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應,這都是報應!”汎夫人哭著說道。


    冥欞從混亂的石室中走出,說道,“什麽報應,上天有這麽空閑嗎?管這麽多事豈不是要忙死了。”


    冥欞的身體腐爛了,但他的心髒一直被魂王收著,並且帶到了黑暗帝國。魂王將冥欞的心髒藏於自己的斷魂燈之中,希望借助冥欞殘留的一點力量點亮他魂王永世的斷魂燈。


    冥欞是惡魔,是狼人,魂王卻沒想到引狼入室這個詞。那不是報應,魂王的兒子們一個個死去,都是冥欞一個個幹掉的。冥欞隻剩下一顆心髒,但他沒死,他的意念尚在,他的力量且在,他憑什麽要消亡?他寄藏在魂王兒子們的體內,一個個相繼死去。


    汎夫人事先帶離了汎塵,才暫時免於一難,但終究還是被冥欞找上。故而汎塵月圓之夜會變成惡魔狼人,實際上,那不是真正的汎塵,而是冥欞。


    月圓之夜可以賦予狼人神秘而古老的力量,會在那日增強狼人的力量。汎塵自身強大,與其餘魂王的兒子不同,冥欞很難徹底占用汎塵的身體,也隻有月圓之夜稍占上風,然後天明之後,一切又恢複平靜。


    冥欞試圖占據汎塵的身體,他的目的不再是簡單地想殺死汎塵,而是想借助汎塵的身體,殺了魂王,畢竟冥欞隻剩下一顆心髒,沒有實體。


    閔德府的時候,那日月圓之夜,殺了季子人的人並非汎塵,而是冥欞,是占據汎塵身體的冥欞。故而那日汎塵盯著黑眼圈並不知情。


    汎塵去殺季子人的時候是在西嵐殿,夕瑤剛做完複蘇禮沒多少日,夕瑤忘記了汎塵,汎塵將夕瑤帶離西嵐殿,帶夕瑤回顧她的夢境,最終選擇放棄,而下了另一個決心,要替夕瑤打一片隻屬於她的天下,讓所有強者都成為她的死士。夕瑤比汎塵先回到西嵐殿,汎塵遲回西嵐殿,實則去找了季子人,然而季子人已死,早已成了一具屍體。


    故而汎塵初次下山,跟著夕瑤離開七嶺山,第一個月圓之夜,汎塵第一次在夕瑤麵前變成狼人惡魔,他明明襲擊了夕瑤,卻在千鈞一發的時刻停止了攻擊,不是因為汎塵愛上了夕瑤而沒忍心傷害她,那時的汎塵僅僅是被夕瑤身上的體香吸引,談不上喜歡,更談不上愛,他隻是對夕瑤有好感。汎塵之所以沒有傷害夕瑤,沒有咬下那一口,是因為被冥欞占據了身體才變成月圓之夜的惡魔,是冥欞認出了夕瑤,她和她的母親長得十分相似。


    自從閔德府大婚之後,夕瑤遭人陷害而喪命,汎塵在絕望之際而因夕瑤成魔,濫殺無辜,摧殘人命。汎塵內心的邪惡被激發,同時他的力量也開始開啟。導致冥欞徹底失去機會,被汎塵的力量壓著,即便實在月圓之夜,也無法現形,無法占據汎塵的身體,然而被汎塵吞噬,他可以利用冥欞的力量,隨時隨地長出惡魔的獠牙。


    除了無息長老,沒人知道,汎塵既不是吸血鬼,也不是狼人惡魔,他是魔鬼,至少他的前世是十惡不赦的魔鬼,他的本質是邪惡的。夕瑤和汎塵暫住在昆侖雪山之上,無息長老喝山泉水可以延年益壽,但是汎塵卻不行,他是邪惡的本體,那聖水對汎塵來說,卻是劇毒,夕瑤在不知情的狀況下,讓汎塵一次次喝下那山泉聖水。汎塵被夕瑤吸血,導致他血少身體虛弱,最根本的原因卻是山泉聖水。


    在昆侖雪山上,夕瑤做了一個夢,夢到一隻紅毛的小狼崽,她才看見了一汪泉眼。或許是冥欞的意念在誘導夕瑤,幫助他占據汎塵的身體。


    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冥欞才有機可乘,伺機占據了汎塵的身體,這就是那個過程,汎塵的眼眸從原本的藍色逐漸變淺,最終變成血紅色,直到最後被冥欞徹底占據。


    審判者們見魂王一死,一時群龍無首,對於冥欞,這個可怕的混沌界之王,更是無人敢上前比試膽量,分分鍾被秒殺的節奏。


    “夕瑤,原來你是混沌界之王的女兒?”洛奇站在角落裏,小聲問道,這聲音仿佛隻有洛奇自己聽見,難怪古城刑場上,夕瑤受刑之日,會出現無數的屍狼。


    “我的小公主,你要練練手,或者磨磨牙嗎?”冥欞寵溺地詢問夕瑤。


    審判者們聽到這話,紛紛往後退去。


    夕瑤搖了搖頭,問道,“父親,汎塵呢?”


    “如果父親跟汎塵之間,隻能選一個,我心愛的小公主,你會怎麽選?”


    夕瑤憋著嘴,委屈地望著冥欞,一副快要哭的模樣,明明是汎塵,為什麽就變成父親了?又為什麽隻能選一個?


    冥欞笑著說道:“這具身體很好,隱藏了這麽久,多少是有些感情的,又好不容易適應了,占據了,就這樣拱手讓人,實在有些不情願。我的小公主,要不你換一個人?”


    “不要!父親是壞人!”夕瑤哭著對冥欞吼道,她不同意,為什麽她的父親可以隻選母親一人,一生隻愛一人,到了她這裏,就讓她換一個人?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天命難違。”冥欞搖了搖頭,拉起夕瑤往外走。仿佛一個小女孩明明有很多玩具,卻還任性地要別人手裏的娃娃,她的父親不依,就用哭鬧的方式撒嬌,父親隻能無奈地將她牽走。


    審判者們紛紛往後退去,讓出一條路,皆驚恐地盯著冥欞。


    “夕瑤……”洛奇見夕瑤走過。


    “洛奇!你瘋了嗎?!”箜老用拐杖狠狠地敲了一下洛奇的腿。


    夕瑤轉過頭,看了一眼洛奇,隨即又轉過頭,她現在沒空理會洛奇,她一直哭著說道,“父親是壞人!父親是壞人……”


    冥欞帶著夕瑤回到混沌界,回到家。


    冥欞看到兩具白骨,他知道其中一具是他自己的,卻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屍骸旁還多了一具女性的屍骨。


    “這是母親,她最後還是懇求了魂王,將她重新帶到混沌界,陪在父親身邊,”夕瑤替母親開口道,雖然有些悲傷,但她相信,母親最後還是幸福的,夕瑤看著冥欞,不是,是汎塵的外表,頓時又傷心起來,哭著說,“父親是壞人!”


    “好了,我心愛的小公主,別哭了。”冥欞收起兩具屍骸,領著夕瑤行走在溶洞裏,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回到這裏,他不懂得愛,卻不後悔那麽魯莽而粗暴地愛過夕瑤的母親。父親對女兒的愛,似乎從不需要彩排,天生的寵溺和愛護,仿佛與生俱來。


    冥欞將屍骸埋葬在血玉樹下,他所深愛的她,即便死了,隻要他還活著,她就一直住在他的心裏。冥欞在心裏感謝夕瑤的母親,她最終替他留下了一條血脈,留下了一個念想,一個愛的影子,也是他繼續活下去的意義。


    “難道你見到我,不開心嗎?”冥欞轉身微笑,問夕瑤。


    “不是,可是……”夕瑤不知道該怎麽辦,為什麽要出現這樣的抉擇?為什麽要二選一?


    “可是,我不能死,我的小公主,你是我繼續活下去的理由。”冥欞如實說道,夕瑤的母親已經死了,這意味著冥欞不會再愛任何女人,但他會一直愛著自己唯一的女兒,並且會一直守護她。


    眾多屍狼聞到冥欞的氣息,一隻隻走近,隨後便匍匐在地,安靜地守候。領頭的屍狼走到冥欞的身旁,溫順地注視著冥欞的眼睛,片刻過後,轉身離去。


    “但是父親剝奪了我活下去的理由。”夕瑤拾起地上的一塊碎石,懊惱地砸向遠處,石子“咕嚕嚕”的滾去。


    “我任性的小公主,你可不能有這麽的想法。”冥欞看著埋著屍骨的位置,他深愛著夕瑤的母親,他知道她總有一天會死,因為她是人類,脆弱的人類,即便沒有人傷害她,她一樣會生老病死。她死了,一並埋葬了冥欞的愛情,但換個角度思考,他隻是換了一種方式,依然深愛著她,思念著她,可這不影響他繼續活下去。


    活著就有活下去的理由,總是可以找到一個堅定的信念和不老的動力。夕瑤就是冥欞新的信念和動力,她身上流著他們的血液,也是他們愛情的結晶。


    冥欞將自己的心髒掛於血玉樹的枝頭上,仿若一刻永恒的紅心。心髒上的血脈與血玉樹上的經脈相互銜接,仿佛是血液在流淌。


    關於冥欞歸來,血玉樹似乎也感到意外。當年,冥欞的心髒被魂王帶離混沌界,心髒的離開,很快使冥欞的身體腐爛,力量再強大也是無形的,需要載體才能運用,失去身體的心髒無法適應本身的力量,故而力量凝聚在血玉樹上,結成一個晶石,由屍狼守護。準確地說,不是在等新的繼承人,而是在等冥欞的歸來和重生。


    如果夕瑤沒有來到這個世界,也沒有誤闖進混沌界,那麽她或許隻是一個普通的人類,用人類的方式過這平庸的一生,而她體內另一半狼人的血液,也將為平淡的歲月衝淡,直到她軀體的老去和腐爛,最終化為烏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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