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吹起帶有淡淡海潮香味的風。


    風不大,但久久未停。


    緩緩地來回摩娑一望無際的草原,覆蓋大地的整麵青綠搖擺舞動。時值盛夏,野草高到快要觸及人的腳踝,鬱鬱蔥蔥翠綠一片。


    這位青年聽著草隨風擺動發出的聲響,聞了聞海潮殘存的香氣。


    (看來就快到海邊──雷姆了。)


    然後,心已經飛到還沒看見的丹克伍德州的海港州都。


    青年實在大膽。


    之所以這麽形容,都是因為他是名統帥一支軍隊的將領,眼下還擺好陣式,與敵軍僅隔四町(約四百公尺)相互對峙,戰火已是一觸即發。


    黑發黑眼的他,像是把自己那副算不上高大的纖瘦身軀,裝飾在馬背上。


    堪稱秀氣的臉蛋,沒有透出一絲武將的威猛氣息。


    但是,沒有半個士兵小看他。


    畢竟所有人都知道,這位別稱為冷血皇子(boreas)的青年,性格有多麽冷酷無情。


    他的本名是基爾克斯?查爾斯特拉?庫羅德?索馬。


    另一個身分為庫羅德帝國的第四皇子。


    今年二十一歲。


    基爾克斯在不見停歇的風中,再度望向敵營。


    眼前昂揚翻動的是丹克伍德公爵家的雙魚紋旗幟。


    庫羅德曆二一一年,八月十一日。


    基爾克斯於波羅洛洛斯決戰中擊潰公爵與第二皇子謝爾特組成的反叛軍後,率兵趁勢追擊,到此清剿公爵去世後還據守在丹克伍德州的叛軍。


    現在與基爾克斯軍對峙的正是剩餘的反叛勢力。


    敵營將作為主力的步兵配置在中央及左右兩翼,分別擺出橫陣。


    並讓士兵持拿長槍(pike),負責防禦與迎擊。


    同時在長槍陣後方,也能瞧見弓兵的身影。


    從列陣士兵那種無懈可擊的迎戰態勢,就能看出他們訓練有素,而且身上的裝備也十分精良,不愧是財力雄厚的丹克伍德家麾下的士兵。


    在左、中、右三陣後方,還設有以騎士(重裝騎兵)為核心的預備部隊。


    敵方布下的是最傳統的陣式。


    騎士會趁步兵以長槍陣與弓箭牽製對方時,由左右其中一方,繞行至敵軍背後,采取鐵錘敲向鐵砧般的攻擊戰術。


    三百年前,史上首次統一全大陸的渾沌大帝最愛使用的即是此種「正統戰法(orthodox)」。


    匯集大量的步兵從正麵與敵軍開戰,再趁隙派出少量的精銳騎兵,從兩翼迂回突襲敵陣,這其實是種極傳統的戰術,在渾沌大帝之前就一直存在於世。


    然而渾沌大帝改寫了戰術曆史(趨勢),之前與之後的最大差異就在於他十分重視預備部隊。


    在他之前,主流的戰爭型態相當野蠻,打仗時敵我雙方總之就是把士兵配置到最前線,盡量橫向排列到與戰場等寬,借此確保攻擊力,之後隻是正麵硬碰硬互打。


    然而,渾沌大帝擺出乍看之下不利戰況的陣式,保留部分兵力按兵不動,再隨戰況演變運用這批預備部隊,己方出現疏漏時就由他們補強,發現能擊垮敵陣的破綻時就派他們撐大破口,確立出一套靈活的用兵戰術。


    此外在騎兵的配置方式上,渾沌大帝也有獨到之處,在他之前通常都會配置於兩翼,但他厭惡這麽布陣。畢竟敵軍如果一開戰便使出奇計,在兩翼騎兵的數量上做了變化,自軍此時如果還將騎兵平均配置至兩翼,無形中就已屈居於劣勢。與其這麽配置,還不如把騎兵調做後方的預備部隊,觀察對手如何出招後,再決定要派多少兵力至左右兩翼,如此一來在作戰上就能隨機應變(培育和保有騎兵隊所費不貲,若沒任何折損也是一大貢獻)。


    渾沌大帝依據過往經驗和戰爭史的統計,參悟出戰時會先進入敵我步兵的膠著狀態,騎兵要到交戰後的激戰至尾聲階段期間,才能發揮決定性的作用。也因此看透一開始就把騎兵匆忙配置到兩翼的戰術已無意義,隻是徒留形式。


    畢竟開戰後,扣除「己軍在人數、士氣、精量度、裝備上大勝敵軍時」、「占有極大地利時」、「決定發動奇襲時」三種情況,率先出手其實占不了什麽上風,靜觀其變並確實應對才符合用兵之道。


    渾沌大帝深知個中道理,並替後世留下最佳的典範。


    時至今日,基爾克斯等當今將帥無人不知「必須更準確地調度預備部隊,到最後一刻都還要保留兵力以應付各種狀況」的「基本戰術(orthodox)」,同時也都具備堪稱名將等級的戰術分析能力,這些都是渾沌大帝相關研究普及全大陸的成果。


    如今──列陣於基爾克斯眼前的敵軍將領,根本是完整重現這項基本戰術。


    而且,對方的人數看起來還略勝己方。


    基爾克斯的部隊由於僅接近四千人,因此對方兵力大約是四千出頭。


    其實基爾克斯本來推估丹克伍德州留有一萬人左右的常備兵力,但猜測沒有將領能夠統領這些士兵,所以兵力應該會自動四分五裂。畢竟已亡逝的丹克伍德公爵采取恐怖統治,於領地內施行獨裁政治。世上有能力成為該公爵後繼者的人寥寥無幾,一族內也無其他名聲響亮的人物,因此基爾克斯推測丹克伍德陣營甚至無法統一是要決定投降求饒,還是出兵爭取談和機會。


    但現況又是如何?


    敵軍雖然不是一萬人全數到齊,但沒想到領地內還留有足以凝聚如此兵力的將領。


    照理說,高階將領應該全都隨同公爵前去攻打帝都了。


    基爾克斯衷心佩服公爵手下的臣子如此眾多。


    與他並馬前行的老幕僚長也嘀咕:


    「由此可知身故的公爵喜好廣納人才,決不是空穴來風。」


    基爾克斯聽聞最信任的老將這麽說後,不發一語地頷首認同。


    這名男子平時就致力勤於搜集帝國內外的各路消息。


    他名為奧根斯。


    年紀已過半百,也就是說他的年齡還沒老到基爾克斯的三倍,但人生曆練時間卻是基爾克斯的一倍以上。


    奧根斯挺直腰杆坐在馬背上的英姿,比基爾克斯麾下任何將士都還要威風凜凜。


    裏頭空無一物的右手袖子悠悠地隨風擺蕩。這是他曾為祖國夏蘭特騎士公爵四處征戰的明證,世人因尊崇而替他取了綽號為「獨臂軍神(nuadha)」。


    「他們有辦法擺出此般陣容迎戰,或許真的能徹底守住雷姆跟敵人談和,可惜的是今天碰上的敵人是我們。」


    奧根斯這麽評論後,以真心憐憫的眼神看向敵軍。


    基爾克斯天性極度寡言。


    因此未作出半點評論。


    隻是舉起右手,往前方揮下。


    奧根斯代替他扯開喉嚨發號施令。


    「軍神波丹啊,請庇佑吾等!全軍前進!」


    麾下將士聞令後立刻整齊劃一地展開行動。


    若說丹克伍德餘黨軍隊擺出的是極為正統的陣式,那就隻能用極其異端來形容這些基爾克斯邊境軍的陣形。


    他們縱向排列三個由步兵構成的橫陣。


    丹克伍德方呈現左、中、右三陣,己方則為前、中、後三陣。


    為方便敘述,因此分別以第一陣、第二陣、第三陣稱呼。


    基爾克斯和奧根斯所在的騎兵隊,則是比這三陣還後方的第四陣。


    然而最令人不解的地方是,步兵未持長槍和盾牌,手上都隻拿著弓箭。


    意即前、中、後三陣皆僅由弓兵組成。


    此般的基爾克斯軍前進後,丹克伍德餘黨軍隊也隨之展開行動。


    士兵持拿長槍,以整齊劃一的步調逐漸迫近。


    超過三千名步兵構成的長槍陣肅肅進逼,壓迫感非比尋常。


    但是,基爾克斯軍無人畏懼,也無人驚慌失措。


    反而還麵露天不怕地不怕的笑容,不停邁向敵軍長槍陣,完全沒把他們放在眼裏。


    丹克伍德州的兵力確實精悍。


    不隻訓練有素,裝備也十分精良。過去有多達兩萬的這種兵力常駐此地,由此便可窺知逝世的丹克伍德公爵曾經握有多麽雄厚的權勢與財力。


    ,如今是訓練有成。


    兩軍相互逼近,敵我距離隻剩半町。


    基爾克斯軍的各級指揮官忽然下令停止前進後,全軍一絲不亂地停下腳步。


    接著第一陣的士兵紛紛拉弓,憑藉各自的判斷朝敵陣射擊。


    成千箭矢同時劃過空中,鳴響著箭羽襲向丹克伍德的士兵。


    從眼球貫穿至腦部,或射穿咽喉奪命,抑或穿過皮鎧射進心髒。


    整個敵陣響起臨死前的痛苦哀號。


    餘黨軍隊也開始射箭反擊,從長槍陣後方發動箭雨攻勢,但基爾克斯軍隻受到輕微損傷。畢竟他們的弓兵隔著長槍兵,隻能射出拋物線軌道的箭矢,因此威力和準確度都極其有限。


    相對於此,基爾克斯軍因為是直線射向前方的長槍陣,所以威力和準確度都較高。


    正因為基爾克斯軍布下奇特的陣形,舍棄自古以來的傳統戰術,不以己方長槍陣保護弓兵射箭,才得以實現這種戰法。


    而且每一名將士都身手非凡。


    箭矢都會避開敵兵盾牌或鎧甲的堅硬部位,不斷命中要害。


    持續抬升的殺敵效率,宛若體現出基爾克斯的性格,已到冷酷無情的地步。


    餘黨軍隊的主要武裝為長度超過三間(約五?四公尺)的長槍,這種武器的優勢在於可活用其攻擊距離,在敵人接近之前,就能單方麵刺殺他們。不過,也因為長度太長,士兵必須用雙手才能確實持握,無法再拿大盾。因此長槍兵都是用繩子綁住小盾垂掛在脖子上,勉強保護自身。


    即使如此,若是通常那種從敵方長槍陣後方射來的拋物線箭矢,都還有不錯的抵禦力,畢竟對手瞄準時無法避開有盾牌的部位。而且己方後列的士兵能匯聚、豎起多把長槍用作屏障,這也可抵禦拋物線箭矢的攻擊。


    而基爾克斯軍正因采用筆直射擊猛攻,所以才有辦法不斷射殺長槍兵們。


    基爾克斯以猛烈射擊成功痛擊餘黨軍隊後,暫時感到滿意。


    然而己方雖已搶先取得優勢,但餘黨軍隊會如何出招?會拿出什麽靈活的戰術?


    不過敵將並未特別應對。


    隻是讓長槍陣繼續整齊劃一地肅肅挺進,進逼基爾克斯軍的第一陣。


    「那樣帶兵是對的。」奧根斯在一旁以老師的口吻稱讚了敵將。「真有膽識,底下的士兵必須夠有勇氣、夠精銳,才能執行命令,就算遭受猛烈射擊也不會停下腳步。」


    如果敵將屈服於箭雨造成的壓力,下令全軍進攻自亂陣腳,或有士兵畏懼不前,抑或有人擅自展開攻擊,造成全軍不同調的話,光是這樣長槍陣就會瓦解。


    然而基爾克斯不曾期待會有這種結果,事實也證明敵人沒有無能到讓這種丟臉事成真。


    (話雖如此,但也沒證明他們能力出眾。)


    基爾克斯對餘黨軍隊投以冰冷的犀利眼神。


    敵軍持續前進,在雙方距離縮短至四半町時,基爾克斯軍第一陣展開行動。


    他們依照戰法,一起夾著尾巴撤退了。


    以堪稱俐落的逃跑方式左右散開,通過己方第二、第三陣兩側移動至後方。


    敵軍的長槍陣由於要維持步伐一致,因此不具上前追擊的機動力。


    接下來要迎戰敵人的當然是基爾克斯軍的第二陣,他們再次發動猛烈的直接射擊。


    期間安全撤退的第一陣士兵,則是在第三陣後方重新列隊。


    第二陣在與敵軍的距離縮短至四半町時,也預計會撤退到後方重新列隊,並由第三陣接手發動箭攻。


    此戰術就是要借由重複這種行動,維持一定的敵我間距,單方麵以弓進行攻擊。


    不過,敵將也是有大腦,不會一直讓敵方予取予求。


    因此在敵我距離縮短至四半町之前,已看得出敵方準備動用預備部隊的騎兵。他們應該是打算在己方第二陣一開始撤退,就派騎兵追趕攻擊。


    敵軍當然會這麽打算,畢竟這麽判斷十分正確。


    (但是現在才這麽判斷已經太遲了。應該在看到我們的陣形和裝備時就要預測到這一步。)


    基爾克斯露出冷酷的笑容。


    「在下覺得他們應該很難達到您的標準。」


    一旁的奧根斯則是麵露混雜憐憫的苦笑。


    基爾克斯即使未發一語,奧根斯僅由表情就能理解他的想法,畢竟這名老人從他還在繈褓時就一路照看至今,幼小時是他的貼身照料者,長大後是他的監護人,如今則是侍奉他的心腹。兩人之間可謂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敵軍的長槍陣終於靠近至四半町的距離,己軍第二陣開始撤退。


    此時敵營騎士隊已兵分兩路,行經敵軍中央部位兩側展開攻擊,目的在於追擊我軍的第二陣。


    己軍第三陣已拉弓猛射,想借此掩護第二陣撤退,但敵軍騎士隊也做好多少會有傷亡的覺悟,繼續無視箭矢,追趕前方逃亡中的士兵。


    結果勝負就此底定。


    原本不顧一切專注撤退的我軍第二陣,突然停止逃跑。


    接著丟下手上的弓箭當場彎腰,拿起事先藏在高到腳踝左右草叢中的長槍。


    並以訓練有素的速度,立即原地組成長槍陣。


    「怎麽會這樣!?」


    敵方所有騎士無不放聲大喊。


    進攻中的騎兵隊無法緊急勒馬止步,束手無策的他們隻能衝進長槍陣中,不停地自動送死。


    而且,基爾克斯軍也早就派出預備部隊。基爾克斯與奧根斯各自率領騎兵隊,分別從右翼和左翼前去迎戰敵軍騎士隊。


    勉強避開長槍陣送死的騎士們,也中斷了攻勢停止移動。基爾克斯他們趁這時反過來發動攻擊,不費吹灰之力就一舉殲滅敵軍的騎兵。


    並且趁勝追擊,接著迂回通過敵營長槍陣的左右兩側,企圖包圍剿滅敵軍。


    長槍橫陣正麵的攻擊力與防禦力具有絕對優勢,但難以應付來自側麵和背麵的攻擊。


    「我們投降!投降!」


    在完成包圍前,敵陣中先有人出聲認輸。


    出聲的應該是敵將,隨即有人吹響號角,丹克伍德的士兵們聽聞信號後,紛紛拋下武器。


    奧根斯見狀,邊馳騁在戰場左翼側邊嘀咕:


    「敵將很清楚什麽時候該放棄抵抗,果然不笨。」


    基爾克斯位在距離相當遙遠的戰場右翼側。


    (敵將就這一點還值得讚許。)


    他心領神會,點頭附和了奧根斯。


    贏得勝利後,用不著基爾克斯下令,奧根斯就已站到第一線處理大小事務。


    自軍需要治療和埋葬的數量雖少,但還是存在傷者與亡者。


    投降的敵兵撤除武裝後加以拘捕。


    後於野營地紮營。


    基爾克斯的將士們同時處理著這些習以為常的事情。


    處理完所有事情後,基爾克斯決定會見敵將。


    地點在設為軍隊大本營的大帳篷內。


    他和奧根斯兩人隔著軍事會議桌而坐,並讓本領高強的護衛在身邊待命,等了一會兒,一名遭繩子捆綁的中年男子被人帶了進來。


    不對,男子是獨自先走進來,因此說成被人帶進來或許措辭失當。


    男子雖為敗戰將領,但仍是抬頭挺胸,昂然站立在基爾克斯的麵前。


    阿諛、奉承或是哀求對方大發慈悲饒自己一命──這些丟臉行徑和他的態度八竿子打不著。


    「唔嗯……明知道自己接下來的命運會如何還這樣。」


    奧根斯這麽嘟囔著,言語間還透出藏不住的佩服之意。


    敵將站得直挺挺地說:


    「過世的丹克伍德公爵命我留守,我卻沒能貫徹所托,敗給了殿下您。如今就算被處以再怎麽殘酷的死刑,都是理所當然。我隻能到地府再向公爵負荊請罪。」


    敵將用想死個痛快、男子漢求死時特有的口吻這麽說。


    「不過……殿下您們既然也是武人,就懇請對我底下那些奮勇作戰的將士網開一麵,饒過他們。」


    敵將的說話口吻變得感性,首次深深地鞠了躬。


    冀望能用一己的項上人頭了結一切。


    基爾克斯未回一語,表情委沒任何變化。


    奧根斯代替他斬釘截鐵地回應男子。


    「很抱歉,我們無法答應你這個要求。先前分明已經宣告過,所有騎士都得人頭落地,士兵抓為俘虜,但無法保證他們能活到何時。」


    敵將咬牙切齒地嘀咕:「冷血皇子看來是人如其名……」


    以下言及者,即使為叛亂者亦予特赦。


    兵卒,於開戰前棄械投降者,可返鄉裏。


    平民,開城門迎我方入內者,可確保財產。


    文武官員,親自提來上司人頭者,可留性命。


    無論何人,隻要提來公爵家一族成員人頭者,重重有賞。」


    由於基爾克斯是讓這份宣告傳遍整個丹克伍德州的同時行軍,因此耗費了二十天才從波羅洛洛斯抵達此處。其實他們本該可以更快攻陷雷姆,也能燒毀掠奪途中行經的城鎮。


    明是如此,基爾克斯卻是特意大發慈悲,不過麵對不願順從的人時,認為要殺要刮也都在情理之中。他就是這麽冷酷地明確區分。


    基爾克斯依舊不發一語、麵無表情,隻是揮了右手。


    接著奧根斯起身準備處決敵將。


    「最後我有一件事情想請殿下賜教。」敵將垂著頭乞求。「我戰時用的是那位渾沌大帝也常用,還讚許為無敵的戰術,但終究敗在殿下的嶄新戰法之下。我有……哪裏出錯了嗎?如果能把原因告訴我,當作踏上黃泉路的餞別,那我此生就無憾了。」


    基爾克斯自覺無須回應男子的要求。


    「你搞錯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但奧根斯基於武人情義做出回應。「渾沌大帝打仗時,通常都是率領十萬以上的兵馬。他根本無法利用這種大軍使出複雜的戰術,畢竟指揮和命令沒辦法確實傳達給每個基層士兵,如此就會變成紙上談兵。渾沌大帝常用的那套戰術,隻是他在思考『要如何讓戰術簡單明了,又能盡量確保運用靈活度』的這個課題時,得出的最契合兵法核心的答案。意即,大帝若率數千兵力打仗,應該就會使出猶如藝術般細膩的新奇複雜戰術,我等今日使出的戰法絕對無法與其相提並論。」


    身經百戰的老邁名將,毫無停頓地做了解說。


    (這說來實在諷刺啊。)


    基爾克斯心中也這麽認為。


    渾沌大帝為了靈活作戰才編出這套戰術,然而後世加以研究、普及、製式化後,反倒讓將領失去靈活思考的能力。如果這不叫諷刺,什麽才稱得上是諷刺?


    敵將聽完奧根斯的講解後,露出敬佩不已的神情。


    然後閉起眼睛說:


    「怪不了人……自己才疏學淺怪不了人啊……」


    敵將淌著一行淚水,自行走向了刑場。


    奧根斯親自處決斬首。


    叛軍將領理當會遭更慘忍的酷刑折磨處決,斬首示眾是肯定的,但此人獲得厚葬。


    (你人也太好了吧?)


    基爾克斯瞥看了回到帳篷內的奧根斯。


    「在下於祖國時略有接觸騎士道。」奧根斯不好意思地說:「所以在看到那種清高的武人時,年輕時的那股熱血就會為之沸騰。」


    (算了,沒差。反正這種沒有好壞影響的事情,你想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


    「是,在下謝過殿下。」


    奧根斯鞠躬後,基爾克斯就徹底結束了這個話題。


    翌日,基爾克斯軍控製了州都雷姆。


    雙方並未爆發戰鬥。


    畢竟留在城內的文武官員們別說抵抗了,在一陣猛烈的內哄後,個個爭先恐後地帶著上司或公爵家一族的人頭──其中當然也包含女子的──獻給基爾克斯,用跪下舔鞋也無妨的態度乞求赦免,厚顏無恥地索討賞賜。


    奧根斯看到這些鼠輩後,雙眼燃起無聲的怒火。


    (你應該早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所以別露出那麽恐怖的表情了。)


    城裏的忠義之士和有骨氣者,肯定都到昨天的戰場上去了。


    昨日沒去打仗留在城內的,就是一群獨善其身的人。


    基爾克斯遵守約定,赦免了這些人的罪刑。


    同時也一視同仁賞賜了得意洋洋地奉上嬰孩頭顱的騎士。


    他的表情毫無變化。


    基爾克斯將公爵家的龐大財產全收為己有,再以這些錢財行賞,所以根本不痛不癢,手邊還留有須耗費數日才能完成統計的資產。這種掠奪是討伐軍理當享有的權利,因此他沒在客氣。(正因如此,所以我才投入私人財產和私家兵打這場仗。)


    無論是人才、錢財還是稱得上是寶物的東西,基爾克斯通通帶走,一個都不想留在這個地方。倒是置那些腐敗墮落的文武官員於不顧,舍棄這群有百害而無一利的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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