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皺起眉頭,若有所思。


    了空大師道了聲“阿彌陀佛,”拉回皇後的神思,“施主,可有煩心之事?”


    皇後定了定神,道,“大師可知十六年前投拜靈台寺之人?”


    “我佛慈悲,誠心皈佛之人,需斬斷前塵,”了空搖了搖頭,道,“可惜,前緣甚重,欲孽成魔。”


    “大師所說,山桂無槐,可是當真?不瞞大師,我這心裏總是不安。”


    了空大師仔細打量皇後的臉色,請來一方白絹覆在皇後脈上,沉吟片刻,搖了搖頭。


    皇後見狀,心裏一陣發緊,問道,“大師,可是……”


    “施主,欲淨自潔,”了空取來一旁的暖簟,道“山桂,白苓,八角為香,置於此中。”說著他搖了搖頭,又叮囑道,“欲淨自潔。”


    皇後一聽就明白了,山桂驅邪,八角驅蟲,白苓安神,這豈不是說明身邊有人害她。皇後想起自己夜裏總是被夢魘纏繞,寢食難安,更加堅定了幾分猜想。


    她收好暖簟,道了一聲謝。


    了空閉眼安心念經,在皇後要離開的時候,忽而,開口提了一句,“天命由天。”


    皇後腳步微微一滯,道了聲,“多謝。”離開。


    身後屋子燭光搖曳,流瀉出一室亮堂。


    楚忻韻回後佛堂的路上,再一次“偶遇”了霍驍。寫意看到霍驍,有些詫異的睜大了眼睛,有些驚慌,“王……王爺。”


    霍驍定定的望著楚忻韻,睜眼說瞎話,“楚姑娘,夜裏昏暗,不如讓在下送姑娘一程。”寫意興奮的瞪大眼睛,小臉紅撲撲的,在一旁扯了扯楚忻韻的衣擺,湊到楚忻韻耳邊小小聲說,“小姐!王爺好像喜歡你。”


    這點小動靜自然逃不過霍驍的耳朵,他帶著三分得意的看了寫意一眼,心說,你家小姐早就是我的人了。


    楚忻韻有些無奈的輕推寫意一下,故作正經道,“休的胡話。”


    寫意自顧地捂著嘴在旁竊笑。楚忻韻臉頰微紅,道,“如此,便有勞王爺了。”


    霍驍風度翩翩的走在楚忻韻外側替她擋著夜間的山風,一路上和楚忻韻有說有笑。臨走的時候,帶著幾分挑釁的眼神不著痕跡的看了身後一眼。看到暗處的人臉上露出不平的神情時,嘴角得意的彎了彎。


    回城的路上並沒有掀起太多的風浪,皇後帶著得體的笑容寬慰了勞碌一天並且受了驚嚇的諸位夫人小姐,霍燁原本想過來和楚忻韻說說話,每次都被霍驍不著痕跡的攔下,正要發作,卻被霍驍一句“為人臣子,應當替父皇分憂,身為皇子,怎能總是不務正業”給輕鬆堵了回去。就算知道霍驍是故意的,可借口冠冕堂皇,讓霍燁找不到發泄之處。隻能冷著臉,頂著寒風騎在馬上。


    馬車到了城門口就自動的分出三條道。安寧侯府的馬車和康平候府的車一先一後地從左城門進去,在第二個街道口分道揚鑣。恰好經過安寧侯府的醫館,楚忻韻想了想,叫停了車夫,差寫意拿著她的名帖請了常給她看病的杜大夫。


    “韻兒可是身體不適?”楚老夫人關切的問道。


    楚忻韻笑著搖搖頭,“不礙事的,今日勞累了一天,孫兒擔心老祖宗感到乏累,請大夫過來診診脈,鬆鬆筋骨也是好的。”楚老夫人心裏一陣慰帖,道,“乖孩子,有心了。”


    楚忻韻又道,“孫兒心想,鄧妹妹怎麽說也是和孫兒在一起的時候出了事,孫兒心裏難安,幸得娘娘照顧,遣了禦醫照顧鄧妹妹,孫兒想過些時日去看看鄧妹妹,不知老祖宗應許否?”


    楚老夫人笑道,“就你這姑娘最貼心,顧慮的是,改日,我便同你一起去看看那鄧丫頭。”


    “多謝老祖宗。”


    不知不覺,馬車已經到了安寧侯府門口,二夫人帶著丫鬟在門口迎接。寫意率先跳了下去,擺好腳凳,楚忻韻下馬車後,回身攙扶著楚老夫人。


    二夫人急忙迎了上來,身後的丫鬟忙著捧上幾碗薑湯,“老祖宗勞累一天了,妾身已經差人燒好熱水,老祖宗請去歇洗。”


    楚老夫人笑道,“我還好,倒是韻丫頭今兒受了不少累。老二家的,給韻丫頭燉些燕窩讓她補補身子。”


    二夫人急忙笑著應道,“瞧我這記性,老祖宗不提醒都給忘了。後廚的參雞湯一直在爐火上溫著呢,妾身知曉老祖宗怕腥味,令人加了香料,老祖宗等下嚐嚐些。妾身怕韻兒受不了這般熱性,也燉了蓮花雞。”


    “多謝二夫人關心。”楚忻韻笑道。


    二夫人攙著楚老夫人往屋裏走,半是小女兒情態,纏著老夫人說些靈台寺上的見聞,逗得楚老夫人開心不已。不知怎麽的,話題扯到了皇家幾位皇子身上,楚老夫人提到這個心中掩飾不住的得意,和二夫人說道,“我估摸著,韻丫頭是個有福氣的,今兒到寺裏,王爺就對韻丫頭格外照顧,還送了暖簟。”她有些神秘的壓低了聲音,“掛著命玉的。”


    二夫人驚訝道,“王爺?哪個王爺的?”


    “當然是三皇子,武王。”楚老夫人笑道,“韻丫頭無論身世相貌還是才氣,樣樣都不輸人,隻是看著難免單薄了些,老二家的,該給韻丫頭好好的補補了。”


    二夫人笑道,“可不是嘛,韻丫頭又是個貼心孝順的,老祖宗可不知道,外頭那些人家,可就巴著眼羨慕咱家出個韻丫頭呢。不說外人,今兒薑妹妹還和妾身說,下次禮佛的時候啊,讓韻兒帶著冉冉去,也好沾沾福氣,學學韻兒呢。”


    提到薑氏,楚老夫人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又想起白日裏被康平候夫人戳的那幾句話,冷淡道,“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少讓他們和韻兒走的近。”


    二夫人一聽這話就明白了幾分,點著頭應下。


    後院裏的薑氏雖說被關了禁閉,但該知道的還是在二夫人有意無意的安排下,得知了楚忻韻得到皇子的青睞,甚至還收了命玉。


    薑昕冉當場尖叫起來,氣的狠狠的摔碎一個杯子,“憑什麽!!原本該見皇子的是我!!!”


    “我的好閨女,你可別再說這種話了。”薑氏嚇得魂飛魄散急忙過來捂著薑昕冉的嘴,“讓人聽了去了,隻怕你這輩子都要被關在這裏了。”


    “都是楚忻韻那個賤人!!都是她搶了我的一切!”薑昕冉氣急,“娘,你想想辦法啊,再不想辦法,難道就眼睜睜看著楚忻韻和五皇子成親嗎!”


    薑氏揉著被吵得生疼的太陽穴,歎了一口氣,“這話可不能亂說。”


    “娘,”薑昕冉扯著薑氏的袖子撒嬌,“娘,我喜歡五皇子,我不要楚忻韻嫁給他。”


    薑氏疼自己這個女兒疼到了骨子裏,連連哄到,“好好好,依你。再說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不是楚忻韻一個人能決定的。就算五皇子喜歡她,這又有什麽用?隻要大老爺不開口同意,她照樣嫁不成。”


    “大老爺怎麽會不同意呢?”薑昕冉提起霍燁滿麵緋紅,嬌羞道,“五皇子樣貌人品樣樣都是上等,待人最是溫柔,且不說是皇親貴胄,就算是尋常人家,也是嫁的。”


    “這可不一定。”薑氏得意一笑,“娘親和大老爺可是表兄妹,最是好說話不過。”她拍著自己的女兒安撫道,“你且等著,等大老爺回來了,不愁沒有好處。這楚家,遲早是我們的。她楚忻韻算得上是什麽?主母都不在了,還能得意多久。”


    薑昕冉不放心,再次確認,“當真?”


    “娘親什麽時候騙過你。”薑氏得意一笑,“我的乖乖,娘親必定讓你得償所願。”薑氏哄著懷裏的女兒,眼中閃過一絲戾色。待薑昕冉入睡之後,薑氏披著外衣起床,小心的點燃燭火,提筆寫下一封信。


    小心的卷好,藏在一支竹管裏,趁著夜深人靜四下無人,走到外牆邊上,用力將竹管扔出去。


    在薑氏回屋後,一道黑影從屋簷上落下,撿起了薑氏扔出去的竹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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