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在愛藍回到翡翠宮的同時,有人傳喚貓貓。就是昨日抓著貓貓脖子的那位中年宮女。


    「所以她才想見見貓貓是吧。」


    玉葉妃摸摸下頷對愛藍說。愛藍在起居室徵詢娘娘的同意,娘娘則躺在羅漢床上。她肚子大了不少,動作變得很慢。雖然穿著掩飾體型的衣服,但恐怕不適合再在外頭辦茶會了。


    「請娘娘恕罪,早知道我就在這兒服藥了。」


    愛藍昨日似乎在病坊服用了貓貓配的藥,結果被宮女看到,問她藥是從哪兒來的。


    (的確。)


    病坊因為沒有醫官所以不能用藥,當然也不能擅自把藥帶進去。若是不弄清楚藥的來處,她們那邊可能會被管事的盯上。


    就在貓貓心想是不是隻要自己趕快出去,好好挨頓罵就能了事時,愛藍的口中冒出了意外的一句話:


    「她是希望能暫時借用一下貓貓。」


    「哎呀哎呀,這可真是……」


    玉葉妃偏著頭看向貓貓,愛藍也一臉傷腦筋的表情看向貓貓。


    總之貓貓隻覺得事情好像越變越麻煩了,但心裏還在想著新的藥材。


    結果決定在派人監視下,讓貓貓再度跑一趟病坊。監視人不是愛藍,而是櫻花。她雖比愛藍嬌小,但大概是看她活潑,性格又黑白分明,適合做這份差事吧。


    雖然同樣位於後宮內,但兩地之間頗有距離。聒噪的櫻花並沒乖到會在這段時間裏保持沉默。


    「欸,貓貓。你昨天送愛藍過去後,是不是在庭院裏的燈籠那兒做了什麽?」


    「櫻花看到了啊。」


    那是在貓貓已經從病坊回來,更正確來說是在半路上遇到壬氏等人之後。那時貓貓想到了新的藥方,所以立刻就去找材料了。


    「小女子是去找了一下藥材。」


    天色暗下來後,燈籠會點火。飛蟲會聚集到火光旁,接著某種生物就會靠近來抓它們。


    「找藥材?不會是蟲子什麽的吧?」


    「並非蟲子。」


    的確不是蟲子,但櫻花察覺到了不祥的預感,一張臉扭曲起來。


    「貓貓,你的房間最近增加太多東西了吧。藥味有點越來越重了,所以紅娘侍女長臉色已經不好看了喲。」


    「那真可怕。」


    「我怎麽看你不像在害怕的樣子?」


    貓貓心想「沒那種事」。那位侍女長打人動作還挺快的。不過若沒有那麽潑辣,在這後宮內恐怕混不下去。


    「搞不好再過不久貓貓就會被趕出房間,搬到庭院裏的倉庫去嘍。」


    櫻花不懷好意地笑著說。


    「那倒是不錯呢。」


    倉庫比現在的房間寬敞,最棒的是離眾人的寢室很遠,就算半夜發出聲響,說不定也不會穿幫。貓貓正愁難得在尚藥局挖出了一大堆無人使用的器具,卻不能拿來這邊使用,如此正好。


    「那麽回去之後,小女子馬上去找紅娘侍女長商量。」


    貓貓兩眼發亮。


    「咦!等等,我是說……」


    櫻花急著想跟貓貓說些什麽,但這時正好走到了病坊。


    「那麽,總之我們先進去吧。」


    「我跟你說,我方才的意思是……等……等等啦~」


    貓貓想著等搬到小屋之後能不能生火製藥之類的事情,心中充滿了期待。


    中年宮女名喚深綠,仔細一瞧,她的眼睛跟玉葉妃一樣帶點綠色,也許流有部分的西方血統。名字或許也是取自她的眼晴顏色。


    貓貓被帶到病坊裏像是迎賓室的地方。


    在飄散微微酒精氣味的房間裏,深綠端來了茶。桌子很樸素,周遭的架子或椅子看起來也都很耐用,經得起歲月的考驗。


    「我完全不知道各位是貴妃那兒的人,真是失禮了。」


    「好說。」


    翡翠宮以外的宮女常常用官名稱呼玉葉妃。附帶一提,其他的侍女也就罷了,貓貓的教養並沒有那麽好,擔待不起。


    深綠的聲調很穩重,絲毫沒有昨日抱著大量待洗衣物的那種豪氣大媽感覺,想必有接受過後宮宮女的良好教育。


    (我看鐵定是個有智慧的人。)


    說是後宮宮女,但還是有些人目不識丁。此人能夠這樣長年留在後宮,想必是頗有智慧的人物。不過貓貓也會亂猜是不是有什麽特殊內情。


    不知是否因為貓貓已經說過自己是玉葉妃那兒的宮女,深綠的神情感覺似乎帶點陰霾。


    想到這可能是種特別待遇,就讓貓貓有些過意不去。一講到上級妃,旁人常常連她侍女的所作所為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這次深綠卻在不知情的狀況下傳喚貓貓過來,心裏想必相當尷尬。


    然而,深綠大歎一口氣後,直勾勾地望向了貓貓。


    「我有一事相求。」


    「是什麽事呢?」


    貓貓講得若無其事,讓深綠一瞬間露出了驚訝的神情。但她隨即變回平常的表情,接著說道:


    「這件事或許會冒犯到您,您不介意嗎?」


    「請說。」


    貓貓早就習慣別人對她失禮了,反而還覺得搞不好自己更失禮。因此貓貓有自信不管對方說什麽,她大多都能聽聽就算了。


    「那麽,若是我請您為賢妃那兒的宮女配藥呢?」


    「什麽!」


    對這話起了反應的不是貓貓,而是櫻花。她一掌拍在桌子上,身子向前傾。裝了茶的茶杯晃動了一下,水滴在桌上形成黑點。


    「你知道這話代表什麽意思嗎!」


    櫻花對深綠說。深綠再歎一口氣說:


    「我十分明白。」


    說完,她定晴注視著貓貓她們。貓貓不認為深綠在開玩笑。


    「你似乎有所苦衷。」


    「貓貓!」


    「請櫻花見諒,能不能就聽聽她怎麽說呢?」


    櫻花愁眉苦臉,坐到了椅子上。她飲一口涼掉的茶,讓心情平靜下來。


    「可否請你將事情說與小女子聽?」


    「好。」


    深綠一點一點開始娓娓道來。


    「這下事情麻煩了。」


    櫻花難得垂頭喪氣地說。


    「是啊。」


    貓貓也覺得麻煩,但偏偏就是聽到了一件無法置之不理的事。


    深綠表示賢妃——也就是梨花妃那兒的一名下女患了重病,而這名病人目前似乎仍待在水晶宮裏。


    該名下女以前就常來北邊的洗衣場,跟深綠也熟識。她從不久之前就咳嗽咳得不大對勁,深綠說過要她好好找個機會休息,但後來她就不再過來洗衣,說是已經過了五天。


    貓貓她們說,她也許是換到了別的洗衣場,或者是換了一個下女洗衣。但深綠搖搖頭。


    「就算是如此,也最好看個大夫。」


    深綠是這麽說的。


    她創那名下女的咳嗽很不對勁。


    (咳嗽是吧……)


    聽說她是從不再來到洗衣場的幾天前開始咳嗽,之前已經渾身酸軟並輕微發燒了一段時日。貓貓問那名下女為何不來病坊,結果很簡單,上麵不準。


    (她們那邊就是有這個弊病。)


    地位卑微的下女,乞假的對象想必不會是梨花妃。很有可能是某個侍女,對下女的這種請求充耳不聞。


    然後——


    將這些症狀加起來一看,貓貓頓時心生不祥的預感。


    「不過真的有這麽一個姑娘嗎?」


    「小女子認為有必要查個清楚。」


    假如此話當真,那就必須妥善加以治療。問題發展到


    最後,範圍有可能擴及水晶宮之外。


    櫻花目不轉睛著貓貓。


    「我知道你的個性對這種事無法放著不管,但那可不是尋常地方。要先徵求許可之後才可以去,這點小事你好歹明白吧?你偶爾會衝動行事,那樣不好喔。」


    「……是。」


    雖說貓貓跟梨花妃多少有點緣分,但那邊的宮殿還是不能說去就去。日前,她才剛在這件事上失敗過一次。


    總之得先請壬氏代為轉達,事情才能繼續談下去。


    貓貓巴不得能越早去越好,奈何有事牽製,不能如意。


    (心急也沒用。)


    就在貓貓打算想些其他事情,稍微忘記煩心事時,一個東西映入了她的視野。


    貓貓不由得拔腿奔跑,衝向那個東西。她在地上像青蛙一樣蹦蹦跳,好不容易才捉住了那個東西。


    「貓貓!我才剛跟你說過的,你在做什麽呀?」


    櫻花拎著衣裳下襬,靠近過來。


    貓貓露出些許苦澀的神情,一邊感受著合起的手心裏的存在感,一邊站起來。


    「抱歉,因為看到小女子在找的東西,一時忍不住。」


    「就是你在找的那種蟲子?別這樣啦。」


    「不是蟲子啦。」


    不是蟲子。


    而且,這個也不是本體。很遺憾地讓本體溜了,但貓貓想要的東西總之是到手了,在手裏扭動。


    「喏。」


    貓貓打開手心,裏麵有一條還在活蹦亂跳的蜥蜴尾巴。


    蜥蜴的尾巴斷了還能再長出來,這就是它的特點。


    (任何事情都不能輕易死心。)


    記得某位仙人曾經說過:如果現在放棄,一切就結束了。想調製未知的新藥,得先從試驗具有類似效用的東西做起。


    (我要作出再生藥。)


    所以,貓貓拿撲向燈籠的成群飛蛾當目標,觀察這附近有沒有棲息著蜥蜴。


    「總之小女子想先試驗一下,看看斷掉的尾巴為何還能再長出來。」


    貓貓有些喜孜孜地說,但沒得到回應。


    往正麵一看,隻見櫻花臉色蒼白地張著嘴,接著就直接往後仰倒,昏死過去。


    貓貓隻得把捉到的尾巴用手絹包好放進懷裏,然後照顧昏倒的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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