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平候夫人聞言,感激的看了皇後一眼。陳嬤嬤小心的將鄧語嫣扶起來靠坐在床頭。


    “語嫣見過皇後娘娘。”鄧語嫣臉色慘白,看起來更添了幾分弱不禁風的美感。


    “鄧姑娘出事的時候,可有見到什麽異常?”皇後柔聲問道,安撫的拍了拍鄧語嫣的手。鄧語嫣膽怯的看了皇後身後的康平候夫人一眼,搖了搖頭。


    “不要怕,本宮替你做主,你隻管實話實說罷了。”


    鄧語嫣道,“回娘娘,那時候我背對著殿門,隻聽楚姑娘道了聲小心,之後便不知道了。”


    “沒有什麽其他特別的地方嗎?”皇後問道。


    鄧語嫣低頭想了想,想起自己之前和楚忻韻說的那些話,心頭沒來由的一凜。她低著頭,輕聲道,“語嫣記不得了,請皇後娘娘恕罪。”


    “傻孩子,這算的上是什麽罪。”皇後笑道,“你且好生休養,我叮囑了太醫多加照顧。”她看著鄧語嫣,眼角含笑,“乖孩子,養回來白白胖胖的才好嫁人不是。”


    原本普通的一句話經皇後這麽一說倒多了幾層意味在裏麵。鄧語嫣聞言羞紅了臉,康平候夫人心頭一動,臉上的皺紋裏多帶了幾分笑意,道,“多謝娘娘吉言。”


    康平候小姐蘇醒,看樣子並無大礙,皇後心裏的擔子也鬆卸下一塊。若是再出一條人命,還是侯爵家的,她這個皇後頭上的鳳冠估摸著也戴不長了。皇後看著恬靜的鄧語嫣,心裏鬆了一口氣,叮囑太醫好生伺候著,一邊派了人將宮裏上好的血燕從去康平候府。


    宮裏的女人各個不是什麽豆腐心,眼睛都擦著亮著呢,就等著自己一朝出醜從鳳位上摔下來。


    花了那麽長時間才登上的鳳位,怎麽能白白讓人撿了便宜去。


    皇後慢條斯理的整理一下袖口,問,“天色漸晚,皇子們和大理寺魏大人呢?”


    “回娘娘,大人帶著皇子們往後山下查案去了。”


    “楚姑娘呢?”皇後問。


    “楚姑娘帶著寫意姑娘一同去了。”回話的下人看了一樣皇後的神色道,“永昌伯夫人認為楚姑娘是凶手,逼著一同去了。”


    “她倒是熱心腸。”皇後淡淡道,“皇子們回來的時候派人知會本宮一聲。”


    “是。”


    皇後起身朝外頭走去,走了兩步,又停下腳步,“讓人備些薑湯,待皇子們歸來讓他們喝下。”下人急忙應下。


    天色已晚,寺院裏燃起燈火,照的寂寒的山頂佛寺多了幾分煙火味的暖。定鍾過三響,靈台寺的僧人燃起鬆香,聚在大堂誦經。


    喃喃誦經聲中,一行人踏著夜色回來。


    守在門口的宮人迎了上去,福了個身,“奴婢見過皇子,見過各位大人。皇後娘娘命人備下薑湯,給諸位大人驅驅寒。”


    霍驍先行取了一碗塞到楚忻韻手裏,動作毫不掩飾的明目張膽,看的永昌伯夫人和永定伯夫人都愣住了。霍韜震驚那麽一下,嘴角帶了幾分笑意跟著取了一碗薑湯,後退兩步看著站著楚忻韻身側的霍燁,說:“五弟不拿麽?”


    霍燁還處在霍驍突然對楚忻韻的示好發懵中,聽到這番話,看著霍驍的眼神裏多了難以言喻的複雜。


    霍驍懶得和人說清楚,自顧地低頭將楚忻韻身上的外袍係緊了些。低聲道“快喝了,驅驅寒。”


    雖說上一世和霍驍是夫妻,可這一世的自己尚未出閣,未出閣的女子和外男這麽親密,總歸不是什麽好事。楚忻韻狠狠瞪了霍驍一眼,悄悄的伸腳踩在霍驍鞋子上狠狠的碾了碾。


    霍驍借著替楚忻韻撩開頭發的動作,附身在楚忻韻耳邊,低聲道,“做出被我強迫的樣子來。”


    瘋了!楚忻韻明白霍驍的意思,瞪大眼睛看著他,眼底寫滿不讚同。


    霍驍促狹地衝她眨眨眼,然後輕輕推了楚忻韻一把。


    無奈之下,楚忻韻隻好借著霍驍這一股巧勁,往後退了一步,麵露為難“王爺,請您自重。”


    這話一出,霍燁瞧著霍驍的眼神立馬不對了,他上前一步護在楚忻韻麵前,一副認真的模樣,質問,“三哥這是什麽意思?”


    霍驍冷冷的瞧著霍燁一眼,不屑的哼了一聲。


    霍燁的麵色立刻冷了下來。


    一旁候著的宮人嚇得大氣也不敢喘,生怕自己一個不慎成了喜怒無常的武王開刀鬼。


    “母後應該等著急了。”霍韜出來打圓場,笑吟吟道,“不如我們先去回稟母後。”他似笑非笑的看了楚忻韻一眼,道,“安寧侯夫人怕是也擔心自己孫女呢。”


    霍驍身上的冷氣稍有收斂,一甩袖子,帶頭往女眷佛堂走去。


    霍燁麵上帶著些歉意,回頭看著楚忻韻,溫柔道,“三哥他……沒有什麽惡意,隻是行事直爽由著性子來,楚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楚忻韻衝霍燁淺淺一笑,輕輕的搖了搖頭。


    永昌伯夫人見狀,暗地裏啐了一聲。隻有永定伯夫人臉上隱隱露出了微笑,吊梢眼裏寫滿了算計。她緊跟著霍驍離開,步伐匆匆,帶著些亟不可待。


    楚忻韻道,“皇後娘娘找諸位皇子,想來是有些重要的事情,民女出來久了,怕是祖母心裏放心不下,諸位皇子不如先行一步,待民女向祖母報了安再去向皇後娘娘問安。”霍韜聞言,在一旁附和道,“楚姑娘說的有道理,五弟,別讓母後等急了。”


    霍燁本來想多呆在楚忻韻邊上,借著霍驍先前“輕薄”過楚忻韻的由頭,好好的暗踩霍驍一番,若是能在楚忻韻麵前刷夠好感,得到傾心,日後和楚家聯姻是再好不過。可霍韜這一番話斷了他這個念頭。他暗恨霍韜不長眼力,有意無意一直壞自己好事,可當下也沒有別的法子,隻能匆匆告辭,前去見皇後。


    這麽一來,楚忻韻和寫意便是落在了後頭。


    寫意一臉憤憤的看著楚忻韻,“小姐,剛才王爺他……”。楚忻韻輕喝斷寫意的話,“寫意,不可妄議皇家之事。”


    寫意悻悻的住了嘴,小臉上滿是不平。


    自家這個丫頭什麽都好,就是太耿直了一點。楚忻韻在心裏悠悠的歎了一口氣。


    皇後在後佛堂靜坐著,思索著回宮之後可能碰上的麻煩,她費了大把的心思才登上鳳位,若是不能好好的解決靈台寺發生的兩樁命案,給永昌伯和永定伯兩家一個交代,隻怕龍顏大怒之下奪了自己鳳印。皇上一向偏愛酈妃,雖說酈妃是南蠻出生,登不得鳳位,可是以皇貴妃的身份代替執掌鳳印也並無不可。


    要想保住鳳印,就要先皇上一步安定下永昌伯和永定伯。


    其實這件事也好解決。永定伯家死的是個庶女,永定伯夫人想來不是很喜歡,可聽說永定伯對這個庶女很是看重,要不然也不會讓永定伯夫人帶著一同來禮佛。聽聞,永定伯家嫡長女年齡比楚忻韻她們稍大一些,永定伯夫人是個眼子尖的,挑挑揀揀至今也沒挑出個中意的人家。自家娘家倒是有個年輕的子侄,也算是大戶出生,尚未婚配。用一個庶女換一個皇親,這樁買賣也不算虧。


    永昌伯那頭就不是好解決的了。永昌伯家死的是嫡次女,嫡長女已經婚配,隻能想著法兒讓皇上給永昌伯女婿升官封爵。宮裏倒是有幾位公主,永昌伯世子已經成親,斷沒有將宮裏公主下家伯家做妾的道理。皇後歎了一口氣,永昌伯這筆買賣,看來隻能便宜了宮裏其他的貴人。翰林修書出生的茗妃有個年齡正好的妹妹……


    皇後轉念想到自盡的那名凶手。


    當年趕盡殺絕的時候沒有找到元後的弟弟,沒想到原來變成閹人躲過一劫。這靈台寺又和元後有什麽關係,為什麽那人會來這裏尋求方丈庇佑?那人早不害人晚不害人,偏生今天刺殺。若說是巧合,隻怕巧的上天都不肯相信。


    皇後望著窗外婆娑的樹影,若有所思。


    這時,屋外宮女小心翼翼的稟告,“娘娘,王爺來了。”


    皇後收回飄散的思緒,凝神,理了理自己的衣服,開口道,“讓他進來。”


    霍驍大步邁進屋子,“兒臣見過母後。”


    “驍兒辛苦了,”皇後臉上帶著和藹的笑容,賜了座,問道,“案子有何進展?”


    “回母後,兒臣在山崖下發現一處穀地,穀地裏有失蹤的婢女屍首。兒臣還發現穀地背後是一處天然的屯兵地,已經令人回稟父皇。請母後放心。”


    皇後欣慰的點點頭,“有驍兒處事,母後自然是放心得下的。”她頓了頓,問道,“可有找到凶手?本宮聽聞……永昌伯夫人在懷疑安寧侯家?”


    “回稟母後,永昌伯夫人痛失愛女,情緒失控也是能理解的。大理寺魏大人正在徹查此事,相信不日就會還永昌伯夫人一個真相。”霍驍道。


    “如此就好。”皇後露出微笑,“燁兒和韜兒跟著奔波一天,也是累了,本宮讓寺裏後廚做了些清淡的齋菜,你們兄弟三人吃了休息一下,天色已晚,要趕在宮門關閉前回宮。”


    “是。”霍驍應下,朝皇後行了禮就退下了。


    “姑姑。”皇後看著霍驍離開的身影,門外守著的宮女替他關上了門,她揉了揉自己的額角,問貼身宮女,“驍兒倒是個好孩子。”


    “可是終歸不是一條心的。”貼身宮女提醒道,“皇上都防著呢。”


    “你說,本宮怎麽就沒個自己的孩子呢。”皇後提到這個有些悵然,“燁兒總歸不是我的孩子。”


    “娘娘,可是懷疑五皇子?”


    “不,”皇後望著桌上的清茶,眼中閃過一絲惆悵,“本宮隻是想若是當年煥兒能活著,也和霍燁一般大了。”


    永定伯夫人緊跟著霍驍來到皇後屋外,站在門口猶豫半天,看到霍驍從屋裏出來急忙閃身到角落裏,看著霍驍走遠了才出來,理了理自己的衣裳,扶了扶頭上的發飾,走到門口問守門宮女,“在下永定伯夫人,有要事想和皇後娘娘商議,勞煩姑娘通稟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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