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顧清遠如此說,阿歡自然很高興。這一陣子她每天偽裝過去的自己,除了在幾個相熟的好姐妹麵前能夠鬆懈一會兒,其他時候都得端著那副“知書識禮、溫文爾雅”的架子,整日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簡直寂寞的都要長毛了。


    不過漸漸體現出來的好處,就是顧夫人對她臉色實在是好了許多,居然也能笑臉相迎了。她現在也慢慢學會了拿針拿線,會用一些布匹做簡單的荷包香囊等物,送給顧夫人,雖然樣式有些普通,不過針腳還算整齊,顧夫人雖然當麵表現平平,可是背後沒少向同自己相熟的夫人們炫耀:“看見沒,我們家那個性子冷的兒媳婦,現在都會給我做荷包了呢!看來還是失憶之前懂事……”


    此事傳到阿歡耳中,芷心性子直,一聽就生氣了,而她隻是付之一笑。


    看碟下菜的人多了,顧夫人又何嚐不是其中一個?雖說嫁人是嫁給了對方的全家,可是顧清遠家中情況特殊,人口簡單,顧清遠並不是一個耳根子軟的人,是非曲直分的很清楚;顧汶迪性格爽朗大氣也不會同她為難;而公公顧瑀自己一般見不著,而顧瑀的侍妾和庶女就更不用提了,壓根不會在她麵前出現。


    這樣一來,她要做的事情就簡單多了,就是同顧夫人和睦相處。說白了,她不過是為了顧清遠努力融入,其他的並不是很在乎。


    廣陵郡主說她之前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可是現在她一翻書就犯困,一提筆就忘字,一撥弦就胡彈一氣,久而久之,她也放棄了。幸好畫畫這項與她而言尚不是很生疏,於是閑來無事她倒也經常勾勾畫畫些花草、亭橋,坐在桌邊繪畫的嫻雅模樣,甚至令葵心都信以為真她是真的恢複了。


    這天顧清遠從翰林院回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阿歡在屋內用屏風隔出的一個小室內繪畫。她看到顧清遠回來了,就隨手把方才畫過的紙拿起來團了團,丟進一旁的紙簍中,繞過屏風,迎上前道:“今兒怎麽回來這麽早?”


    幾個侍墨的丫鬟極有眼力見的都退下了。顧清遠見丫鬟們都離開了,才開始換家常的衣裳。他並沒有讓人侍候的習慣,於是阿歡也隻是在旁邊站著和他閑話。


    “這一陣算是忙過了,明日休沐,之前說好的,我帶你出去逛逛?”


    阿歡要很努力才做到不歡呼雀躍。她克製了一下,然後淺笑道:“好啊。”就要出門,“我去看看晚膳好了沒有。”


    顧清遠看著阿歡的背影,臉上的笑意漸漸褪去。他歎了口氣,整理了一番衣襟,正準備掀簾出門,卻冷不丁看到旁邊的四扇屏風。


    鬼使神差地,他抬腳走了過去,身體像是不受控製一般,撿起了方才阿歡丟掉的那一團紙。


    紙被她揉的有些皺了,顧清遠緩緩展開,發現隻是一些單調的線條。線條雖然流暢,可是看不出來畫的是什麽。


    他搖頭笑了笑,正準備把畫揉一揉再丟回紙簍裏,卻忽然想起什麽一般,又拿了起來。


    他把宣紙翻了過來,才漸漸看出畫的是什麽。畫很簡單,九天之上,雲霧翻卷,雲霧之上,她隻勾勒了一個男子的輪廓。男子身長玉立,衣袂飄揚,沒有眉眼,但是顧清遠知道那是他。


    因為他的旁邊,飄著一塊手帕。帕子將落未落,卻正好避開他的手。


    顧清遠忽的有些難受。


    原以為她恢複記憶之後,會把之前那些不愉快,都忘記了的。畢竟無論之前怎樣,他都在努力地做好一個夫君應做的事情,也在竭盡全力地給予她最大的支持。


    更別提自己已經漸漸喜歡上她了。


    她失憶之前雖同自己之間有些糾葛,可是畢竟算是同患難過。失憶之後她對自己的依賴,令他很是驚訝、也很是欣喜。而她在恢複記憶之後,並沒有提起之前發生的種種事情,他以為他們會心照不宣地把那些事情藏在心底,再不提起,隻是好好地做彼此的自己。


    可是,他到現在才明白,即便他們不再提起,也並不會忘記。


    ……也是,那樣的事情,她一時半會兒,也應該是難以釋懷的吧。


    他垂著頭立在原處好一會兒,才緩緩把畫疊了起來,放進自己懷中。


    ·


    朗月居內除了葵心、芷心、海棠三個大丫鬟,還有岫玉一個陪嫁嬤嬤外,另外還有四個二等丫鬟、還有八個專管灑掃的三等丫鬟。這些都是阿歡自衛國公府帶過來的,都知道少爺單獨在房內的時候,是不容許丫鬟進去打擾這個規矩。


    素日也就三個大丫鬟,能在阿歡和顧清遠同時在的時候,進去侍候一會兒。於是顧清遠掀開珠簾一出來,就看到一個丫鬟在房間門前轉來轉去。


    “你在這兒轉悠什麽?”


    二等丫鬟金墜兒看到顧清遠,如蒙大赦:“少爺!請問您看到少奶奶了麽?”


    “許是在正房那邊呢。”顧清遠道。他本來對丫鬟之事並不上心,可是冷不丁看到這個丫鬟居然蓄了滿眼的淚,皺眉道,“我不是回答你了麽?你哭什麽?”


    金墜兒抽抽搭搭的:“並、並不是因為您……”


    顧清遠心中揣著事兒呢,本來就有些煩躁,看見這個丫鬟居然哭得更凶了,蹙眉喝到:“哭哭啼啼的,喪氣不喪氣!”


    他平日裏難得發火,畢竟已經是朝堂之上的人物,最重要的就是喜怒不形於色。於是丫鬟們也早就習慣了少爺的冰塊臉。今日他毫無預兆地突然震怒,把院中的三四個丫鬟都嚇了一跳。更不用提離他更近、直麵怒氣的金墜兒了。


    顧清遠閉了閉眼,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一甩袖離開了。


    金墜兒被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當晚就病倒了。


    ·


    阿歡同顧清遠在顧夫人處用罷晚膳,二人一同回朗月居去。顧清遠心情已經平複地差不多了,甚至有心情同阿歡討論明日去哪兒玩。


    “我在玉帶河上包了一隻畫舫,明日我們去遊湖,之後去醉仙樓吃十八宴,如何?”


    阿歡心中十分雀躍,想大呼好啊好啊!麵上隻做端莊:“如此甚好。”


    顧清遠瞄了一眼阿歡,覺得她的表情怪怪的,但是並未細想。他也知道阿歡失憶之前的性子,雖然總體來說是得體的,可是卻也是嬉笑怒罵的一個鮮活的姑娘。


    而現在的阿歡,雖然比失憶時要端莊嫻雅許多,可是顧清遠卻怎麽都覺得有點不對勁。


    而哪裏不對勁,他也不知道。


    於是他隻當是阿歡恢複記憶之後發現自己已然成親,然後日漸沉穩。


    便也沒有多想。


    阿歡自然能感覺到顧清遠瞄她的。她心中小鼓直打,還以為哪兒漏了餡兒。她自己也並不太記得之前的性格如何,隻是按照廣陵郡主的囑咐,對丫鬟是冷淡再冷淡,對夫家人就是端莊再端莊。


    而廣陵郡主之前和阿歡雖然關係一直在修複,可畢竟二人疏遠了那麽多年,廣陵郡主對她的了解也是有限,於是阿歡雖然按照廣陵郡主的叮囑在做,也難免有些矯枉過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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