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終於開始認真采取行動了。」


    星期一。智花來到睿理家,用手機將檔案傳給睿理。


    檔案裏是警方的值班表。連附近的警察也一起動員,打算進行大規模夜間巡邏,以及徹底盯哨「被害者候補人選」。


    「警方的這個作戰不是要尋找『蛇』,而是鎖定可能成為『蛇』的被害者的人,打算來個守株待兔。」


    「因為上次的『土蜘蛛』事件一口氣成為全國的目光焦點了啊。所以對警方而言,為了維持威信,他們想在自己的主導下抓住『蛇』。」


    日前的事件被新聞連續報導了好幾天。


    那起事件的凶手是「因素」,而且六名高中生死亡。不管哪一家電視台都在宣傳「神諭感染引起的悲劇」、「『因素』的可怕」。由於睿理他們學校暫時停課,所以智花一早就來到睿理的家裏。


    「這就是日本警察所擅長的『質樸的地毯式作戰』。差不多也快到『蛇』忍不住要進食的時候了,說不定意外地很快就會有成果。」


    「這周是關鍵啊。」


    睿理語氣沉重說道。


    「阿智,我拜托你的事如何了?」


    土蜘蛛事件的那一天,睿理拜托她「某件事」,如今則是詢問結果如何。


    「嗯嗯,總算是搞定了,因為我周末的時間都花在那上麵,害我還欠了席姊人情。」


    「謝謝你。那麽我們就馬上展開行動吧。」


    「我們也要自願去夜間巡邏對吧?」


    「對,抱歉,請你快點設下陷阱,我們要引『蛇』出洞。」


    「好啦……話說回來,慧還在睡嗎?」


    「對,最近她都很晚才起床。從早上到中午的期間,她似乎特別不舒服,這次的身體不適拖得很久呢。」


    「嗯嗯,傷腦筋了。身為大嫂,真想為她做點什麽。」


    「讓她安靜地睡吧。」


    睿理站起來,眺望窗外的景色。


    夏天的陽光強烈照射。


    「這周的夜間巡邏應該就能查出『蛇』的身分。」


    那個時刻就在星期四到來。


    或許是警方的總動員作戰奏效了吧,星期一到星期三都平靜度過。夜間巡邏的主要範圍是在鄰鎮,睿理他們居住的城鎮幾乎沒有警力。「h.a.w.k.」的人也配合警方行動,大半的人員都移動到鄰鎮。


    「啊。」


    「嗯?」


    星期四晚間八點後。


    睿理在夜間巡邏途中,遇見意想不到的人物。


    手電筒的燈光照出白色的騎士夾克。


    伊切站在道路的前方。


    「是總上啊,這種時間你在做什麽?」


    「自願性的夜間巡邏。」


    「別做危險的事,一般百姓快點回家睡覺。」


    「我很難算是一般百姓了吧,我身上有出現涅墨西斯的副作用了。」


    「不是那種問題。」


    「佐嶋同學呢?她沒有和你一起嗎?」


    睿理試著照亮伊切的四周,其他的隊員似乎也不在。


    「她們去鄰鎮了。我本來也要前往,不過我偷偷溜出來。禮並不知情。」


    「你之所以沒有跟別人說,是不是為了在被發現違反命令的時候,可以不連累到其他隊員。」


    「是啊。」


    伊切嘲諷似地揚起嘴角。


    「總上你呢,那個眼罩女在哪裏?」


    「我跟阿智分頭巡邏,要連絡的話,很快就可以連絡上她。」


    「是嗎?隨便你,我已經不想再管你們了。」


    「那可真是多謝了。」


    之後兩人便走在一起。住宅區十分安靜,聽得見遠處的蟲鳴聲。


    「為什麽你會想在這個城鎮夜間巡邏?」


    伊切開口問道。


    「我想理由應該和伊切同學相同。」


    聽到睿理這麽回答,對方哼了一聲。


    「你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阿智給我看警察的搜查資料時,我就感覺不對勁了。」


    「你說搜查資料?……是那個女人弄到手的嗎?」


    「是啊,關於這個請你當作是灰色地帶的手段吧。」


    睿理露出苦笑,想要掩飾過去,不過伊切卻是意外地鎮定。


    「我話說在前麵。如果『蛇』不是『因素』,而是高深度的涅墨西斯發症者,那她就有最大的嫌疑。」


    果不其然,伊切也考慮到這個可能了。睿理為了轉移話題而吐槽道:


    「如果是涅墨西斯發症者的話,身為『h.a.w.k.』不是就糟糕了嗎?」


    「以央醫的立場來說是很糟糕吧。隻不過以機率來說,涅墨西斯發症者的可能性比較高。我加入『h.a.w.k.』已經是第三年了,至今參與過大約五十件的『因素』相關事件,其中真正遭遇『因素』的則是三件。」


    「五十分之三啊。也就是剩下四十七件不是『因素』所為。」


    「對,是濫用涅墨西斯的笨蛋們所為,這次的『蛇』或許也是。何況明明說是千分之一的機率,最近的遭遇率卻高得異常。最近兩周的時間裏,我就遭遇兩隻『因素』。我在兩年多的時間裏積極行動,卻也隻遭遇三隻。最近實在太常遇見了吧,感覺不對勁啊。」


    「……沒錯,以機率來說是異常。」


    睿理與伊切所認知的機率大相徑庭。神諭的感染機率明明應該是十萬人中隻有一人,要在一個月內遭遇兩名感染者,這種機率應該非常低才對。


    「然後,關於眼罩女的真正身分──」


    這時伊切停下腳步。


    因為他看著另一個方向,所以睿理用手電筒往那個方向照去。然而,那裏並沒有什麽異狀。


    「……往這邊走。」


    但是伊切卻露出嚴肅的表情發足急奔。


    轉過幾個轉角,睿理跑著跑著,他也開始感覺到異樣的氣氛,鐵鏽的氣味十分嗆鼻。


    不管聞過幾次都不習慣。


    那是血腥味。


    伊切從夾克拔出短刀,全神戒備。


    睿理也把手放在手表上。


    兩人轉過轉角。


    「唔……」


    走在前頭的伊切停步,睿理與他並肩而立。


    「這是怎麽回事……?」


    到處都有少年躺在地上,看得出他們受了重傷。


    雖然有人發出痛苦的呻吟,不過幾乎所有人都癱軟在地,一動也不動。睿理奔過去詢問「你還好吧!」,卻沒有回應。他把手指抵在對方頸部,再量手腕的脈搏,總之似乎還活著。


    「每一個都不是可以談話的狀態。」


    伊切雖然跟呻吟的少年說話,卻還是歎了口氣,站起身來。睿理用手電筒往道路的前方一照。


    「有人坐在那裏。」


    隻有一個人明顯和其他人不同。


    那是身穿製服的少女。


    在她前方不遠處還有書包掉落在地,課本和筆記本散落一地。


    「你沒事吧?」


    伊切靠近少女。


    她雙手抱著自己的身體發抖,隻見她緩緩抬頭,一看見伊切便發出尖銳的悲鳴。


    「不要!別過來……」


    她把頭別過去,拚命揮動手臂。


    「冷靜點,到底發生什麽事?」


    雖然想要安撫她,卻是完全沒有效果,少女隻是不斷喊著「不要!不要!」。


    「傷腦筋了……」


    伊切回頭望向睿理,臉上少見地露出束手無策的表情。


    睿理觀察少女。


    夏季製服有些淩亂,衣服胸前少一個扣子,似乎是被扯掉。身上的擦傷讓人看了就感到疼痛,一隻腳上也少了鞋子。


    往周圍看去,睿理用手電筒照亮一名撞上電線杆而昏過去的少年。


    「!?」


    電線杆的陰影處有別的人影。


    他以奇妙的動作滑進轉角。


    「伊切!」


    睿理大叫,同時奔跑追去。


    他對著手表叫道:


    「阿智,你聽見了吧!馬上到這裏來!」


    人影鑽進的巷子十分狹窄,由於沒有路燈,所以一片漆黑,睿理先準備好涅墨西斯。伊切從背後趕來,一下子便追過睿理。


    「可惡!往哪跑了!?」


    出了巷子後,他咬牙切齒,以銳利的眼神瞪視左右的岔路。


    睿理追上來,環視周圍,卻是不見任何人影。


    「呀啊啊啊啊啊──」


    忽然一聲慘叫響徹四周,卻又突然中斷。


    伊切立刻行動,往來時道路奔回。


    回到少女原本倒地之處,他發出「嗚」一聲,手摀住了嘴。


    「……被擺了一道。」


    伊切咬牙切齒,看著地下的事物。


    那個東西倒在道路的角落。


    胸中的憤怒讓人快要嘔吐。


    隻見一個人類的下半身,倒在血泊之中。


    「她說是社團結束後回家時遇襲。」


    睿理與伊切傾聽智花說的話。


    找到屍體後,伊切連絡警察與「h.a.w.k.」。睿理把少女交給前來會合的智花照顧,自己則是一個個照看倒地的少年們。


    在警察、救護車和「h.a.w.k.」成員趕來之前,智花巧妙地安撫少女,從她的口中成功打聽到情報。


    「雖說是遇襲,卻也不是被『蛇』襲擊,而是被現在搬上救護車的那些人襲擊。看來他們既是被害人,同時也是加害人。」


    「他們是這附近的小屁孩吧。大概是趁著警察不在,想要犯罪吧。」


    「被殺的似乎是他們的老大。」


    「那麽發生什麽事了呢?」


    「據她所說,她是被救了。」


    「被誰救?」


    「當然是被『蛇』救。據說當她快要被那群笨蛋汙辱的時候,『蛇』颯爽登場,把他們全員打倒。麵對將近十人的對手,單槍匹馬輕輕鬆鬆就搞定了。不過因為對方也使出涅墨西斯的力量,所以還是稍微戰鬥了一場就是了。」


    「她看見『蛇』了,對方長什麽模樣?有沒有什麽特徵?」


    「關於這件事啊,她說沒看見對方的臉,上半身是人類,下半身是蛇。依我所見,那是『蛇神』,看來凶手果然是神諭的感染者沒錯。」


    「……真的嗎?」


    伊切看著智花,似乎很懷疑。


    「不相信的話你自己去問呀?希望她會回答你。」


    「可惡……如果禮回來了,我要請她再問一次。」


    「請便。」


    智花的表情遊刃有餘。


    「佐嶋同學她們什麽時候會到這裏?」


    聽到睿理這麽詢問,伊切懊悔地回答道:


    「我剛才連絡過了,她說因為全員是分頭行動,所以抵達時間也會各自不同。我是有說就算隻有禮一個人也好,叫她盡快回來……」


    「這樣啊。」


    睿理緊閉雙唇,眼睛閉了一下,然後下定決心說道:


    「伊切,我們可以先回去了嗎?」


    「真稀奇,我以為你會想要插手搜查。」


    「因為讓凶手跑掉了啊……」


    「隨便你吧。」


    伊切自暴自棄地回答道,他大概也大受打擊吧。


    「走吧,阿智。」


    睿理催促智花離開現場。


    兩人默默無言走了一會兒。


    途中有好幾輛警車和救護車經過。


    「……睿理,似乎成功引誘出來了呢。」


    「大概吧。明天我會直接向本人質問,在那之前我想先確保物證。阿智,晚點可以請你用駭客技術取得車站驗票機的紀錄嗎?」


    「車站的紀錄?嗯嗯,為了保險起見,可以讓我聽聽睿理的想法嗎?」


    「從我看到搜查資料的時候就一直很在意。」


    睿理注視著昏暗的夜路前方說道:


    「普通一個十幾歲的女生,如何能夠知道警察盯上的人物?而且第二起命案的現場就在被害人住家附近。如果『蛇』有用手機與被害人聯係,警察應該早就從通訊紀錄查出凶手了。如果沒有用手機連絡,那麽『蛇』就是單方麵知道被害人的資訊,事先就掌握了個人情報。」


    「是從警方的資料庫得知吧。」


    「如果是能夠看到警方資料的十幾歲女生,範圍就縮小許多了。隻不過,仍然無法過濾至一個人。若擁有『h.a.w.k.』的組織力,或許可以查得出來,可是我們無法尋求『h.a.w.k.』的協助。」


    「那是當然,因為『蛇』很有可能就在她們之中。」


    「然後就在剛才,我已經成功鎖定一個人了。」


    「也就是睿理的陷阱發揮功效了。」


    睿理鞭策忍不住要低下頭的自己,目光注視著前方。


    「她有方法能夠逃過波形偵測器,而且伊切並不知道涅墨西斯的真相,所以一開始就沒有將她考慮在內。」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因為他們的關係就像是我和睿理。」


    「明天就做個了結吧。」


    兩人抵達睿理家。


    「我回來了。」


    「打擾了。」


    家裏悄然無聲。


    時間已經過了九點。


    「慧已經回房間了嗎?她最近常常很晚才睡。」


    「這樣不是剛好嗎?我們兩人單獨談話吧。」


    「談明天的流程,還有拜托你駭進車站的驗票係統。」


    進入客廳,睿理往有電視的牆壁方向一看。


    「慧?」


    睿理驚訝得睜大雙眼。


    他發現妹妹癱軟地倒在木質地板上,或許是從沙發跌下來的吧。


    「慧!慧,你沒事吧?」


    睿理奔過去將她抱起,正要搖晃她的身體,卻被智花嚴厲阻止。


    「別搖她!輕輕把她放在地上。不可以隨便搖晃失去意識之人的身體,如果頭部受了傷的話,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睿理推開周圍的沙發和矮桌,確保一個空間。


    「稍微退後一點,可以借我睿理的手表嗎?這隻手表也有通常的診療功能,比一般的醫生還要有用。」


    智花把耳朵貼在慧的胸口,接著靠近鼻子前方,同時對睿理下達指示。睿理依言取下手腕上的手表遞給她。


    「心跳和呼吸都沒有異常,脈搏也很穩定。臉色有點差吧?希望沒什麽大礙才好……」


    智花一邊將手表戴在慧的手腕上,一邊這麽說道。


    「叫救護車比較好吧。」


    睿理拿起手機,智花卻製止他。


    「等一下,睿理。我明白你很焦急,可是這種時候才更要冷靜,否則能夠救得了的人也會救不了哦。」


    「…………」


    睿理緊握著手機,默默無語。


    很快地電子音效響起,診察似乎結束了。


    智花注視手表的畫麵,口中「嗯嗯」一聲。


    「怎樣?」


    「顯示是貧血。」


    「貧血?」


    「對,她是貧血昏倒,現在是正常的睡眠狀態。真是的


    ,慧難道在節食減肥嗎?過度的節食有害健康哦。」


    「我們家都有開夥……她的身體不舒服是因為貧血的關係嗎?」


    「……應該是吧。」


    智花解下慧手腕上的手表,遞給睿理。


    「好了,把這位公主送到寢室吧。勞力工作不是我所擅長,睿理,拜托你囉。」


    「不用你說我也會做。」


    睿理輕輕抱起慧。


    t恤加短褲的居家服實在太過缺乏防備,上衣的縫隙間看得見淡綠色的內衣,睿理不禁心跳加速。


    手臂伸入妹妹的腋下,不由得感受到妹妹柔軟的身體,她身上微微冒汗,隱隱傳來體溫。


    另一手伸向腳下,支撐起膝蓋的裏側,白皙的大腿令人目眩神馳。


    睿理咽下一口唾液。


    「睿理,感覺好色哦。」


    「你、你在說什麽啊!」


    他差點失手讓妹妹掉落,趕緊重新將妹妹抱緊。


    「沒問題的,阿智。我們是兄妹,沒有什麽不可告人之事!」


    這話與其說是在對智花說,倒不如說是對自己。睿理抱起慧,感覺比想像中更輕、更脆弱。


    「是嗎?那麽快點把她抱去房間吧。」


    睿理凝視著慧的睡容,智花則是催促著說道。


    她堂而皇之地進入慧的房間,睿理雖然稍有遲疑,卻仍是踏入室內。


    「真令人吃驚。」


    智花開燈之後,張望四周。


    慧的房間窗簾緊閉。


    非但如此,連微小的縫隙也被膠帶貼得滴水不漏。或許是沒開窗戶的關係,空氣有些混濁。


    髒汙的上衣掛在書桌的椅子上。


    「慧雖然是安靜內向的孩子,但是她也不是喜歡黑暗的地方吧?這是最近才有的傾向嗎?」


    「這……我已經有一年以上沒有進入慧的房間了。」


    「這樣啊。來,讓她躺在這裏吧。」


    智花掀開被子,輕輕拍了拍床墊。睿理緩緩讓慧躺在床上,雖然慧的呼吸很規律,但是看起來似乎很痛苦。


    「好,那麽睿理你出去吧。」


    「嗅?」


    「因為她流了很多汗,我想幫她換衣服。就算是兄妹,裸體也是不能給你看的吧?」


    「是、是啊,我明白了。我就在房間裏,有事要幫忙就說一聲。」


    「借一下浴室,我要用毛巾幫她擦汗。」


    「好,你隨意使用吧。」


    睿理說完便走出房間。


    在走廊喘了一口氣。


    ──幸好有阿智在……


    如果隻有自己一個人,肯定會陷入恐慌吧。


    他進入自己房間,換上居家服。


    門外傳來智花在走廊來來去去的聲音,睿理忍不住傾聽。


    ──貧血嗎……


    睿理坐在床上,直接躺下。


    他愣愣地注視著天花板──


    忽然想起自己剛才看見一個難以置信的事物。


    睿理跳了起來,衝到妹妹的房間。


    「睿理!?你想做什麽?」


    智花正在為慧擦背,雖然她迅速用被子遮住,妹妹的雪白肌膚仍是烙印在眼中。


    隻不過,現在的睿理有更為重要的事情。


    「果然,這是我的……」


    他拿起掛在書桌椅子上的髒衣服,上麵的血跡已經完全氧化,變成茶色了。


    「為什麽這件衣服在慧這裏?」


    「睿理。」


    智花推著睿理的背,一臉嚴肅抬頭看著他。


    「晚點再說,你先拿著那件衣服出去吧。」


    「……好,抱歉。」


    睿理回到房間。


    就在他坐在床上發呆的時候,有人敲門了。


    「打擾了……你似乎頭腦正混亂呢。」


    「應該說我是不明所以,因此感到困惑吧。慧為什麽要把這麽髒的上衣留下來呢?我還以為她已經丟掉了。」


    「可以給我看一下嗎?」


    智花伸出手,睿理把上衣遞給她。她相當仔細地觀察,甚至用手指搓了搓血跡。


    「阿智,你在做什麽?」


    「……嗯嗯,結果她什麽也沒做就收起來了啊。慧一定很痛苦吧。」


    智花憂傷地眯起眼睛,把上衣還給睿理。


    「睿理,慧請假不去上學已經兩個多禮拜了。」


    「是啊,沒錯……」


    「直到剛才我都一直認為,她不是因為身體因素,而是有別的理由才會足不出戶。」


    「該不會……」


    睿理看著智花,她則是指著窗簾。


    「我原以為慧是為了避人耳目,所以才會大白天就把窗簾拉上。你以前說過,慧是在第五起命案的隔天表示身體不適。說不定慧是在偶然間看見了『蛇』,然後害怕得不敢外出。她感到非常不安,擔心『蛇』會窺視室內找到自己,所以總是窗簾緊閉。」


    「我也是同樣的想法,而且我也問過慧是不是看見什麽了,不過那時候並沒有問出答案。」


    「嗯嗯,這樣啊。可是那個可能性消失了。不,應該說我剛才發現了另一個明確的理由,跟那件上衣也有間接性的關係。」


    「阿智,你就別賣關子了,快點告訴我吧。慧為什麽會無法去上學?她貧血昏倒也跟你說的理由有關嗎?」


    睿理緊握著上衣,從床鋪站起身。


    咚!


    隔壁似乎有聲音響起。


    那是強勁撞擊牆壁的聲音,接著又有物體撞擊的聲音。


    聲音是從慧的房間傳來。


    「慧?」


    睿理反射性地奔向走廊,智花也跟隨其後。


    「慧?怎麽了?」


    聲音雖然停止了,卻是沒有回應。


    「開門吧。」


    智花毫不猶豫地打開門。


    「慧,我進去囉。」


    說完這句話,智花便踏入室內。


    睿理也從她的身後窺視。


    「慧!?」


    睿理推開智花,衝進房間裏。


    「嗚嗚……嗚嗚嗚嗚嗚……」


    妹妹蹲在地上,咬著自己的手臂。


    皮膚裂開,鮮血滴下。


    「你在做什麽?」


    睿理衝上前,抓住她的手臂,從她的口中拉開。


    「不行~~!」


    慧大叫。


    睿理不由自主地放開她的手。


    隻見妹妹爬到床上,抱住枕頭,縮起身子。


    「出去!」


    她發出悲痛的叫聲。


    「別靠近我!哥哥,不可以過來!」


    睿理雙腿發軟,無力地坐倒在地。


    「慧。」


    智花出聲呼喚,然而慧卻隻是身子僵住,並不回話。


    「慧,你不用起來,就這樣回答我。」


    慧的背部不斷地發抖,智花語氣平穩,緩緩走近。


    「你感染神諭了吧。」


    「!?」


    受到衝擊的不是隻有睿理。


    妹妹的背部也猛然一震,身子縮得更緊了。


    智花緊盯她的反應,在床鋪的邊緣坐下。


    「當我們發現你昏倒在客廳的時候,我幫你戴上診察器具了。診斷結果是陽性,你確診感染了神諭no.88『吸血鬼』。」


    「阿智,你是說……」


    「抱歉,睿理。診斷出貧血時,神諭的感染也診斷為陽性。」


    「慧是『因素』……」


    「慧,你咬著自己的手臂,似乎非常痛苦


    。你到底從什麽時候開始沒有進食?不,我應該這麽問,你是什麽時候感染神諭?以你的個性,應該還沒有吸過血吧?」


    睿理低頭看著手上握著的上衣,那件染血的上衣。


    「原來如此,貧血就是字麵意思的貧血……」


    「對,睿理,對吸血鬼而言,吸血就是進食,是生存所必須的行為。因為她沒有進食,所以身體當然會出現不適。」


    智花聳了聳肩。


    「那麽隻要給她飮用別人的血就好了吧。」


    「是那樣沒錯啦。恐怕慧是……你要做什麽?睿理!?快住手!」


    睿理靠近全身顫抖、拚命忍耐的慧,對她伸出手臂。


    「慧!吸我的血!」


    「不行啊,睿理!慧至少有兩星期沒有攝取血液,那種狀態的吸血鬼對血有多麽饑渴,就連我也無法評估。有可能體內的血液全部都會被吸光!」


    「如果那樣能夠拯救慧,我無所謂!」


    「我無法讚同你的想法,你應該冷靜一點──」


    「少囉嗦!給我閉嘴!」


    睿理把智花推開。


    她倒在床上,注視著睿理,眼神充滿難以置信之情,驚訝得張大了嘴。


    「來吧,慧,我沒關係的……」


    慧將臉埋在枕頭裏,隻聽她口中不斷發出「呼~呼~」的聲音,似乎十分痛苦,令睿理胸口鬱悶。他輕輕把手放在妹妹的肩膀。


    「不行!」


    瞬間,睿理的手被推開。


    慧揮開睿理的手,力氣強得令人吃驚。


    「不行!不行!不行~~!不要靠近我!」


    慧大叫,朝著緊閉的窗簾伸出手。


    她彷佛要扯斷窗簾似地用力一拉,膠帶一下子便剝落,顯現出窗戶。她打開鎖,完全敞開窗戶。


    「慧!」


    睿理伸手要抓住妹妹。


    卻被她靈巧地躲過。


    「再見,哥哥。」


    慧微微回頭說道。


    她的側臉滿是淚水。


    口中則是流出大量的口水。


    隻見妹妹急忙擦拭臉上,抬頭望向窗外。


    然後用力一踏,一躍而出。


    她的跳躍力十分驚人。


    在月夜的天空中,慧的身影逐漸變小。


    很快地便消失不見了。


    睿理茫然仰望夜空。


    不知過了多久,隻聽見背後一聲咳嗽。


    「你差不多該回魂了,睿理。」


    「啊……阿智……那個、抱歉。」


    睿理回過頭,向盤腿坐在床上的智花道歉。然而智花似乎很不服氣。


    「抱歉?你是為了什麽事道歉?為了你剛才仰望天空長達三分二十秒嗎?還是為了粗暴地推開我這個楚楚可憐的美少女呢?如果是後者的話,我隻能說不公平。不,這個說法不對。嗯,應該這樣說。」


    她冷眼說道:


    「那樣太狡猾了,睿理。」


    「……對不起。」


    除此之外,睿理想不到還可以說什麽。


    「再說你實在太急性子。我有管道可以取得血液,隻要你剛才別衝動,我們本來可以用較安全的方式讓慧攝取血液。」


    「咦?怎麽這樣,那你應該早點告訴我呀!」


    「是你不讓我說的啊。」


    「對不起……」


    「過去的事多說也沒用。我們必須快點找到慧,不然就糟糕了。這附近有『h.a.w.k.』的人,而且是伊切同學他們。雖然我覺得單從外表應該無法判別,但是如果慧是『吸血鬼』之事敗露,她會二話不說遭到殺害。」


    「沒、沒錯,要快……」


    但是睿理卻在這時心情沮喪起來。


    智花皺起眉頭。


    「怎麽了?為什麽這麽安分?我還以為你會像剛才那樣,不顧我的阻止奪門而出呢。」


    「……就算我去找慧,她可能又會逃走。」


    剛才的拒絕話語,似乎比想像中更令睿理傷心。


    智花圓睜雙眼,深深歎一口氣。她探出身子,從下方仰望睿理的臉。


    「睿理,該怎麽說呢?你實在很……對,就是那個。因為你太過那個,害我也開始累了。啊啊,這種感情是什麽?對了,這是憤怒。我現在很生氣,生總上睿理這個男人的氣。」


    「阿智……?」


    「本來我應該要對你訓話一小時的,不過現在沒有時間,我就長話短說吧。睿理,你誤會大了,慧並不是討厭你才躲避你。應該說正好相反,她是因為不想連累你,不想吸你的血,所以才叫你別靠近。順道一提,根據具有少女心的我觀察,慧並不想讓你看見她做為『吸血鬼』的臉孔,所以才用枕頭遮住臉。這不是很令人同情嗎?然而你這個人啊……」


    智花用食指指著睿理,戳了戳他的鼻子。


    「再說了,就算她拒絕你,你難道就有不去救她的選項嗎?你對妹妹的愛隻有那種程度嗎?總上睿理還真是薄情的人啊。」


    這就像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睿理深深歎一口氣。


    「對,沒錯,打從一開始就沒有不去救她的選項。縱使慧討厭我,我、那個、慧還是我重要的人。我絕對要保護她。」


    睿理跳下床。


    「我要去找她。不過,慧看見我可能會逃走,而且不知道現在的我是否能阻止慧。請你助我一臂之力吧,阿智。」


    「我本來就打算幫你。再說睿理,你也不是沒有力量。」


    智花也從床上下來,指著睿理的手表說道:


    「我們隨時可以連絡。你就善用涅墨西斯,找出慧吧。」


    「謝謝你。」


    兩人隨即衝出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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