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從少林回來, 歡歡喜喜地準備邀功,卻沒有能像之前一樣進去找方寒複命。


    十八站在門前, 看著沈白脖子上的那道傷疤爬出了他的黑色衣領,出於主人命令攔在空中的手沒有收回, 不過背在身後的另一隻手緊緊攥著,就如同他現在的心情。


    沈白看著擋在自己麵前的十八, 微皺了眉頭。


    “我來找教主複命。”


    一般暗衛直屬於方寒,接受的都是重要命令,複命可以不用提前上報, 所以此時,沈白看著十八有些不明所以。


    十八雖然看不清對方的神色, 不過對於沈白的視線已經極為敏感, 但此刻他也不能多說什麽,隻是輕輕搖了搖頭。


    都是同伴, 聽方寒的號令,沈白明白這應該是方寒那裏有什麽事, 所以也就安靜地等在了十八的旁邊。


    門前兩個人站著, 都看向了遠處,就好像回到了曾經兩人一起守夜的時候, 隻不過現在, 一個人的心思在旁邊人身上, 而另一個人惦記著房裏的那個。


    沈白在門外等了許久, 最先等到的是從裏麵出來的秦子卿, 秦子卿一臉嚴肅的推門而出, 本來是無視了旁邊的十八徑直離開,隻是突然意識到了十八旁邊的沈白,便停下了腳步。


    沈白看著秦子卿走到了自己麵前,對著他全身上下掃了幾眼,最後把目光定在了沈白脖子上結痂的地方,搖了搖頭歎了口氣。


    “我要是你,現在就別回來。”


    秦子卿看著沈白想不通,方寒到底是為什麽對著那個齊眉念念不忘,按理說如果是喜歡齊眉的臉,以前秦子卿還能理解,但是現在這個小暗衛絕對甩了齊眉一大截,如果是當時齊眉對方寒有恩情,但是這個小暗衛簡直就是恨不得將所有東西拿給方寒哄對方開心,所以想來想去,秦子卿隻能歎一口氣。


    沈白當時尚不知秦子卿的意思,直到聽到對方說到“齊眉”“受傷”“少林”,才突然想起來之前方寒的命運中是有這麽一段。


    如果這個世界是一本小說書的話,主角肯定不是方寒,因為很少有人願意看到一個人如何遭受排擠最後成為了人人喊打的大魔頭的,況且大魔頭的日常也無趣的很,練功搗亂,剩下的時間全在思念自己的白月光,很沒有情節感。


    沈白覺得,如果非要選個主角的話,那麽肯定是齊眉。


    年少時一句話就降服了一個未來的魔教教主,長大後在外闖蕩期間,偶遇了幾年後的武林盟主林肅遊,兩人在一起遇到了很多事情,這個門派的仇殺案,那個掌門的辛秘史……在這過程中遭遇危險逢凶化吉暗生情愫,其中,最讓齊眉和林肅遊感情升溫的一次事件,就是兩人遇到了南疆蠱王之孫,在雙方對峙時,齊眉為保林肅遊安全,被對方種下了陰蛇蠱。


    陰蛇蠱是極為陰寒的一種蠱術,且不論中蠱之人壽命會受到怎樣的影響,單單是活著的時候,即使外麵如何烈日炎炎,中蠱之人都隻會感受到刺骨寒冷。


    想要解開這蠱除了下蠱人的配合,還需要得到幾味難得之物。其中一味就是少林寺的三大鎮寺之寶,焱陽草。


    下蠱之人的配合倒是容易,“江湖第一公子”的齊眉自有光環保佑,很快蠱王之孫便拜倒在其白袍之下,恨不得將對方所受痛苦盡數轉嫁到自己身上。隻是這焱陽草,作為少林鎮寺之寶之一,極為難取,林肅遊為此在少林寺外跪了三天三夜直至昏厥,加上少林寺僧人慈悲為懷,最後才將焱陽草贈給了對方。


    但是不想齊眉死的人實在太多了,方寒就是其中之一,等不及林肅遊,方寒直接以身犯險,硬生生闖進了少林密室想要取走焱陽草。


    當然,少林並不是隨意進出之地,方寒九死一生被困在了少林奄奄一息,好在少林寺不殺生,加上主持方丈看不下去,隻能歎句“紅塵萬丈”,然後告訴了方寒焱陽草已經給了齊家三公子並將其放了出來,否則方寒定是要鬧得不死不休。


    但即使這樣,方寒在教內足足閉關兩年才調整回來,這兩年的養傷讓他懈怠了教中事務,最終也成為了寒衣教最後被滅教的原因之一。


    就好像一出精彩絕倫、峰回路轉的戲劇,觀眾們對著大團圓的結局鼓掌喝彩,卻看不見背後那個落得個萬箭穿心的男人,隻說那是罪有應得,隻是現在,沈白又變成了方寒背後的那個付出者,更加的艱難痛苦,卻也更加地容易被遺忘。


    在原先的故事裏,出家人慈悲為懷同意讓出焱陽草,隻是現在,少林寺鎮寺之寶已失其一,齊眉林肅遊再在這時前去要焱陽草,這看上去實在有點乘人之危之嫌,少林寺勃然大怒,直接將幾人拒之門外,江湖上更是有人直言,林肅遊一行人居心叵測,怕之前失竊的《般若禪掌》也和他們有些關係。


    這邊的方寒也從教內在外的探子那收到了這個消息,且不論聽到白月光出事方寒內心痛如刀絞恨不得以身代之,當他發現自己因為當初的糊塗命令在這場事件中扮演了一個怎樣的角色後,更是直接將秦子卿叫來連夜交代教中事務,然後準備趕往少林,即使是硬搶也要替自己心愛之人取得焱陽草。


    而沈白?


    秦子卿走後,沈白依舊默不作聲地站在十八的旁邊,隻是內心已經完全不能平靜。


    沈白從來都不敢低估齊眉在方寒心中的地位,他懷中的那個小本子,本來是要獻給對方的寶,現在卻燙的讓他想要丟掉,如果它安靜地呆在少林,那群和尚還會掙紮一下將焱陽草贈與齊眉,但現在這秘籍在自己這,少林絕不會就這麽讓三大鎮寺之寶短短幾天內變得隻剩下一個。


    所以說,即使命令是方寒自己下的,但是沈白作為這次任務“完美執行者”,也已經脫不了幹係了。


    在門外等了整整一夜,落了一身寒霜的沈白終於見到了方寒,對方帶著譏諷的眼神更是坐實了沈白之前不詳的預感。


    沈白即使知道不妙,但也隻能從懷裏拿出那本掌法,捧著要獻給對方,而方寒,他一心想著的都是齊眉,即便是他人稍微仔細看都能看出沈白衣裳下的傷痕累累,隻有他,見到的隻是對方衣冠整整,仿若毫發未傷。


    想到遠方正在受苦的齊眉,方寒隻覺得眼前這明明早該喪命卻依舊平安回來的少年礙眼至極,前幾日對對方的那麽些小糾結哪會比得過對齊眉那已經變成習慣的執著,見到拿著掌法的沈白,他唯一的想法便是,這人怎麽不在任務中直接死掉。


    實際上,他這麽想著,也這麽說了。


    聽著對方那句充滿恨意的“你怎麽還沒死”,沈白身體一僵,手上還捧著那本秘籍,卻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然而方寒並沒有想要對方的回應,他吩咐十八準備馬匹,然後迅速地消失在了沈白麵前。


    十八看著沈白腳步有些躊躇,感受到對方的關心沈白抬起頭對著他搖搖頭,像往常一樣輕聲說著自己沒事,讓對方快去,別讓教主久等,十八這才閃身離開。


    十八離開之後,庭院裏一時間隻剩下了沈白,傻傻地站在那裏,手足無措。


    要說沈白最聽不得什麽話,怕便是方寒剛才說的那句了,讓他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小時候,拿著削好的水果小心翼翼地捧到廚房的母親麵前,卻聽到對方一句“你怎麽還沒死”。


    好像在說這話的人眼裏,自己所有的存在意義全部被抹殺的一幹二淨,隻剩下拖累。


    當初年紀尚小的他會跟著母親的問話在心裏問著自己,為什麽我還活在這世上,但是現在,已經沒有那麽多時間讓他沉浸其中,因為剛剛說那句話的人,馬上要走去的是九死一生的命運。


    沈白知道,一旦方寒踏入了少林,哪怕死不了下場也不會好到哪裏去,所以現在,他必須阻止方寒,至少不能讓他親身犯險。


    但是沈白剛走幾步就停住了。


    哪怕有一整個寒衣教,方寒還是選擇自己親自去取焱陽草,因為凡是涉及到齊眉的事情,他必親力親為,其他人皆不放心,更何況沈白現在在對方眼裏已經是半個死人,等到方寒處理好這件事,還不知道會怎麽處置自己,現在他上去攔住對方,對方又怎麽會聽?


    庭院中的沈白看著自己手上的那本掌法,心下一轉,既然他無力改變方寒的決定,那麽還是讓自己在方寒之前了結這一切。


    沈白想著,無論如何,自己務必要比方寒先一步到達少林,無論是負荊請罪還是和對方不死不休,總之一定在方寒闖入之前讓主持拿出焱陽草。


    決定後,沈白一刻也不敢停留,連夜向著少林的方向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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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寒騎的馬不知死了幾匹,他一心想著正飽受嚴寒之苦的齊眉,那本就猩紅猙獰的雙眼更是帶上了一種病態的急躁,此時任誰對上他的那雙眼睛,都會被嚇得不輕。


    就好像有些人暗戀一個人很久,哪怕說已經不喜歡了,見到對方還是下意識的想要逃開,連眼神對視都還會畏畏縮縮。


    方寒對齊眉,與其說是喜歡,不如說是執著,而且是那種已經形成慣性埋藏在血液裏的執著,不需要去追問自己這真的是喜歡嗎,光是聽到那個名字就已經足以讓他變成另外一副模樣。


    方寒的心太小了,或者說他眼睛裏能容下的人太少了,當年將齊眉當作了自己人生唯一的救命稻草,後麵遇到的,要想要取代齊眉的位置,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所以這個拚著一聲努力要走進方寒生命的沈白跪伏在眾人麵前,將頭頂抵著地麵,全然一副毫無尊嚴的乞求姿態,對自己之前偷竊的罪行供認不諱。


    哪怕是之前那個無意“助紂為虐”的傻和尚覺拙都被杖責的至今無法下床,沈白聽著前麵人幾乎要廢掉自己的降罰全無懼意,隻是再一次地以頭磕地。


    “這件事與齊公子全無關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還請方丈能重新考慮焱陽草一事。”


    沈白沒有抬頭,實際上因為係統的幫助加上自己不吃不喝不睡地趕路,沈白終於在方寒之前趕到了少林寺,如今保持著跪伏的姿勢,沈白哪還有心思去想男兒膝下有黃金,隻覺得自己說不定下一秒就可以睡著了。


    不知道上麵那人的反應和神情,沈白雖然沒有聽到對方肯定的答複,但是至少也沒有聽到對方斷然拒絕,心下稍安。畢竟,有著有係統曾經說過的結局作為安慰,沈白認為,如果保證少林鎮寺之寶的其他兩個還在,再以這群出家人的同情心加上寺外跪的雙腿失去知覺的林肅遊,這件事定可以峰回路轉。


    隻是,沈白可能就不會那麽好過了。


    畢竟是鎮寺之寶,想要聽到那群和尚說“既然已經還回來了施主便和我們兩清了”肯定是不可能的,哪怕是在少林,也得為自己的“貪念”付出相應的代價,沈白唯一能得到的保證就是,哪怕對方的懲罰再重,隻要撐過去,這群出家人一定不會讓自己死在這裏,抱著這樣的心態,沈白跟係統兌換了痛感剝離準備迎接接下來的懲罰。


    比起滿清酷刑,少林的懲罰顯得簡單直接,都是多少棍多少棍,隻不過在沈白這,就好像判個幾百年的有期徒刑一樣,基本和無期也差不多了。


    一根棍重至少二十斤,對普通人而言能清醒的挨滿二十棍已經不多,能承受四十棍更是少之又少,大多中途就昏厥甚至於斃命,雖說武林中人體魄要比一般人強壯上許多,不過沈白的一百二十棍,若是將這些足數承受下來,即使死不了怕也是和殘廢差不多了。


    “主持,那齊家公子?”


    看著隨著眾人退去領罰的沈白,想著門外還在跪著的林肅遊,被問的人閉了閉眼睛,緩緩說道:“怕是那小公子命不該絕,正如剛才那人所言,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那焱陽草與其讓它作為死物一直留在少林,不然將它贈與更有需要之人吧。”


    說罷,便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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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林寺外的林肅遊被開門的兩個小和尚扶起,他看著從內門弟子那裏遞來的木盒,又想重新跪下去道謝,隻是被旁邊的兩人扶起。


    “施主快回吧。”


    年輕的和尚沒說什麽,帶著另外兩個小和尚轉身回去,留下因為膝蓋發軟暫時無法動彈的林肅遊抱著那個木盒淚流滿麵,良久,想著還在床上飽受痛苦的齊眉,林肅遊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


    很快,江湖上傳起了關於少林的又一佳話,很快也傳到了那紅眼的男人耳邊,帶著滿身的疲憊,男人終於將馬拴在路邊,隨便找了片空地和衣躺下閉上了眼睛,幾日以來積累的疲憊讓他幾乎在躺下的那一刻就睡著了,睡夢裏,是齊眉依舊明媚的笑顏,隻是在齊眉的身後黑暗角落裏,多了個悄悄注視著自己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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