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木的坐在床上,麻木的看著媽媽給她找衣服。


    麻木的穿好孝服,麻木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夏若若一言不發。


    李淑月擔憂的看了眼女兒,自從醒來後就一句話也不說,這樣會憋壞她的。可是無論是她還是老公,勸的嘴皮子都磨爛了,依然沒有效果。看著女兒在床上坐了整整五個小時,一言未發滴米未盡,李淑月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


    “如果女兒出什麽事了,夏老三,我要你們全家給我女兒賠命!嗚嗚嗚……”


    緊緊摟著懷裏的妻子,夏長春仿佛一夜之間老了許多,昔日笑嗬嗬的麵龐上多了一抹滄桑和疲憊。年邁的老母終究是沒能撐過來,若若暈倒的當天深夜裏就去了,走前眼睛睜得大大的,嘴巴也張開著,似乎在無聲的呐喊什麽,又像是在跟什麽人爭辯。


    隔壁有人說,這是活活餓死的樣子,可是夏長春寧願這是老母親想見見孫子的臨終願望。


    老人已逝,可是老人的身後事還需要一起操辦。年邁的父親希望能在四弟家舉辦,畢竟那是他老人家的房子,可是老四媳婦死活不讓老人進門,最後竟然把大門一鎖,帶著兒子回娘家了。既然自己的房子不能進,那就按照兄弟排行來算好了。


    老大家至今仍是租房子,雖然交了個首付但是小樓還在建造中,所以最後決定老太太的後事就在老二家辦了。


    如今老太太的遺體還沒從醫院搬回家,依然在陰冷的太平間躺著。醫院那邊還有些費用沒有交全,這兩天兄弟幾個人就是在商議這個醫療費的事情。老太太沒有醫保,至今還是個本本分分的農民,國家的好政策她沒有趕上,隻能由幾個兒子共同解決了。


    老大家沒錢;老二喜歡賭博,家徒四壁摳不出一個錢;老四家的錢都在媳婦手裏,自己身上最多二十元;老五倒是能出一些,可是他家也有房貸車貸要還,這好幾萬的醫藥費最終還是落在了夏長春的頭上。他不在乎這點錢,當年離開尤氏的時候,他把自己的股票全都換成支票帶走了,可是他為自己這幾位兄弟的做法心寒。


    家裏女兒還昏迷不醒,夏長春覺得自己實在沒有多餘的心思,與這些人議論這些事情。回到公司匆匆請個假,老總特意給他批了假條,準許他帶薪請假半個月,還安慰他不要太過傷心。請假結束,夏長春就開車回了家,看著病床上癡癡呆呆的女兒,一雙虎目一紅,不輕易哭泣的男子咬破了嘴唇。他顫抖的靠近女兒,語音沙啞難聽:“寶兒啊……”


    “寶兒啊……”


    “寶兒你說句話啊……”


    “寶兒啊爸爸的寶兒啊……”


    聲聲泣血,字字催淚。


    李淑月渾身無力的依靠在門框上,手掩住口嗚嗚的哭泣,淚水嘩嘩流下。如果女兒不好了,她真的活不下去了,當年他們夫妻為了女兒能放棄一切,如今也可以放棄這一切。夏長春跪在地板上,一雙大手緊緊地拉住夏若若的手,女兒的手還是那麽冰涼,哪怕是夏天也是這樣。醫生說,這是女兒體虛,需要好好靜養。


    “阿姨,叔叔。”陽台窗戶被推開,一臉慌張的尤醉雪爬了過來。


    在她筆挺的西服上,沾滿了灰塵,第一次爬陽台的尤總裁渾身狼狽。


    夏家的消息她已經知道了,老人已駕鶴西去,如今要做的就是妥善解決老人的身後事。可是此時尤醉雪最擔心的就是夏若若,她的若若那麽笨,那麽傻,她自然知道若若有多喜歡爺爺奶奶,孩子有多天真,內心冷漠的大人就有多可惡。尤醉雪不想對老人的想法做出評價,公平也好,不公也罷,如今的日子已經不是過去家裏老人做主的時候了。


    這幾日她都是一下班就陪在夏家的,隻是近日聽見隔壁聲音不對勁,這才等不及李淑月給她開門,擅自爬了陽台。


    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上的人,還沒等她高興,就發現了不對勁。若若的眼神空洞,對於外界事物根本是充耳不聞,這樣下去還得了。隻一眼尤醉雪就知道,她必須喚醒若若,不然若若的身子肯定撐不住的。


    “阿姨,讓我來吧。”


    與其說是尤醉雪說服了李淑月,不如說是夏長春說服了她。李淑月眼神眨也不眨的看著女兒,蒼白的臉上變換著各種表情,最後變成了期待。


    尤醉雪小心翼翼的靠近夏若若的身體,她曾說過希望夏若若變得安靜一點,可是此刻她是如此害怕安靜的若若。安靜到了一種境界,就會令人絕望的窒息,眼前的若若仿佛在另一個世界,尤醉雪討厭這樣的感覺。因為這樣會讓她覺得自己離夏若若很遠,遠到她伸出手都無法碰觸到這個人,這會讓她發狂。


    慢慢坐在夏若若身邊,怔怔的看著這個女孩,她的眼裏充滿了煙霧,讓人看不清她在想些什麽。尤醉雪輕輕的呼喚著夏若若的名字,卻得不到她一絲回應,哪怕是習慣性的“嗯”也沒有。


    看到女兒這個樣子,李淑月趴在夏長春肩膀上泣不成聲。再堅強的母親,麵對正在受苦的孩子總是手無足措的,她多希望能替女兒分擔她的悲傷,可惜就連這點她都做不到。


    恍惚間,夏若若聞到了一種熟悉的氣息,這種氣息讓她感到安心,讓她想去看看,到底是什麽花朵。恍惚的轉過頭,看著尤醉雪不在清冷的麵龐,夏若若慢慢伸手撫摸上她的臉,眼睛第一次有了神采。不經意間,一聲呢喃從口裏飄出:“阿雪……”


    阿雪,原來你在。


    阿雪,還好有你在。


    夏若若未盡的話語被尤醉雪的動作打斷了,她緊緊摟住夏若若的腰肢,“若若,若若,若若……”身後李淑月和夏長春長出一口氣,肯說話就好,隻要開口說話了,就代表人回魂了。


    趴在尤醉雪的懷裏,夏若若緊緊閉著雙眼,五指緊緊相扣,隨著眼淚一滴一滴滾出,終於撲在這人懷裏哭出來了:“阿雪,奶奶走了……”


    尤醉雪不敢低頭看,她高揚著頭顱,因為她隻要一低頭,就會同樣崩潰。她捧在手心上的小孩,舍不得傷害一絲一毫的小孩,如今就趴在自己懷裏,哭得一塌糊塗。


    尤醉雪突然恨自己的無能,恨自己的笨拙。夏家那幾位的人品她早就知道了,為什麽還會幻想著出現改變?難道僅僅因為夏若若一個人的善良,就能忽略掉那群人的自私狠毒了麽?尤醉雪低頭親吻夏若若的耳朵,誰也看不到她眼中的陰冷。


    夏長春和李淑月退出這間屋子,尤醉雪摟著夏若若,時不時地替她擦擦小鼻子,紅腫的小鼻子特別可愛,讓她忍不住就想動手捏捏。


    “小時候我們那邊還沒蓋樓,有一個小土坡。爺爺總喜歡背著我,帶我去找那些蚱蜢和螳螂,用草葉串成一長串。回家放在煤球爐子上一烤,就香噴噴的可以吃了。可是爺爺從來不許我多吃,說吃多了不好。春天裏別人家會放風箏,爺爺在塑料袋上係了一根繩子,讓我拽著玩,那時候我也覺得很開心。


    每月逢五是村裏趕集的日子,奶奶說有拍花子的壞人,讓我在家裏乖乖等她回來。每次奶奶回來,總會給我帶一串糖葫蘆,或者是一小塊年糕,那是我童年難得的美味。


    再後來我吃了那麽多糖葫蘆和年糕,可是都沒有那時候的好吃。


    爺爺有許多藏書,我隻喜歡看圖,常常為了看圖就把書扒的一團糟,爺爺也不訓我,隻是笑眯眯的說喜歡看就多看看。


    奶奶煮的麵條特別好吃,我最喜歡奶奶做的麵條湯圓了,麵條上麵放兩三個湯圓,咬一口甜滋滋的,可好吃了。


    奶奶擔心襪子不經穿,總會在腳後跟和腳丫的地方縫上一塊白布,說這樣耐穿。可是媽媽說,奶奶那些襪子都是絲襪,本來就不經穿……


    奶奶,奶奶,奶奶……”


    夏若若緊緊的摟住尤醉雪脖子,哇哇的哭泣:“我再也沒有奶奶了……”


    那個會手拉著她怕她跌倒給她年糕吃的老人,真的再也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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