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政事不是一件輕鬆事,去了單程要二十日以上的土地,卻隻逗留五日。由於這五日間塞滿了各式各樣的交際應酬,那些達官貴人無不忙得不可開交,相較之下貓貓卻沒什麽差事要做。逗留期間實在不太可能自由自在地遊覽勝跡,於是就在貓貓想去觀察一下庭院花草時,聽見了有人敲房間門的聲音。


    (誰啊。)


    開門一看,一名眯起眼睛的女子站在房間門口。原來是裏樹妃的異母姊姊,隻是不知道名字。左右還老套地帶著跟班。


    「有什麽事嗎?」


    (裏樹妃的房間在隔壁,別走錯啊。)


    看著人格成熟不會把心裏話說出來的貓貓,尊貴的異母姊姊裝模作樣地「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這讓人火冒三丈,狗眼看人低的笑聲,似乎是對貓貓外觀的感想。


    「來打聲招呼罷了。畢竟同樣都是賜字家族之人,今後也許還有往來的機會。」


    「賜字」這個詞匯讓貓貓的臉頰肌肉抽動了一下。雖然這次情況特殊,下不為例,但被當成那個人的親屬仍讓她火冒三丈。


    麵對這樣的貓貓,異母姊姊瞄了她的腦袋幾眼。


    「你昨夜似乎插了支美麗的簪子呢。」


    「是嗎?不巧小女子不識貨。」


    (原來都在看那種地方啊。)


    這些千金小姐的眼光真的很尖。要是拿去市集賣掉恐怕會被逮到,她考慮著該上哪去變賣。


    「今宵的宴席,我倒想看看你會穿什麽樣的衣裳來。」


    異母姊姊用輕飄飄的孔雀羽扇遮嘴,就揚長而去了。


    看來恐怕不是打招呼而是視察敵情。沒幾個姑娘會遠道前來這種西方邊境。雖然就昨日的晚宴來看,仍然有幾人試著與壬氏打好關係。


    就那搖來晃去的臀部來看,這姊姊跟裏樹妃不怎麽相像。要是長得像異母姊姊,也不會懷疑自己是私生女了。


    可是,假若裏樹妃的父親真是皇帝,貓貓覺得她應該要更懂得鑽營才是。老實說,貓貓黑心地認為這種身分多得是利用之道。


    回到正題,由於一大清早就莫名被人瞧不起,貓貓重新打起精神走到庭院。運用珍貴水源打造的庭院,在這乾燥地區代表了權勢。話雖如此,貓貓不認為這是浪費。況且太守畢竟是玉葉後的父親,看起來不像是揮霍無度的人。就貓貓記憶中翡翠宮的那些宮女來說,這方麵的教育做得相當徹底。


    至於庭院裏有些什麽奇花異草──


    在庭院裏一塊地方,生長著奇妙的植物。貓貓從未看過這種說不上是葉子還是莖幹的植物,睜圓了眼。看看它的表麵,呈現上過蠟般的光澤,還長有好幾根細刺。有點像是蘆薈,但形狀更有如團扇。貓貓興味盎然地伸出手。


    「勸你別碰,被刺紮到的話很難拔掉。」


    貓貓聽見了雌雄難辨的嗓音。往前方遠處一看,一位男裝麗人蹲著,在觀察此種奇妙的植物。原來是翠苓。翠苓身旁跟著一名年輕男子,乍看之下像是侍從,但貓貓知道其實是在監視她。能把翠苓帶來此地已經夠不可思議了,派人監視稱得上寬鬆的處置。


    翠苓與貓貓同為藥師,很可能想法都一樣,看到珍奇花草就忍不住要研究一番。


    「所以,這是什麽樣的植物,又有什麽樣的用途?」


    「聽說這叫作仙人掌,是在遙遠西方之地找到的,說是十分耐旱因此試著在此地栽培。果實或莖幹都能食用。」


    貓貓聽得嘖嘖讚歎。照這樣子看來,翠苓一定是自從來到此地,就一直流連於這裏了。她手上拿著簿本,正在用筆描摹仙人掌的外形。


    「有能夠入藥的種類嗎?」


    「這我還不知道。不過既然長得像蘆薈,應該有許多用途。這後頭還種了一些。」


    跟隨的男子始終默默聽著貓貓與翠苓交談。或許是想一字不漏地記住,晚點再跟上頭報告。


    (我們沒做什麽虧心事。)


    講的都是藥學之事。


    「如果有蘆薈的話,不曉得能不能分我一些?」


    「燒傷藥用完了嗎?」


    「不,因為前陣子都是吃乾糧,弄得腸胃秘結不通。」


    「……原來如此。」


    翠苓雖外貌有如俊美青年,但好歹是與貓貓年紀相仿的姑娘家,應該也了解女孩兒的腸胃問題,也就是出恭。雙方都是純粹談養生問題,不用害不必要的臊,講起話來容易多了。就這方麵而言,貓貓與翠苓性子很合。


    「這樣的話,或許該給裏樹妃吃點。」


    「哦。」


    的確,就連貓貓都身體不適了,那位深居閨房的千金小姐想必更難受。就連想去個茅房,一定都常常顧及他人觀感而去不成。翠苓不愧是與阿多一同行動,看來很關心裏樹妃的身體健康。


    「既然是在這個地區,可以混合酸奶食用。」


    乳汁發酵而成的食物,的確具有整腸功效。


    「啊!我想這可能不大適合。」


    「為何?」


    這是因為裏樹妃有很多東西不能吃。她吃青背魚會起蕁麻疹,也不敢吃蜂蜜。乳製品能不能吃不知道,但讓她吃些吃不慣的東西,別說腸道通暢,搞不好反而會腹瀉。像她來到這府邸的當日晚膳,吃不慣的菜肴就都沒碰。


    翠苓聽到這些,皺起眉頭。貓貓明白她的心情,那嬪妃的確很難照料。要是出生在庶民之家,恐怕連七歲都活不過。


    真佩服那位嬪妃能努力撐過這麽長的旅程,或許應該摸摸她的頭稱讚她。還是罷了,這不符合貓貓的個性。


    貓貓也學翠苓,準備了簿本與寫字用具。難怪翠苓這麽積極地描摹,眼前全是圖鑒上沒有的草木。兩人好半天沒說話,隻做事。監視的男子連個嗬欠也沒打,用讓人摸不透心思的笑容旁觀。


    (這種時候要是有死小鬼在就好了。)


    貓貓想的是趙迂,那小子就隻有畫畫特別在行。雖然在行,但貓貓不認為他能靠畫畫吃飯。目前隻是因為一個小鬼頭特別會畫畫,眾人覺得稀奇才買,遲早會膩的。


    她忍不住去思考在那之前,要讓趙迂走上什麽樣的路。


    (索性讓他成為春宮畫家好了?)


    反正要描摹對象(模特兒)多得是。就在貓貓想著不守禮法的事情時,遠處傳來某種動物低吼的聲音。


    「……什麽聲音?」


    是某種野獸嗎?那種叫聲讓人全身起滿雞皮疙瘩。受驚的鳥兒都拍拍翅膀飛走了。


    「好像是來自西方的貴客,要給大家看個有趣的伴手禮。聽說以前還帶大象來過。」


    監視的男子開口說。


    「大象啊。」


    貓貓在畫卷上有看過,是一種有著特長鼻子的大動物。她隻有看過象牙雕飾,活大象自然是沒見過的。據說在女皇時代曾有人前來朝貢,但在貓貓出生之前就死了。


    「那個也是大象嗎?」


    「不,我想應該是老虎或類似的動物。」


    看來男子也知之不詳。話說回來,那些人竟然能帶活老虎過來。貓貓隻有看過老虎的毛皮或藥材,像是有著美麗條紋的獸皮地氈,或是以生殖器作成的壯陽藥。貓貓想起那種壯陽藥十分有效。至於多有效,隻要說白鈴小姐第二天一早顯得心滿意足就明白了。也就是說足以應付那位小姐而不至於精盡人亡。


    「在今宵的宴席,應該就會帶到眾人麵前亮相了。」


    「那真是令人期待呢。」


    不是客套話,貓貓是真心如此覺得


    。貓貓對樂舞不是很感興趣,但生物總是很有意思。貓貓心中稍微抱持著期盼,在簿本上刷刷畫了隻老虎塗鴉。監視人員和顏悅色地看她畫畫。


    「家丁似乎為兩位準備了仙人掌果子露,兩位小姐要不要嚐嚐?」


    貓貓自然沒理由拒絕。


    貓貓暢飲果子露,與翠苓閑聊兩句,沒過多久就過了中午。跟翠苓說話,有時會讓她想起子翠。兩人是異母姊妹,盡管雙方母親之間有過節,姊妹感情卻似乎相當融洽。至少子翠很親近這個姊姊,即使要滅盡一族,卻唯獨不忘解救孩子們與姊姊。


    還是不要太常回想那件事比較好。一深入思考,貓貓的思緒就會停擺。


    貓貓回到房間,看到羅半叫來的一群人已經在等著她,手上拿著修改過的衣裳以及首飾等物品。濃妝豔抹的女子一瞧見貓貓土氣的容貌,立即咧嘴一笑。貓貓肩膀一抖,步步後退。


    她每次總覺得,被人打扮得珠光寶氣著實是件折損氣力的事。


    這個所謂達官顯貴齊聚一堂的宴席,似乎是配合西方形式站著用膳。據說是將各色佳肴擺在桌上,讓大家各依喜好拿盤子取菜。


    (那豈不是愛怎麽下毒就怎麽下?)


    老實說,貓貓生活的地方極少見到此種形式。不過,這麽做倒也有方便之處。


    第一點,此種形式不知為何,按照禮俗似乎是由男女兩人一同出席。基本上都是帶著妻子或情人到場,如果沒有伴侶,聽說也可以帶上姊妹或親戚。羅半本來想用「妹妹」這個頭銜把貓貓介紹給眾人,不過貓貓把腳踩在羅半的腳上扭了幾下後,就隻介紹為親屬了。


    第二點,賊人既可說容易下毒,也可說不容易。由於不知道誰會吃哪種菜肴,這種形式不適合用來暗殺特定人物。當然,如果是隨機害人則不在此限。


    第三點,試毒不會讓人起疑,隻要跟在旁邊吃個不停即可。由於這樣會顯得臉皮有點厚,羅半還親切地騙人說是因為貓貓年方十五,食量正大。貓貓麵不改色地把羅半沒被踩過的另一邊腳尖踩爛。


    既然是吃或不吃都可以的形式,貓貓很想叫大家都別吃,但這樣客人會不高興。


    「會發生什麽事嗎?」


    「隻是提防罷了。」


    「是喔──」


    貓貓用一種好像樂得輕鬆,又好像覺得沒趣的表情回答。


    「話說回來……」


    羅半目不轉睛地盯著貓貓瞧。


    「連人要金裝都稱不上呢。」


    「要你管。」


    貓貓拖著沉重的裙裳。由於用膳采用的是西式,服裝也是配合西式風情。雖然實在無法準備完全道地的服飾,但為了至少讓輪廓相像點,腰際加入了裙撐讓裙裳鼓起。西方的衣裳(禮服)除了裙撐還會將腰肢綁緊,並半露酥胸以強調身材,但很可惜貓貓沒那麽豐滿的體態,隻會讓人看了覺得不要臉,於是她上半身穿著大袖,隻有腰部用衣帶勒緊。


    頭發也多少裝了點假髢,弄得鬢發如雲,無奈本人沒那姿色。照理來講應該比本來的樣子好多了,然而周遭多得是更加光豔逼人的比較對象。就好比薔薇或牡丹花叢中,混入了一株薺菜似的。


    唯一隻有銀雕簪子在這衣不合體的打扮中添了一絲嫻靜,聊以慰藉。


    「放心,還算得上是朵蒲公英。」


    不知道是怎樣,她這堂兄就隻有這種時候特別會猜人心思。


    「……」


    貓貓一邊半睜著眼瞪羅半,一邊前往宴廳中心。


    (天花板好高啊。)


    這是她的第一個想法。不但廳堂寬敞,天花板更是高聳。如此開闊的構造,即使在皇都也難得一見。


    有一部分形成了天井,天花板上層層垂掛著此地特有的紡織品。賓客明明都穿著鞋子,地上卻鋪滿了短毛地氈。這想必也是本地特產了,沾上泥沙著實可惜。


    這座宮殿離玉袁的府邸稍有距離,據說乃是過去冠有戌字之名的家族所建,窮奢極侈。也許正因如此,數十年前家族賜字遭到褫奪,滿門被滅。據說是觸怒了女皇之故。


    貓貓覺得天底下還真有這種滿是可怖傳聞的人。而擁有這種皇祖母的皇帝,想必吃過了相當多的苦頭。


    宴廳裏已是衣冠雲集。在達官貴人的身旁,有著像是官家女兒,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眾多女子。每一個豈止是兩眼發亮,根本是虎視眈眈。她們的最大目標壬氏還未到場。


    裏樹妃已經來了。由於仍然戴著麵紗,因此非常顯眼。雖然顯眼,但她不出席就不算完成了職責。貓貓看看身旁的同伴是誰,隻見依然身著男裝的阿多站在一旁。


    (……)


    女扮男裝得那樣出神入化,想必隻有少數賓客會發現裏樹妃的同伴是名女子,而且還是當今聖上的前嬪妃。不隻如此,旁人似乎將她們當成了兄妹而非父女。幾名女子正在向她攀談。


    長年在後宮受到宮女崇拜愛慕可不是浪得虛名。


    羅半精明地上前致意,貓貓也簡單打個招呼。


    「哦?還以為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千金呢。」


    「您說笑了。」


    阿多客套話說得比羅半好聽多了。裏樹妃由於羅半在場,一直躲在阿多背後。禮服華而不奢,簡而不陋,正適合她的年紀,而且跟阿多穿的是同個顏色,也許是一起搭配挑選的。


    隻有香料用的跟平素是同一種,或許是顧慮到怕被宴會的氣氛衝昏。貓貓很想再多跟她們說幾句話,但她們應該有要忙的事。況且羅半來此的主要目的是加強與西方的聯係。


    在一群黑發人之中,混雜了金色、茶色或紅色的頭發。而且這些人眼睛色彩明亮,骨架子也跟黑發人不同。


    在西戌州有許多混血兒,但在場的應該都是特地從西方前來的顯貴。很快就有一對茶褐發色的男女來找羅半講話了。


    (完全聽不懂。)


    貓貓雖然也學過一點異國語言的皮毛,但不到能實際交談的地步。況且一概說成西方,語言卻不隻一種,貓貓學過的是西方更遠地區的語言。


    至於羅半雖然說得不流暢,但還是能夠交談。盡管是個怪人,但還是有他的能耐。


    二人組向羅半簡單寒暄過,客套地讚美了貓貓幾句後就走了。


    「總之我可以看到什麽就吃什麽嗎?」


    看樣子貓貓能做的也就這件事了。其他除了把煙花巷傳授的膚淺假笑掛在臉上之外,恐怕幫不上什麽忙。


    「我沒期待你做其他事,你就吃吧。酒別喝太多了。」


    貓貓有點感興趣地偷瞄了侍者用托盤端給眾人的酒一眼,但在進入宴廳之前,羅半已經叮嚀過她不許喝酒。貓貓是覺得反正基本上都是果子酒,酒精濃度也不太高,喝一點又不會怎樣。


    「……我不會喝醉啦。」


    「我可是聽說你在路上喝乾了一桶喔。」


    是誰告的密?是壬氏?還是馬閃?貓貓嘖了一聲。


    話說回來,雖說小心為上,但那個白娘娘真的跟這邊的人有勾結嗎?為了以防萬一,貓貓帶來了可能用得上的藥,但是否會派上用場不得而知。


    至於羅半,看起來神采奕奕。


    「……」


    眼鏡底下的狐狸眼閃著光芒。砂歐人民長久與他族混血,因此美女如雲。照這個死家夥的說法,美人就連全身上下的數字都美。他說不是美人貌美,是構成美人的數字美,一整個莫名其妙;不過畢竟這家夥是怪人軍師的侄子,自然本身也是個怪人。一定是看見了貓貓無可估


    量的世界吧。


    但他摸著下頷說:


    「那樣看來,還不如皇弟殿下的數字來得端正。」


    能心平氣和地講出這種話來,可見他並不了解女人心。


    忽然間,羅半看向貓貓。瞧他那品頭論足似的目光,反正一定是看到了歪七扭八的數字吧。


    「你隻要努力,就能生出好看的下一代。」


    這家夥到底想說什麽?總之怪不了貓貓把羅半的腳尖踩爛。


    羅半齜牙咧嘴地拿普通的果子露給貓貓。貓貓繼續不高興地跟著他走。


    (盡是些大個子呢。)


    看來混血到了一定程度,還能增加身高。一方麵是因為西方人本來個頭就高,但另一個原因很可能是混種體型會比親代物種來得大。人類是怎樣不清楚,但據說拿兩種品種相近的植物授粉,會從種子長出更大的個體。


    貓貓正在想著若有多餘心力,想在田裏試種的時候,不知不覺間周圍形成了一道人牆。


    是一名女子,以及兩名男子。


    兩名男子當中,一名似乎是通譯,另一名比較像是隨從而非主子。那三人當中看起來地位最高的,是衣裳凸顯雙胸的美女。這個美女有著色彩明亮的頭發與天藍色的眸子。身高也很高,但又穿著高跟鞋。


    「……」


    貓貓悄悄與羅半四目交接。


    (不是說是跟西方商人拉關係嗎?)


    這名女子感覺不像商人,不如說貓貓記得那張臉。她戴著藍色發飾,有著金色秀發與晶瑩剔透的白皙肌膚,正是去年來到皇都的女使節之一。當時貓貓是用紅藍發飾分辨兩人,假如配戴的發飾與當時相同,那麽她就是比較溫順的那一位使節。


    「我想再多跟你說說話。」


    使節麵露絢麗的笑容。女人的笑臉最可怕,能夠從中感受到某種心思蠢蠢欲動。不過貓貓這次感覺到的與其說是烏黑混濁,不如說是……


    (與玉葉後同一類的笑臉……)


    聞到的不是銅臭味,而是政事的氣息。


    (這才是正題?)


    還西方商人哩。貓貓一邊如此心想,一邊拈著裙裳跟在羅半後頭。


    (記得是叫姶良?)


    貓貓想起那個隻聽過一次的名字。除了對有興趣的事物之外完全不長記性的貓貓,能想得起來已經很了不起了。那是兩位女使節中的一人,也就是去年子字一族造反之際,疑似私運突火槍的人物。同伴都做出那種事來了,這名女子膽量也真大。


    戌字一族建造的宮殿乃是仿造西方建築,宴會廳似乎也是效法西方。除了大型廳堂之外,另準備了許多供賓客個別歇息的房間,正適合用來與人密會。隻不過在很多情況下,密會指的就是幽會。


    稀罕的絲弦樂音飄揚,小麥色肌膚的舞娘翩翩起舞。這種時候即使有幾人悄悄退場也不會有人在意,就算有,追問就不知趣了。


    (怎麽會偏偏選上羅半?)


    卷毛眼鏡矮子與金發高挑美女的組合,不搭調到好笑的地步。再加上還有人隨行,絕不會被誤認為愛侶。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才選他吧。)


    之前她們來到皇都時,一半的目的似乎是通婚,但卻被當事人搞砸了,現在回想起來還真是段美好回憶。想起那件事,就讓貓貓有些不安。即使壬氏如今作正常的男子打扮,而且又破了相,但她還是擔心對方會認出壬氏就是當時的月精。


    隻是就算認出來了,想必也無法傳揚出去。


    紅茶注入了輕薄的瓷器茶杯裏。室內有著貓腳桌與貓腳椅,天花板上掛著華麗的枝形吊燈。


    「這裏的喜好似乎頗為崇洋呢。」


    乍聽之下有點酸,但事實如此。羅半能跟如此美女談話顯得喜形於色,但腦子裏肯定在跟壬氏比較。


    「是,正是如此。隻是,有幾件家具似乎過時了。」


    室內打掃得纖塵不染,家具也都堅固實在,隻是似乎從前一代屋主以來,屋內陳設就沒太大改變。經過這麽長的歲月,足夠讓家具過時了。


    牆壁很厚,想必沒人能偷聽。使節讓男性通譯退下,房間裏隻有二對二的四人。


    「能獲得使節青睞是我的榮幸。如果可以,真希望能與您單獨說話。」


    分明就是一副堪稱男版貓貓的不起眼長相,真不知道這種肉麻話是從哪裏蹦出來的。


    「這就要看您說話的內容了,羅……半大人。」


    外國話說得很流暢,但名字似乎不好念,隻有叫名字時有些僵硬。可能是體諒到這點,羅半講話也不兜圈子,幫了貓貓一個大忙。兩人的對話對貓貓來說很好懂。女使節的貼身男仆神情嚴肅地努力聽懂兩人對話。


    「羅……半大人似乎對此地再往西方的商品感興趣。」


    「正是,我想恐怕很少有人不感興趣。」


    (畢竟你還得還錢嘛。)


    自從這家夥的某個義父在青樓砸下大筆銀子以來,已過了將近一年。聽說贖身錢已經付了一半,但還有一半拿府邸抵押沒還完。照那個老鴇的性情,等到限期一過,鐵定會率領著一群男仆開始把一切家當賣個精光。


    「嗬嗬,看來我們將會合作愉快。」


    說完,女使節拿出了一張紙。這是一張仔細鞣過的羊皮紙,上頭寫著像是數字的文字。


    羅半的眼睛眯得更細了。


    「雖然很有意思,但這能讓我們雙雙獲利嗎?的確,對我而言是無可挑剔的好價錢。隻是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找我商談這樣的事。不過,若是要將米穀運送到貴國,我想恐怕很難獲得利潤。」


    「我想也是,但我也不是不加思索就找您談這件事。隻要取道海路就能大量運送,況且我國今後米麥價格都會上漲。」


    說完,這次女使節拿出了地圖。


    (還以為是要談政事呢。)


    結果是談錢。雖然談到最後似乎也會與政事扯上關連,但貓貓不是很懂。老實說,她沒興趣。貓貓一副快打嗬欠的表情發呆,正在思考仙人掌的用途時,聽見了一句不得了的話。


    「因為再過不久,害蟲就會帶著災難降臨我國了。來自北方的災難。」


    「!」


    貓貓差點一掌拍在桌上,在最後一刻停住了。但光是這個動作,就證明貓貓被引起了興趣。


    北方,砂歐北方的國家是北亞連。沒想到壬氏等人擔憂的問題,居然在這種地方產生了關聯。


    貓貓感覺女使節咧嘴笑了一下。然後,她如此告訴兩人:


    「若是此事談不成,我有一事相求。」


    女使節仰首伸眉,如此告訴羅半:


    「可否請大人助我們逃亡至貴國?」


    問題總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貓貓再次體會到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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