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聽到了, 但是一時仍舊沒有動作。


    方寒眼中帶著殘忍的柔和,他給了沈白一個所謂“自由處置”的權利,但是沈白分明從方寒的眼中看到了對那個小乞丐的殺意。


    沈白不知道方寒想要做什麽,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今天的方寒如此反常,他隻知道現在的自己真的手足無措。在方寒的眼神下,沈白努力地向往常一樣做出那副順從又熱切的模樣, 但是心中那絲抵觸讓他做不到。


    慢步走到了那個孩子麵前,小乞丐的哭聲隨著他的靠近變得更加歇斯底裏甚至於帶著絕望, 他看著麵前那個麵容姣好的男人,再找不到第一次在街角瞥見對方的興奮,也找不到用對方的消息換取一個饅頭的快樂, 滿滿的都是恐懼。


    而站在他旁邊那個稍大的男孩, 臉上的眼淚已經止住, 他似乎是覺得自己剛才的消息立了大功, 於是看向沈白的神色摻雜著隱隱約約邀功的意味,和逃脫危險的竊喜。


    兩人的神情,包括邊上其他孩子的樣子都被沈白收納於眼底, 不論是害怕還是帶著僥幸,都讓沈白覺得十分熟悉,如果他真的是這個世界上的人, 如果方寒並不是自己的任務目標, 那麽說不定他現在還是個跟著眾人街邊乞討的乞兒, 饑餓感也會讓他站在現在自己對麵的位置, 帶著其中任一的一種情緒。


    麵前的小乞兒泣不成聲, 他大張著嘴,嘴型因為想要說話而不斷變形,但是那些形態都隻夠讓他的哭泣聲傳出來,沒人聽得清他到底想要說些什麽。


    那樣子真的過於可憐了,可憐到如果沒有方寒站在身後,沈白握著刀柄的右手就要反射性的幫對方抹去眼淚。


    那肯定不會是方寒想要看到的樣子。


    那方寒想要看到什麽?


    沈白思考著,他隱約意識到,隻要自己的刀出鞘,向著這孩子的心髒刺去,方寒和自己或許可以有更近一步的發展。


    因為方寒要的愛是極端的,極端的愛可以給方寒這種人帶來更大的安全感。那種全天下我隻看到你的愛是他給予別人的,也是他希望索取的,對比於對這個世界有著過多的同情心,哪怕是個陌生人也不要錢的給予著自己的善意,一個隻認方寒作為主人的忠犬魔頭恐怕更得方寒心意。


    雖然知道,但是沈白拿著刀的手半天沒動,刀鋒全部安好的藏在刀鞘裏,像是它的主人不願讓它照到一絲光芒。


    沈白知道房間裏的人都看著自己,也知道身後的方寒站起了身向著自己這裏走來,但是也隻是將刀拉出了一小截罷了。


    方寒看著前方的沈白,並沒有直接走向他,而是先走到了沈白旁邊的木架前,手從上麵的利器上一一劃過,最後拿下來了一把樸素而尖利的小刀,帶著小刀,這才慢慢到了沈白的旁邊。


    方寒第一次主動拉起沈白的手,隻是兩人現在都並不留戀彼此的觸感,方寒將剛剛的那把小刀放到了對方的手心,然後帶著他卷起了五指,讓沈白可以握緊那把小刀。


    “既然不想髒了自己的刀,便用這把好了。”


    看著對方一向黑亮亮的眼睛顯出了怔愣,方寒眼中的柔和慢慢消退。在看到即使自己給了對方一個台階,但是沈白仍舊沒有動作時,方寒眼中取而代之地出現了一絲殘暴,他直接握住了沈白的手腕。


    沈白的手腕出奇的細,根本不像是個練武之人,好似自己一個用力,就能將其捏碎在手掌中,而此時的方寒心中,這纖細的觸感更是刺激了他心中的暴虐之情。他帶著沈白的手,讓小刀慢慢抬起,感受著對方的順從,方寒心中的暴虐慢慢收斂,似是感受到了一點安慰一樣,接著他微微用力,將沈白手上的刀鋒對準了麵前被綁住小孩的心髒位置,隻要再一用力,那乞兒的生命便可以消失在這把小刀之下。


    沈白眼看著那刀尖就要刺透孩子的衣服到達他的身體裏麵,幾乎是下意識的,沈白的手用上了力道,這股力與方寒的力量方向相反,於是兩人的手便停在了那裏。


    一時間,放佛時空都停滯在了那一刻。


    沈白的眼睛對上了方寒的紅眸,這一次,兩人都沒從對方眼中得到自己期待的神情。沈白右手失力,小刀掉在了地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看著忍不住要衝上前來的十八,沈白空著的右手在身側向他悄悄地擺了擺,示意他不要過來。


    從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刻起,沈白就想著自己要如何成功的完成這個世界的任務,如何逃離小黑屋,他用上了自己在之前世界裏積累下來的所有技巧,連眼神都在武裝的範圍之類。


    看著對方的眼睛,然後從他的眼睛裏尋找自己。


    沈白每次看著方寒時都這麽對自己說著,然後感受著背景慢慢模糊淡化,接著方寒的五官也隨著背景一起消失,隻剩下他眼睛深處的自己在那雙紅眸裏被點燃,然後順帶融化了方寒心中的一小角冰山。


    沈白從不知道自己的眼裏是否真的有方寒這個人存在過,他感歎於自己的技巧慢慢熟練,為方寒的細微改變而內心竊喜。


    而現在,他沒工夫去慢慢尋找方寒眼中的自己,於是,他終於將方寒納入了眼中,不僅僅作為一個任務目標,然後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之前的行為有多麽愚蠢。


    他的那些技巧十分有用,去給對方被愛的感覺,然後一個勁的付出,但是他忽略了自己的意誌,他並不是真的喜歡方寒,他也根本給不起方寒要的喜歡,所以,當他和方寒慢慢走近的時候,如果沈白不完全拋棄自我的去順從,那麽必然兩人之間會遇上類似於這樣的時刻。


    感受著方寒握著自己的手腕的那隻手換了方向,順著自己的身軀向上,最後扼住了沈白的脖頸。


    那雙眼睛中的柔和消失殆盡,剩下的是翻滾的戾氣,方寒就這麽扼住沈白的脖子將他壓到了一邊的牆上,周圍的人看著這二人俱是一驚,被綁住的小乞丐們被這場景嚇得不敢發聲,就連那哭的不能自已的男孩也稍稍收斂了自己的聲音,圍觀的下人們不知道做什麽好,隻呆在原地等候教主的命令,而心係沈白的十八已經衝上了前來,那本是冷漠且麵無表情的臉上,帶著明眼人能看出來了擔憂。


    沈白看著方寒帶著嘲諷的表情看向十八,然後又重新對上了自己。


    方寒眼中帶著冷漠,但是麵上卻難得一見的笑了起來。


    “沈白是嗎?”


    沈白有些錯愕地望著方寒,這是第一次從他的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然後沈白就看到方寒空著的那隻手伸進了衣服裏,然後拿出了一個小木人。


    十八站的畢竟離兩人還有一段距離,加上他視力缺陷,所以看不見方寒拿出的是什麽,但沈白看得見,那是自己之前送給十八的那個小人,小人的底部,刻著自己的名字。


    “需要你陪伴的人真多,”方寒臉上的嘲諷更甚,他指指十幾米遠的十八,然後又指了指旁邊的那個小乞丐“他,他,還有我,是嗎?”


    “真廉價。”


    沈白無法發出一點聲音,然後眼睜睜的看著鮮血在自己眼前噴灑而出,流了一地,若是在今天早上剛起床時,他無論如何也料不到這本該平靜無事的一天為什麽會發生這些事情。


    沈白眼睛中的光芒仿佛被鮮血染上了一層陰影,他看著嘴角帶笑的方寒,不由自主地想到底哪裏出錯了才會導致這樣。


    他討厭方寒,這樣殘忍的方寒是這整場悲劇的始作俑者,但是他又忍不住的去想,方寒的殘暴是一向如此的,而他,這個世界的變數,卻無法完全的置身事外。


    他在那個孩子的死亡中扮演了一個什麽樣的角色?


    沈白不禁這樣問著自己。


    他用自己的演技教會別人無所顧忌的喜歡,卻不教會別人如何喜歡,甚至於引誘他人的時候,自己連點真心都吝嗇付出,就像一個世界之外的第三人,帶著自己那所謂孤獨的驕傲,所以現在暴戾的方寒就好像給沈白上了一課,讓他明白那種不負責任的行為會帶來怎樣的惡果。


    等到旁邊站著的男人們將刀對向了剛剛以為逃過一劫的那個乞兒時,沈白才像是反應過來一樣回握住了方寒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


    沈白向著方寒輕搖下頭,得到了對方的一聲輕笑。


    方寒望著沈白,看著他有些渙散的眼神重新凝聚起來,沒了之前的那種熾熱,但是也多了一些什麽,方寒雖然講不清,但是心中有種隱隱的預感,好像對方此時的情緒,比以往更顯現出了幾分真實。


    方寒本以為對方會像曾經那樣,用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態度認錯,否認掉“沈白”這個名字和其他一切,因為不管怎麽看,此刻,惹怒方寒的對方隻有表示出對對方絕對的忠誠才能得到一絲活路,但是,沈白並沒有這樣,他隻是看著方寒,有一次重複了曾經對對方許下的諾言,而在這諾言之前,加上了他的名字,而不再隻是個十七的代號。


    “沈白會一直陪著教主,像以前說的那樣,永遠。”


    看著在自己麵前重拾起姓名的沈白,方寒被對方的認真弄得有些心煩氣躁,於是就像旁邊幾個下人預想的那樣,他皺起了眉毛,收緊了握住沈白脖頸的手:“我身邊不需要一個有自己名字的暗衛,一個會忤逆我的暗衛。”


    隻是下一刻,方寒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臉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不過你若真想要留在我的身邊,便當我身邊的一條狗吧,這樣你就可以有自己的名字,自己的想法,隻不過,你將永遠都隻是我身邊的一條狗罷了。”


    沈白低垂著眼睛,沒有說話。


    方寒卻並不介意,他對著身邊還活著的幾個男孩揮了揮手,示意手下到時候將幾人放走,然後方寒離開了沈白旁邊,像是怕髒了自己的鞋子,走到了靠近門口的地方,用下人們打好的水清洗雙手,然後那盆水被他之前手上濺到的血珠染紅,沈白緊隨其後。


    “既然是我的狗,那便該想我所想思我所思才對。”


    方寒拿起盆旁邊遞上的毛巾,將雙手擦幹。


    “那麽,”兩人的目光對視,“去把齊眉帶過來吧,我不是你,在這個世界上,隻有這一個人是我想要的。”而他並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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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的齊眉和林肅遊在武林上的風頭更甚過往,之前以“隱門之徒”的名義闖蕩江湖的林肅遊,現在已然憑借著一身傲人本領登上了武林盟主的位置,而他最信任之人,無疑就是那個和他朝夕相處的“天下第一公子”齊眉。


    找到齊眉並不難,兩人現在在武林上就像是自動發光體,但是要從林肅遊身邊將齊眉帶走,那就並不簡單了。


    這是沈白和齊眉的第一次碰麵,之前聽過這個名字無數次,了解這個人的過往和未來,但是直到現在,沈白才看到了他長什麽樣。


    任何人看到沈白和齊眉站在一起,肯定都會有這種奇怪的感覺,這兩人之間有一種奇異的相似,不流於外表,而是一種感覺。


    後來追上二人的林肅遊,便是因為這種奇異的相似愣了下神,不過通過沈白的服飾迅速反應過來了對方的身份,於是連開場白的詢問都省了,直接上前與沈白交手。


    沈白必定不是林肅遊的對手,而他帶著傷痕回去也已經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十八的房間裏早已經為對方準備好了繃帶和一些藥物,隻是這次又和以往一樣,直到等到第二天白天,他才見到了從方寒那裏複命回來的沈白。


    方寒現在對於沈白的態度很令周圍人不解,他並不關心每次回來沈白的傷勢,也不會因為對方沒能將齊眉帶回來而惱怒,若真要沈白來評價,對方就好像真的將他視為一條身邊可供使喚的狗。


    暗衛不是人隻是傀儡,而狗隻是畜生。


    沈白說不清哪種在寒衣教的地位會更高,或者說在方寒心中的地位會更高,不過他並不在意,因為至少,現在,他可以在方寒麵前擁有自己的名字,也擁有著自己的思想,他可以牽扯嘴角做出微弱的表情,可以在痛的時候偶爾放任自己不小心流出的那麽一兩滴眼淚,比如現在。


    沈白感受著身上方寒的氣息,因為疼痛而眼角不自覺地微紅,方寒笑著用手指抹去沈白臉頰上的那滴淚珠,然後兩隻手指輕輕摩擦,讓它被徹底碾碎。


    “痛嗎?”方寒問道,隻是他的態度好像無所謂沈白的回答。


    然而沈白卻依舊認真地回答,他沉默地點了點頭,咬著下唇的貝齒讓他此時的臉上顯現出了一種別樣的誘惑,讓方寒加深了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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