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改了之後,接連三日,許侯爺都歇在了張氏的南苑。這才換得北苑的清淨。


    許含珠沒再聽娘親提起過婚事,這幾日就是喝藥、吃飯、活動筋骨。當然,少不了她裝瘋賣傻。不過隻是偶爾傻笑囈語,比起醒來那日,可要好多了。


    前幾日倒春寒,屋裏還熏著炭盆,今日一下子暖起來,連日光都亮堂了許多。


    許含珠今日已能起身,正坐在梳妝台前讓人伺候著熟悉。


    “姑娘這樣,何日才能好起來啊。”說話的是素心,正仔細的給鏡中人擦臉。


    許含珠坐在矮腳梨花椅上,看著鏡中的自己發呆。可這會卻不是裝傻充愣,而是欣賞自己的臉。她不得不承認,現代的地球的確是生態環境太糟糕了,紫外線指數絕壁爆表,何況她總是熬夜加班,也用不起昂貴的護膚品,皮膚一直處於疲勞狀態。


    可許含珠不同,許侯府精細將養出來的女兒,又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一張臉蛋白皙柔嫩,細眉斜飛,更襯得雙瞳好似灑下一把細碎的流光。這鼻子也絕不是墊出來的小巧玲瓏。她唇角還有淺淺的梨渦和一顆福痣。她真的忍不住要好好欣賞一下自個的臉,也忍不住內心吐槽,顧朝陽果然是眼瞎,許含煙哪一點比得上她。不過這也說明了,這是一個淳樸的時代啊,果然不是看臉的。


    “姑娘這樣怎的了,就是這樣也比那二房的野丫頭好上幾百倍。”說話的素月,比素心脾氣大,但跟素心一樣,是真的疼惜許含珠。


    這幾日自己是看出來了,這兩個婢女是真的跟許含珠親近,伺候的很用心。每日擦身、換衣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他們卻伺候的順手,絲毫沒有嫌棄。說話也處處護著自己。


    “就是就是,二房的丫頭隻會些針線活,連字都不識幾個。”素心這話每日都要說一遍。


    “哼,說不定將來連自己的休書都看不懂,還是咱們小姐聰穎,看的書比那些公子哥都多。”


    許含珠心裏偷笑,素月神補刀啊,這話說的好。


    兩人很快打點好含珠的衣裳,看今日春光正好,外麵的桃樹打了花苞,甚是嬌豔,便問道:“小姐,今日天氣好,奴婢摻著您出去走走吧。”


    許含珠對著鏡子歪頭,神情有些迷茫,咬著唇。這是她近幾日最長做的動作,原本想著害怕這個表情裝的不像傻子,可今日從銅鏡中一瞧,真是既無辜又可憐。她咬完下唇又咬手指,突然嫣然一笑,傻傻的道:“出去,玩。”


    素心素月看小姐能聽懂他們的話,已經是很好了。忙準備著,在亭中擺了個八仙椅,墊了厚實的靠枕,又支了一張桌子,上邊放了茶水點心,預備著小姐走累了休息。


    許含珠穿了一件桃粉繡雙蝶的褂子,頭發攏在腦後,用一根簪子挽成簡單的垂髻。趁著兩個侍女去準備的空擋,她趕快揉了兩把臉頰,裝傻也是個體力活啊。


    到底是大病一場的身體,剛走了小半段路,她就覺得背後出了一層冷汗,腿上也沒力氣。她擦身的時候也看過這身體,真是一丁點肉都沒有,消瘦的厲害。


    素心感覺小姐走的慢了,就知道她體力不支,和素月摻著許含珠,坐在了中庭下的八仙椅。


    小風徐徐,旁邊的桃枝抽芽,小花苞粉嘟嘟的看著很是可愛。許含珠靠在椅子上不說話,仰頭看著枝椏間露出的湛藍天空,那樣子真是轎軟極了。


    可好好的日頭,還是被南苑的那位打斷了。


    三日未曾出現的許含煙拿了食盒過來,臉上掩藏不住小人得誌的笑意,老遠就熱絡的喊道:“姐姐身體好些了,都能出來看花了。”


    素心素月都黑了臉,行了禮後,素月譏諷道:“二小姐不知,大小姐可是一日好過一日呢。”


    “就是呢,北苑跟南苑隔得遠,真是辛苦二小姐拿了這麽重的食盒來看我們小姐。”


    許含珠心裏嗤笑,讓你來自取其辱,我這兩個婢女可不是吃素的。南北苑隔得再遠,也不過是一個府裏的院子,三天才來看一回姐姐,真是好妹妹。


    這會素心的話真是說給許含煙的聽的,直叫她下不來台。她臉上掛不住,放下食盒又裝作撒嬌的模樣,站在許含珠邊上道:“姐姐休息,妹妹不敢來打擾。何況,妹妹這幾日忙著準備和顧哥哥的婚事,實在是不得空。”


    這一下是真真戳到了許含珠的心上,許是前世的人真心愛過顧朝陽,此刻心裏不由的抽痛,好似一把刀戳在最柔軟最無防備的地方。


    素心和素月眼睛都要噴火了,這個二房的丫頭是故意來炫耀的麽。那也是,也是他們小姐不要的,才輪得到這個偏房的庶女!


    許含珠知道妹妹是想戳自己心窩子,可她偏不表現出傷心,她現在可是傻了的人,為這一個道貌岸然的小人,何必動氣。她一手戳戳食盒,示意素心打開。


    那食盒果然“貴重”,裏麵隻放了一盤綠豆酥。


    素月嘴不饒人,馬上跟素心相視一笑道:“呦,我當是南苑的廚房送來什麽好吃的,原來就是一盤綠豆酥。我們小姐不吃這個,都是賞給下人吃的。”言下之意,就是你許含煙跟南苑的那位隻會吃下人的東西。


    許含煙真是鼻子都氣歪了,她想給姐姐臉色反倒被譏諷,指著素月吼道:“大膽奴才!敢跟我這樣說話。”


    許含珠聞言,一張臉突然冷了下來,歪著頭看自己妹妹,突然一把推翻了食盒,起身就衝許含煙撲過去,將整個身子的重量壓在了妹妹身上。許含煙一時不察,迎麵被撞的腳下一扳,摔在了地上。


    慌亂中她想把身上的許含珠推下去,卻被許含珠抓住了手,在耳邊不痛不癢的嘀咕了一句:“妹妹,你推我。”


    這五個字簡直冷到了極點,捉著自己手的人力道大的簡直離譜,許含煙側臉跟姐姐對視的瞬間,她看的清清楚楚,琉璃眸子倒映出的,是自己驚恐僵硬的臉。


    她想起來了,她一定想起來我推她了。


    巨大的恐懼讓許含煙發出淒厲的慘叫,她發狠將身上的人推了一把,許含煙順勢滾了一下,腦袋磕在了地磚上。


    素心素月大叫一聲:“小姐!”


    許含珠還坐在地上,許含煙站了起來,就聽到背後一聲訓斥:“你們在幹什麽!”


    這個時候,竟然是許侯爺跟孟氏來了。


    來得正好,今天不讓你許含煙脫層皮,我許含珠三個字倒著寫!


    許含煙看爹來了,驚慌的退到一邊,又覺得不對,忙迎上去給孟氏行禮。


    孟氏一把推開她,險些又讓自己摔一跤。


    許含煙眼裏噙著淚水,她何時受過這樣的委屈。


    許侯爺厲聲問道:“你剛才在幹什麽,你姐姐怎麽坐在地上。”


    孟氏蹲在女兒身邊,用帕子給女兒擦手擦臉。許含煙虛看了一眼,這才答道:“我好心來探望姐姐,誰知姐姐突然撲過來,我是不小心推了一把,也不是故意的啊。”


    這話一出,素月第一個站出來,噗通一聲跪下,膝蓋砸在地磚上的聲音讓許含珠聽了都肝兒顫。


    “老爺明鑒,大小姐不是無緣無故摔倒的。是,是二小姐說了難聽的話,才……”素月不把話說完,就開始用帕子摸起了眼淚,可見這話是有多難聽,才讓一個婢女都覺得委屈。


    “二小姐說了什麽話?”


    “二小姐說,她這幾日忙著跟顧家的婚事,才沒空來看大小姐,這不是戳大小姐的心窩子嗎。老爺,大小姐不傻,她傷心呢。”


    這話讓孟氏身體一僵,許含煙暗道不妙,爹爹的臉色也是鐵青,她馬上跪了下去,解釋道:“爹爹,不是的,我沒有那個意思。”


    素心聽完又是噗通一跪,衝著許含煙就哭:“二小姐心好狠,大小姐身子虛,站不穩,就不小心撞到了你,也不用故意推開吧。”


    許含煙心虛,她剛才聽到姐姐說的那幾個自,魂都嚇沒了。手上的輕重再沒數,也不至於傷了姐姐吧。


    孟氏從頭到尾一字未說,此刻扶著含珠起來,也就兩個字。


    “老爺。”


    這一聲透著慈母的心痛,帶著女兒的委屈,輕柔的嗓音更叫人心酸。


    許侯爺看過去,含珠的額角已經發青,在白璧無瑕的小臉上格外刺目。何況女兒還病著,這麽摔一下,也是疼在自己身上。


    許含珠不哭不鬧,就拿捏著將眼淚含在眼眶中打轉,明明很疼,她也忍著,歪頭故作笑臉,對自己爹說到:“珠兒,不疼。”


    那真是讓人憐惜到了極點。,睫毛輕顫,霧氣迷蒙的瞳仁裏隱隱泛著傷心,貝齒咬著下唇,像是疼極了又不知道該跟誰說。比起梨花帶雨,這樣的許含珠更想讓人捧在手心裏護著、疼惜著。


    自己前世整日對著甲方,什麽幺蛾子沒見過。今兒個他就讓爹爹看看,這個許含煙,自己的好妹妹到底是什麽德行。


    許侯爺看腳邊跪著的人,怒斥了一聲道:“都沒長眼嗎,還不扶著大小姐坐下。”


    素心、素月雖然受了訓斥,卻心裏偷笑,這話是對她們二人說的,可沒讓二房生的丫頭起來。


    許含煙從小被娘親護著,哪裏在青磚地上跪過這麽久。可爹不發話,她也不敢起來。伸手去拉許侯爺的衣角,卻被一把拍開。


    “你平日胡鬧,我就不管了。今日在你姐姐麵前,你說的這是什麽話!”


    許含珠坐在八仙椅上,被伺候的舒舒服服的,裝著懵懵懂懂的樣子,實際抱著看好戲的心思,端了茶水舒坦的喝著。


    孟氏看女兒吃了虧,從前她受氣就算了,可是含珠是她的寶貝,是她的命。她撫了撫女兒的頭發,走到許含煙的身邊。


    “含煙,這話是誰教你說的?”


    孟氏到底是太史令的女兒,是許侯府的當家主母,門候貴女的架子與生俱來。此刻盯著腳邊的人看緊了,用不著多嚴厲的口吻,就輕飄飄一句,也能讓許含煙繃緊了皮。


    這話是誰教你說的,除了張氏,還能有誰。


    許侯爺還未想到這一層,發妻這一問,更是肝火難平。


    許含煙哭成淚人,抓著孟氏的衣角道:“夫人,沒有,沒有誰教我說,我不是存心說這話讓姐姐難過的。”


    這邊哭哭鬧鬧,門口就來了人。張氏果然聞風趕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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