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內容開始-->第六十一章赤心兩難  本來柏玥總會在下第一場雪之前趕到廊州探望梅長蘇,今年卻沒有如約而至。


    祖母死在下雪前,雖然她一直心心念念要看金陵的雪景,但是還是沒能挨過永久的秋天——每一分每一秒似乎都過得很慢,回想起來,卻猶如白駒過隙,匆忙得連影子都找不到一星半點。


    柏玥在闔府的哭聲中送走了祖母,眼淚就像是不要命一樣往下落,小孫嬤嬤和大孫嬤嬤一直守在她身邊寸步不離,神情肅穆得就像是兩尊佛。


    柏府對於柏玥而言,忽然就變成了一座毫無意義的空府,柏業幾次欲言又止也引不起她的興趣了。


    梅長蘇非常擔心柏玥,可他和藺晨最近被江湖事物牽絆,並不能親自趕過來,隻好讓十三先生多看著點。


    十三先生回報過來的信卻是一封比一封糟糕,柏玥姑娘的臉色越來越差,神情也有些恍惚,是不是該用其他的東西來轉移下她的注意力。


    梅長蘇沉思了一會,還是想到了景琰。


    在金陵守著自己一寸丹心的蕭景琰,竟然是金陵城裏唯一能給小玥帶去歡樂的人了。


    對於小玥嫁給景琰的事情,說實話,梅長蘇還沒有想好。在他看到現有兩虎相爭的格局後,第一時間想到了就是扶景琰上位——這意味著他需要一位家世清白且位高權重的妻子,一位適合於做皇後的妻子。小玥不適合後宮的生活,若讓她成為皇後,恐怕連言皇後的水平都做不到。既不能心懷大度地容納六宮嬪妃,也不可能想越貴妃一樣媚上獲寵。


    景琰——可以說能當上皇帝的蕭景琰,也適合小玥。為人皇者,縱於九天之上,也要背負常人所不能及的壓力,小玥需要的臂膀,絕不能永遠向她傾斜,成為她的依靠,這樣的話小玥會失落的。她的眼睛會蒙灰,她的色澤會暗淡,她的生命會戛然而止。


    梅長蘇的修眉微微蹙起,眼前的碳爐燒得滾燙,他卻依舊覺得寒冷。語言和神情雙重結冰的飛流無聲地蹲坐在他的對麵,兩個人就像是兩座巨大的冰山,自己遙遙可畏,卻怎麽也驅趕不了身上的冰霜。


    “飛流,你覺得人是自私的嗎?”梅長蘇問。


    飛流聽不懂什麽是自私,但是隻要長蘇哥哥說的,就都是正確的,於是用力點點頭。


    梅長蘇微笑了一下——不,隻是嘴角的微勾,並沒有真正的笑意。


    “我之前覺得我反對景琰和你小玥姐姐的婚事,隻是因為我覺得他們不相配,而現在——”長蘇的眉目越來越淡,仿佛是飄渺在空氣裏的仙。


    飛流歪著頭看他,靜靜地等待他的下文。


    麵對飛流清澈見底的眼睛,梅長蘇忽然就失語了,他的心思,不該講給這樣的小孩子聽。飛流和小玥一樣清澈通明,不應該就這樣染上俗世的灰燼。


    長蘇不說下去,飛流還是歪著腦袋看他,就像是世界上隻有他梅長蘇一個人那樣。


    梅長蘇捂住心口,或許是自己意識到,小玥最心疼的名單裏不單單隻有自己,還有別人了吧。就算是景琰,還是覺得妒忌,那可是他梅長蘇的妹妹!


    就在梅長蘇按壓下滾燙的心時,忽然外麵就傳來黎綱的通傳:“霓凰郡主到了。”


    梅長蘇的眼皮微跳,好半天才回答:“現在還來得及攔住她嗎?”


    黎綱在窗外垂眉:“怕是不行了,屬下已經聽到了腳步聲。”


    “該來的總會來的。”梅長蘇淡淡笑了一笑,這次飛流確切地從他身上感受了笑意,自己也跟著微扯了下嘴角。效果不太好,但總歸是他作為人的一種嚐試。


    “飛流。”梅長蘇拉起飛流的手道,“等下會來一位漂亮的姐姐,若是她情緒激動起來,你就攔住她好不好?但是千萬不能傷害她,知道了嗎?”


    飛流第一次被委派任務,眼睛寫滿了渴望,狠狠地點點頭。梅長蘇笑著摸摸他的頭,然後放任他站到自己的身後。


    飛流雖然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這樣做,但是以往有外人來,黎綱和甄平都是這樣做的。


    霓凰很快就進來了,她還是穿著白色的衣服,梅長蘇知道,這件衣服不僅僅是在祭奠她的父親,也在遙記她的未婚夫——那個鮮衣怒馬上長安的林殊,那個單刀匹馬闖賊營的小火人,那個願意和她白頭到老的癡心漢。


    梅長蘇覺得心很疼,就像是被割裂了一塊,鮮血大把大把地往外流,匯成江河湖海,匯成滄海桑田,匯成一去不返的光景。


    他想做小火人,想做林殊,想做抱著霓凰心心相印的小夥子。可是,他現在隻能坐在這裏,什麽也不能做。


    林殊的胳膊上有胎記,林殊會絕世武功,林殊擁有最美好的東西就是壽命——那種可以陪著相愛之人走到最後的鋪路石。


    霓凰顯得很冷靜,但是梅長蘇還是感受到與眾不同的波動,小玥和霓凰的對話其實早就傳到他這裏了,隻是他一直麻痹自己,勸說自己霓凰會冷靜的,霓凰不會來的。


    可該來的還是要來的。


    “郡主駕臨江左盟有何要事?”梅長蘇平息了心緒,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


    霓凰挑眉:“我是替我的一個朋友來探口風的。”


    “郡主對於小玥的幫助,江左盟看在眼裏,若是郡主有什麽吩咐,派人說一聲便是。何必大老遠地跑過來。”梅長蘇朝窗外的黎綱微微一笑,黎綱會意。


    霓凰也不著急著坐下,就站在那裏俯視梅長蘇,他的頭發抿的很整齊,每天早上是怎麽梳的嗎?還是有其他人幫他?


    “很多時候,人們隻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也不例外。”霓凰慢悠悠地說。


    梅長蘇抬頭看她,霓凰的眼睛裏神采斑斕。


    “眼睛有時候會出錯的。”梅長蘇側頭低眉,淺笑著回答,“郡主有沒有看錯的時候?”


    霓凰也笑:“當然有,比如第一次看見梅宗主的時候,我還以為梅宗主隻是一介江湖布衣。”


    “難道我不是?”


    黎綱的茶水送上來了,跪坐在一邊,為他們倒茶,綠色的茶水順著玉色的壺嘴從半空中跌落到玉杯中,漸出小小的水花,也是剔透的美麗。


    梅長蘇把其中一杯放在了對麵,霓凰抿著嘴坐下來。兩個人平視,都是心中萬千河水難停息,麵上卻春風拂餞無聲息。


    “現在不是了,您處心積慮地把自己的義妹送到靖王身邊,難道不是想插手朝堂中事?”霓凰提杯,卻沒有喝,隻是拿在手中而已。


    梅長蘇卻悠然地喝了一口,道:“我不會做這樣的事。而且,既然要插手奪嫡,把小玥送到譽王或者太子身邊才是更合理的解釋吧?”


    霓凰不說話,她看著梅長蘇喝茶的樣子,忽然也嚐了一口,眉心聚成一團黑氣,這不是林殊哥哥之前的口味。


    莫名其妙地就覺得心非常煩躁,霓凰把剩下的茶水一飲而盡,然後問:“那你同意靖王和柏玥姑娘的事嗎?”


    梅長蘇頓了一下,道:“這是他們的事情。”


    是嗎?霓凰微勾嘴角,像是在嘲諷他一樣,這也難怪,就在不久之前的雲南,霓凰還替他阻止蕭景琰和柏玥的見麵。現在就立即說不關自己的事了?霓凰覺得失望,她覺得自己的林殊哥哥不會這樣沒有擔當,這個梅長蘇的心中到底在想什麽?還是先找個機會試試他身上的胎記。


    梅長蘇沒有理會霓凰的諷刺,他願意對霓凰坦誠除了身份之外的一切事情,可小玥的事情,他自己現在也還沒有想好。


    他既想讓小玥圓滿,也想讓景琰圓滿——其實他最想讓自己昭雪的事圓滿。


    為了赤焰軍,他會拆散小玥和景琰嗎?


    現在還不好說,他知道活著的人需要一個光明的未來,卻也背負著死去的人希望。父親那日在斷崖放手時說的話,他一個字也不敢忘記,在黑夜裏咀嚼的時候,生命會忽然就充滿了力量。


    他不能死,他要還八萬赤焰軍的清白,要讓父親,堂堂正正接受別人的祭奠。而不是看著景琰偷偷地穿素色的衣服還要被排擠,而不是看著霓凰被猜忌而被迫和青兒分離,更不是身處於祁王帶來的光輝時代中,卻連他的名字都不敢提一提。


    為了讓梁帝認罪,他必須有一個強大的後盾,他既能把握軍心,又能拂照文臣,他的身後既不能缺少宗族的影子,更要能給整個大梁帶來前所未有的光明。


    而這些,隻有景琰能做到。


    他從醒來的那一刻起,就失去了在陽光下燦爛得剝光每一層內心的資格,現在的他把一切都藏在心底最深處。


    看不見陽光,卻要努力把陽光驅趕進別人的生命。


    就在這一刻,霓凰忽然就覺得林殊哥哥的觸感由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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