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內容開始-->夕陽下,一個紮著馬尾的小女孩走在放學回家的路上。


    “滋——”一聲刺耳的刹車聲響起。


    “嘿!等一下,這個給你。”一個秀氣漂亮的小男孩一手扶著自行車的車把,一手托著一個掛墜娃娃,他一腳搭在腳踏板上,另一隻腳踩在地上,頂著一頭幹淨利落的寸板頭,額前掛著三兩顆汗珠。


    “嗯?”小女孩沒搞懂。


    “這不是你掉的嗎?”小男孩指了指小女孩書包上斷了的鏈子。


    “不是,”小女孩搖了搖頭,“我的早就掉了。”


    “那……就當我送你。”小男孩撓了撓頭,衝小女孩一笑,笑容很燦爛,屬於這個年紀該有的天真爛漫。年幼的他們不知道勾心鬥角,不知道人心險惡,三兩句話就能說到一塊,成為朋友,有時,隻需要一個無邪的笑容,一句無害的問候。


    小女孩被他的笑容感染,也跟著笑,笑彎了眼睛,接過掛墜娃娃。


    小男孩看到小女孩身上同款的校服,問道,“我是一班的夏夕澈,你呢?”


    “一班啊?”小女孩猶豫了下,越是排在前麵的班級就是成績越好的班。


    “你呢?”小男孩催促道。


    “……二十一班的夕瑤。”


    “哈哈~~”


    “你不許笑!”


    “哈哈~~”


    “喂!不要笑了!”


    “原來是個笨蛋,把娃娃還我。”


    “啊?!”


    “你這麽笨,會傳染給我的。”


    “你……”


    ……


    “如果有來生,我們會相遇嗎?會不會用這種方式相遇?”夕瑤這樣問自己,淚水劃過臉龐。期待是美好的,願望是甜美的,夕瑤幻想著來生他們相遇的場景會是這樣,身體卻承受著碎裂般的煎熬和疼痛,她不想魂飛魄散,不想永不超生,她也不想成為永生永世、暗無天日的惡靈,她還有一絲期待,期待來生他們會相遇,成為最普通的人,以最普通的方式相處。


    “沒用的東西!”弗盯辛憤憤道,打斷夕瑤的幻想,既然她不聽話,不受他控製,那留著還有什麽用?弗盯辛一把掐住夕瑤的脖子,咬牙切齒地盯著她逐漸漲紅的臉,“廢物就應該去死!”


    夕瑤震驚,她感覺到身體微妙的變化,那令人絕望的疼痛感在逐漸減弱和消退,她甚至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夕瑤成功了,她熬過這段非常人能忍受的煎熬,她贏了,她的意誌力強大得令人瞠目結舌,連她自己都詫異。然而並沒有什麽用,她來不及感受複活的喜悅便要斷送在弗盯辛的指尖,她的喉嚨被掐的火辣辣的疼,再一次麵臨窒息的絕望。


    夕瑤剛承受完那段痛苦,身體已透支,她根本使不上勁,姑且不說能掰開弗盯辛粗壯的手指,她連手都抬不起,身體柔軟得如同一塊棉花。


    “去死!廢物!”弗盯辛惡狠狠地吼道。


    雖然隻能活幾秒,夕瑤卻並不遺憾,她真的成功了,不是複活成功,而是不必再永世為惡靈,永世無期待。她安然受死的背後,是渴望轉世投胎還能與她愛的人在來世相遇。


    夕瑤在心裏說道,“我來了,跟隨你的步伐,來了。”


    夕瑤閉上眼。


    “哢嚓”一聲。


    夕瑤從弗盯辛的手中滑落,跌在地上。


    弗盯辛轉過身,難以置信地看著身後之人。


    “我說了,不要碰她。”汎塵的聲音十分縹緲,虛弱得仿佛隨時會消散,他一手捂著自己不斷淌著血的胸口,一手握著姬孿靈劍,靈劍插在弗盯辛的身上。


    “你……竟……然……沒……”弗盯辛沒說出“死”字便倒地。


    汎塵來不及收回靈劍,便鬆開手,任由靈劍在弗盯辛的身上化為藍色煙絲,從他血液裏穿梭而過,在半空中徐徐上升,隨後回到汎塵的指尖。汎塵的雙腿再也支撐不住,一軟便跪在地上,隨即軟軟地倒下。他身後的地麵上,拖著一條長長的血跡,是他一點一點爬過來的。血跡混著黑夜的幽暗,灰蒙蒙的月光,格外猙獰詭譎。


    “汎塵……咳咳……汎塵……”夕瑤顧不得咽喉的難受和疼痛,爬到汎塵身旁。夕瑤跪坐在地,一手扶著汎塵低垂的頭,一手捧著他冰冷的臉龐。此刻她可以觸碰到他了,他卻已失去知覺,她看不見那雙清澈湛藍的眼眸,內心竟會如此慌張。


    “不要死,不要死,求你不要死,求你了……”夕瑤哭的撕心裂肺,卻依然無法喚醒他。


    他曾說過,不要丟下他一個人,因為他會迷路。去來生的路很漫長,他會找到有她的路嗎?她又能否等到他?


    那一年夏天,他們第一次相遇,在杳無人煙的七嶺山。他不認識她,卻被她身上的體香深深地吸引,他一路跟隨著她,好奇地注視著她。那時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誰,卻知道自己想保護她。蟒蛇也好,黑熊也好,他用自己的方式果斷地保護她,他不會說話,不懂表達,也不知道愛情,也許隻是體內的荷爾蒙在蠢蠢欲動,又或許是不負責任的愛神朝他們射了一箭便匆匆下班了。


    愛情是一段莫名其妙的旅途,荒唐的開始,倉促的結束。


    也許他們從未說過愛的告白,卻依然愛的深刻而毋庸置疑。


    時間可以讓愛情變質,由好感變到膩煩,也可以讓它變得更加香醇可口,然而又有誰有幸可以品嚐到最後一口愛的美酒?


    夕瑤曾問汎塵,會不會有一天,愛情會變得純粹,沒有欺騙,沒有爾虞我詐,沒有計較得失,沒有公不公平,隻有心甘情願的愛和付出。


    汎塵說,不知道。他卻用行動告訴了她,一定會有這麽一天。是他不善言辭還是那時的他,並不知道自己會真的愛上她,甚至會愛得這麽認真。


    “少爺!”


    夕瑤身後響起一陣急促的喘息聲,一個少女朝她跑來,擰著眉頭,莫名燃著一股敵意。


    “夕瑤?!”隨後響起吉寶的詫異聲音,同樣上氣不接下氣,“你……你果然在這……”


    果然?夕瑤沒聽明白,隻是帶著哭腔慚愧道,“吉寶……對不起……”


    “走開!”秦泠兒推開夕瑤,開始檢查汎塵的傷勢,“怎麽會弄這樣?”


    吉寶見到汎塵慘白的臉色,頓時沒了慰問夕瑤為何在此又為何還活著的心思,看著秦泠兒手忙腳亂,自己又幫不上忙而感到急躁不安,“泠兒,主人他……”


    “少爺失血過多,低血容量性休克,故而不省人事,”秦泠兒瞥了一眼地上長長的血跡,又質問夕瑤,“夕瑤?你不是死了嗎?!你對他做了什麽?!”秦泠兒聽說過夕瑤的名字,傳言她在琉璃閣殺人而被拖上刑場,當場斃命,事後還發生詭異事件,招來一群屍狼,但秦泠兒並沒有見過夕瑤本人,若不是吉寶喚她名字,秦泠兒根本不記得“夕瑤”這個名字。


    “對不起……是我不好……”夕瑤哽咽著說。


    “泠兒,你別質問夕瑤了,先救主人!”吉寶倒是相對冷靜一些,他曾找過預言師卜思,汎塵有六年壽命,如今算來還剩下五年,所以汎塵這個時候不會死。


    “你,你可以救他?”夕瑤聽到吉寶的話,目光裏頓時燃起希望。


    “可以,但是需要等量的血。”秦泠兒沒好氣地白了夕瑤一眼。


    “用我的可以嗎?”夕瑤懇求道,她不知道秦泠兒和汎塵的關係,她隻是懇求對方救他。


    “需要抽幹你的血!”秦泠兒瞪著夕瑤說道,她在說,去死吧!


    “好。”夕瑤卻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她卷起袖子,對著自己的手腕,果斷地咬了一口,鮮紅的血液涓涓地往外流。她的脊椎斷了兩節,卻依然咬牙忍著,一隻手按在地上,支撐著身體,瑟瑟發抖,仿佛隨時會凹斷。另一隻手臂卻固執地高高抬起,血液一滴滴落下,染紅了他滲白的唇。


    夕瑤的舉止讓秦泠兒感到震驚,她可以不顧自己的安危如此待他,理應不是害他到這般田地的人才是,莫非是旁邊的這具屍體?秦泠兒第一次見到弗盯辛的時候,還是一個看好戲的人類,一心想要帶走汎塵,但他畢竟是人類,如何傷得了汎塵?


    秦泠兒回過神,推開夕瑤的手,喃喃道,“愚蠢的女人,我何時說過要你喂他喝血?沒用的,已經沒有辦法了。”


    “有!有!有用!”吉寶興奮地大喊起來,他看見汎塵的睫毛不自覺地動了動。


    夕瑤見狀,臉上露出久違的笑容,眼角笑出了淚花,她對著自己的手腕又狠狠啃了一口,撕裂了傷口,將破的血肉模糊的手腕湊近汎塵的唇,將血液喂進他的嘴巴。


    “你……你是吸血鬼?”秦泠兒疑惑地盯著夕瑤,隻有吸血鬼的血液才有愈合傷口的功效。


    惡魔也有自愈傷口的能力,卻是靠自身強大的力量,並非血液。汎塵若是惡魔,他便有自愈的能力,然而他沒有,那麽月圓之夜的他到底算什麽?


    對於亞特喂“木芷凝”血液的事,甚至慷慨血管喂養她,使她成為這個世上攝入最多純種吸血鬼血液的人。換做別人,一定會感恩戴德,在吸血鬼界也會有一定名氣,混個不錯的地位,夕瑤非但不知情還絲毫不在意。她搖了搖頭,她並不在意這些,她隻在意汎塵會不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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