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一月十三號, 敦克村迎來了他們那裏的第一場雪, 這場雪一下便是三天, 連接小村和城鎮的道路被完完全全的覆蓋,大雪像是悶住了整個世界, 且意圖將這個世界裏所有的生命壓的一口氣都喘不上來。


    漸漸地, 嘈雜聲響起, 道路上的三個人表情各異地走著,他們前麵站著一個東方麵孔的小孩,小孩的臉蛋被凍得通紅, 但更紅的卻是那雙充滿血絲的眼睛, 不過即使如此,也依舊可以讓人一眼看出他的可愛, 就像是商店裏的漂亮的東方娃娃, 同時也含著西方審美偏愛的特征。


    走在身邊的幾個人偶爾推一把腳趾被凍僵的小男孩, 接著咒罵幾句,有罵這鬼天氣的, 也有罵小孩的。


    “這是第幾次逃跑?”一個蓄著胡子虎背熊腰的男人帶著口音問道。


    個頭稍小的男人本來想伸出手指擺個數,但是手一從袖子裏掏出來就被冷的不行,於是就又縮了回去。


    “這是第三次了, 一次比一次遠, 如果這次值班的不是帕克,估計真的就找不到這小子了。”


    “……”


    幾個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討論著, 時不時來了情緒, 就將男孩往前麵狠推一把, 待男孩栽倒雪地裏,他們再在旁邊讓他快點站起來別耽誤時間。


    男孩,也就是沈白,裝作聽不懂的樣子,磨磨蹭蹭地站起來,然後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看白色看的有些眼花,就望望旁邊幾人帶花的衣服,等到隱隱有白煙在前麵冒出的時候,沈白知道他們快到目的地了。


    那個時候沈白看著遠處的一片平房,還沒有意識到,今天對他而言是很重要的一天。


    敦克小村對於這個鎮而言,嗯,或許是對於這個鄉而言,都有著非常重要的地位,一大半的人認為它是一塊必須鏟除但又讓人束手無策的毒瘤,而剩下的一小半人又仰仗著它生活。不過不管怎樣,小村就占著這片土地最偏僻的地方,那裏的人如同野草一樣野蠻生長。


    但是也不能完全的說是那裏的人,因為敦克村將近三分之一的人員都是由來自外地的孩子構成,再有三分之一是一部分已經長大成人的外地男人女人們構成,最後的三分之一,才是真正掌握著這片土地的本地居民。


    按照一般的自然規律,本地的比外地的多一層優勢,成人比小孩又多一層優勢,所以很不幸,沈白就成了這些人員結構中最為底層的老百姓。


    沈白:為了讓自己爹不疼娘不愛,穿成了被拐賣的小孩係統也是夠煞費苦心。


    就如同剛剛那些男人討論的,這已經是沈白的第三次逃跑,第一次逃跑沈白因為鎮上準備某個慶典,那一身敦克小村的典型裝扮讓他被攔在了外麵,順手交給了追過來的幾個男人。


    畢竟從敦克村來的,就算是個小孩也足夠讓人心生警惕,那裏的人可什麽都幹!


    這次沈白認栽,敗在了自己的自信上麵,本以為隻要眨巴眨巴眼睛就可以順利通過,結果低估了敦克村的影響力。


    第二次已經是入冬,沈白的傷好了,眼神也老實了,看守小孩的男人也放鬆了,於是夜裏沈白直接跑去找到了鎮裏的治安官,隻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治安官的下屬們上下打量了一圈沈白就讓自己坐著,坐著坐著,就被趕上來的人帶回去了。


    畢竟在這窮鄉僻壤,鎮裏的收入中,來自敦克村的灰色收入就占了一大半,仰仗這小村生活的人中,就有治安官們的身影。


    這次沈白目瞪口呆,敗在了自己的天真上麵,他發現,盡管有了之前的一次鋪墊,但他依舊沒有準確估量出敦克村的影響力。


    這是第三次了,這麽多天來,沈白就好像扮演一個自閉的聾啞孩童,沒跟別人說一句話,成天就蹲在地上用手指畫著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就這麽認真的規劃著路線,沈白跟著驢車馬車垃圾車,一口氣跑到了鄉裏,找到了穿著藍綠製服的男人,沈白扒住了他的褲腳,勢必要通過這次逃脫行動將那個小村端掉,隻是當他張開被凍得發紫的嘴唇,做出個敦克的口形還沒能發出音後,男人的臉色就變了。


    這個臉色似曾相識,沈白之前在鎮裏的治安官下屬們臉上見過這種神情,於是鬆開了手,一步兩步地慢慢後退,但是依舊被對方抓住了胳膊。


    被扔進小黑屋的沈白:我發誓,這次我真的學乖了。


    但是這一次他已經完全觸碰到了敦克村的底線,關了一天後,沈白被捆起來送到了小蘿卜頭們麵前作為“典型”進行示範。


    “手和腳你可以選一個,”舉著小刀的男人看著被推到在地的沈白,為了起到教育示範作用,他將手裏的小刀轉了轉,在雪地的反光下,刀片上的光芒刷刷的閃過旁邊幾個小孩的臉。


    “不說話的話就是腿了,看你以後跑不跑。”


    沈白覺得自己現在應該被急的滿頭大汗,但是正值冬天,一陣冷風吹來他連焦急的情緒都沒辦法醞釀了。


    敦克村的“業務範圍”一向相當廣泛,皮相好的孩子培養技能,皮相不好的挑選一部分讓他們看上去更加慘烈一點,然後送到各個地方去乞討。


    嗯,沈白之前肯定是被分到了前麵一類,為了保證沈白的未來“發展道路”不被設限,連受罰大人們也不讓他皮開肉綻,隻是現在,他已經徹底失寵了。


    不敢想象自己的腿腳被扭曲甚至消失的畫麵,沈白將自己的後背壓進雪地裏,然後被綁在身後的手試圖解開那個複雜的繩結。


    手指被動的僵硬缺乏知覺,沈白忽略掉側麵一堆盯著自己的小蘿卜頭和前方嚷嚷的男人,將所有的注意力放在指尖上,慢慢的,手指的溫度好像回升,繩結上那粗糙的顆粒都可以在沈白腦海中化出形狀,他將手腕不停扭轉,騰出最大的空間給手指活動,在男人走上前的那一刻,沈白感受到了第一個繩結被解開,待男人走到沈白麵前準備下刀,他猛地從地上撲起躍到男人身上,如同一匹惡狼咬住了男人肩膀上的一塊肉。


    畢竟是敦克村長大的人,男人痛的不行但是也沒有丟掉手裏的刀,他麵露狠色,在痛苦中舉起刀向沈白的背部插去,但是先他一步,沈白拿出了曾經在一些世界裏的狠勁,將那一小塊的肉咬了下來,男人痛苦的哀嚎,聲音沒有什麽遮擋,在這片雪地裏顯得十分淒厲。


    兩人邊上那擠在一起的小孩們直愣愣地看著吐出一塊人肉滿嘴鮮血的沈白,覺得這個“典型”讓他們受到了驚嚇。


    另一邊,幾個男人想要衝上來幫忙,卻被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製止了。


    “再瞧瞧。”不知男人何時站在這裏,眾人吃了一驚,想要向他問好,但是男人輕笑著用食指抵住自己嘴唇,做了個“噤聲”的姿勢,那笑容十分溫和,不過周圍的男人們都知道,這個相當於敦克村半個村長的人物絕非表麵那麽和善,看著他眼中帶著殘忍意味的笑意,幾人止住了腳步。


    這邊,沈白是真的想要破罐子破摔了,他覺得以這個小村的尿性看來,在自己反抗的那一刻就離死不遠了,所以盤算著等會兒幹脆跟係統兌換個什麽把這裏攪個亂七八糟最好一下子端掉再離開,就當是給這個世界免費除個害啥的。


    不過怕是自己會因為突破這個世界限製而被彈射走吧。


    嗯……感覺會像是被巨大彈弓射走嗎?那樣聽上去有點意思啊……


    係統:不不不,你想多了,大概是靈魂和肉體分離的感覺。


    沈白聽了後默默地減小了嘴上的力道。


    係統:大概就是身體四分五裂再厲害上那麽一點點,然後即使沒有任務目標但是還是得去小黑屋。


    我現在站好道歉敬個禮還來得及嗎?


    不再進攻男人,沈白死死鎖住他的後背限製他的雙手,正在他不知道這場較量會以什麽形式落下結局時,幾個男人從背後將他拖下來按在了雪地裏。


    “嗨,溫柔點溫柔點。”隨後跟上來的年輕黑發男子揮散了幾人,聲音溫柔好聽,他蹲下/身,抬起了沈白埋在雪地裏的小臉,幫他撣掉了臉上的雪屑。


    沈白還沒從地上爬起來,事實上他感覺那人抬起他的臉而不是將他從地上扶起,就是不想讓他站起來的意思。從沈白的視角,平視過去正好可以看到對方不同於其他人的毛靴,幾乎是瞬間,意識到了來人的身份並不簡單,但是還沒等他獲得更多的信息,那男人便直接自報了家門。


    “我叫克諾多維奇,你以後就跟著我吧小不點。”男人笑的一臉溫柔,他的手摸上沈白的腦袋輕輕地摩擦,白皙俊美的臉龐在雪地的映襯下更加好看,讓人不由的心生好感。


    於是,沈白毫發無傷的被大佬帶走,掉了一塊肉的男人不敢多說什麽,在沈白離開後在地上抓了些雪拍到了自己的傷口上,然後也被同伴扶去了醫生那裏。最後剩下一個男人指著地上殘留的一攤血跡和沈白離去的方向,跟傻乎乎站在一邊的小孩們吼著。


    “看到嗎?這就是力量,從此以後那孩子可以吃糖嚼糖果!隻有力量夠狠才能在這裏獲得更好的條件!希望你們能永遠記住今天所見到的一切!”


    掉了一塊肉的男人和“典型示例”沈白,雖然上演了一出和原先想的完全不一樣的戲碼,不過倒也算成功地完成了教學任務,讓這群孩子們種下了“力量至上”的思想種子,讓日後的他們帶著敦克村走向了另一個巔峰時期。


    不過現在,還正處於克諾多的黃金時期,而他也找到了自己第一次如此看重的好材料,牽著那隻小手,正思考著如何打磨。


    被男人牽著的沈白低著頭,不同於外表的五六歲年紀,他看得出對方的這顆糖果帶著砒霜,所以也在思考著自己怎樣可以逃避接下來的發展趨勢。


    走過一排一排房子,房屋的構造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雖然依舊不及鄉鎮裏那些漂亮房子氣派,但是沈白也能輕鬆分辨出這裏與自己呆的地方完全不一樣。


    快走到克諾多自己的那座小尖房時,跟他打招呼的人越來越多,除了幹活的或是抱著孩子喂養的漂亮女人們,這些人基本都是原住民,從他們共同的毛靴就可以大致推斷出來。


    在沈白偷偷打量他們的同時,大家也將奇怪的視線投在沈白身上,但是沒人敢上前詢問。


    克諾多毫不在意,他的臉上還是笑意滿滿,這笑意確實是真實的,因為他滿意於大家的關注,在他看來,對於小孩子,別人的關注是他們可勁造孽的動力之一,既然要馴服這個熱衷逃跑的小獸,就要給他一點伸出爪子的空間。


    克諾多在熱水間前停下腳步,吩咐裹著布裙的女人去打桶熱水,然後蹲下身看著沈白。


    似是不滿對方帶著血痕汙跡髒兮兮的臉,克諾多毫不嫌棄的伸出手來幫他擦了擦。


    “等會兒我幫你洗個熱水澡如何?”


    克諾多看著對方,但是沒有一點兒回應,臉上的笑意開始變得有些僵硬。


    這時旁邊路過的一個男人像是認出了沈白,忽略了克諾多蹲下的背影,隔了三四米遠叫嚷道:“咦?那個天天逃跑的小啞巴怎麽到這兒來了?”


    沈白望過去,可不是第二次親自在治安官那裏把他接回來的男人之一。


    所以說這人一旦留下黑曆史,走到哪裏都甩不幹淨。


    看著克諾多瞬間僵硬的臉龐和變得鋒利的眼神,沈白無辜的眨了下眼。


    沒錯,啞巴麵癱又不服管教聽不懂本地語言的外來人口,快點放棄我吧。


    沒想到克諾多下一秒表情就緩和了過來,摸了摸沈白的脖子,讓他忍不住縮了下頭。


    “真是可愛的小孩子呀,這眼睛會說話就行了,你說是不是?”


    克諾多望向燒熱水的女人,女人連忙點頭稱是,沈白很想搖頭,但是也隻是在心裏,現在他還是一臉“你說什麽我聽不懂也沒辦法回答”的表情,然後任由著對方把自己拉去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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