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麵聖不過就是皇帝對顧陸兩家表示慰問,賞賜了一些東西之後,彰桓帝就帶著陸紹明、顧瑀、顧清遠一同去了上書房,留著鄭皇後招待顧陸兩家的女眷。值得您收藏


    對於這個對自己有偏見的皇後,阿歡著實沒有什麽好感。不過好在有她在,促成了自己同顧清遠的婚事,這一點阿歡還是蠻高興的。


    顧夫人雖不知道鄭皇後同陸家之間的齟齬,可是在京城長大的貴女,察言觀色仿佛是與生俱來的本領,早就看出來現場氣氛的尷尬。她平素雖然最討厭虛與委蛇,可是不代表她不會,言笑晏晏地聊了幾句後,顧夫人就提出“剛剛回京,府中有許多事情尚未安排,請娘娘恕罪”。


    廣陵郡主也順勢起身告辭。


    鄭皇後也早就厭倦了看到阿歡,一看到她那張狐媚臉,就想起來自己長子在她成親後遠赴邊疆之事,巴不得他們趕緊走,連麵子情都懶得做了:“既然這樣,那本宮就不留你們了。來人,送郡主和顧夫人。”


    ·


    顧夫人雖然還是對阿歡有些許不滿,可阿歡千裏迢迢來到永安陪伴顧清遠,其中情誼她也是看在眼裏。她體諒阿歡同廣陵郡主許久未見,便乘馬車獨自離開,給她們留了獨處的時間。


    阿歡同廣陵郡主一同上了衛國公府的馬車。兩人相對而坐,卻彼此無話。


    阿歡心知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說一句忤逆也不為過,看到廣陵郡主依舊精致的麵龐,滿腹的話語一時間卻不知從何說起。最後還是廣陵郡主打破了沉默:


    “在永安怎麽樣?顧家人口多,你剛去想必是適應不了……”斟酌了一會兒,廣陵郡主又道,“你現在剛回京城,身子不知道怎麽樣,要不要喊個太醫來把把脈?”


    阿歡哪見到這般語無倫次的廣陵郡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廣陵郡主有些緊張的情緒被這一笑帶走不少,嗔怪地看著阿歡:“你這孩子,笑什麽?”


    阿歡坐到廣陵郡主身邊,緩緩伸出手去挽住她的胳膊,溫聲道:“娘,永安一切都好……”


    一路同廣陵郡主敘舊,她自然隨之回了衛國公府。當衛國公府的丫鬟小廝們看到許久不見的大小姐回來了,都很高興。而最歡喜的當然要數陸老夫人和潯陽大長公主了。陸老夫人看到阿歡,一把摟在懷裏,哽咽道:“總算回來了,好孩子受苦了……”


    潯陽大長公主也心疼極了:“我怎麽看著阿歡瘦了呢。”阿歡看著兩位老人,免不了又是一陣安撫。


    廣陵郡主抱著已經會牙牙學語的阿圓立在旁邊,看著麵前這一副其樂融融的景象,微微勾起唇角。


    真好,大家都回來了。


    ·


    夜色漸晚,阿歡吩咐人準備馬車準備回顧府之後,抱著阿圓舍不得撒手:“阿圓真的越來越可愛了,看看這軟軟的小臉兒!”


    一個聲音由遠而近:“看阿圓可愛,就自己生個唄!”是剛從朝廷回來的陸紹明。阿歡許久沒見到陸紹明,正準備親親熱熱地撒撒嬌,卻見他身後居然跟著一個熟悉的身影——顧清遠。


    顧清遠怎麽來了?


    阿歡同顧清遠麵麵相覷,還是陸笙歌反應快,拉著顧清遠就往裏走:“姐夫,你來接我姐嗎?”


    顧清遠朝他笑了一笑,然後就繞過她去拜見諸位長輩。阿歡沒想到他會來,有些措手不及,臉上就難免掛了些許的尷尬。可顧清遠笑得一派風清月朗,還在同陸老夫人寒暄:“近來有些瑣事纏身,許久沒有來拜見祖父祖母,是清遠的不是……”


    阿歡抱著阿圓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最後還是陸紹明來打了圓場:“清遠和阿歡今日剛剛回京,想必也累著了,還是早點回自己府裏歇著吧。”


    ·


    二人登上馬車的時候天色已晚,阿歡正想吩咐車夫掉頭去顧府,誰知道顧清遠剛在阿歡對麵坐下,突然道:“去玉帶河。”


    阿歡有些疑惑:“怎麽了?去那兒做什麽?”


    顧清遠隻是回了她一個笑容,便抿唇不語,倚靠在車壁上合眼小憩。


    他好像瘦了一些,眉眼愈發顯得清晰。或許正因如此,他整個人更清俊了。阿歡坐在他的對麵,不知怎麽的就想起來初見時他的樣子。


    一襲玉牙白繡瀾邊的月白長袍,腰束白玉帶,足蹬朝雲靴,麵若冠玉、目似點漆,長身玉立,似刀刻的清俊眉眼讓他在一片雪色梨花之中,有如神祗一般光華奪目。


    ……


    阿歡閉上眼睛,這短短幾年的事情一幀一幀地在眼前閃過,曆曆在目,清晰如昨。原來不知不覺,他們已經一起並肩走了這麽遠了。


    日子過得真快啊。


    “想什麽呢?”


    一個輕柔的聲音忽然傳入耳中,阿歡睜開眼睛,卻忽然發現不知什麽時候顧清遠坐在了自己身邊。他目光灼灼,阿歡能看到他清澈明亮的瞳仁中自己的臉龐。


    “在想……我們的這幾年。”她話音未落,卻聽到車夫的聲音:“少爺、少夫人,我們到了。”


    顧清遠衝著阿歡展顏一笑,率先躍下馬車,握住阿歡的手扶她下車:“來,我帶你去個地方。”


    其實馬車停在這裏,阿歡已經大概知道他要帶自己去哪兒了。


    那是當年他們一起來過的地方。


    那時候春光正好,滿目山嵐翠。現在的玉帶河,雖然不複當時的青蔥,可是河麵上飄滿了花瓣落葉,河岸兩邊點綴著星星點點的燈火,看起來別有一番浪漫氣息。


    阿歡不明白顧清遠帶自己來這兒做什麽,可是她既來之則安之,任顧清遠拉著自己,直到走到了玉帶橋上。


    顧清遠鬆開阿歡的手,立在橋上遠眺。夜晚的涼風揉揉地拂過他們的臉頰,顧清遠聲音沉沉響起:“阿歡,你沒來永安的那會兒,我經常想,如果你真的同我和離,我雖難受,可是大抵也會放手的。”


    阿歡沒料到他會突然提及此事,一時間有些錯愕。顧清遠稍稍偏頭,眸中映著阿歡的影子和燈光,顯得清輝熠熠。“可是後來你去了……阿歡,我很感動,真的。”


    周圍夜色靜謐,喧囂的京城似乎也已經離他們遠去,唯有玉帶橋下汩汩流淌的水,“河流奔湧不息,永不回頭,雖然我們不會回到過去,可是我們從現在開始,好不好?我們一切從頭開始,好不好?”


    阿歡撞進他的目光中,那裏仿佛盛著最深邃最濃鬱的情感,仿佛想把她溺斃其中。他鳳目微垂,目光溫柔繾綣,聲音低沉而悅耳:“阿歡,今後可願隨我柳下走?與你滿頭楊花共白首。”


    阿歡擦了擦微微濕潤的眼睛,“我願意。”


    ·


    半夜時分,顧府卻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葵心匆匆忙忙地從朗月居內走出來,問守在門口的小丫鬟:“少爺到了沒有?”


    小丫鬟正抱著一隻狂吠不停的狗,急得快哭了:“前門還沒有消息。不過葵心姐,海棠姐去衛國公府之前把毛毛交給了我,可是毛毛不聽我的啊。”


    葵心歎了口氣:“少夫人正值難產之際,毛毛素來通人性,想必也是著急的。不過你千萬抱住了,別讓它進了屋!”


    顧夫人守在朗月居正廳,正焦急地踱來踱去:“折騰了得有兩個時辰了罷?阿歡可受罪了……”她正在焦急,卻聽門外有丫鬟的聲音:“少爺回來了!”


    丫鬟聲音未落,顧夫人就看到自家兒子顧清遠大踏步地走了進來。“怎麽樣?阿歡怎麽樣了?”


    顧夫人上前握住他的手,拉他坐下,“清遠你先別著急,產婆都是一應俱全早就備好的,隻是……阿歡進產房已經快兩個時辰了。”


    顧清遠越聽眉頭蹙得越緊。忽聽產房內傳出阿歡的一聲疼痛至極的喊叫,顧清遠坐不住了,三步並作兩步就往產房裏衝。


    顧夫人一句“這與禮不合”還沒出口,顧清遠就沒影了。夫人都沒攔住,門口的丫鬟怎麽攔得住,於是就任顧清遠衝進了產房。


    阿歡正疼得不知人事幾何,渾身汗涔涔地,看到顧清遠出現在自己眼前,她還以為自己疼出了幻覺。


    直到顧清遠握住她的手,她才發現這不是幻覺。


    顧清遠看她已經疼得整個人都微微發抖了,頭發被汗打濕粘在額頭上,心疼得不得了,撫上她的臉頰:“阿歡,阿歡你看看我……”


    阿歡竭力向他笑了一下,緊接著就因為洶湧而來的疼痛而猛地咬住了嘴唇。太疼了,疼得她開始顛三倒四地想起來之前的事情。她想起一年前顧清遠帶她去了玉帶橋,她想起來之前顧清遠和她在永安……


    她微微睜眼,看著麵前的顧清遠,忽地生出一種苦盡甘來的幸福感。


    青山在,人未老。


    真好。


    ·


    一聲嬰兒的啼哭嘹亮地響起,等在外麵的顧瑀和顧夫人對視一眼之後,不約而同地問出來報喜的丫鬟:“大人孩子都還好嗎?”


    葵心首先出來報喜,滿臉的喜氣洋洋:“恭喜老爺,恭喜夫人,少夫人安全誕下小少爺!”


    顧夫人喜極而泣,連連念了好幾句佛號:“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都平安就好!”


    顧清遠緊跟其後,抱了一個小繈褓:“爹,娘,這是芽芽。”


    顧夫人把那小小的一隻抱了過去,輕聲勸哄:“小寶寶,我是你的祖母……”


    顧清遠望著那一個小小的繈褓,忽地生出一種幸福感。


    這是芽芽。


    是我和阿歡的孩子。


    青山在,人未老。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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