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桌上擺放了許多記錄簿,忘歌和愛純已經在這裏看了一個時辰。


    忘歌:“受害者家屬裏有富商,村民,老師……身份參差不齊,覆蓋廣,互相之間沒有聯係,也沒有共同仇敵,第一起男童失蹤發生在去年十月初五,十月初五前的半年裏,來書院就任的老師包括院長在內有五個……”


    愛純:“等一下,院長也在其中?”


    “嗯,前院長歸隱養病,由他大兒子上官宮卿接任院長。”


    “院長?校長?有一種人在人前總是滿口仁義道德,扒了他的皮才知道原來是一隻禽(qinshou)獸。”


    “你懷疑院長?在沒有……”


    “在沒有十足證據之前一切都隻是猜測對嗎?我知道你要說這個,不過憑我女人的直覺院長和這事八成有些關係。”


    忘歌笑了笑,放下手裏的筆和簿子,捏捏眉心,靠在椅背上,雙手搭在兩邊,略有疲憊地說:“好久沒有遇到這麽複雜的案子了,如果不是身份暴露,我才不管這個案子呢,如果我們那天溜了,說不定我現在就躺在玄機門裏的搖椅上呼呼大睡。”


    愛純笑了笑說:“你不會。”


    “哦?”


    “首先這世上沒有那麽多如果。其次你根本不會放手不管,把馬放走的時候他可是沒有一點猶豫呢。”


    “哈!”忘歌手托下巴,上身前傾,細細打量愛純,笑道,“哈哈哈,小葵花真是可愛。”


    已經習慣了忘歌說變就變的神情,愛純隻是笑笑,然後從旁邊拿起一本看起來比較嶄新的簿子,上麵是阿傑阿易詢問受害者同堂的記錄。拿在手裏翻了翻,愛純發現什麽,麵色一變道:“忘歌大人,你看!”


    “怎麽?”


    “李勝、張四、陸小米、楊輝是最後發現屍體的四個受害者,根據他們同堂的陳述,張四一直瞧不起李勝,原因是李勝的父親在張四父親鋪子底下打工。陸小米和張四的成績都很優秀,在一次考試張四超越陸小米後,陸小米經常在私底下說張四作弊。


    何大力和包郎在陸小米之後相繼失蹤,何大力比張四大兩歲,因為是同桌兩人關係不錯,還為了替張四出頭,在陸小米褲子上灑水,又當著全堂學生的麵脫了陸小米的褲子。何大力偷了同堂的銀子,被包郎當場抓住,包郎隨後便向老師反映了此事。


    還有,秋季大典上的初級學堂詩歌朗誦比賽中,很多人都以為包郎會取勝,楊輝卻因他父親的勢力,僅憑平淡的表現拿到了第一。這樣連起來看,每個受害者似乎都和前一個受害者有過節。”


    忘歌仔細翻閱之後說:“原來是我們追查的方向不對,關聯並不存在於家屬身上,而是受害人本身。”


    見他神色突然變得深沉,愛純問:“是不是有什麽新發現?”


    “小葵花,你想想最後發現的四具屍體都缺些什麽?”


    愛純眸光一亮,道:“李勝缺腿,張四缺眼珠,陸小米缺舌頭,何大力和包郎至今未見屍首,楊輝則缺心髒。李勝前一個受害者叫吳軍,李勝經常嘲笑吳軍小個子,凶手就把李勝的雙腿割去,張四瞧不起李勝,所以張四沒了眼睛,陸小米經常說張四壞話,他沒了舌頭,楊輝沒了心髒,難道是凶手認為楊輝靠關係拿到第一,缺良心?”


    忘歌沉默了會兒,說:“凶手的目標一直很明確。凶手下一個目標很可能是和楊輝有過節的同堂,我們得在凶手下手之前把他找出來。”


    二人格外認真起來,翻閱著記錄簿,通過裏麵的師生陳述,努力尋找凶手下一個目標。


    “楊輝性格內向,不愛說話,老師們都說他很聽話,同堂的陳述裏,楊輝除了和包郎有點小摩擦,也沒見和誰有過節,就是個言聽計從不惹事的乖學生。這下難辦了。”愛純手杵頭,擰眉沉思。


    二人一直看到深夜,忘歌這才想起他們還沒吃過晚飯,轉頭正欲詢問愛純要吃什麽,卻見她抱著厚厚的簿子打盹,然後腦門突然向桌麵砸下。


    忘歌伸手及時接住了愛純的腦門,他在心裏嗤笑著,女人的頭真小。


    這時,愛純側著臉枕在忘歌手掌上,就像一隻覆滿刀繭有些粗糙的寬大手掌捧著皙白瑩潤的珍珠。手掌微微抽了抽,忘歌很想立馬把自己的手抽走,卻又莫名不舍,內心反複糾結之後,他用另一隻手撐著下頜,默默看著愛純。


    巴掌大的臉,形如柳葉如墨勾勒卻比平常女子更濃一些的眉毛,纖長濃密的睫毛下是微張的白眼,鼻子挺直秀氣,櫻桃色的嘴唇微微撅著,嘴角流著口水。


    明明還是以前那張臉,為甚現在看上去總覺得不同呢?哪裏不同?是因為翻白眼流口水的睡相?


    哈哈哈哈,忍不住取笑。


    “凶手!你tmd敢在老娘麵前動手,我殺了你——”


    愛純翻著白眼猛地起身,掐住忘歌的脖子,使勁搖晃。


    來勢凶猛,忘歌麵色驀地一沉,凜目正要出掌,愛純從他身上滑下,倒在他腹下,雙手一圈,抱住他的腰,呼呼大睡,忘歌瞬間石化。


    接近正午時分,屋外飄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忘歌坐在桌邊漫不經心地翻閱記錄簿,眼睛時不時瞟一眼以“大”字狀躺在床上睡覺的某人,原本蓋在她身上的錦被現在大部分狼狽地拖在地上,隻有其中一角蓋在她身上。


    忘歌在心裏盡情地嘲笑,起身要去把被子撿起來,突然傳來重重的敲門聲,他又唰地一下坐回原位。


    阿傑在門外叫道:“大人!”


    忘歌清清嗓子,說:“進來。”


    阿傑推門而入,正要稟報,忘歌對他做出禁聲的手勢,又示意他過來說。


    阿傑看見床上的人,立即別開目光,也明白大人的意思,走到忘歌身邊細聲稟報道:“大人,院長的三公子上官憶陽失蹤了。”


    “什麽?”愛純猛然驚醒,掀開被子下床。


    阿傑尷尬懊惱地垂頭,責怪自己說的聲音還不夠小。


    愛純用袖子胡亂擦拭一遍臉,撈起一旁的外衣披上後說:“大人,我們走。”


    “……哦,喂,你慢點。”忘歌在愛純的“高效率”裏遲鈍了好一會兒後才恍然醒悟般反應過來,他忍俊不禁地笑笑,緊追愛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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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趕到藏書閣。


    阿傑:“大人,鄭老師是最後一個見到上官憶陽的人,據鄭老師所說,早課結束上官憶陽向鄭老師還了書後進入藏書閣裏麵尋書,鄭老師當時在整理書架,並沒有特別留意上官憶陽是什麽時候走出藏書閣,早晨下過一場大雨,隻有四五個學生路過藏書閣避雨,屬下已經逐一問過,都說沒有見過上官憶陽。”


    愛純:“昨天不是已經讓初級學堂的學生先回家嗎?怎麽上官憶陽還在學校?”


    阿傑:“是這樣的,上官憶陽今年九歲,上個月院長才把他從姚水縣的怡安書院轉到長樂書院,現在是華明堂的學生。”


    忘歌和愛純不約而同麵色一沉,愛純說:“怎麽會這樣?凶手接連打亂行凶模式,難道是凶手殺人成癮,對自己的手段越來越自負了?還是說凶手的精神紊亂到不可控製的地步?更或者,兩者都有?”


    忘歌:“阿傑阿易,你們可有找到何大力和包郎的屍體?”


    阿傑:“縣令大人已經把衙門裏的人手全派出去找了,至今沒找到屍體。”


    愛純:“隻要沒找到屍體就很有可能活著。”


    “小葵花,我們進去看看。”


    “嗯。”


    鄭老師正把厚厚一摞書搬運到書架上,看見忘歌和愛純進來,手一歪,最上麵那本書掉了下來。


    阿傑將它及時接住,又道:“鄭老師,我來幫你。”


    “不用,我可以的。”鄭老師把手裏厚厚的一摞書放在最上層,然後接過阿傑手裏的書塞在那摞書之間,轉身對忘歌作揖道,“左玄督大人。”


    忘歌和鄭老師在一邊談話,愛純環顧四周,又把目光落在鄭老師身上,鄭老師二十三四歲,身高五尺三寸左右,長相秀氣斯文,談吐有禮,也算是個翩翩公子,可是在身材高大氣勢足的忘歌大人麵前,鄭老師倒顯得像女孩子呢。


    愛純笑笑,朝藏書閣裏頭走去。地板很幹淨,如果要從足跡著手,根本行不通。愛純走到最裏麵,麵前這堵牆上鑲著一幅畫,畫上畫著一個禿頭和尚和一個文雅的男人並肩行走在山水間,身後跟著一匹白色駿馬,禿頭和尚和文雅男人的模樣看起來都比較閑適歡愉,白色駿馬四肢騰飛,看起來跑得很快。


    “哈哈哈哈,小葵花也懂畫?”忘歌不知何時來到愛純身後,他笑哈哈地說,“都看出什麽了?說來聽聽。”


    她哪懂什麽畫啊,不過看他一臉隨時準備嘲笑的模樣,愛純眼珠子一轉,隨口亂說:“全篇以水墨繪成,素雅滑稽,有些意思。”


    “滑稽?怎麽看出來的?”


    “畫了馬和人,人卻沒有騎馬,人走得很慢,馬卻跑得很快,這還不滑稽?”


    “哈哈哈哈,小葵花說得有理。”


    愛純眼珠望天笑了笑,很久以前她就悟出了一條真理——女人胡說八道起來最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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