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鑫忙活得都忘了吃晚飯,喬振澤跟她坐在辦公室裏,一個改方案細節,一個按照他的指示修改報價,最終核算統計,曹鑫專注得盯著電腦,時不時得能聽到斜後方那個人輕微得咳嗽。


    曹鑫回頭“感冒了?”


    喬振澤擺擺手“沒事。”


    曹鑫又專注在自己的核算上,這次的昌茂費用統計報價她從一開始就跟進著,或許比別的財務知道的都多,因為靠著那一點信任,喬振澤覺得她早晚是自己家人,報價方麵從來都是讓她插手參與,但曹鑫對外掩飾的很好,偶爾跟高層接觸了一兩次讓人撞見她也知道大家都罵她“狗腿子”“小衛星”,但自己必須忍了,因為公司的總裁是自己男朋友的表哥,既然是一家人,那就必須擔待住。


    終於忙完手頭上的,曹鑫去後麵裝訂,貼上封皮,遞給喬振澤,喬振澤這會兒已經有點昏睡著的狀態依靠在辦公室的沙發裏,單手支著額頭。


    “喬總。”曹鑫輕輕得問“我做好了標書,你再看看吧,別有什麽錯別字。”


    喬振澤慢慢抬眼皮“封上吧。”


    曹鑫答應了一聲,從架子上抽出牛皮紙袋把標書放進去纏上了封口,又貼了個“絕密”字樣的白條在封口上。


    她又看著喬振澤,喬總今天的狀態很不佳,曹鑫關心道“喬總,早點回去休息吧,明天還要競標。”


    喬振澤擺擺手“你回去吧,辛苦了。”


    曹鑫點點頭,拎起包要走的時候又回頭看看他,最終還是走回財務室拉出自己抽屜的二格,拿出一板藥,她擠下來兩顆放在餐巾紙裏,又回到了辦公室。


    她把藥遞給喬振澤“喬總,您可能是熱傷風,吃點藿香正氣膠囊吧。”


    喬振澤也沒抬眼皮,緩緩點了下頭“放著吧,我一會兒吃。”


    曹鑫也沒轍,放下藥就走了。


    剛到小區就接到孫智奇的電話“怎麽還不回來?”


    “到樓下了,馬上上去。”


    “電梯壞了,還沒修好,你走上來小心點,二樓的樓道燈壞了。”


    曹鑫笑笑“知道了。”


    結果剛到走到一樓要往二樓上的連接處,她就看到小小的窗子灑下的月光裏兩具軀體像互相纏繞攀升的藤蔓一樣糾纏著,樓道裏沒有燈,曹鑫剛開始沒看仔細,站在樓梯下麵往上走了一步,這下子接著月光看到兩個人正在擁吻著,她嚇了一跳,“啊”的一聲轉身就往樓下跑,邊跑還邊想現在的人怎麽都這麽沒素質。


    這一聲驚叫雖不算石破天驚,也是打斷了倆人的雅興。陳啟往前傾著直接把季橙懟到了牆上,他伸開手臂在她耳側支撐著牆麵,唇漸漸離開,倆人克製得喘著粗氣,鼻子裏傳來呼哧呼哧的聲音,陳啟低著頭,慢慢把額頭貼在她的鎖骨上。


    季橙抱在他腰間的手漸漸上移撫摸著他的背,一下下順著,又漸漸往上勾住了他的脖子,手指能摸到他低頭時後脖頸的一塊小小凸起的骨頭,他的皮膚很細膩,比一般女人都細膩,很少見到毛孔,但膚色是健康的蜜色,季橙每次接觸到他肌膚的時候總會想起某種動物,住在熱帶雨林裏的那種吧,渾身總是有些潮濕,每根筋骨都蓄勢待發。


    季橙漸漸把手指插到陳啟後脖頸的短發裏,低著頭看他“上樓,去我家吧。”


    陳啟卻不說話。


    “我是自願的,自己樂意的。”


    陳啟慢慢撫摸上她的手,毫無預兆得捏著她的手狠狠抽向自己嘴巴,這一下打得結實,也嚇了季橙一跳。


    陳啟喘著粗氣,今晚他一定是喝多了,覺得有好多要說的話,但都堵在嗓子裏如鯁在喉。就好像小時候假期作業拖到最後幾天,不得不胡亂得寫一通,一頁20道題的算術本薄薄一小冊,全是應付差事亂填的數字,他知道老師不會那麽負責的看,也果真是屢試不爽。


    這次卻可能沒有僥幸了,與年幼的時候不同,那時候他沒有顧慮,他沒有押上某樣東西賭自己的僥幸,可是現在他知道自己押了什麽,也知道對麵的那位姑娘嫉惡如仇,做事像凜凜的風,絕對不會有回旋的餘地。


    他抬頭望著窗外“季橙,今晚有啟明星。”


    季橙配合著往外看“哪一顆?”


    陳啟指了指“我的家鄉有個說法,啟明星第一次亮起的夜是神明回歸土地的時候,那時候我們幾個孩子都虔誠得坐在山頭上等,等看到森林之神的影子,等啟明星眨三次眼睛的時候,聽說可以許三個願望,很靈的,我們都搶著許願,生怕排到後麵。”


    正說著啟明星果然閃爍了幾下,季橙甚至懷疑自己的眼睛,卻不得不提起一口氣眼神透露著虔誠。


    陳啟也望著窗外笑了下“運氣真是好,三次都讓給你。”


    季橙默默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一字一頓得說“陳啟愛我,陳啟愛我,陳啟愛我。”


    陳啟好半天沒動,目光也膠質在了窗外的天空裏,最後他笑了一下“白許了,三次都浪費。”


    怎麽可能不愛你,就像開得好好得車突然爆了胎,你下車仔細一看,一枚頑固的鐵釘紮在車胎裏麵,拔不出來,隻能換胎,她就是那麽頑固,你是沒法把她從你心裏開除了,陳啟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竟然有些認命般的無奈,但是要換嗎?陳啟心裏一陣陣的疼。


    是真疼,比小時候額頭磕到暖氣片上縫針還疼,比上樹掏鳥蛋不小心掉下來還疼,比初中英語老師拿著衣服架抽手板還疼,比在部隊的時候負重跳沙坑時第一次腿骨折還疼。


    這疼真的是悶在心裏的,你想疏解,你想找個法子,但是沒有,血氣方剛的年紀,但也褪去了青澀和懵懂,卻還是應對不好愛情這種屬性不掉,ctrlz不掉。


    季橙這會兒也望著窗外,心裏卻想著一件事,有時候很多人定義什麽叫“幸福的女人”,網上有很多公知,百度有很多知乎,大家說得大同小異,可是季橙現在突然覺得都不對,幸福的女人就是傻鳥,就是一輩子被一個男人騙得團團轉而不自知。


    反之一個男人一輩子的成功不是金錢不是地位,可能是會一門特別牛逼的愛情“千術”,這千術讓你在心虛和有隱情的情況下仍然保持演技一流,把身邊的女人騙得團團轉,這也算是一種負責任吧,至少我有自信騙你一輩子,有自信你早晚都不會有明察秋毫的一天,你就好好得窩在你那一方天地裏做個小女人,外麵的世界沒有欺騙、爾虞我詐,什麽都沒有,你隻要守著這個人,享受他的“千術”,這就是幸福的。


    但偏偏陳啟學藝不精,又挑了個季橙這樣的a級體驗師,雙方博弈幾個月就敗下陣來,至少現在在愛情上,彼此勢均力敵——都覺得快要到盡頭般的絕望。


    可是自尊讓兩個人都不吐口挑破,煎熬、忍耐,愛情真的太包容,容得下這麽多情愫。


    季橙默默低下頭,心裏陣陣絕望。


    anshow,上大學的時候老師在英語課後放了這部電影,一個男人生活在全是偽裝全是演員的世界裏,周圍的人對他虛情假意,連自己的母親和妻子都是按照劇本指派的演員,原本an過得很快活,下了班跟朋友喝點啤酒,坐在屋子裏偷偷粘貼初戀情人的照片,其實連初戀情人也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但他卻很快樂,每天笑著跟人打招呼,笑著應對那些甘之如飴的瑣事,因為他不知道,他不知情,他像個傻子,傻得可憐,傻的安心。


    季橙要是什麽都不知道就好了,她也會快樂。


    anshow的最後男主人公識破了一切,他坐上暴風雨中的一葉扁舟準備逃離這個世界,他回頭,望著攝影機,選擇原諒“如果以後見不到你,那麽早安、午安、晚安。”


    an笑得自然,然後毫不猶豫得開啟了身後通往新世界的大門。


    季橙抵著陳啟的額頭朝他笑了笑“晚安,陳啟,晚安。”


    陳啟點點頭“明早我接你,中午一起吃飯。”他已經在強力克製自己的情緒,但還是能聽出那一絲絲故作鎮定的心慌。


    這也算,早安和午安了吧,季橙這樣想。


    ***


    曹鑫二十分鍾後才上樓,在樓下的長椅裏等了一會兒,見到一個男人出了樓道,她才慢慢起身回了家,站在門口籲了口氣,然後換上拖鞋走到客廳,就見到孫智奇正襟危坐得坐在那裏。


    “這麽晚。”


    “弄標書,要做事情太多了,怕出錯。”


    “就你跟我哥?”


    曹鑫皺著眉看他“還能有誰?這種保密的事情你想越多人知道越好?”


    孫智奇冷笑一聲“連我都沒讓留那,曹鑫,你麵子夠大的。”


    曹鑫仍然皺著眉看他“你不會連你哥都要懷疑吧!你腦子是不是有病!”


    孫智奇卻騰得一下站起來走過去鉗製住她的肩膀狠命搖晃著“是啊!我哥比我有錢,你就是愛錢!你是不是勾搭上我哥了!”


    “放手!”


    正說著包裏的手機響了一聲,孫智奇眼珠軲轆著看向那邊,然後飛快得走過去拉開拉鏈掏出手機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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