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藏書閣出來,愛純指著後麵那條小路問:“這條路通到哪?”


    阿傑:“師院。書院有專門給老師蓋的居舍,大多老師家離得遠,所以平時就住在了師院裏。”


    愛純:“上次楊輝的屍體就在這條小路旁被發現的?”


    阿傑:“是。”


    愛純:“忘歌大人?忘歌大人……”


    “啊,什麽事?”


    “你在想什麽呢?”


    “啊,我在想,凶手幾番改變作案規律,我們抓凶手的難度越來越大了啊,哈哈哈哈……”


    愛純呆滯地望著忘歌,忘歌摸摸自己的臉,笑道:“怎麽了小葵花?”


    “忘歌大人笑得好燦爛啊。”


    忘歌覺得被誇獎了,嘴角裂得更大了些,問:“怎麽說?”


    “又失蹤了一個學生,凶手好難抓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嗬嗬。”愛純笑得極其幹癟。


    誰都能聽出其中的諷意,忘歌想吃了屎一樣怔住,阿傑在後麵憋笑。


    愛純:“我們得以更快的速度找出凶手啊大人,楊輝三天就被殺了,上官憶陽不知道能撐到幾天。”


    邊走邊整理思緒,愛純越想越亂,越亂就越著急,很多東西在腦子裏過了一遍又一遍,腦子裏就像裝了一盤四分五裂的碎片,她一邊很想理清拚好整幅畫像,一邊又想試著變著花樣來搭配,最後隻能糟糕地把它們越弄越碎,連最初的模樣都模糊了。


    不行不行!她必須冷靜下來!她得重新在腦海裏拚出凶手的畫像,這可關乎到幾十個受害者,還有一個真相。


    這時從遠處跑來一個人,正是忘歌派去跟蹤調查楊員外的阿易。


    阿易向忘歌稟報道:“大人,屬下查實,一直和楊員外在客棧會麵的人是正是長樂書院的院長上官宮卿。”


    忘歌尚未開口,愛純目光閃爍,道:“楊員外和院長關係很好嗎?”


    阿易:“楊家和上官家關係密切,楊員外和上官宮卿自小認識,在長樂書院念書的時候還是同窗,上官宮卿二十三歲時去到姚水縣的怡安書院做老師,直至一年前才回來。”


    愛純:“他為什麽要去姚水縣?”


    阿傑:“當年很多千金小姐青睞上官宮卿的容貌和才氣想嫁入上官家,上官宮卿也到了父母逼婚的年齡,可是突然有一天,上官宮卿就走了,有傳言是為了治療情傷,但畢竟隻是傳言,誰也沒見過上官宮卿和哪家姑娘走得近,所以屬下覺得這個可信度不高。”


    愛純:“我隻知道很多事不會空穴來風,大人,我們必須找這兩個人談談。”


    忘歌:“這樣吧,為節省時間,我讓阿傑阿易陪你去。”


    “大人你呢?”


    “我去詢問上官憶陽的老師和同堂,希望能在裏麵找出線索。”


    “好,那我們分頭行事。”


    “一切小心。”


    “大人也是。”


    與忘歌分開,愛純在阿傑阿易的引路下通過藏書閣背後的小路朝師院行去。一陣大風吹過,掃起大量枯黃的葉子,其中有幾片飛到愛純臉上,愛純聞到腥氣,把葉子拿到手中,想起昨日才在這裏發現楊輝的屍體,便問:“從發現屍體到你們趕到有多長時間”


    阿易:“鄭老師在卯時發現屍體,以為是哪個學生半路暈倒,就過去扶他起來,誰知是死掉楊輝,後來蘇老師路過,鄭老師就讓蘇老師趕緊過來通知我們,前後應該不到半個時辰。”


    愛純:“我看了驗屍簿,凶手很聰明,對屍體做了處理,所以運輸過程中沒有在路上留下痕跡。為什麽會挑這個地方?以前故意把屍體拋到另一片樹林,讓人大費周章地尋找,現在呢,這不是擺明是他親手把屍體送給我們。凶手一定很熟悉這裏的環境,不然不會這麽大膽。”


    阿易眼神一凜,發現什麽,他走到樹林裏,蹲下後用手挖出來一個黑布袋,打開布袋有很濃的惡臭和腥氣。


    愛純檢查一番說:“這東西應該曾被凶手用來裝楊輝的屍體。凶手用不起眼的黑布袋裝運著屍體來到這裏,然後把屍體取出來放在路邊,再把黑布袋在樹林裏埋好,這個時代又沒有dna檢測,凶手完全沒有這個必要……”她想了想,把黑布袋交給阿易,“你拿這個找書院裏的老師和學生問問,看看有沒有人對它有印象。”


    “是。”


    阿易走後,愛純加快步伐,幾乎是跑著來到師院,楊員外和院長正從屋裏走出來,見到愛純和阿傑,原本就疲倦無力的麵色更是難看了幾分。


    “楊員外、院長,請留步。”阿傑擋下他們去路。


    楊員外麵色鐵青,冷冷道:“什麽事?”


    愛純走到二人麵前,抬頭說:“是關於書院失童的案子我們有話要問你們。”


    “該說的我們早就說了。我兒子已經慘死,院長的兒子今早在書院裏失蹤,你們這群捕快不去抓凶手,還來找我們,有什麽用!真是一群廢物!”楊員外語氣很重,滿臉都是“別來煩我”的表情。


    阿傑:“左玄督大人雖然不在,但花葵姑娘由左玄督任命一起查辦此案,誰也不可有所怠慢。”


    “哼,一個小丫頭片子,能辦什麽案!”楊員外冷笑著,眼裏都是輕視。


    愛純在楊員外動怒之時已經將二人仔細打量一番,她深吸一口氣,因為自己不是專業的,很多分析都是憑著感覺來,但這回要和凶手賽跑,無論如何也得在他們身上找出突破口,所以她必須壯膽嚐試。


    “楊員外,凶手很可能是你們認識的人,或者還和你們其中一人熟識,就算是為了盡快找到凶手救出上官憶陽,也請你們積極配合,接下來我會問你們幾個問題,你們想好了,如果有所隱瞞,上官憶陽都可能因此送命。”


    楊員外和院長原本隻覺這個女人身形瘦小,長了一張娃娃臉,都沒正眼瞧過幾眼,現在卻見她雙目黝黑深沉,說話語氣篤定自信,似乎不跟著她的節奏來,上官憶陽就真的會沒命。


    院長沉重地歎口氣,說:“有什麽要問的就問吧。”


    “楊員外和院長到底是什麽關係?”時間已經容不得她廢話,愛純直截了當問完後,那二人麵色一陣紅一陣青,皆低頭沉默著。


    愛純在他們手指上瞥過,再看向他們,語氣平穩地說:“你們曾經相愛對嗎?”


    阿傑顯然被震驚了,他瞪著雙目看了看愛純,又望向垂頭的楊員外和歎氣的院長,還是不敢相信,弱弱地道:“花姑娘……”


    愛純繼續道:“你們手指上有一枚完全相同的玉扳指呢。”


    這時,院長看向愛純,眼神平和,沒有害怕,他說:“你錯了,不是曾經,我一直相愛。”


    阿傑驚得後退兩步,而愛純隻是冷靜地望著二人,說:“院長,當年你為什麽離開朝陽縣?”


    院長遲疑著,楊員外突然緊緊握住他的手,對愛純說:“因為我們的關係被我父親發現了,我為了繼承家產,和劉家的千金成親。是我沒用,沒有勇氣承認我們的關係!我比宮卿大兩歲,因為兩家關係好,我們很小就認識,還一起在青草堂讀書,在別人眼裏我們是同桌是夥伴是兄弟,可是漸漸地,我們都意識到這份感情的不同,在我十八歲那年,我們終於在一起了。


    宮卿喜歡琴樂歌賦,我喜歡舞刀弄槍,當時年少,我們過得很快樂。我娘是二夫人,總是被大夫人嘲笑辱罵,為了我娘,我必須爭奪,就在我以為一切都到手的時候,父親不知怎麽就發現我和宮卿的事,他覺得羞恥,甚至覺得對不起上官家,宮卿走時留了一封信給我,我看得出他很傷心,但在信裏依然勸我,再深的感情,也不能賠上楊家和上官家的顏麵來維持,他告訴我,會把我們之間的記憶珍藏在誰也觸碰不到的地方,隻有這樣,它才總能是溫暖而不被眾人玷汙的回憶。”


    愛純有微微的觸動,然而現在她滿腦都是追查凶手,容不得絲毫懈怠,她對楊員外道:“下麵這個問題,請你一定要仔細地想好後回答我。你有沒有做過害人的事?有沒有什麽人十分記恨你?”


    楊員外:“這些問題縣令不是都問過的麽?答案還是那些,我沒什麽好隱瞞。”


    愛純:“上次你說的那幾個都是和你在生意上有過節的人,縣令也派人去查了,暫時沒發現他們有可疑。我有個大膽的猜想,凶手可能不是和你有金錢或是利益上的糾葛,而是私生活,也就是感情。除了院長,楊員外還有沒有其他……”


    “你胡說什麽?”楊員外顯然有些激動,就連院長也向他投去訝異的眼神。


    楊員外麵色青綠,怒道:“該說不該說的我都和你說了,你還不快去抓凶手,別在這耽誤時間,宮卿的孩子要是因為你們的疏忽喪命,我楊某絕不會輕易放你們離開朝陽縣!”


    愛純咽咽口水,笑道:“嗬嗬嗬嗬嗬,楊員外用不著這麽生氣,我們這就去抓凶手。”


    走了幾步愛純又回頭對楊員外道:“凶手幾次打破自己建造起來的模式,說明凶手的精神狀況已經很不好了,要是楊員外想起什麽,請一定要到衙門說清楚,除非有人能夠阻止他,不然他不會罷手。”


    楊員外的麵色愈加難看,眉心和眼眶周圍都是深深的皺痕,他的眼神搖擺不定,就連身旁院長疑惑的眼神也未注意到。


    愛純將這些看在眼裏,拉著阿傑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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