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賭約除了曾佑,沒人看好楚忻韻,包括楚容。雖然聽聞安寧侯嫡小姐聰慧,但是行軍打仗一事明顯不是個姑娘家擅長的。


    大部隊行了兩天。路上果然有幾波小股的流寇作亂,無一例外都被牛大力帶著十個士兵生擒了。軍隊終於抵達大辰最邊遠的城鎮,落木鎮。這裏人跡罕至,再往北就是大片的荒漠寸草不生,因此叫落木,意為生機凋零之地。


    落木鎮其實是個軍事重鎮,高大結實的土牆沿襲千裏,每隔一裏就有一處烽火台。一旦狼煙燃起,意味著有敵來襲。鎮上沒有別的居民,隻有霍驍帶領的二十萬大軍駐紮在這裏,行事匆匆,帶著軍營裏特有的肅穆和紀律。讓人心生畏懼。


    到了落木鎮隔著老遠,軍中的二把手李旭就帶著人來迎接。“屬下見過大將軍。”他一早就接到楚容的信件,說王爺膽子賊大,偷偷帶著王妃來軍營。忍不住伸長了脖子往霍驍身後張望,想看看王妃長什麽樣。霍驍大婚的時候,他在西北守著沒能去湊熱鬧,心裏悔得抓耳撓腮的。


    楚容給留在落木鎮的其他幾位將領介紹了一下婁一傑和霍鑫。李旭一眼就看到站在霍驍身邊身形顯得格外嬌小的霍鑫,朝楚容挑了挑眉毛。楚容微微點點頭。


    牛大力始終沒忘了和霍鑫的賭約,一到了落木鎮,嚷嚷著要和霍鑫比試。


    李旭有些茫然的看了楚容一眼,婁一傑從懷裏摸出那張軍令狀,放在地上攤平。李旭湊上去看了一眼,縮回楚容身邊,“這是什麽?”


    “霍鑫和牛大力要比試,看看誰抓的流寇多。”


    李旭一聽就樂了,“和那二愣子比抓人?”


    楚容聳聳肩,表示他也不知道楚忻韻這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牛大力拍拍手,身後十名士兵帶著八位流寇頭子上前來。“呦嗬,這人挺多的嘛。”李旭看的稀奇,“這麽多流寇啊。”牛大力胸有成竹誌在必得,看著楚忻韻道:“你抓的人呢?”


    楚忻韻笑道:“這人啊,等下就來了。”


    “等下?”牛大力眯起眼睛一臉不相信,“你小子該不會是在耍賴吧。”


    “我若是耍賴,那王爺就是烏龜王八蛋。”楚忻韻道。眾人倒吸一口冷氣。霍驍看著也沒有不滿的樣子。


    “我不信。你現在就把人交出來!”牛大力不依不饒。


    “急什麽急什麽。”曾佑一巴掌蓋在牛大力頭上,“有點耐心好不好。”他躥上一旁的樹枝看著來時的方向塵煙滾滾,跳下來一副看好戲的樣子,“來了來了。”


    什麽來了?


    牛大力有些不解。


    下一刻他的嘴巴張的能塞進一枚雞蛋。


    十位楚忻韻欽點的士兵押著一大群的人正趕過來。曾佑笑彎了狐狸眼。


    “這……這些都是?!”牛大力一臉不信,“肯定是騙人的。”


    “是不是騙人的,將軍不如拿出影圖形來對一對。有幾個罪大惡極的應該記錄在案,其他的將軍應該覺得不陌生吧。”楚忻韻笑眯眯道。


    李旭和楚容上前細看,果然在人群裏認出幾個熟悉的麵孔。其他的將領也紛紛上前,“這個不是猛庫的副將嘛。”“這個是林鏢頭?”


    曾佑笑的奸詐,戳了戳楚容,“呐,我贏了是不是該給我錢啊。”


    楚容沒搭理他,轉臉看著楚忻韻認真的問道:“敢問先生是如何做到的?!”


    楚忻韻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就是設了一個套。那些將軍抓到了流寇又將人放回去,來個將計就計,我派士兵跟在那他們身後,裝成另一波被扣押下慌不擇路的流寇,將他們引到陷阱裏。也是運氣好,能抓到猛庫派來的這條大魚。”


    牛大力恍然大悟:“原來你從那時起就在算計了!你怎麽知道他們是猛庫的人?”


    “這還用說,你是不是傻?”曾佑順手給了牛大力一個燒栗,“第一波領頭是外韃子,這還不明顯?”


    “士兵玩上癮了,人有點多,所以來的遲了一些。”


    曾佑看著牛大力,“蠻子,這局是你輸了吧。”軍營裏之前賭壓牛大力的人一臉糾結的賠付了賭資,紛紛感歎右將軍不愧是個老狐狸,這種局都能看破。


    牛大力這人雖說魯莽了點,但人性耿直,他站定恭恭敬敬的對楚忻韻一鞠躬,“先生贏了。是我輸了。我牛大力願賭服輸。”


    這贏了賭局得了軍營裏幾位將領的認可,可對於牛大力的懲罰也是難題。施得太重對牛大力不尊敬,罰的太輕也立不了威。楚忻韻想了想,道:“在下隻是一屆書生,施些小計謀還可以,可這抓到了人之後就不是我擅長的了。不如就罰左將軍善後處理這些人吧。”楚忻韻兜兜轉轉,既給足牛大力麵子,也給了相應的懲罰,這麽多探子處理起來可費心費力的緊。


    楚容衝李旭一挑眉——瞧見沒,王妃這般賢惠懂事,賢內助啊。


    李旭一個勁的點頭——王爺好福氣。


    輕輕鬆鬆地解決了賭約,立了威信,霍驍大手一揮,讓眾人進城。


    軍營裏的士兵齊齊的列隊迎接霍驍。都說看軍隊就能知道一個國家的戰鬥力。霍家軍被霍驍訓練的有條不紊,精神麵貌極好。看著霍驍的眼神裏帶著毫不掩飾的崇拜,難怪文盛帝那麽提防霍驍。楚忻韻在霍驍的馬背上掃了一眼,目光落在不遠處的糧草帳篷裏,微微皺起眉頭。


    趕了幾天的路,終於能夠好好的休息一下。


    霍驍給眾人放了一天假,讓人好好的休整一下。他帶著楚忻韻回了自己的主帳。婁一傑看著王爺夫婦兩形影不離,沒人告訴他他住的地方在哪裏,歎了一口氣。正巧楚容抱著一疊文書經過,“婁副將跟我來吧,你的營帳在這裏。”他壓低聲音對婁一傑道:“王爺就是這樣,有了王妃啥都忘了。”


    婁一傑猛點頭,深以為然。


    霍驍的營帳和其他幾位將領的一般大,正中間擺著沙盤,牆上掛著地形圖,一看就是個將軍的營帳,粗獷不拘小節的風格和他本人有幾分相似。床榻倒是比行軍時睡過的要舒坦不少,鋪著厚厚的毛皮褥子,很是舒服。


    西北風寒。這幾日不見雪,就是天冷的厲害,大風呼呼的刮著愣是能刮掉人臉上一層皮肉。楚忻韻又是個畏寒的,這幾日連著行軍整個人清減不少,裹得再厚看上去也是弱不禁風。這會兒子到了營帳,暖意上來,整個人犯懶的癱倒在床上,動都不想動。


    霍驍擔心,哄道:“我讓夥夫煮了羊肉薑湯,喝一點暖身子。”


    “太膻了。”楚忻韻嘟囔一聲,霍驍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試探道:“韻兒,你該不會有了?”


    “有了?有什麽?”楚忻韻眨眨眼。


    “你難受嗎?想吐嗎?想吃酸的或者辣的嗎?”霍驍連珠炮似的一連串發問,將楚忻韻都問懵了。“等等,什麽啊。我不難受,也不想吐,倒是想吃辣的。”


    霍驍想起楚忻韻這陣子格外的畏寒,一路上自己都在用內力暖著她,可是楚忻韻還是喊著冷,又嗜睡犯困,這會子又覺得羊肉味道大,想吃辣的。加上他們之前親熱的時候可從來沒有做過什麽措施,霍驍愈發覺得,楚忻韻這是有喜了。他拔腿就要找楚容過來診脈,被楚忻韻一把拉住,這會兒楚忻韻也明白過來,不由得臉頰緋紅,“你想什麽呢。我月事剛完。”


    “你當真不難受?!”霍驍再三確認。


    “不難受,我哄你做什麽。”她站起身原地蹦躂了兩下,“走,這裏有什麽好吃的,帶我去嚐嚐。”


    霍驍鬧不過楚忻韻,盯著她看了許久,楚忻韻厚著臉皮上前,踮起腳尖,雙手捧著霍驍的臉,主動獻上紅唇,“安啦,我當真沒懷孕。霍驍,我肚子餓了。”她故意可憐兮兮的看著霍驍。霍驍無奈的歎了一口氣,握著楚忻韻的手,“走吧,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走了沒兩步,還是不放心,又問道:“你為什麽不喝羊肉湯?”


    “因為一路上都是這個,喝膩了。”楚忻韻理直氣壯道。


    原來是這個原因……霍驍搖了搖頭,握緊了楚忻韻的手。


    軍營裏的士兵看見他們的主帥毫不避諱很是親昵的拉著新來的軍師的手一同出門去吃飯。頓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牛大力正好從自己的營帳裏出來,看到霍驍很是親熱的和霍鑫十指相扣走在一起,瞪大了眼睛,疑惑的問身邊的親兵:“王爺他……他不是成親了嗎?”


    “是,是啊。”親兵有些不解,順著牛大力的視線望去,險些驚掉了手裏的酒壇子。


    “這叫什麽來著和……”牛大力一臉嚴肅的看著親兵,“斷梨還是分袖來著?”


    “將軍,是斷袖和分桃。還可以說是龍陽之好。”


    “天呐……”牛大力搖搖頭,仿佛身後有什麽東西追著似的竄進了曾佑的營帳。曾佑正在整理自己的行李,看見牛大力仿佛被鬼追著似的衝進來,嫌棄的掀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怎麽了?”


    “我看見王爺和新來的軍師手拉手出去了!”


    “這有什麽好稀奇的。”曾佑嫌棄地翻了一個白眼,“王爺那是照顧人家,再說,都是男人親熱一些怎麽了。該不是你對於霍鑫贏了你心存不滿,特意詆毀人家?”


    牛大力張大嘴,“我,我沒有!”


    “人要是粗俗,看什麽都是汙的。”曾佑嫌棄的把牛大力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趕蒼蠅似的揮下去。


    “我……”牛大力不由得開始反思是不是自己想的太過肮髒,不小心間汙蔑了王爺和霍鑫。


    “要我說,你若是有著閑情,還不如去尋思尋思怎麽處理那些流寇。有一些是真流寇,一些是探子,可要處理好了。”曾佑開始趕人。“快回去。我要換衣服了。”


    “哦。”牛大力摸摸鼻子,悻悻的出去了。在門口候著的士兵湊上來,“將軍,右將軍怎麽說?!”


    “什麽怎麽說!”牛大力狠狠敲了那士兵一腦袋,“別想那麽多有的沒的,王爺和軍師光明磊落呢!”


    軍營裏的人怎麽想,霍驍從不放在心上。天大地大不如媳婦吃飯最大。落木鎮上也有退下來的老兵開的店鋪。生意最好的,當屬一家賣肉夾饃。


    老板烤的一手好肉,隔得老遠就能聞到烤肉的香氣。


    一見到霍驍來,老板熱情的應出來,“將軍您來了。還是老規矩嘛。”


    “三份肉夾饃加辣,兩碗胡辣湯。”


    “得咧,您稍等。”老板親自給霍驍擦幹淨桌子,又端上兩杯清茶。親自下廚烤肉去。


    楚忻韻好奇的四處打量,問;“胡辣湯是什麽?”


    “牛肉和土豆熬的湯,加了這裏的特色辣子。驅寒的。”霍驍順手拿過桌上的一小碗辣子,“就是這個。”


    楚忻韻好奇的沾了一點嚐一嚐,頓時辣的滿臉通紅。老板見了,樂嗬嗬道:“這位小哥不是當地人吧。吃不慣這個辣很正常。等下加到湯裏就不會那麽辣了,隻會覺得鮮。”


    “這是柿子椒做的吧。”楚忻韻喝了一大口茶衝淡了嘴裏的辣味,問道。


    “小哥好見識啊。這裏的柿子椒是獨一份的,加湯裏是最好不過的。”


    霍驍一本正經的看著那碟辣子,“柿子椒是什麽?”


    楚忻韻沉默片刻,突然上手捏霍驍的鼻子,就和平時對待犯了錯的霍戈一樣,“笨死了你。”


    在手捏到霍驍鼻子的那一刻,她居然周身一寒,就像是有什麽人冷冷的盯著她一般。楚忻韻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她不動聲色的環顧四周,目光最後落在角落裏的一名低頭喝湯的漢人女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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