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定伯?”皇後微微一愣,“讓她進來吧。”


    永定伯夫人麵上一喜,快步走到皇後麵前,微微福了身,“臣妾見過皇後娘娘。”


    “免禮。”皇後端坐在椅子上,一隻手搭在桌上,像是要取什麽東西似的,神情有些不耐,“夫人可有要事?”


    永定伯麵露些局促,四下張望。皇後打斷她的欲言又止,道,“這裏沒有外人,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那臣妾就多嘴了。”永定伯夫人道,“臣妾是替臣妾家那妯娌委屈,原本那孩子敬仰靈台寺的神佛,又欽佩楚姑娘深得了空大師眼緣,可誰曾想竟出了這樣的事,臣妾那妯娌傷心過頭,冒犯了娘娘,還請娘娘不要怪罪。”她頓了頓,打量一眼皇後的神色,見皇後神色如常,這才接著說道,“臣妾尋摸著,今日這事,著實隻能說是佛祖保佑。娘娘福澤深厚,邪祟也是近不得身。楚姑娘一心向佛,一來二往的,自然得佛祖庇佑,就連武王爺都對她青睞有加。”話音剛落,皇後神色微微一凜,眉頭不自覺的皺了一下,這點小神情落入永定伯夫人眼中,永定伯心裏暗笑,麵上露出難為的樣子,“臣妾知道這個請求有點為難,怕是有棒打鴛鴦之嫌,也知道臣妾福薄,不敢奢望太多。”


    皇後被這些彎彎繞弄的心煩,開口道,“夫人直說吧。”


    “那臣妾就直說了,”永定伯夫人吊梢眼裏閃過一絲得意,唯唯諾諾的開口道,“臣妾有個不爭氣的幼子,體弱多病,給大師批了命條,說是要找個佛前玉女,臣妾也不敢奪人之好,但請娘娘看著妾身為人母的份上,讓楚姑娘來府中多陪陪幼子。”說著她拿起絹帕,掩了掩自己的眼角,語調哀婉,“妾身隻求府中剩下的孩子平安健康。”


    皇後不發一語,定定的望著她,皇家的氣勢淩人之上,一時間,永定伯夫人心裏有些發虛。


    “楚姑娘願不願意去永定伯府中,這事你應該問安寧侯夫人而不是本宮。”皇後道,“楚姑娘若是願意,本宮自然答應,楚姑娘若是不願意,本宮也沒法子。”皇後冷冷的看了永定伯夫人一眼,伸出纖長的手。一旁的宮人急忙扶著,皇後站起身,道,“夫人既然開口了,本宮也就記下了,定會幫夫人留意佛緣之人。”


    永定伯夫人見皇後麵色不佳,心裏頭有些發虛。


    她知道皇家之人最忌諱的就是下屬的臣子亂嚼皇室的舌根子,今天大著膽子明裏求府中之事,暗裏酸損安寧侯也是想著皇家會補償永定伯府,不會受罰才說的。永定伯府中,除去死掉的庶女,嫡長女品行不端,斷斷是沒有嫁入皇家的希望。安寧侯原本就是親皇族的,楚忻韻又得了皇後眼緣,嫁入皇室的可能極大。安寧侯和永定伯不和,楚忻韻入了皇室,成了皇親國戚對永定伯沒有半點好處。


    如此,倒還不如進些讒言。皇家之人都好麵子,斷不可能讓一個尚未出閣卻和男子私交甚密的女子成為皇子妃。傳出去有損皇室的威嚴。她打著這算盤,這才來找皇後。可斷斷沒想到低估了楚忻韻在皇後心中的分量。


    永定伯夫人原本想好的另一套說辭被皇後堵了回去,梗在喉嚨裏不知道說些什麽。


    “夫人若是沒有別的事情的話,請回吧。”皇後麵色不善,身邊的宮人開口說道。


    皇後已經徑自出門,話也不多說。


    永定伯夫人暗地裏咬牙,道,“妾身恭送皇後娘娘。”


    霍驍從皇後屋裏出來,多年習武的敏感告訴他,附近藏著一個人。他冷笑一聲,朝角落裏做了一個手勢。一個黑影躥上梁上,緊緊盯著藏在黑暗中的人。


    在院門口遇到了姍姍來遲的霍燁和霍韜,霍驍隻簡明扼要的說情皇後的意思,招呼兩個弟弟一同去用膳。一旁候著的宮人和寺院裏的小沙彌急忙趕去布菜。雖說是寺院,出家之人不食葷腥,但給皇室準備的菜肴還是盡量往葷的味道做,香氣甚是誘人。


    鹵水豆腐做的素燒鵝飄散著一股子燒鵝的味道,杏鮑菇紅燴出五花肉的味道,無一不讓人胃口大開。比起一旁其他人吃的青菜豆腐,皇子們這一桌子的才可謂豐盛。


    霍驍不急著動筷子,巡視了一桌子的菜,喚來布菜的下人提來一個精致的小食盒,夾了幾塊素燒鵝和一些精致的糕點,讓人給楚忻韻送過去。


    “三哥你這是……?”霍燁有些不解。


    霍驍笑了笑,並不作回答。


    小宮人得了令,提著食盒一路小跑到後佛堂。


    後佛堂,幾家的女香客坐在一起,皇後不在,為首的就是品級最高的安寧侯夫人,楚忻韻坐在楚老夫人身側正在和老夫人說著話。外頭的宮人一進來就引來幾家的側目。


    小宮人低著頭跑到楚忻韻身側,畢恭畢敬的奉上食盒,“王爺令我前來給楚忻韻送些吃食。”


    食盒上的木蓋子被移開,露出裏麵明顯比這裏好上幾分的菜色來。


    當場幾位伯爵位的夫人臉上就隱隱露出了幾分嫉妒。


    “王爺憐惜楚姑娘奔波一天,特意送了些吃食。”小宮人道。


    楚忻韻瞧了一眼盒子裏的菜色,靈台寺的素燒鵝她前世就很喜歡,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回頭道了謝,“多謝大人。”一邊的寫意心領神會取了一點銀子塞到那小宮人手中。


    小宮人收了禮,臉上的笑意更加真誠幾分。朝楚老夫人行個禮,轉身興致勃勃的跑開。


    麵對幾位夫人不善的眼神和隱約露出的敵意,楚忻韻也不放在心上。若是當真把女兒嫁給坊間傳聞喜怒無常殺人如麻的武王,隻怕她們心中不舍。當下也隻是妒忌罷了。


    楚忻韻大大方方的讓寫意取出菜肴,先分了一些到楚老夫人麵前,笑吟吟道,“老祖宗先請。”楚老夫人覺得自家的孫女孝順,含笑著收下。楚忻韻又將剩下的平均分了幾分,在座品級稍高的夫人各有一份。餘出最後一點,她這才放在自己麵前。


    這一番舉止讓人挑不出毛病來。皇家的賞賜不可拒,楚忻韻收了武王的賞,卻分了大半給楚老夫人表明了孝,在座品級稍高的夫人也有,甚至還給安寧侯夫人也留了兩份,也表明晚輩對長輩的敬同時也不失了自己身份。楚老夫人看著甚是欣慰,暗道,到底是楚家嫡宗,禮數總歸不會出錯。


    楚忻韻隻管自己禮數不出錯,至於其他夫人收不收就不是她在意的了。等楚老夫人舉起筷子嚐了一口王爺賞賜的菜肴,楚忻韻才跟著舉筷,香甜的素燒鵝刺激味蕾,喚醒大腦深處的記憶。


    前一世她喜歡吃素燒鵝,霍驍堂堂一個王爺為了討她歡心,特意跑來靈台寺向後廚師傅學做這道菜。握慣赤焰刀的人一朝換上普通的菜刀,是君子卻進了庖廚。她有一陣子迷上小紅果,酸酸甜甜的,隻有京郊密林裏才有,霍驍一晚上搜羅了一籮筐回來,還在田莊裏特意開了一塊地雇人照料移植回來的小紅果樹。看著大大咧咧,其實隻有她知道,霍驍最是細心不過的人。


    楚忻韻想著霍驍,眉梢不自覺都染了幾分淺淺的笑意。


    “安寧侯小姐真是好福氣,得了武王的青睞,我們也算是沾著福氣才能吃到這專供皇室的菜肴。”在座一位伯夫人開了話頭,她說著,筷子被遲遲沒有落在那精致的菜肴上,目光落在楚忻韻身上,“不知安寧侯小姐能否透露一二,王爺喜歡什麽?”


    話中的酸味讓在座不少人隱約皺起眉頭,可沒人為楚忻韻說一句。


    楚忻韻回過神,眼角的笑意淡了幾分,她慢條斯理的咽下口中的菜肴,用帕子掩了掩並不沾上什麽的嘴角,道,“王爺的心思,小女可不敢胡亂猜測。王爺一向仁愛待人,小女愚笨,並不覺得王爺此舉有什麽不妥之處。”她狡黠的笑了一下,“夫人可是想提點什麽?”


    那名伯夫人沒有料到楚忻韻這麽的尖牙利嘴,不動聲色就擋回她的問題還給她下了一個套,臉上不由得浮現一絲怒意。這分怒意還沒來得及表現,在看到門口出現的那道身影時,驚得急忙收了回去。一張臉顯出一種誠惶誠恐又帶著怒意的扭曲。


    “見過王爺。”幾位夫人小姐紛紛離座朝霍驍行禮。楚老夫人品級高又是長者,隻微微的行了個半禮,餘禮由長孫楚忻韻代行。


    霍驍長腿大步上前,幾步站立在楚忻韻麵前,伸手虛扶一下,道,“安寧侯夫人不必多禮。”


    “老身謝過王爺。”楚忻韻站立好,後退兩步站在楚老夫人身後,低眉垂目。


    霍驍直直地望著楚忻韻,道,“本王聽聞楚姑娘身體虛弱,經不得寒,山上夜裏風大,難免寒氣入侵,特差人取了木炭做成小暖爐,還請姑娘笑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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