。


    “這種低賤的人種之所以獲得那麽強大的力量是因為他借助了惡魔之力!”


    “低賤的人種,恕我不能認同,如果我有惡魔之力也不會在之前讓自己的同伴白白死去,也不會在之前和同伴們拚死給你們帶來糧食物資,”沈白看向了那個清潔室的少女,“孫姿的項鏈是她送給我的護身符,僅憑這一點妄加猜測,將這麽大的罪行放在我的身上,恕我依舊不能認同。”


    相比於中年男人堪比邪教的發言,沈白更害怕的其實是人們無端的猜測,拿著一些蛛絲馬跡然後跟著自己希望的結果倒證出自己想要的答案,接下來無論沈白再說些什麽,他們都會抱著自己的想法堅定不移,一如這個少女。


    “不可能!那是孫姿媽媽留給她的,她怎麽可能隨隨便便送給你!”


    沈白沒有說話,他不認為他和孫姿之間的事情需要作為辯解的理由輕易地告訴這些人,對沈白而言,一個人的喜歡往往藏著對方的驕傲,即使孫姿已經不在了,他也並不打算隨便地說給這些人聽。


    但是顯然,知道孫姿向他告白的不止他一個。


    並且,正如沈白所想,人們善於根據自己的意願擺弄真相。


    “我記起來了!孫姿和之前死掉的蘇菲菲都對那個男人抱有好感!肯定是被這個惡魔拿去獻祭了!”


    如果這隻是一部電視劇之類的話沈白真的要笑了。獻祭?拿什麽獻祭?對自己有著純潔愛戀的少女的心?


    然後,仿佛聽到了沈白的想法一般,中年男人的聲音響起。


    “沒錯!這個惡魔用自己的外表迷惑著少女,然後殺害她們,卡斯看見了這個事實就被他殺了滅口!”中年男人仿佛想通了一切,大聲地呼喊著。


    沈白終於見識到了什麽叫做“開局一本書,中間全靠編”,如果他再傻一點再傻一點再傻一點,真的都快要信了呢。


    他們的“證據”實在過於“充分可信”,在這個不需要法律和程序遏製的地方,基地管理員做的就是讓他們站在大家麵前相互辯駁,隨意的讓這些言論左右下麵旁觀的群眾,而不講究任何拿得出手的證據。


    沈白環顧四周,看著之前冷靜的圍觀者們和那些初來乍到的褐發士兵們眼神中慢慢有了變化,看向他的視線帶著戒備和多疑。


    顯然不止自己一個人發現了這些人眼神的變化,將自己護在身後的同伴們向著中年男人狂吼著想要戳破他不堪一擊的惡魔之說,但男人依舊油鹽不進,甚至高聲朗誦“預言書”的內容作為回應。


    希博進而轉向下麵的人群,訴說著曾經為他們踏上的戰場,希望這群人快點回憶起來是誰在外麵為他們浴血奮戰,不要被這平白無故的汙蔑錯怪了自己的英雄。


    他說著,卻被一名褐發士兵反駁,稱以他從軍三年的經曆來看,希博描述的絕不是一個新兵,或者說一個人類能夠擁有的能力,中年男人也在一邊說道,在希博說的那樣的環境下,沈白居然可以平安歸來,這就是沈白有問題的又一證明。


    看著下麵有些圍觀者在士兵和中年男人說話時微微點頭,那麽一張張麵無表情的臉如同彼此複刻的一般,看的冷靜卻實則冷漠,看著急躁辯解的希博像是看到了一場精彩表演。


    希博感覺自己張著嘴巴卻漸漸吐不出任何話語,哪怕被聲討的人不是自己,但是為沈白辯護的這麽幾個來回就讓他感覺自己陷入了一個根本不知道如何逃脫的深淵,那麽更何況站在他身後被千夫所指的沈白。


    明明在同一個時空,這群人的世界已經和自己的世界已經越來越遠,他隻能看著自己的同伴陷入這中間岔開來的無窮縫隙中卻無力挽救。


    沈白沒有那麽用力的辯解,因為他沒有希博那麽相信人類理智在此刻起到的作用。實際上,除了孫姿項鏈的事情有他辯解的餘地,其他的那些想象推測和其中夾雜的自以為是,都已經不是理智和邏輯能夠應付的過來的了。畢竟他們已經不是在用大腦思考,他們相信謠言,相信推斷,相信自己,唯獨不相信其他版本的真相,哪怕是做一個參考選擇。


    但他反而沒有希博那麽絕望,因為沈白實在太清楚人類的劣性了,他們發現自己身處絕望,發現自己無法反抗,那麽即使這個曾經帶著英雄光環的自己,一旦落入了他們的質疑,剩下的一切都很難改變。


    這個基地的恐慌和壓抑如果不在每個人的心中化解那麽就隻有爆發出來,而沈白,被選作了那個承載他們負麵情緒的點。


    如果能讓這群可悲的人好受一些,沈白倒也無所謂。


    沈白沉默著,任由激憤中的中年男人振臂呼喊著“消滅惡魔”的口號帶著那幫人向自己靠近,擋在沈白外麵的同伴們像一道堅硬的牆壁不讓那些人越過防線,沈白將目光投向下麵或將信將疑或冷眼旁觀的人們,看不透接下來會發生怎樣荒誕的劇情。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感謝權威的力量,這場鬧劇結束在了金發少年們的爆發中,他們自己也沒想到,最後還是不得不拿出了自己第一世界的身份才壓製了這群種族之間的暴動。


    沈白被同伴帶回了大廳,路過中年男人旁邊時,他向沈白的方向吐了口口水。


    一路上,海裏莫斯摟住了沈白的肩膀,大家沒有說話,沈白也沉默不語,這之前被當做無力辯解的沉默,在自己同伴這裏,既代表了沈白本人對那群人的失望,也夾雜著他們自己投射在沈白身上的情緒。


    前幾天還為這群人差點丟了性命,而現在卻被當作了“低賤人種”“黑色惡魔”。


    他們覺得沈白是憤怒的,因為他們為他感到憤怒,他們覺得沈白是悲傷的,因為他們為他感到悲傷……


    沈白的情緒沒有他們想的那麽強烈,現在他心中的安慰,就是這群站在他身邊的士兵,還有晚上跑過來抱住自己和自己相擁而眠的男孩。


    沈白原以為隻要生活這麽下去,隨便那群人猜忌也好懷疑也好,隻要能夠忍到最後,等到所有人獲救的那一天,希望之光會驅散人們心頭的陰霾,也就可以破解掉這裏所有的謠言,而如果他們都沒有獲救,那麽這個謠言也會成為他們生前最後一出鬧劇,自己也無需在這裏麵努力扮演角色。


    但是沈白沒想到這場鬧劇不需要自己的參與,光憑自身就不停地發展壯大,第二天,自己身為惡魔之子的謠言迎來了另一個“充分”的證據,那時候他還正在戰鬥室和同伴們一起模擬對戰。


    除了沈白最後一次戰鬥的情景,基地裏普通的幸存者對小隊每次的任務執行過程是一無所知的,而之前為海裏莫斯攝製采訪的其中一個攝像師,拿出了自己為積累素材而錄製的沈白三次戰鬥的圖像。


    除了幸存者們,新來的褐發士兵們看的尤為認真,他們不了解沈白的實力,隻在來之後聽說過這個新兵的一些傳奇經曆,現在看到了對方那絕無僅有的武力值,配合起昨天中年男人的話,驚歎之餘多了一些質疑。


    這就好像一個運動員,訓練了沒多久就創下了世界記錄,其他運動員會覺得他天賦異稟,彼此之間的距離太難跨越,隻能對此自歎不如,但是此時隻要有一個人站出來說他這一切是因為吃了興奮劑,他們便立馬從其中找回了自信,覺得自己和別人之間的差距縮小,之前內心的羨慕憧憬就變成了嫉妒,接著變成嫉恨,哪怕真相還沒有得到證實,在他們心中,也已經輕而易舉地將對方定罪,打下了神壇。


    但這還不是攝像師拿出這段視頻的意圖,他調到了幾個時間點,然後將沈白那一個區域放大,指著在蟲族中間的沈白說道,“我們都被蟲族的臥底騙了,”他的手指稍微偏移,將眾人的目光轉移到旁邊一隻蟲族身上,“你們看,一個人再強大怎麽可能在這種情況下毫發無傷,但是他做到了,因為那些蟲子根本無意傷害他!”


    視頻上是沈白背起戰亡的同伴屍體,在他俯身拉起在地上的身軀時,旁邊的蟲族紛湧而上,直到沈白迅速起身揮起光劍進行反擊,將它們重新逼退到外圍,這整個過程中,沈白隻有胳膊被一隻蟲族刺破。


    除了這個,男人又翻出了其他片段,上麵都是沈白明明置身危險最後卻輕鬆地全身而退的場景。


    沈白和他的同伴並不知道這裏發生的事情,當時在場的都是普通民眾和對沈白一無所知的士兵,就在這麽一個當事人一方缺席的情況下,幾乎沒有人為沈白講話。


    但也隻是幾乎,自從邱凡死後一直精神恍惚的何蓁蓁看到這裏的人群尚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等到靠近後發現的是一群人反複播放著沈白和蟲族的對戰,同時出現的,還有那她根本不願意多看的邱凡的畫麵。


    眼淚不由自主地掉落,還沒有平複過來,就聽到了男人的言論,她呆愣在人群外圍,然後看著周圍竟沒有一個人反駁,於是撥開眾人走到了中間和男人當場對峙。


    “你們不覺得自己可笑嗎?”何蓁蓁怒視著男人,對於一向性格溫婉的她,這是第一次和人當眾對峙,“視頻上的人是在為了你的生存努力!如果沒有他們,我們現在的食物從哪兒來?如果沒有這個人,你又怎麽可能有機會站在這裏滿嘴胡話?在他們還在努力訓練的時候,你卻是在這裏斟酌著一屛一幀,張開嘴輕輕鬆鬆將他踢出自己的陣營,真的不覺得自己可悲又好笑嗎?”


    即使是當麵對峙,她的音色還是和往日一樣清麗,正是這樣的聲音,輕易地在對方開口的一瞬間被壓製。


    “不知死活的倒在黑色豬腳下的女人,你有什麽資格在這裏嚷嚷!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他們的齷蹉關係,好好睜大眼睛吧,你的男人被凶猛的蟲族殺死,但是他卻能在任何情況下全身而退,那些包圍著他卻不重傷他的蟲族到底是怎麽回事,真相簡直一目了然,而你卻受到他們的懵逼看不清楚。”


    “這個幸存者基地一向安全,他來了以後受到了包圍,每次死人也都是在他們小隊執行任務之後,死掉的人也和他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黑色豬的女人,你好好想想吧,到底是我胡言亂語還是你的眼睛被迷惑住了。” 一旁的中年男人看口說道。


    何蓁蓁體會到了當時希博的感受,她不可思議地看著對方,然後狠狠地甩了男人一巴掌,一邊搖著頭一邊說著“不對”,在其他人冷靜的注視下,她就如同一個瘋婆子一樣滿臉淚水。


    “停下!你說的都是假的!不要再說了!”


    男人的頭被甩向一邊,但他沒有生氣,反而嘴角牽起了一個嘲諷的弧度。


    “既然這樣,我有一個辦法,我們找來那隻披著人皮的蟲族,放他去外麵找他的同伴,看看蟲族會如何對他,那樣大家就可以看到他的真實麵目了。”


    男人的笑慢慢變得涼薄又殘酷,何蓁蓁聽到這句話簡直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群已經陷入另一個世界的人們。


    沈白和海裏莫斯一行人結束訓練後,從在大廳轉角縮成一團的何蓁蓁口中得知了這件事,大家本就沉重的心情更是複雜,尤其在聽到何蓁蓁轉述對方最後的話語時,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按住了腰側的光劍。


    沈白拉住自己身側的海裏莫斯,對方轉過頭來看向自己,眼睛裏透露的情感看上去竟是比自己更加受傷。


    沈白搖了搖頭,“沒事的,會好的。”


    實際上,他也不知道事情到底還會不會好轉。


    謠言總是比真相更容易傳播,卡斯走了,但是他們那一撥在中年男人的領導下更加壯大,一些褐發的士兵們也每天坐在那裏聽著他們的末世之說,清潔室裏,沈白每次送去清洗的衣服被找到時已經被人剪的破爛不堪,於是他不再去那裏,髒了的衣物轉而在洗浴處借著水手洗,但是卻在門口被一群人有意無意地擋在外麵不讓進去,就算在食堂吃飯,沈白的一路都有很多人挑釁,餐盤不知道被人撞灑幾次。


    這場排擠實在是過於明顯,哪怕沈白不對自己的同伴說他們也可以看得出來,於是沈白隻要出去做什麽都有六七個人陪他一起,他去洗浴處他們就幫他把擋路的人推開,哪怕是食堂這群人也走在沈白的兩邊,讓其他人沒有辦法靠近。


    沈白本來是覺得無所謂,到後來被他們守在中間都有了些好笑的感覺,沒想到自己幾輩子下來還能體會到有保鏢的滋味,尤其是在洗浴處的時候,希博他們一手把那些人推到兩邊,讓沈白感覺,那動作好像自己麵對的不是針對討厭自己的人們,而是一群瘋狂的粉絲。


    但這樣隻是保證了沈白不在他們麵前受欺負,完全沒辦法改變人們的敵意,沈白總有落單的時候,一天晚上,在海裏莫斯去了洗手間時,一個男孩從角落裏朝沈白扔了自己手上的水瓶。


    沈白反射性的躲了過去,水瓶被砸向了牆角,然後滾到了角落的花壇旁邊,上麵裂縫密布,剩餘的一些水順著裂縫向外流了出來。


    沈白和男孩對視,他像是害怕了一樣,一溜煙的跑走了,海裏莫斯過來,看到的是將水瓶丟到垃圾處理洞的沈白。


    “怎麽了?”


    沈白搖了搖頭,依舊說著那兩個字,“沒事”。


    那些針對沈白的排擠他不放在眼裏,但是因為和他關係緊密再加上同屬於“黑發豬”的範疇,這種排擠慢慢擴大,變成了對全體黑發少年的孤立,他們無論在哪裏出現,人們都遠離的遠遠的,甚至於基地的負責人過來告訴他們不必要再守夜了,因為民眾在有他們守夜的地方根本睡不著。


    沒有關係。


    少年們彼此說道,他們顯然,已經成為了人民的對立陣營,哪怕對他們並沒有突出惡意的,也在這種情形下避而遠之,和他們關係緊密而遭到排擠的還有何蓁蓁和沈城,大家讓何蓁蓁以後也不要來找他們了,她一個女生沒辦法在這種情況下保護自己,而沈城那裏,不管沈白怎麽說,男孩總是晚上神不知鬼不覺的跑到沈白的被子裏鑽進他的懷抱。


    抱著沈城的身體,白天疲憊不堪的沈白也在從他身上汲取到了溫暖,安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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