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隻剩下兩個人,趙夢嵐半天沒說話最後隻淡淡說了句“吃吧。”


    季橙默默吃著,趙夢嵐又看她“我聽賀健說你英語不錯。”


    “剛工作的時候也不靈,報了個英語班,現學現賣的。”


    她又突然若有所思得抬頭看趙夢嵐“趙總,要不把禮凱送到雅思速成班吧,一對一的補課固然心裏覺得踏實,但我還是認為跟大家在一起,每天跟著外教,還有英語角這樣的地方,氛圍到了自然學得也快。”


    趙夢嵐笑了“沒那麽麻煩,禮凱英語還算不錯,我們不準備讓他高考,去年考雅思成績就差一點點,我還是想讓他在家學,你不知道現在這小男孩都皮實得很,你給他送出去上課,到時候他半路跑了去哪玩你都抓不回來,再認識些不三不四的朋友,真是讓我們做父母的苦惱。”


    她給季橙遞過來芝士粉,輕描淡寫得說“你看這樣行不行,以後禮凱的英語你來輔導,這樣也能常來家裏坐坐。”


    季橙趕忙要拒絕,趙夢嵐卻笑著製止“我啊,讓你常來家裏坐坐也是有私心找你做些別的事,你也知道,我做楓嵐協會理事長這幾年攢下不少的資源,我家老賀原本是個粗人,由於我一直在做公益事業,所以他現在上了年紀多多少少受了我一些影響,也越來越關注這方麵,他基金會的事都是你在打理,我問過兩回他都說你做得很好,我是想你也過來幫幫我,放心,這次是盈利的項目,也能給美澳帶來點創收。”


    季橙看著她“趙總您有什麽吩咐就直說。”


    “有一家新加坡的畫廊一直在聯係我,希望我能去新加坡開一次公益畫展,也許不是一次,做好的話以後每個季度都會有這樣的活動,在畫展上會和拍賣公司合作,知名企業的老總我這也有不少名單,到時候邀請他們過去,競拍字畫的錢當然一部分算作咱們的人工費用,一部分是給畫廊的供應費,剩下的我們還是用在公益事業上。”


    季橙點點頭“做活動行,但是給禮凱當老師……”季橙輕笑了下“我怎麽可能給禮凱當老師,這說不過去。”


    “以後你常到家裏來——”


    “常到家裏來可以,做活動也可以。”季橙突然打斷“但是當禮凱英語老師不行,禮凱那個孩子正是叛逆的年紀,你也看見了,他對我有些敵意,我做不好這個工作。”


    說著季橙用披薩鏟放了兩塊披薩在盤子裏“我可以幫你上樓勸勸他,但要我做他老師這個我有些為難。”季橙朝趙夢嵐抱歉得笑笑“仔細算算我比禮凱大不了幾歲,也很難讓他聽我管束。”


    季橙端著盤子上樓,趙夢嵐看著她。


    成了。


    趙夢嵐微微一笑,她有時候懼怕季橙的聰明,怕她年輕果敢的想法和作為,怕她今日在聽說趙夢嵐要在新加坡開畫展時過多的思慮和不敢應承,所以趙夢嵐找了個更棘手的話題,讓季橙隻能專注於推脫當家教的事情忽略海外活動上的思考,隻能快速應答下來,其實要是仔細想想,一個中國政府部門下麵的理事會,怎會沒有紅頭文件就到海外開展,還能做起拍賣募捐這種金融項目,季橙還是年輕,夠機敏卻欠缺老道。


    可正是趙夢嵐看重她的地方,效率、情緒化、執著、辯是非,很難找到這樣的姑娘,還得長得不賴能拿出手。


    季橙敲了敲房門,沒有動靜,她推了一下門,發現沒上鎖。


    禮凱的房間貼滿了棋魂和幽遊白書的動漫海報,還是這個歲數男孩子的氛圍,牆上掛著把貝斯,這會兒他正枕著疊起來的被子躺在床上發呆,看見季橙進來也沒動作。


    季橙把披薩放到桌子上順便坐在了轉椅裏,很舒服的一把椅子,她又看了看這屋裏的擺設,寬大的書架裏麵擺滿書籍,但打眼一看就知道是全新的,倒是最下層的一排漫畫估計被人翻久了卷著邊兒,門後的角落裏還有個小小的冰箱,到膝蓋那麽高,非常刺眼的黃色,季橙走過去拉開,發現裏麵裝著幾罐凱撒啤酒和可口可樂。


    季橙拿出來一罐啤酒,回頭拋給禮凱,禮凱一把接住,瞅她一眼起身坐在床沿邊上。


    季橙也拿了一罐,哢得一聲拉開,站在冰箱前就咕咚咕咚得喝了半罐,然後她咧嘴笑笑“你爸給你創造的環境真不錯,我小時候可沒有這些。”


    季橙走過去撫摸寫字台的邊緣“真好,我小時候都是坐在煤爐子邊上的馬紮上,作業本就放在凳子上寫,到了冬天,還要顧及蜂窩煤別燒沒了,有時候寫作業到很晚,多多少少鼻孔還是被熏得黢黑。”


    她朝禮凱眨眼,微微探身靠近他小聲說“上次你說她不是你媽,那賀健也肯定不是你爸嘍,這我更要為你鼓鼓掌了,不是親生父母,給你這麽好的環境,還能供你出國,捧在手心養著,怎麽就捂不熱一顆少年的心呢。”


    禮凱看著她逼近的臉,冷笑一聲“除了給我錢,他們還能給我什麽。”


    季橙微微一笑“我怎麽沒有哪個親戚願意給我錢養著我呢。”


    禮凱慢慢別過頭去“他們總是跟我對著幹,我喜歡做的事情,我喜歡的人,他們都要阻攔。”禮凱說著還望了眼牆上的貝斯“最貴的貝斯,最先進的效果器,卻不允許我跟樂隊的朋友來往,你叫季橙吧,你知道這感覺嗎?就是你用心良苦造了十年的小船,某天早晨興高彩烈的站在海邊準備出海,卻發現海已幹涸,連海鷗都不願靠近你。”


    “你知道嗎禮凱,我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比你還容易委屈,容易憤世嫉俗,容易心裏惡狠狠得咒罵這個社會的不公平,但我現在28歲,應該比你大十多歲吧,我已經沒有那麽恨這個社會或者某個人了。”


    禮凱眼裏有紅血絲,但卻平靜異常得看著她“為什麽沒有那種感覺了?”


    “長大了,眼界也開闊了,之前被人捅一刀的感覺現在仿佛被蚊子叮了一口,還有就是原本想不明白的事情,現在更加糊塗,索性就認了,但可不是認命,是認了成長這個自然法則。”


    禮凱看著她不說話,季橙知道他在思考。


    “你的那個老師,上次來的時候我就知道她會很快提出辭職。”


    禮凱深深吸了口氣“為什麽?”


    “打扮得清純,紮著馬尾,穿著球鞋和白襯衫,幹淨剔透的模樣,眉宇間也怯懦文靜,可是路過我的時候居然噴了lbo的橙花香水,女人的心機和媚都是喜歡藏在骨子裏的,那種為了掩人耳目的欲蓋彌彰的裝扮,還有那些欲求不滿希望速戰速決的貪心,在她身上那麽突兀的碰撞——”


    季橙看著愣愣的禮凱,繼續笑著說“還有啊,小夥子,我得跟你說個事,沒有哪個女人想跟你長期維持不見光的愛情卻要任由你把吻痕留在脖頸處,再不小心她也應該把扣子扣緊,離開的時候那個深鞠躬讓人不得不多看她兩眼,她心有點急,這點我是有點瞧不上她的,知道她想短線要一筆錢不會獅子大開口,所以你母親能給她一百萬這個數目,真是令人動容。”


    禮凱還是不說話,嘴緊緊抿成一條線,斜眼瞪著季橙,季橙偶爾有一瞬間也真是怕了年少輕狂的禮凱這個殺人般的眼神,她直起腰指了指桌子上的披薩。


    “我走了,你記得吃晚飯。”


    說著季橙推開門,禮凱卻突然在後麵叫住她“季橙!”


    季橙回頭,挑眉,不知道他準備說些什麽。


    “謝謝。”禮凱淡淡得說,然後低下頭。


    季橙輕輕得點了下頭“知道了,不客氣。”


    “還有。”禮凱又抬頭看她,眼神堅定“你離賀健和趙夢嵐遠一點,至少不要跟著他們走太深,他們都是這個社會的蛆蟲。”


    季橙愣了下神,之後笑笑“難為你人前人後還叫他們爸媽,已經這麽大仇這麽大怨了嗎?”季橙說完關上了門,權當是小孩子對父母誤會太深說得氣話。


    ***


    陳啟坐在火車靠窗的位置看外麵天色漸漸暗下來,成片成片覆蓋著白雪的荒原,還有高壓電線拉起的界限。


    餐車推過來,他買了碗泡麵接了熱水重新坐回來,把叉子放在泡麵蓋上,無聊得數著秒。


    手機震了下,他打開看是一條銀行發來的賬單短信,正往下滑的時候手機又“叮”得響了一聲,陳啟打開郵箱,發現是財務發來的報表。


    火車裏信號不好,陳啟點開附件一直緩存著等待打開,索性麵也泡的差不多,他開始吃麵。


    吃了沒幾口手機就漸漸暗下來,陳啟又用手指頭點了下屏幕,百無聊賴得瞥了一眼。


    他一下頓住,皺著眉一把拿起手機,看了又看,之後趕緊給財務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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