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為之前的孤立已經是極限了,沈白一行人沒有想到, 在他們去看望帕薩的時候, 尚未蘇醒的帕薩被人移出了病房,他們遠在走廊就看到了那張孤零零的病床和床上躺著的尚未蘇醒的帕薩。


    之前他們都可以忍受, 但這已經完全觸犯到了他們的底線。


    少年們把帕薩帶回了屬於他們的大廳, 一路上響起了輕微的哽咽, 被刻意壓抑的哽咽聲中,他們聽出了彼此的怒火。


    當天晚上, 五十名少年和上百的民眾在食堂裏發生了第一次肢體衝突。


    即使雙方數量上麵存在差距,但是絲毫不影響一麵倒的戰局,別說從軍後,哪怕是從軍前第三世界的男人也比其他世界的人強壯善戰的多,更何況現在。


    剛開始隻是他們兩個陣營之間的對抗, 但是黑發少年們的身份畢竟是士兵,所以後來基地裏另一批士兵趕到,為了製服黑發少年加入了戰局。


    後來到基地的那一批士兵有很多從軍一年以上的,希博他們相較而下資質顯然尚輕,但是年輕的身體裏蘊藏著無盡的力量,和沈白長時間的對練也讓他們戰鬥技巧飛速上升, 再加上此刻他們心中的憤怒將一身鮮血煮的沸騰, 哪怕一群褐發士兵加入戰局, 也隻是讓場麵變得更加混亂, 沒有能製止他們的行為。


    但是第一批過去的褐發士兵們倒下了, 還有一批, 這一批和黑發士兵們打的火熱又來一批,隨著對立陣營的人越來越多,最後希博被四個人按在了餐桌上,一拳向他的肚子錘來,又是一拳,錘到了胃上讓他痛的想要蜷縮身體但卻不得不被壓著無法動彈。


    圍觀的人找來了基地管理人員,何蓁蓁找來了沈白和海裏莫斯,少年們的行動沒有告訴沈白,因為這場孤立僅僅針對黑發少年,所以他們也沒有帶上海裏莫斯他們,除了一些自願加入的,比如凱金。


    等到沈白和海裏莫斯一群人趕到的時候,看到的是被人按在地上和牆上一拳一拳打的滿臉是血的同伴,金發的少年待遇尚好,隻是被人製服不得動彈。


    基地管理人員已經開始叫停了,沈白遏製了自己衝過去的想法,站在門口渾身的肌肉都繃得緊緊。


    曾經為他們舉辦過歡送晚會的地上,濺上了自己戰友的鮮血。


    所幸的是,這次鬥毆沒有人傷勢慘重,所以隻需要用他們軍備的治療器就可以了,這樣很好,也很方便,更重要的是,醫療中心的人已經拒絕給他們提供治療。


    黑發少年們無所謂,沒有被打隻是被製服的金發少年無所謂,但是帕薩,不可以,他的內髒還沒有完全修複,這樣下去他的情況會持續惡化。


    衝動的少年們先低了頭,他們每天站在醫療中心,擠出了笑臉看著那裏的醫生護士,但是得到的是一雙雙冷漠的視線。


    “要我們怎麽做你們才能給我們同伴治療?”少年們小心翼翼,不敢露出怒色。


    “讓你的那個惡魔同伴滾出基地吧!”


    甚至連第一世界少年出麵,也沒能讓這些人強硬的態度轉變。


    於是,這場僵局一直持續。


    中間軍部又有一次試圖向他們運送食物,褐發士兵們代替了沈白他們小隊到外麵執行牽製蟲族的任務,最後隻回來了一半。


    沈白他們從一開始就被攔在了大廳不允許執行任務,但是當褐發士兵們損失慘重回來以後,被怒斥“不配當個士兵”的依舊是他們。


    那可是一半,當初僅僅是邱凡和傑賽普就已經讓沈白足夠悲傷,即使這群人仿佛把接受死亡看的異常輕鬆和平靜,但是在沈白眼裏,“惡魔”“末世”這些已經不再是當初中傷他的謠言了,這個謠言承載了超越其分量的生命。


    沈白也不可能不做出任何表示行為了,他找到了當時的中年男人,和對方進行了一次私下談判,中年男人顯然並不是“預言書”的信奉者,他表示自己可以重新對“預言書”進行解釋,幫助沈白的在基地裏好過,也能夠幫帕薩拿到藥物,他的要求很簡單,當初沈白拿著光劍架在他脖子上,現在隻要他把光劍交給男人,遞上自己的脖子,事情就可以解決。


    沈白很顯然不會答應,這也在男人意料之中,其實男人該感謝沈白沒有幹脆的答應,不然蟲族不會隻在外麵按兵不動,整個人類都會為他的“要求”付出代價。


    實際上,沈白回去後認真思考了這麽做的可能性,但是還沒等他掂量清楚,男人已經將他們談判的事情告訴了其他人。


    惡魔試圖和他做交易,停止對真相的宣傳他會得到惡魔的庇護,不然的話他就是惡魔的下一個目標。


    確實有人看到沈白找到了中年男人談話,於是這麽一個小細節的證實,使得整個談話的內容也同時得到了證實,人人都感到了恐懼。


    私下的談判不成,兩個陣營於是在基地管理人員的協調下進行了一次公開的協商。


    隻要沈白證明自己不是惡魔,那麽他們願意讓帕薩接受治療。


    如何證明呢?


    隻要讓他單獨站在蟲族的包圍下,我們就能夠看清他是不是和蟲族一夥。


    無稽之談,海裏莫斯首先拂袖而去,象征著兩邊的崩裂。


    黑發少年們已經不會再去食堂吃飯,全部由第一世界士兵給他們帶飯過來,少年們天天守在帕薩的身邊,眼看著他的情形慢慢惡化卻束手無策。


    “沈白。”


    “?”沈白看向身邊的海裏莫斯,用眼神詢問對方有什麽事。


    海裏莫斯搖了搖頭,說了句“沒事”。


    海裏莫斯其實想告訴沈白,不要那麽顧全別人,不要那麽不把自己當回事,不要去聽了外麵人的話做了傻事,不然他會恨那些人,也會恨沈白。


    但海裏莫斯沒說,他刻意的忽略掉自己心中隱隱的不安。


    而沈白這邊,這兩難的境地在他眼中反而簡單很多,係統告訴他他的死亡日期也差不多近了,沈白想,順理成章,或許這就是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結局吧。


    最後的一段時間裏,沈白的心情變好,他無聊的時候就支著下巴看著海裏莫斯。


    看著對方時而凝視著自己,海裏莫斯也不由地心情好轉。


    “看著我做什麽?”海裏莫斯好笑地問道。


    沈白搖了搖頭,沒有回答,但眼睛裏也有笑意。


    發現沈白不在自己床鋪的那天早上,海裏莫斯有些奇怪對方一大早跑去了哪裏,接著他們想要出去卻被一群士兵圍堵在了裏麵。


    不好的預感在漸漸放大,海裏莫斯隻希望這隻是他們孤立排擠少年們的一個新的手段代表不了其他什麽,結果希博在沈白的枕頭旁邊看到了所有人交給他保管的東西,因為最近換錢機器那邊沈白去不了,所以隻能一張一張疊起來,成了厚厚的一堆。


    眾人心裏已經好像明白了什麽,遠處,何蓁蓁的尖叫更是應證了他們心底的想法。


    海裏莫斯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闖過了那麽多人的阻攔跑到了人群聚集食堂大廳,大家看著他們到來出現了一瞬間的安靜,曾經那些敵視的臉上帶著一絲快意,曾經那些冷眼旁觀的麵孔染上了一些憐憫。


    海裏莫斯撥開人群走到中間,他們圍在被轉播的監控麵前,基地門外,沈白沒有機甲包裹的身體暴露在蟲族的包圍圈下,顯得極其渺小,他身後就是基地的大門,但是卻沒有為他開啟。


    海裏莫斯幾乎笑出了聲,他不敢想象世界上真的會發生這種事情,同類將同類逼上了絕路。


    沒有力氣和這裏的人辯駁吵鬧,五十多名少年瘋也似的跑到了基地門口,錘向了那堅不可摧的大門。


    他們對著門口的監控,拎著來人的領子狂吼著讓他們開門,但是那道門依舊紋絲不動,門那邊的沈白已經聽不到外界的其他聲音,他看著湧上來的蟲族,有些開心的想到,果然離開的時候還是自己一個人最好。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聽著門那邊的喧囂趨於平靜,全世界安靜地仿佛隻剩下自己的哭泣。


    沈白被圍攻的畫麵他們隻是在食堂看了一眼,後來就再也沒有看過,大概是因為沒有辦法麵對吧,隻是聽何蓁蓁說,對方最終被淹沒在了一群蟲族裏,蟲族將他的身影全部包裹住,等到它們散去時,地上已經沒有了任何沈白的痕跡。


    嗯,圍坐在接受治療的帕薩病床前的少年們沉默的聽著,然後點了點頭,沒有任何回應。


    沈白不在了以後,發生了兩件奇怪的事情。


    孤兒看管中心那個叫沈城的孩子消失了,哪怕看監控也沒能發現他的去向。


    第二件則是,五天以後,基地外麵所有的蟲族都退散而去,不僅如此,在這個世界裏各個角落的蟲族,好像厭倦了和人類的不死不休,退出了戰場,人類竟是連找都沒辦法找到。


    如果沈白是蟲族的話,他怎麽會死在蟲潮裏甚至沒有留下屍體,而蟲族又怎麽可能和人類和解自動褪去?


    不過這時候的黑發士兵們卻恨不得自己的同伴是個蟲族,哪怕對方會回來將整個人類攪得天翻地覆。


    基地裏的人們在蟲族離開後,才逐漸找回了理智,“末世惡魔”的謠言不攻自破,但是人類真的很健忘,他們很快就不記得了自己在這裏做過的事情,興奮的打包東西準備回家去。


    遲來的飛行器接走了幸存者基地裏的士兵,帕薩依舊沒有醒來,醫生說至少還得要半個月,不過這樣也好,因為同伴們還沒有想好如何和他解釋他昏迷後發生的事情。


    這次回去,每個少年們都封功領賞,隻是那個可以替他們管錢的少年不在了。


    最大的榮譽被授予了那個不在的人,海裏莫斯代替那個人領取了勳章,台下的人在鼓掌,台上的人卻麵無表情。


    還沒有等到帕薩清醒,長出了一截金發的海裏莫斯凱金等十三個人被上級告知,蟲族已經不在了,現在給他們放了一個小假。


    雖然回去的欲望不是十分強烈,但是十三個人還是和戰友們道了別,在他們眼裏,這隻是短暫的離別,但是等踏上了自己星球的土地,就聽到了由1224機甲團牽頭傳來的第三世界宣布獨立的消息。


    海裏莫斯又一次想到了當初1224機甲團指揮長對自己說的話——


    “在戰場上,我和我的戰士們都願意成為聯邦手中的利劍,不怕死的向前衝,隻是我們希望自己身後守護的是,值得他們拚死戰鬥的東西。”


    終究,他們成為了那群黑發少年心中不值得被守護的一群人。


    第三世界的獨立像是被壓製太久後的反抗,真的太久了,即使他們人數不多,但是那股意願實在過於強烈。


    所有的黑發士兵都回到了自己的家鄉,那些灰不溜秋有些難看的星球。


    外界不曾知道這些星球上的人們遭遇過什麽,當第二世界的士兵來到這裏時,手握著先進武器的他們迎來的是全民皆兵的景象,哪怕他們的炮彈擊毀了第三世界的房屋,但是先感到恐懼的,是這些士兵自己。


    第二世界是三個世界人口的基石,第一世界掌握著金錢與權力,第三世界剩下的好像隻有社會底層的苦難,沒有人想象到,他們堅持的時間居然那麽久。


    沒有了種糧食的人,賣糧食的也煩了神,沒有了冶煉鋼鐵的人,武器的模型都沒有原料來灌滿……人們萬萬沒想到,在這場鬥爭中,首先露出頹勢的,是第一世界。


    但是即使顯示出了頹勢,第一和第二世界也可以將那些黑發人種一起拖垮,人類的戰鬥好像陷入了一場巨大的自我毀滅,並愈演愈烈,就在這時,已經銷聲匿跡幾年的蟲族重新出現在了人們眼前,本就在內部戰鬥的人類根本沒辦法同時應付兩個敵人,於是,兩邊的部隊達成了合作協議,一致將槍口指向了似乎要卷土重來的蟲族。


    不知道是不是合作的力量,這一次蟲族很容易被人類打壓下去,比起人類之間的相互殘殺,這段時間人類的死亡人數反而下降了很多。


    和蟲族的鬥爭給了雙方更多的思考時間,無論是黑發士兵還是褐發士兵,甚至是越變越多的金發士兵,都為這場戰鬥付出了很多,孩子們的童謠也漸漸傳播在各個世界。


    “黑發的人們組成了它的土地,


    褐發人們在上麵建造了高房,


    最後生命最長久的金發人,


    銘記了聯邦的輝煌……”


    等到蟲族再一次離去後,人們麵對著麵,沒有了張牙舞爪,都平靜了很多。


    “休戰嗎?”


    “休戰吧。”


    蟲族離開後,人類好像徹底厭倦了戰爭,這場休戰不是和第三世界的休戰,而是三個世界的代表共同出席的商談會議,會議地點,定在了尚沒來得及修複重建的m-21星球上,第二世界的代表有些奇怪,為什麽另外兩方對這一地點十分堅持,在有人提到第三世界獨立前的那件事時,才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知道那件事情的不多,但是知道的人都明白,現在的局麵和那件事、那個人有著分不開的聯係。


    m-21——那是標誌所有事情開始的地方,也會變成結束的地方。


    商談的那天,第二世界的代表很早的出席,過了一會兒才看到第三世界的代表,很年輕的青年,他的身邊站著一個小山一樣的男人,這兩個人的麵孔代表都十分熟悉,無論是在兩次蟲族的對抗中,還是中間人類的博弈階段,都立下過赫赫戰功,尤其是那個身形健壯麵無表情的男人,力大無窮、麵冷心硬,即使隻是站在他旁邊,第二世界的代表都心頭一顫。


    第一世界的代表緊隨其後,赫然是最近通過選舉擔任議長的梅隆之子,旁邊跟著他從小的好兄弟也是如今的金發元帥。


    一邊是希博和帕薩,另一邊是海裏莫斯、凱金,曾經的戰友久別重逢,大家看上去已經熟悉又陌生。


    商談進行的很順利,三個世界的資源不均衡,哪怕相互獨立,日後也必生事端,所以隻有讓三個世界真正平等交融才能解決問題。


    他們後來簽署的三方協議,居多內容直接體現在了日後的立法上麵。


    參會三方都知道,第三世界爭取的、第一世界許諾的平等,需要用太長太長的時間去慢慢浸透,他們盡力做到一個好的開端,然後讓後麵一代一代的人再去慢慢努力。


    會議持續了很久,久到讓外界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認真的聽著一天一天傳來的消息。


    會議結束以後,第二世界的代表先回到了自己的星球,而剩下的兩邊人來到了英雄碑前。


    同樣而來的不僅僅是他們四個,細數下來五十多個人,都已經是別人耳熟能詳的青年,黑色金色,不知道什麽時候起,曾經榮辱與共的他們最終還是分站在了兩邊,他們之間,沒有仇恨,但是已經有所不同,而唯一連接他們的共同點,就是前麵的三塊英雄碑。


    英雄碑隻給在人類和蟲族戰鬥中犧牲的士兵修建,前麵的三塊英雄碑上,有一塊尤其突出,上麵記載著和曆史書上相同的數字,表示著這個已經不在的人曾經創下了後人無法打破的豐功偉績。


    在這三塊墓碑的麵前,已經長大成熟的青年們微微垂首,悄聲拭去眼角跑出來的眼淚,其中那個“麵冷心硬”小山一樣的男人,雖然沒有哭出聲音,但是已然淚流滿麵,看上去竟像是個大傻子一樣。


    海裏莫斯伸手撫摸著那塊英雄碑,在心底輕輕訴說著當年沒來得及表達的心意。


    不知道是不是思念產生的錯覺,在他轉身離去時,遠方好像出現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要是沈白知道海裏莫斯當時想法的話,肯定會說,別把什麽都歸到錯覺啊傻子。


    這次和當初戰友的會麵讓海裏莫斯知道,大家都變成了彼此陌生的樣子,他坐在返程的飛行器上,閉著眼睛回憶起了曾經的相處歲月。


    他不是經常幹這種事,因為在那個人走後,回憶都變成了剜心的刀,一刀一刀致命的痛。但今天,可能是見到了對方的英雄碑,海裏莫斯就這麽想著,停不下來,腦海中那個少年的身影愈發清晰……被通知已經到達目的地後,海裏莫斯坐在座位上緩了一會兒後才走下了飛行器。


    凱金和李斯特在前麵走著,看到了後麵腳步停滯的海裏莫斯,一臉莫名的看向對方,隻見海裏莫斯重新奔回到了飛行器上。


    “議長?”


    “返回,立刻、原路返回。”


    尚未戰後修複好的m-21星球,人們對著不允許移動的三塊英雄碑暗自發愁,這三塊碑實在礙事,那麽多的房屋拆建,全被它阻礙了工程,但是當工人們細細端詳了碑上的文字,瞬間驚得頭腦清醒,尤其是中間的那塊,大家在心中暗自念著碑上的名字,這碑的主人背後有什麽故事他們不得而知,但是根據這個記載這簡直是殺神戰神,誰還敢說半句?於是這裏的工程就被閑置了,附近的人除了偶爾來求求保佑,幾乎無人靠近這一片荒地。


    當然,除了那五十多名奇怪的男人。


    也除開現在正靠著自己墓碑睡覺的青年,他在等待,等待過來吻醒他的金發王子,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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