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葉城剛想說些什麽,卻見白鹿忽然站了起來,跑到房間的另一個角落裏,翻出一個大箱子,打開箱子,取出裏麵的一個大提琴盒子。


    那盒子看上去半新不舊,打開盒子,取出的大提琴看上去似乎也用了好多年的樣子,與葉城手裏的這一把不一樣,葉城手裏的這把大提琴,一看就是出自大師之手,而那半新不舊盒子裏取出來的大提琴,看上去像是哪個無名小卒做出來的,用料倒也都是最適合大提琴音色的,但其精致程度卻遠遠比不上葉城手裏這一把。


    白鹿抱著大提琴走過來,坐在葉城身前,擺好了姿勢,然後長睫毛下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看了葉城一眼。


    葉城一怔,這是要給他演奏嗎?還是覺得他拉得實在不堪入目,決定親自示範給他看?


    白鹿垂下眸,手上的琴弓往弦上輕輕一搭,那把看上去並不怎麽樣的大提琴立刻發出了顫抖的鳴叫聲,這一聲太過驚豔,驚豔到葉城也忍不住將自己亂七八糟的情緒丟到腦後,專心去聽那鳴叫。


    可是就隻有一聲,那令人驚豔的一聲顫鳴後,並沒有後續。


    葉城不解地抬頭,這才發現白鹿也是神情呆呆,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與手裏的琴,怔了半晌,白鹿抬頭,目光在房間裏四處搜尋,但似乎是並沒有搜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那個人,白鹿眼神失落地將目光收了回來,繼續木呆呆地看著手裏的琴。


    “嘿,女孩兒。”葉城仿佛明白了什麽,放下手裏的琴,身子傾過去,握住白鹿的雙肩,這一握,葉城忍不住皺了皺眉,太瘦了,瘦弱到他根本不忍心用力,生怕一不小心就將手下的肩膀捏碎了,“看著我,看著我,女孩兒。”


    白鹿垂著眸,不抬頭,也沒有反應。


    “我知道你聽得到,我知道你有反應!”葉城忍不住手下稍稍用力,命令道,“所以,給我抬頭,現在!看著我!”


    白鹿瑟縮了一下,終於抬起那張白淨的臉,一雙烏黑的常年濕潤的眸子依舊那樣清澈,隻是下一秒,一顆碩大的淚珠就從中滾落下來,啪的一聲,跌落在葉城的手臂上。


    滾燙的淚珠,燙得葉城的手臂微微縮了一下。


    然而下一刻,更多的淚珠從那雙美麗得不可思議的眼睛裏滾落了下來,安靜孤獨的女孩子,就算是落淚也是這樣悄無聲息,細微的哽咽與啜泣聲都堵在了喉嚨裏,偶爾發出的啜泣聲,聽了讓人越發心裏酸澀。


    葉城一下子啞然,所有安慰的話似乎都顯得太過淺薄,撫慰不了眼前這個因為想念自己父親而泣不成聲的女孩子。


    小心翼翼地挪走白鹿手裏的琴,葉城像是摟小孩子一樣摟住白鹿,一手放在她背後,另一手一下一下地撫著她的頭,讓白鹿把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他記得,小時候看到老頭子哄老媽的時候,也是這樣做的,於是他老媽果然就不哭了,所以,哄女孩子不要哭就是這樣子的,對吧?


    這一招果然頗管用,等葉城覺得自己的手都酸了的時候,白鹿啜泣的聲音終於漸漸消失了,他的肩窩裏濕漉漉的,都是白鹿溫熱的眼淚。


    “白鹿,白鹿?”葉城試探著叫了幾聲,趴在他肩窩裏的白鹿並沒有應答。


    葉城這才鬆了口氣,總算是不哭了,哄孩子也是體力活啊,他手臂快酸死了,還有,一直保持這個姿勢真的特別累。


    側頭悄悄看了一眼,這一看哭笑不得,鼻子紅紅的女孩子已經睡著了,長長的睫毛因為被淚水沾濕,好不可憐地垂了下來,白淨的小臉上尤有淚痕。


    突然有一種自己養了個女兒心情的葉少心情複雜,小心地將白鹿抱到床上,給她蓋好被子,還細心地替她掖了掖被角,真的,長這麽大,他還是第一次做這種事,然後發現自己好像還挺有天賦的。


    看來他以後的女兒肯定會很幸福,額,至於為什麽一定是女兒而不是兒子呢,葉少表示他也不造啊,就是下意識地那樣想了而已。


    輕手輕腳地整理好大提琴,輕手輕腳地關燈,輕手輕腳地離開房間,再輕手輕腳地關了房間的門,葉少做完一切,回到自己房間時,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家真的是來了一個需要照顧的世交妹妹,而不是需要一把屎一把尿照顧的世交女兒嗎?


    這種喜當爹的感覺真的很微妙啊。


    因為第二天是周末,葉城不用去公司,於是在筆記本上處理完最後的文件後,葉城神使鬼差地就在搜索欄裏輸入了孤獨症一詞,出來的是一大片有關孤獨症的信息,有推薦的治療機構,也有對孤獨症的普及。


    皺著眉一個一個看過去,越看眉頭就皺得越緊。


    孤獨症,又稱自閉症或孤獨症障礙……症狀……嚴重缺乏與他人的情感接觸,怪異的、重複性的儀式性行為,緘默或語言顯著異常,聰明、機敏且具有吸引力的外貌表現……


    這都是些什麽?葉城頭疼地閉了閉眼,然後腦海裏就浮現出了那個穿著白色裙子的瘦瘦小小的女孩子,抱著大大的大提琴,一雙烏黑如小鹿般的眸子濕漉漉的,然後,一顆又一顆碩大的淚珠就那樣滾落下來,落到了他的手臂上……


    葉城忽然覺得手臂上某處有發燙的錯覺,抬起手臂一看,光潔幹燥,並沒有任何東西。但腦海中女孩子落淚的畫麵就是揮之不去,那滴淚,與其說是滴在了他的手臂上,倒不如說是燙到了他的心。


    他從來沒見過有女孩子可以像白鹿那樣哭的讓人心裏又軟又酸的,他最厭惡的事情就是女人哭,女人一哭起來就是沒完沒了,歇斯底裏,而另一些女人則哭得十分做作,令人一眼就心生嫌惡。


    白鹿不一樣,白鹿她……葉城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一個形容詞,哭得很真誠?怪怪的。哭得真情流露?還是不對。


    看見白鹿落淚時候的感覺,就好像看到一隻幼獸在悲鳴,而一隻幼獸的悲鳴,隻會讓人難過,讓人心軟酸澀,卻不會讓人產生厭惡或者做作的感覺。


    忽然就想起了那聲令人驚豔的大提琴顫鳴,那聲顫鳴忽然就與白鹿那顆滾燙的淚珠融合在了一起,葉城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奇怪,今日總覺得胸口怪怪的,這種悶悶的好像心律失常的感覺是怎麽回事?難道他該去做個體檢了嗎?


    不管了,睡吧。


    葉城有很嚴重的起床氣,這一點,葉家所有人知道,所以,葉城睡覺的時候,尤其是在床上熟睡的時候,是誰也不會去打擾的,就算是在葉家待了多年看著葉少從小不點長大成人的李嫂,也不敢無緣無故地在他睡覺的時候去打擾他。


    但……很明顯葉家沒有一個人料到,那個剛剛接到家裏來的一看就是乖巧的不得了,連話也沒說過一句的白鹿小姐,會那麽膽大包天地敢去老虎嘴上扯胡子。


    葉城是被憋醒的,當然,不是想上廁所,他是被憋氣給憋醒的,在夢裏他夢到自己被人綁架了,然後關進了一個小黑屋裏,那個小黑屋烏漆麻黑的什麽也看不見,最要命的是,他發現這個小黑屋還是密封的!很快,他就漸漸感到肺內空氣不足,呼吸越來越困難,在這樣下去,他就要缺氧而死了!


    他大口大口地吸著空氣,但似乎於事無補,依然感覺到缺氧的痛苦,就在這生與死的絕望中,他醒過來了!


    睜開眼睛發現是一場夢,剛鬆了口氣,就發現了不對。


    首先,他的床上多了一個人,還是個嬌俏白淨的女孩子,其次,這個女孩子居然——捏著他的鼻子!難怪他感覺到呼吸不暢!難怪他做了那樣可怕的噩夢!


    最關鍵的是,這個罪魁禍首看到他醒來後居然一臉若無其事地收回了手,用一雙無辜的濕漉漉的眼睛盯著他看,那模樣,搞得好像方才欺負人的不是她!


    葉城的臉黑了下來,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一臉嚴肅,“你剛才是在幹什麽?不知道那樣是會死人的嗎?”


    剛睡醒,連聲音都是沙啞低沉的,配上麵無表情的臉,莫名……戳中了某人的萌點。


    白鹿不說話,下了床,彎腰從地上拿起了什麽東西,然後捧著那東西又上了床,挨著葉城的腿,將手裏的東西一把塞給了他。


    葉城無語地看著懷裏的大提琴,這大清早的,用非人的方法把他叫醒,就是因為想要他拉琴給她聽?這孩子好像病的不輕啊,不是得了孤獨症嗎?他怎麽覺得是公主病?


    葉城很生氣,後果很嚴重,於是他將手裏的大提琴往旁邊一擱,鑽進被窩裏繼續睡覺,要知道,他昨天發神經去查孤獨症資料查到大半夜,現在很困的好不好?


    白鹿見葉城不搭理她,往前挪了幾步,扒開被窩,將葉城的腦袋露在外麵,想要故技重施,葉城很不耐煩地用被子把頭蒙上,他現在算是知道了,白鹿她就一有病的孩子,他計較什麽?不要理就對了。


    於是一個堅守被窩領地,一個死命想要拉開被子,一個不留神,葉城的頭倒是還好端端在被窩裏,下麵的雙腿與半個身子卻露在了被窩外麵。


    更悲催的是,葉城他習慣在家裸睡。


    於是,當葉母路過房間,聽到裏麵有動靜後好奇地推開門一看——


    “葉城你這個禽獸在幹嘛!!”葉母的咆哮聲響徹整幢別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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