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如注。


    天地間一片茫茫,就連不遠處的霓虹也已蒙蒙然看不清字跡。


    半開半合的門被一隻濕漉漉的手推開,潮濕的味道隨著她的腳步蔓延進屋來。


    林鴛的臉上滿是水跡,水滴凝結於眼睫,幾乎讓她抬不起眼。單薄的t恤早已經濕透,玲瓏的身段被打濕的t恤勾勒出來,沒有情.色的意味,反倒因為她微微弓起的背而平添楚楚可憐。


    她一直弓著身子,抱著懷裏的東西。盡管周身全濕,懷裏的東西還是護得好好的,一點沒沾雨水。


    房間收拾得很幹淨,看得出主人的精心經營。燈光是溫暖的黃,牆壁上的情侶照裏一對璧人額頭頂著額頭,鼻尖碰著鼻尖,葉景琛的手落在她的腰間,那溫熱仿佛仍在麵前。


    林鴛抬手,從眼角到眉梢將雨水甩去,精致的五官因為蒼白羸弱而有種病態的美麗,眼底的倔強在房門被風“哐”一聲帶上的瞬間土崩瓦解……


    那雙冷靜自持的眸子,眼角幾乎是在顫抖,淚水在眼眶裏拚命打轉。每走一步,眼淚都像要掉出眼眶,她卻一直沒有眨眼,硬生生地拖著步子走到沙發邊。


    沙發前的茶幾上是一張七寸的合影,背景是蒼茫的雪山,葉景琛正在伸手替她扶正防風帽,她仰著臉朝他笑,眼角眉梢都是喜悅,就連這森然的寒意也擋不住兩人之間融融的愛意。


    但此刻,這張照片終於成了摧垮她心理防線的最後一擊,淚水終於突破了控製,斷線一般落在身前。林鴛一驚,趕緊將懷裏的照片鬆開,纖長白皙的手指將不經意沾上相框的淚水拭去,將它放在茶幾上,與那張她和葉景琛的親密合影並排放著。


    窗外一道閃電劃破夜空。


    緊接著,雷鳴陣陣。


    落地燈閃了幾下,終於支撐不住,暖黃的燈光終於熄滅了。


    房間陷入一片黑暗中,唯獨窗外商場的霓虹透進來一絲光亮,勉勉強強照著屋裏的人。


    林鴛雙腿蜷著,抱著膝蓋靠坐在沙發與茶幾之間。


    從沙發上垂落的毛毯仿佛還殘留著葉景琛的氣息,她悶聲不響地將毯子扯到懷裏埋首其中,終於在黑暗裏泣不成聲,肝腸寸斷。


    “……這些日子我看你那麽辛苦,想……也許你快點走更好,你就不用那麽痛苦……可是你真的走了,我才知道自己根本沒有想象裏那麽堅強。我居然忘了在最後告訴你,我其實……一直在等你,等你睜眼再看看我,摸一摸我的臉,親親我的眼睛,再叫我一聲阿暖……”


    一道閃電,房間亮了一瞬,照亮了林鴛滿眼的淚光。


    和茶幾之上的……黑白遺照。


    照片上的男人依舊年輕帥氣,眼底仿佛有說不盡的溫情和牽掛,卻終究……隻能停在那裏。


    *


    “cut!!”


    刹那間,黑漆漆的房間燈火通明,掌聲從四麵八方包圍而來。


    三台不同機位的攝像機鏡頭同時暗了下來,站在高處拍攝的攝像師興奮地從腳架上跳了下來:“天!居然一條過?!”


    就連場記也不敢相信,頻頻回頭去看仍盯著監視器沒動彈的導演徐景山。


    沒等徐導發話,一個身影已經從人群中走進拍攝場地,將雪白柔軟的大毛巾從腦袋上方直接披在了坐在地毯發呆的林鴛身上。


    “走,去衝個熱水澡。”


    林鴛抬起水氣氤氳的眸子,傻乎乎地看著站在麵前的大神,半晌回不過勁來。


    一指彎曲叩在她光潔的額頭,葉景琛笑道:“醒醒,我這不還好好的呢?傻瓜。”


    林鴛忽地站起身來,踮起雙腳雙手摟住大神的脖子,小巧的麵孔埋進他的頸窩裏,像個小動物似的一頓猛蹭,什麽話也不說,悶聲不響就可勁地撒了一頓嬌。


    過了半分鍾,她終於抬起臉來,不好意思地眯眯眼:“我好了。”這才終於徹徹底底地從這一出戲裏脫身出來,整整四十五天的拍攝也終於殺青了。


    葉景琛抬手按在她頭頂的毛巾上,就勢一揉:“走吧,洗洗換身幹衣裳,不然又得感冒。”


    “嗯。走。”林鴛嗅嗅鼻子,好像是有點兒不大舒服,被大神攬著肩膀,從人群中走過,她一麵給幾個相熟的工作人員打招呼,“別忘了,明天中午11點安樂園……你們幾個都不要遲到,別開車。”


    沒等方洛及其他小夥伴們吭聲,她已經被大神帶著離開了拍攝棚。


    “剛剛,小洛他們的表情為什麽那麽奇怪?”剛剛出戲的林鴛腦子有點轉不過彎來,走在去客房的通道裏,總覺得剛剛大家的眼神奇奇怪怪。


    “哪裏奇怪?”


    “說不上來……就是欲說還休的樣子。”


    葉景琛取了房卡,刷卡套間的房門,雙手將神神叨叨的林姑娘推進屋裏,順手搭上門栓,漫不經心地說:“大概是被你的演技震懾了吧。”


    林鴛瞪著大神的背影--這家夥,總是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對著更衣鏡,她雙手按著毛巾擦拭自己的頭發,一邊問:“昨天沒戲,你去學校看小魚,他怎麽樣啊,那套新畫具他喜歡不喜歡?”


    沒一會兒,葉景琛手裏端著幾件換洗衣物大步走過來:“喜歡,他還畫了一副送給你,我昨天順手送回家了,明天下午回去你就能看到。”


    “好啊!”林鴛不經意地看到從自己身邊拐進浴室的大神,他手裏似乎不止有她的衣裙,怎麽……還有他的襯衣?趕忙追到浴室門口,扶著門框張望正在給浴缸放水的大神,問,“你在幹嘛?”


    “放水,泡澡。”住在這間套房已經大半個月時間,浴缸早就徹底消過毒了。


    林鴛抓抓半濕的頭發:“……我淋浴就好了,不想泡澡。”


    俯身試水的葉景琛,回眸,溫柔一笑:“我想。”


    “那你先!”說完,提著毛巾就撤。


    葉景琛長臂一撈,剛好抓住某隻落荒而逃的小貓,使勁一帶拽到身邊來,雙手扶著她的肩按坐在浴缸邊緣,恰恰好四目平視。


    鼻尖相抵,他的吐息輕柔地落在她唇間:“剛剛你眼淚鼻涕一把,都擦在我身上……你要負責洗幹淨。”


    “……我幫你擦擦,”林鴛哎了聲,低頭看向落在自己腰間t恤下擺的大手,“……我自己來……”


    話還沒說完,下唇已經被某人輕輕咬住,溫柔磁性的聲音含糊不清地說:“為了不影響你拍攝情緒,我等了你……好些天了……”


    唔……她隻是想說,浴缸裏水還沒放夠呢!


    *


    徐景山終於看完了回放,一拍大腿,笑道:“不能更妙!”等他說完,一轉頭,發現工作人員已經各自忙碌,場子已經拆得差不多了。


    “阿鴛人呢?”


    “洗澡去了。”有人頭也不回地答。


    哦,剛淋雨的戲,是該洗洗澡換身衣服。


    “那阿琛去哪了?”


    人群中一片安靜。


    過了好久,終於有人遠遠地支吾了一句:“……幫忙去了。”


    徐景山眼角抽搐--最後一個鏡頭拍完了,全劇殺青了,人走了,這沒錯。


    可是,他是總導演,他還沒說殺青,怎麽就走光了?!


    來拆監視器的工作人員,走到徐導身側,狀似無心地說:“您說完‘’之後,他們就走了。”


    徐景山陷入了沉思:為什麽,他總在林鴛的鏡頭之後,不經大腦地說出?!


    這是第三部合作的戲。


    第四部,他保證,一定會改!可不能把演員給,慣,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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