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像是談論今天的天氣般,語氣平淡開口,“聽說過幾天大爺就回京了。”


    老夫人微微頷首,“大抵是要下半月了。”


    楚忻韻心頭微微一動,似乎有什麽一閃而過卻抓不住其中要領,隻能眨眨眼,靜靜聽著。二夫人道,“大爺房裏的東西已經安排妥當,大抵照著大爺離京前的喜好布置的,老夫人可要得空過去看看?妾身多少怕出些漏子。”


    “你做事,我自是放的下心的。”老夫人淡淡道,“老大喜好凍頂烏龍,到季節了他那屋裏多備著些。”


    二夫人應下,便不再提起話。屋子裏又陷入安靜。


    前去搜查院子的林嬤嬤不多時就回來,身後五花大綁綁著一位粗壯的家丁。林嬤嬤朝老夫人微微行禮,道,“奴才在大小姐院中並未搜出其他的東西,倒是在清查家丁的時候發現這人神色惶恐,仔細一盤問,他承認這條褻褲是他的。”


    自古家丁和小姐傳出的曖昧不管真假在世人看來都是可恥,自打前朝出了一例世家小姐和家丁私奔的醜聞一事後,世家大族多少顧忌著些,家中女眷的院子裏從不安排家丁,粗重的活也是安排粗使嬤嬤來做。家丁見女眷的十分困難,更不用說私通。


    楚忻韻看著那位臉上明顯寫著惶恐的家丁,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飛快的用帕子掩了掩嘴角,遮去那抹冷笑。


    “這東西,確定是你的?”高座之上的楚老夫人麵色陰沉,冷冷道。


    “是.....是奴才的。”


    “你可記得丟在何處?”


    家丁飛快的瞄了楚忻韻和二夫人一眼,低下頭一副怯懦的樣子,像極被抓奸,“在......在大小姐房中。”


    寫意看了楚忻韻一眼,得到楚忻韻肯定的眼神後,脆生生的問道,“這麽說,你可是去過大小姐內屋?”


    “奴才去過。”


    “你的褻褲可是丟在淨房的蠶絲屏風之下?”


    “是......是的。”


    楚忻韻忍不住笑出聲,回頭看著老夫人,“可惜了,我房中可沒有什麽蠶絲屏風。”


    “奴才記錯了,不是丟在那,是在淨房的木桶之下。”


    聞言,老夫人眉間皺起一丘山壑,“大膽奴才,竟敢妄議主子,我楚家小姐何時用過木桶這物!”楚家大房的淨池引得是山間溫泉,四季溫熱,大夫人自幼畏寒,這淨池還是當年楚家大老爺迎娶大夫人的時候為表誠心特意鑿引的。外頭的人自是不知,隻有內院幾位管事和幾位當家的才知曉。


    林嬤嬤一腳踹在家丁腿上,力道不小,讓成年的家丁麵色驟然一僵,“還不說實話!”


    家丁咬緊牙關,抬頭看著楚忻韻,見楚忻韻麵色姣好,麵似桃花,雖然年紀尚小,但眉目間已有了美豔之姿,想到自己已過而立卻還是獨身一人,若是.....若是......他一咬牙,“奴才和大小姐確實有了私情。”


    話一出口,院中靜默了。


    楚忻韻看著底下不知死活的家丁,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隱含著幾分譏諷的笑聲打破了院中的暴風雨來臨前的寂靜。若是前世她還沒有當上武王妃的時候,確實會被糊住,可畢竟她也當了近十年的武王妃,什麽樣的計謀算計沒見過。家丁想什麽她一清二楚。


    美目看著粗壯的家丁,眸中不含一絲溫情,滿滿都是寒意,似最冷的冰川,被她這麽一眼,家丁滿腦子的綺思似被寒風吹過一般煙消雲散,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


    “你說說,什麽時候的事情?”楚忻韻臉上雖說是笑著,笑容卻不及眼底,“若是不能說出個明細,那就要動用楚家的規矩了。”


    “我......”家丁緊張的直咽口水,瞅瞅一邊虎視眈眈的林嬤嬤和身後的刑事嬤嬤,高座上的老夫人麵色陰冷,一旁的二夫人老神在在,但二夫人身後的貼身婢女一看就不是一個善茬,暗地裏摩拳擦掌,一副隻等著自家主子一句話就上去善人巴掌。楚大小姐身上凜冽的氣息一閃而過,明明尚未出閣。可威壓卻壓得人抬不起頭。


    就這一下,家丁慌了神。


    他張著嘴,卻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壞家中女眷清名,包藏禍心。這種人留不得。”楚老夫人能成為楚老夫人自然不是傻子,陷害還是事實,她一清二楚。事關家門清名她比誰都清楚這事的重要性,“林嬤嬤,拉去私房吧。”


    每個世家大族都有一兩個私房,處理府中不幹淨的下人,或者見不得人的事情。雖說大辰朝禁止世家用私刑,但是誰家沒有個陰私。上頭的人也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幾位粗使嬤嬤堵住家丁的嘴,合力將他拖往私房,不多時,便有一位嬤嬤前來朝老夫人福個身。


    洗衣嬤嬤見狀,渾身發冷。跪在地上,隻覺得血液都冰冷了。


    她猛地朝楚忻韻磕頭。額角撞擊在冰冷沁寒的青石磚上,很快紅腫起來。看著甚是可憐。“求大小姐饒命,奴才一時鬼迷心竅,求大小姐饒命!”


    楚忻韻像是不曾看到她一般,淡淡的放下茶杯,回頭笑著同老夫人說話。二夫人看著地上跪著的洗衣嬤嬤,眼裏明顯顯露出濃濃的厭惡。


    洗衣嬤嬤見狀又朝二夫人猛磕頭,“二夫人行行好,救救奴才吧。”紅腫的額角止不住的滲出鮮血。青青紅紅的糊了一片。


    二夫人慢條斯理的撚起一塊桂花糕。這種糕點非常易碎,拿著稍微重了點都會落的一身碎屑。纖纖玉指染著朱紅豆蔻,撚著的桂花糕完整如初,一點碎屑都不曾留下。二夫人優雅的吃完桂花糕,朝老夫人笑道,“要我說還是老祖宗房裏的廚子手藝好,這桂花糕甜而不膩,酥而不爛,回味甚好,可是外頭買不到的。”


    “就你嘴甜,”老夫人臉上顯出淡淡的笑意,“這廚子跟了我數十年,知道我就好這一口。你若是喜歡,讓廚子給你做些送去。”


    “這可使不得,”二夫人笑道,“這樣妾身豈不成了大罪人。這幾日墨兒換牙,硬的咬不得,牛乳吃多了,也是厭了。上次在老祖宗這裏吃了這桂花糕,成日念念不忘的。妾身想著將房中的廚子送到老祖宗這裏來偷偷師,學個一二,也好過墨兒這孩子成天賣混往廚房跑。


    “老祖宗可是沒瞧見,墨兒天天往廚房跑,偏生那些下人誰不知道他是小少爺,說的話誰敢不聽,這些日子臉都被寵大一圈。”二夫人有些無奈的搖搖頭,眼底寫滿寵溺。


    老夫人聞言笑得合不攏嘴,二夫人又說了些楚子墨的糗事,樂得老夫人眼淚都要笑出來。


    座上的人言笑宴宴,跪著的洗衣嬤嬤卻不是那麽好受的了。磕著頭又不敢貿然停下。她內心有些後悔自己見錢眼開,輕信了那人的話,誣陷大小姐。照這架勢,大小姐哪裏還是之前不受寵的大小姐?!二夫人不理大小姐不見,唯一能救自己的就是老夫人了。


    洗衣嬤嬤轉了向,朝著老夫人方向一個勁求饒,“老夫人可憐可憐奴才,救救奴才。”


    老夫人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放下手中茶杯,“可憐?毀我楚家名聲的人有什麽可憐。”


    “……奴才,奴才一時鬼迷心竅,求老夫人饒過奴才。”


    “鬼迷心竅?我倒要看看我楚家家正門清哪來什麽鬼!”話音剛落,林嬤嬤已經帶人將洗衣嬤嬤拖下去。


    遠遠的傳來幾聲哭喊。


    老夫人威嚴的掃了底下各個下人,“今日之事任何人不準說出去!”


    洗衣嬤嬤的慘叫還在耳邊,眾人心頭一跳,壓下心中懼怕,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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