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在艾莉絲和忒絲菲婭回到研究室之後,乖乖留下來繼續做訓練的人,就隻有艾莉絲和露姬而已。因為忒絲菲婭一聽說事情的原委,立刻就一個人飛奔了出去,還拒絕了艾莉絲的同行提議。


    「真是的,小露姬,你別一直繃著臉啦。我們一起來做訓練嘛。」


    雖然艾莉絲試圖哄露姬開心,但大概不能期待有什麽效果吧。


    在亞爾斯說服之下,露姬的確是留在這裏照看艾莉絲的訓練,可是她整個人完全處於魂不守舍的狀態。然而,露姬先前被指派的擴大探查範圍的課題,目前還沒有什麽顯著的成果,因此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亞爾斯的判斷是正確的。露姬若是留在研究室,應該能找到進行自主訓練的時間。


    可是比起訓練遲遲沒有進展,此刻的露姬更擔心別的事情。因為在亞爾斯被叫去的理事長室那裏,肯定有忒絲菲婭的母親,又或者斐培爾家的相關人士嚴陣以待。如此一來,向來討厭貴族的亞爾斯,很有可能在談話裏和對方起衝突。


    因此當整件事情的罪魁禍首——忒絲菲婭本人回來的時候,露姬若無其事地將這個消息透露給了她。其中固然存在著想要為亞爾斯送去援軍的想法,但另一方麵也挾雜著露姬的私心:作為被忒絲菲婭牽連進去的倒楣鬼,隻讓亞爾斯一個人扮演這種令人討厭的角色,實在是太過分了。


    「我說,小露姬。等到阿爾回來的時候,你要是什麽訓練也沒做的話,會不會惹他生氣啊?」


    「……說的也是呢。」


    露姬的聲音毫無活力。但她也不能無視亞爾斯的命令。總之,我應該做我現在能做的事情——露姬一個勁兒地說服自己。


    順帶一提,在無法集中注意力這一點上,艾莉絲也是半斤八兩。忒絲菲婭在飛奔出去後,若是有和亞爾斯會合當然最好,但是會不會有什麽萬一的想法,一直在她的心頭徘徊不去。隻要想到因為自己而引發的那起事件,害得亞爾斯和忒絲菲婭陷入絕境,艾莉絲也開始難掩不安的神色。仿佛是要轉移注意力一樣,艾莉絲刻意語調開朗地說道:


    「魔法大會的日子也快要到了,我們得鼓起幹勁才行呢。」


    「魔法大會?那是什麽?」


    七國親善魔法大會是一年一度的活動,對各國學生來說都是一大盛事。照理說,隻要是魔法師幼雛,都不可能不曉得這場大會的存在。但露姬進入第二魔法學院就讀,純粹隻是為了待在亞爾斯身邊而已,因此她不知道這場大會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畢竟過去的她成天都在和魔物戰鬥,自然不了解學院的各種情形。


    「這是在暑假結束後不久舉行的魔法大會,專供學生參加。你不曉得嗎?」


    「嗯,我不曉得,也沒有興趣。」


    「不過,這場大會每年都會成為熱門話題喔。而且還會有實況轉播,有時甚至能直接敲定畢業後的……」


    艾莉絲沒能把最後的「軍方職位」四個字說完,就把話吞了回去。因為露姬早已得償所願地成為亞爾斯的搭檔,畢業後的工作話題和她沒有什麽關係。


    「我覺得你應該會被選為代表喔。畢竟事關學院的名聲和亞魯法的國家威信,除非有什麽特別理由,否則被選為代表的學生,是不能推辭的喔。」


    「那我應該沒有問題。我可是有照顧亞爾斯大人的生活起居這個正當理由。」


    「哎~這可不好說呢~」


    既然關乎國家威望,這種理由大概是行不通的吧——艾莉絲撓著臉頰想道。選拔委員恐怕已經展開運作,開始著手篩選出場參賽的學生。


    在心裏想著這些事情的艾莉絲,忽然像是想起什麽似地說道:


    「這麽說起來,阿爾或許也會參賽呢。」


    「——!!這種事麻煩你先說啊。」


    「雖然阿爾說他不想參賽,可是貝利克叔叔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


    七國親善魔法大會的選拔作業,基本上是全權委由選拔委員處理,而在參賽者的人數方麵,每個年級都會挑選出十名學生。第二魔法學院的慣例做法是:首先根據成績挑選出五名學生,剩下的五個名額為了追求公正,則是以選拔賽的形式來決定。附帶一提,這種選拔方法是第二魔法學院所獨有的,其他國家的學院同樣設有各自的選拔標準。


    明明時值暑假,學院裏卻能見到許多學生的身影,也是因為眾人在為這場大會做準備。


    雖然是每個年級男女合計隻有十個名額的窄門,但是隻要知道這場大會的重要性,基本上就不會有學生主動選擇退讓。


    而且這場大會相當受到世人關注,幾乎可以說是被視作國家級的競技大會。畢竟魔法師的培育攸關國家的未來,而這場大會的結果正是直接顯示出各國在這個領域的實力水平。


    除了各國軍方的相關人士以外,有時甚至連貴族也會出席這場大會。這些貴族在心照不宣的默契下,為自己的兒女物色未來對象,已是人盡皆知的事實;而在政治麵上,台麵下的各種角力更是暗潮洶湧。也就是說在這場盛會裏,甚至有可能上演各方爭奪優秀魔法師幼雛的情景。


    因此各國軍方針對他國優秀學生的挖角動作,就成了每年都會遇上的問題。


    在國際法上,學生有權選擇加入任何國家的軍隊,但是想當然耳,該學生出身國的相關人士不會樂見這種事情發生,雙方國家會針對此事暗中展開激烈的談判。不過,由於這種挖角行為存在著演變為政治隱患的風險,因此除非是有極度優秀的學生出現,否則基本上不會發展到這種地步。


    順帶一提,在不成文的默契下,如果真的有學生接受了其他國家的挖角,進行挖角的國家必須從國庫提撥相當的金額,支付給該學生的國家作為彌補。


    這筆費用的支付方式不僅限於金錢,有時也會以珍貴魔法書或特殊權利之類的形式作為補償。此外,為了避免後續的糾紛,有時兩國之間也會像是在交換人才一樣,在事先達成協議之後,以一換一的形式互相挖角對方的學生。


    無論如何,對以當上魔法師為目標的學生來說,七國親善魔法大會在各種意義上,都是向世人展示自身實力的絕佳場合。隻要在大會上大顯身手,便能為自己贏得無上的榮譽。


    「雖然這不是我的本意,但是既然亞爾斯大人也會參賽,我也不得不跟著出場了呢。」


    露姬的這段話,乍聽之下好像很不情不願,可是背後的態度已經完全變了個樣,艾莉絲沒有看漏這一點。因為這名嬌小銀發少女的眼睛,此刻正洋溢著十足的幹勁和坦然無畏的神色。


    「可是,這樣一來,我如果光做探查訓練的話……啊,搞不好最後隻有亞爾斯大人被選為參賽者,而我沒能通過選拔也說不定……」


    或許是想象到了那樣的窩囊模樣,露姬莫名地焦慮了起來,整張臉也變得毫無血色。


    不過,露姬的實力在一年級生裏堪稱出類拔萃,而且還是現役的三位數魔法師,因此她被淘汰的機率幾乎微乎其微。艾莉絲也連忙開導地對她說道:


    「哎,以小露姬的實力來說,我覺得你隻要繼續保持下去就沒問題了。」


    聽到艾莉絲的這番安慰,露姬似乎恢複了些許冷靜。


    「說、說的也是呢。真要說起來的話,艾莉絲同學還比較令人……」


    「等等!小露姬!你剛才是不是冷冷地看了我一眼!」


    「沒有這種事情……純粹是你的錯覺。」


    盡管露姬佯作不知情地再次展開訓練,但是她的嘴角微微上揚,漾出一抹極淺的笑意。


    而在兩人說話的期間,時間也一分一秒地朝著夜晚邁進。到頭來,亞爾斯似乎沒能履行在露姬感到擔心以前回來的約定。不過,亞爾斯對於「盡早回來」的定義,和露姬心中所認定的「盡早回來」,確實是存在著相當大的差距。


    無論如何,就在時間過去將近一小時的時候,露姬的臉上明顯浮現出不安的神色。


    「亞爾斯大人為什麽還不回來!」


    「為什麽呢~」


    艾莉絲四兩撥千斤地回應露姬近乎遷怒的話語。


    「該不會是他們對亞爾斯大人做了什麽失禮的事情……看來是有必要好好威嚇一下那個斐培爾家呢。」


    「最好還是別這樣吧。」


    露姬從腰間抽出兩把飛刀,將刀刃互相摩擦,發出「茲拉茲拉」的危險聲響


    。事實上,雖然露姬沒打算真的去找斐培爾家算賬,但是心中的不安感始終無法平息下來,因為亞爾斯或許正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陷入危機。


    由於艾莉絲的存在,露姬好歹有個能夠傾吐鬱憤的對象,不過她的忍耐可能很快就要到達極限了。


    因此告知有客人到訪的門鈴於此時響起,隻能說是不湊巧到了極點。


    畢竟如果是身為房間主人的亞爾斯,肯定是不按門鈴就直接開門進來。


    露姬帶著惡狠狠的目光看向門口,宛如盯上獵物的猛獸一樣。而艾莉絲當然製止了露姬的失控行徑,並且連忙前去接待來訪者。


    在室內監控螢幕上見到來訪者身影的艾莉絲,登時就加快了自己的腳步。


    「怎麽了嗎?費莉學姐。」


    「哎呀,是艾莉絲啊。這可真是剛剛好呢。」


    「不,現在的狀況實在很難說得上剛剛好,哈哈哈。」


    艾莉絲麵帶苦笑地回答道,悄悄指了指後麵。


    「怎麽了嗎?」


    「阿爾好像被疑似菲婭母親的人物叫了出去,一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


    「說起菲婭的母親,就是芙蘿婕女士吧?所以說,亞爾斯學弟和菲婭目前都不在囉?」


    「您有什麽事情要找他們嗎?如果不是急事的話,我們可以幫忙傳話。」


    費莉涅菈瞬間露出猶豫之色。


    盡管處於戀愛少女狀態的她,是想趁著這個機會和亞爾斯見麵,但是這次的事情必須避免私人情感涉入。雖然如果時間上還有餘裕的話,她也想要擇日再訪就是了。


    「這樣啊,那麽,就麻煩你們幫忙傳話吧。畢竟這件事情也和你們兩位有關。」


    露姬的凶惡氣勢也已經銷聲匿跡,正在著手準備招待客人的茶水。不過她隻是外表保持平靜,純粹隻是為了接待亞爾斯的客人而做的切換。


    等到冷飲和點心都擺上桌子之後,費莉涅菈立刻開口說道:


    「我是本次魔法大會的選拔委員長,今天來找亞爾斯學弟,是要告知他第一次會議的決定事項。附帶一提,在目前的選拔名單裏,你們三個女生都已經確定是一年級生的代表了。」


    「……!!真的嗎!?」


    「嗯,雖說是以實技為主,但是上學期成績名列前茅的學生,不可能被排除在外。你們兩位都願意出場參賽吧?」


    「當然。我想菲婭也絕對不會拒絕。」


    「如果亞爾斯大人會出場,那我也願意參賽。」


    費莉涅菈的臉上原本一直掛著笑容,可是在亞爾斯名字冒出來的瞬間,她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些黯淡。


    「我當然也希望亞爾斯學弟能夠在大會上出場……或者該說,上頭的旨意也是如此,但是……」


    相對於表情一下就亮了起來的露姬,費莉涅菈的語氣顯得有些吞吞吐吐,露姬和艾莉絲不禁麵麵相覷了起來。


    「選拔委員會內部,對於亞爾斯學弟的成績相當有意見,感覺是沒辦法把他硬塞進名單裏頭了。」


    「怎麽會!這幫蠢貨隻是不曉得亞爾斯大人的真正實力!」


    「把他們說成蠢貨未免也……呃,話是這樣說沒錯,但是畢竟亞爾斯學弟的排名,是理事長下令保密的事項。」


    「阿爾之前刻意壓低自己的成績,結果反而弄巧成拙了呢。」


    「就是啊。」


    在委員會主導的選手選拔階段,為了不辱沒學院的名聲,必須挑出足堪模範的學生。因此雖說這樣有些膚淺,但是學生的成績在整個選拔過程裏具有極大影響力,說起來也沒有什麽好奇怪的。當然其中最被看重的是實技測驗的表現。正因為這是一場享譽盛名的大會,所以在決定參賽者名單的時候,更需要注意公正的問題,以免引發校內學生的反彈。而且第二魔法學院原本就是因為顧及這一點,才會有一半的出場名額是以選拔賽來決定的慣例。


    費莉涅菈肯定為此傷透了腦筋吧。


    「也就是說,亞爾斯大人沒有辦法出場參賽囉?既然如此,我也不打算參加這場大會了。」


    「……!!等一下!亞爾斯學弟的情形,就隻是沒辦法透過選拔委員的推薦取得出場名額而已。雖然覺得對他很不好意思,但是也隻能請他在選拔賽裏取得好名次了。」


    也就是說,費莉涅菈感到苦惱的事情,是必須勞駕亞爾斯參加選拔賽。或許有人會認為,由理事長出麵把人硬塞進去不就好了?但是這裏有一個大前提存在:以學生為主體的魔法大會,從選手的選拔階段開始,幾乎就全部交由學生自主決定。


    再加上清楚亞爾斯實力的隻有一小部分學生,若是想要取得足以服眾的參賽資格,還是隻能用選拔賽的結果說話。


    「所以你們能幫我把話傳給亞爾斯學弟和菲婭嗎?」


    「我知……」


    「我明白了!我會把話帶給亞爾斯大人的!」


    就在艾莉絲慢悠悠地準備回話時,露姬有些強硬地插嘴說道。對露姬來說,即使隻是傳話給亞爾斯的簡單工作,她也不打算讓給任何人。


    「因為你們還是一年級生,所以應該會有許多不清楚的地方。不過你們不必擔心,等到參賽名單敲定之後,委員會便會立刻將大家集合起來,討論大會的相關事宜。」


    「我知道了,費莉學姐也會參賽對吧?」


    艾莉絲如此問道。


    「當然。雖然由自己來說有點不好意思,不過有資格擔任選拔委員的,其實都是校內成績名列前茅、已經確定出場參賽的學生。而且選拔委員長的職位,原本是三年級生才能擔任的喔。」


    因為繼續說下去可能會顯得有些賣弄,所以費莉涅菈刻意在這裏把話打住。


    費莉涅菈的校內排名(撇除某些例外不說)、實力及人望都是頂級水平,選拔委員長的職位會落到她頭上,就某種層麵上來說也是必然的結果。索卡連托家的貴族頭銜,在這種情況下也發揮了極大作用。畢竟費莉涅菈可是全校男女學生的憧憬對象。


    「可是,因為進入假期之後,立刻就冒出了一堆事情,所以在程序安排上感覺有點耽擱了呢。」


    費莉涅菈如此埋怨道,為自己拖到現在才聯係兩人表示歉意。艾莉絲忽然感到有點奇怪,沒想太多就開口問道:


    「我記得大會是在十月的時候舉辦吧?就算現在才開始準備,感覺好像也有點太早,還是說這樣已經算是太晚了?」


    「嗯,一方麵是選拔過程得花不少時間,另一方麵是會安排額外的訓練行程。比賽項目相當單純,每年都是以個人戰為核心。盡管如此,作為學院代表的選手,在大會召開以前都要持續接受特別訓練。去年同樣是相當忙碌,幾乎沒有時間好好休息一下。」


    更進一步來說,魔法大會的時間點相當尷尬。照理說,委員會應該要在暑假開始前就著手準備會比較好,但是這個時期剛好撞上了學院本身的期末測驗;等到委員會真的開始運作時,往往已經進入了暑假期間。


    由於暑假期間有不少學生會返回老家,因此相關人員為了準備工作忙得焦頭爛額的情景,已經成了每到這個季節必定上演的戲碼。


    假如參賽者的名單能夠盡早確定下來,在時間上也多少會有些餘裕,可是這次因為學院遇襲事件的影響,委員會也沒辦法立刻展開行動。


    不過,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大會的比賽項目相當單純。盡管規模截然不同,但是課程裏也會演練的模擬戰,就是大會的正式比賽項目。而在規則方麵,姑且算是采用了對人戰鬥的形式,為了更加貼近實戰,允許攜帶awr和使用飛行道具。原本預設用來和魔物戰鬥的武器或道具,基本上也允許使用。


    除了眾多繁瑣的事務以外,這場大會還有一件事情令費莉涅菈傷透了腦筋。事實上在最近幾年裏,第二魔法學院都無緣摘下這場大會的冠軍。「今年務必要奪得冠軍」——這是在選拔委員會成立的同時,希絲緹再三向費莉涅菈耳提麵命的事情。當然這也是因為亞魯法的高層領導,在背後向希絲緹施加壓力的關係。


    因為亞爾斯的存在,亞魯法近年在實戰方麵展現出輝煌的戰果。但是亞魯法的學生在魔法大會上,總是處於敬陪末座的名次,這一點也是不爭的事實。因此在高層領導眼中看來,這件事實在有失國家顏麵。


    高層領導心裏的真正算盤,是希望取得一次壓倒性的勝利,好讓其他各國深深體會到,


    亞魯法的傲人戰果不會是曇花一現的短暫現象。雖然七國在表麵上是共同合作的關係,但是各國的基礎建設和體製都各有不同,存在著相當的利害關係。保衛巴比倫塔、從魔物手中守護人類,是七國唯一能夠齊心協力的事情。從國際政治的層麵來說,這場七國親善魔法大會,可說是展現國威、壓過其他國家勢頭的絕佳機會。


    費莉涅菈本人當然也打算奪下冠軍,因此在人選的挑選上格外慎重。


    隻是,不管中間有什麽樣的來龍去脈,隻要亞爾斯能出場參賽,一年級的隊伍便很有可能取得確實的成果。光憑比賽的得分,就已經很有希望摘下冠軍了。若要說有什麽問題的話,大概就是三年級生了吧。雖說費莉涅菈相當優秀沒錯,但還是二年級生的她會主導選拔委員會的工作,便代表第二魔法學院的三年級生選手存在著問題。不夠優秀的學生令人覺得靠不住;少數成績優秀的學生,多半已經在亞魯法軍中找到職位,忙於自己的事情。特別是那些參加實戰培訓的學生,因為能夠以此來抵免部分學分,也有不少學生還沒等到畢業就已經暫時入隊,再也沒有回學院上課。


    盡管費莉涅菈再次思索起解決的辦法,但是即使在這種地方埋頭苦思,也不可能浮現什麽好主意。


    不知不覺間,三人杯中的飲料都已經見底。而讓費莉涅菈意識到時間已經過去許久的,是露姬的隨口一句話:


    「天就快要黑了呢,您要在這裏等到亞爾斯大人回來嗎?我差不多也該著手準備晚餐了。」


    「咦——已經是這個時間了!?不好意思,我接下來還有許多工作得處理。」


    費莉涅菈語帶歉意地露出苦笑,向露姬和艾莉絲解釋道。隻見她的神情帶著明顯的焦慮急迫,這對她來說相當罕見。看到她這副模樣,露姬甚至不禁反省自己應該要早一點注意到時間才對。


    「這樣子啊,那麽您下次造訪時,請務必留下來用餐。」


    「謝謝。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我到時候就不客氣了。」


    和隨時保持淑女優雅儀態的費莉涅菈相比,露姬這句話聽起來相當冷淡,但是費莉涅菈卻能察覺到其中釋放出來的明確善意,臉上忍不住浮現微笑。


    就在露姬和艾莉絲將她送到玄關前,手已經放在門把上的費莉涅菈,突然像是想起什麽,轉頭說道:


    「差點就忘記說了呢,選拔賽是在暑假結束後立刻舉行,麻煩你們也提醒亞爾斯學弟這一點。」


    「了解。」


    「我們會確實把話帶到。」艾莉絲也跟在露姬後頭,笑咪咪地補上這麽一句。


    等到房門徹底關上、費莉涅菈的背影完全消失後,或許是方才有些緊張的關係,艾莉絲一下就放鬆了下來,「呼」地籲了口長氣。


    「話說回來,真不愧是費莉學姐呢,一舉一動都是如此端莊優雅。」


    「像她這樣的表現,才叫做有貴族自覺的人吧。」


    話音方落,兩人都同時想起了某名少女,不禁互相看著對方偷笑了起來。


    「不曉得呢,雖然菲婭看起來也相當具有自覺的樣子。」


    「的確是呢。感覺就隻是具有自覺而已。」


    同樣是貴族,卻有著天差地別的不同——兩名少女不禁如此感歎。不過相對於臉上浮現壞心眼笑容的露姬,艾莉絲頂多隻是想著貴族也有各種類型。


    這麽說來,忒絲菲婭應該老早就和亞爾斯會合,但是就連她也遲遲沒有回來的跡象。盡管艾莉絲也感到有些不安,可是考慮到露姬好不容易才恢複平靜,她也刻意不提起這件事情。


    「那麽,你打算怎麽辦呢?難得有這個機會,要不要留下來吃個晚餐?」


    「嗯~現在這個時間,可能會趕不上宿舍的門禁,所以這次就不好意思囉。不過難得有這個機會,就讓我幫忙一下吧~」


    因為意想不到的訪客,原本腦海全被亞爾斯的事情占據的露姬,總算是恢複了精神。「就讓我再陪你一會兒吧。」艾莉絲說完這麽一句之後,便主動開始幫忙晚餐的準備工作。


    ◇ ◇ ◇


    亞爾斯目前所在的場所,是整座學院裏最為漆黑陰暗的地方。溫熱的夜風從樹木枝葉的縫隙間吹拂而過。


    繁茂的雜木林成了天然的黑幕,裏頭積攢著更勝夜色的黑暗。


    在這宛如密閉的空間裏,就連鞋底蹭著泥土的細微聲音,聽起來都格外響亮。


    因為腹地過於遼闊的關係,學院沒能活用所有的土地空間,愈是靠近外圍的部分愈是保持原始風貌。此處同樣是學生平常不會靠近的場所。置身於雜木林中的亞爾斯,朝著空無一人的虛空喃喃自語道:


    「那麽,你還有事情要找我是嗎?榭路巴先生。」


    代替回答的,是一道自黑暗中突然竄出的人影。伴隨著從雲朵後麵透射而出的人造月光,老管家在亞爾斯麵前現身。


    月光在一瞬間吞噬黑暗,穿過樹木枝葉的隙間,清晰地照亮了整個地表。


    將手背在身後的榭路巴,在月光下露出和先前並無二致的笑容。


    「特地把您叫出來,真是不好意思。」他和亞爾斯保持著一定距離,優雅地彎腰說道。


    此刻亞爾斯和榭路巴之間的間隔,並非適合用來談話的距離。沒錯,這種距離是……


    「你把我叫來這種地方,應該不是要找我閑聊吧?」


    「正如您所說的沒錯。」


    「還是菲婭的事情嗎?」


    「雖然這是我個人的私情,不過作為侍奉斐培爾家的人,我非常擔心大小姐的事情。大小姐向來天真爛漫,以前的她時常笑得跟花朵一樣燦爛。」


    「那不是和現在沒什麽兩樣嗎?」


    盡管亞爾斯有點懷疑,忒絲菲婭的年齡是否還能以天真爛漫來形容,不過這一點確實是她的長處。


    不過,她那種直腸子的作風,時常讓人感到難以應付,因此即使是在一片昏暗之中,還是能看到亞爾斯的臉孔明顯抽動了兩下。順從自己的內心而活,其實是相當艱難的生存方式。可是,亞爾斯有時也確實覺得,忒絲菲婭比自己活得更像一個人類,同時也比自己活得更加自由。


    「因此,我非常感謝亞爾斯同學。因為您為大小姐開出了一條能夠繼續做她自己的道路。」


    「我自己是覺得有點太蠻幹了。畢竟我不習慣做這種事情。」


    麵對斐培爾家的當主、在軍方也享譽盛名的芙蘿婕,亞爾斯連半步也沒有退讓——這樣說或許很好聽。然而,由於亞爾斯實際上還做了不必要的挑釁,因此盡管榭路巴看起來很冷靜,但是亞爾斯並不確定他究竟是怎麽想的。


    「請您無需在意。」榭路巴以這句話為開頭,開始陳述他的個人意見:


    「不擅長表達感情的人,會在不知不覺中忘了自己是為了誰而努力。這種重新審視自己的機會,有時候是非常必要的。而且從結果上來說,大小姐也有了一段美好的邂逅。」


    「你把我叫出來,就是為了確認這一點?」


    聽到亞爾斯的問題,榭路巴肯定地點了點頭說道:


    「隻要和別人說上兩句話,就能大致推想出對方的人品;說上三句話,就能明白對方真正的想法是什麽。而要在多大程度上信賴這個人,則取決於周圍人對他的評價。」


    然而,這是普通人所能做到的極限。對一般人來說,很難單憑三言兩語就看透對方的人品,更別說是將重要的人托付給對方。畢竟在短時間內取得的情報,終究不足為信吧。但是,榭路巴似乎並非如此。


    「這種短暫的交流互動,原本已經非常足夠我做出判斷。我說您是值得信任的人物,並不是什麽客套話。但是這句話的前提在於:如果我沒在您這個人的內心深處,感覺到那些黑暗部分的話。我想亞爾斯同學應該也察覺到了……我就隻是對這件事情放心不下。」


    你就當作是老人家的多管閑事吧——榭路巴的話裏確實帶著這樣的語氣。


    「原來如此,你是想弄清楚這一點啊。我沒有什麽異議。不過在這樣的世道裏,能遇上『同行』可真是稀奇呢。」


    「我很久以前就已經金盆洗手囉。因此要加個『前』字才比較正確。不過……那些深入骨髓的『職業病』,果然還是無法消除呢。」


    「我也這麽認為。這不是什麽能夠抹去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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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榭路巴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濃烈氣息,是以殺戮為業的人所獨有的氣場。深入骨髓的暗殺技術,仿佛已經徹底融入他的舉手投足之間。亞爾斯能夠察覺到這件事情,是因為他擁有無比敏銳的嗅覺。因為如果換做是在外界執勤的魔法師,正常來說是不會如此警戒同為人類的存在。


    然而,在帶路前往理事長室的過程中,榭路巴所展現出來的那些動作,無疑是想要在「同類」的麵前,巧妙地隱藏自己的這種味道。


    當然,這一點也同樣適用於亞爾斯。正因如此,反而讓兩人互相察覺到彼此是同一種人。


    「對於初次見麵的人,與其一再重申自己信任對方,倒不如直接透過這種方式來得更直截了當呢。」


    「所言極是。」


    不是以魔法師的身份,而是以暗殺者的身份……拋開一切冠冕堂皇的理由,任憑本能驅動身體。


    雖然亞爾斯是赤手空拳的狀態,但是不管手上有沒有awr,都不會影響到這場戰鬥。正因為榭路巴也非常清楚這件事情,所以他會選擇這個地點,單純隻是為了避人耳目。在這片雜木林裏動手,就不會給任何人添麻煩。


    兩人互相估量著距離,呈現對峙之勢。但是現場沒有一絲敵意或憎惡的氛圍,隻有純粹一較高下的無言默契。


    不同於切換成迎戰態勢的亞爾斯,榭路巴依舊是直立不動的姿勢。


    他不僅沒有采取任何動作,甚至也不像是在觀望對手出招。


    然而,憑著自身的知覺,亞爾斯確實能感覺到榭路巴做了些什麽。


    「——!!」


    在朦朧的月光下,隻見榭路巴的周圍有東西在閃閃發光。亞爾斯凝目細看之下,才發現有好幾根貌似絲線的東西,從榭路巴背在身後的雙手指間冒了出來,在空中搖擺起伏。


    在認知到這一點的同時,亞爾斯立刻彎下身子,以最快的速度離開原地。


    從左右逼近的,是勉強能用視覺捕捉到的極細絲線。可是亞爾斯瞬間就領悟到,這絕對不是普通的絲線。因為伴隨著他的動作而飛舞起來的落葉,全都輕而易舉地被這些絲線劃開。


    這些絲線的鋒利程度實在匪夷所思,在劃開落葉時連半點摩擦聲都沒發出。


    當亞爾斯察覺到榭路巴在玩什麽把戲的時候,對方大概早已完成出招的準備了。由於亞爾斯的注意力集中到了榭路巴的周圍,因此對方就趁著這個空隙發動攻擊吧。


    「原來如此,是魔力製成的絲線啊。」


    「真是好眼力呢。」


    榭路巴恭敬地彎下腰去,補上一句「在下深感佩服」的讚美。


    就如亞爾斯常用的魔力刀那樣,魔力能夠因應各種用途變化自身的形狀。但是這項技術可沒有說的那麽容易,更別說是連亞爾斯都不曾見過的絲線狀魔力。單從這一點也可以看出,榭路巴並不是正式的魔法師。


    ——是那雙手套嗎?


    與其說是魔法道具,更像是awr的原型機。沒錯,那是在awr被開發出來以前,為了幹涉魔力而製造出來的舊式裝置。不同於用來輔助魔法構築過程的awr,榭路巴的那雙手套,應該是特別加強了變化魔力性質的功能。


    「你做的事情可真有意思。」


    「因為在以前的那些日子裏,這是最輕便靈活的手段……畢竟魔法從各方麵來說都太過張揚了。」


    魔法在構築的過程中,需要將魔力轉換為能量,因此對方若是感覺靈敏的人,有可能在構成階段就察覺到不對勁。如果要追求迅速確實的攻擊手段,還是隻能選擇變化魔力形狀而成的武器。


    這種在赤手空拳的情況下,也能隨時製造出凶器的魔力操作,或許可以說是對人戰鬥技術的真正精髓。


    除了自己以外,居然還有人如此精通魔力操作的技巧,這項事實甚至讓亞爾斯感到有些開心。而榭路巴將魔力變化為絲線狀的天才想法及高超技術,更是讓他的心情不由自主地雀躍了起來。


    上次和人這樣純粹較量技藝,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早已閑得發慌的亞爾斯,手癢難耐地開合著手掌。


    就在他用力握緊拳頭的同一時間,兩把魔力刀瞬間從雙手的手背延展而出。


    亞爾斯收起手臂,蹬向地麵,夾雜著假動作衝了上去。他的速度已經達到神速的領域,常人的眼睛根本捕捉不到他的身影。


    然而——榭路巴鬆開背在身後的手臂,單手伸向前方,巧妙地操作起魔力絲線。隻見五根絲線保持著均等的幅度,仿佛垂直揮下的利爪,直接從正麵迎擊亞爾斯。


    照理說來,榭路巴的魔力絲線,是無法通過肉眼完全捕捉到的。因此亞爾斯是用外界培養出來的敏銳神經,以及驚人的魔力感知能力來代替眼睛的作用。


    在亞爾斯的感知裏,撕裂空氣的不是絲線,而是魔力的流動。已將集中力提升到極限的他,能夠完美區分自身所釋出的魔力,和有別於前者的異質魔力,並達到滴水不漏的程度。


    ——要硬擋下來嗎?不行。


    亞爾斯並不曉得魔力絲線究竟暗藏什麽機關。然而,如果隻是單純地將魔力轉換成絲線的形狀,感覺實在是有那麽一點不自然。就算硬擋了下來,也不曉得會出現什麽變化,隨便讓魔力絲線近身太危險了。考量到後續的戰局發展,瞬間完成預判的亞爾斯,決定向右挪動一步,往旁邊避開一個身位。


    而就在腳掌即將落地的前一秒,他猛然意識到自己其實是被誘導做出這樣的選擇。


    亞爾斯之所以會選擇回避行動,部分原因是因為很在意榭路巴藏在身後的右手,但是就連這個看起來藏有後招的動作,大概也是榭路巴戰術的環節之一。


    踏出去的那隻腳掌可以感受到魔力的炸裂,亞爾斯立刻縱身躍起,將再次強化過的魔力刀朝著正下方用力揮去。幾乎就在同一時間,宛如觸發了陷阱似的,魔力絲線突然彈跳了起來。


    朝著正下方揮舞的魔力刀,勉強將來襲的絲線撥擋開來。魔力絲線順勢削去了刀刃的部分表麵,有驚無險地從亞爾斯的鼻尖掠過。


    ——魔力的性質改變了!原來如此,是這麽一回事啊。


    雖說是魔力絲線,但是在達成任務之後,榭路巴隨時都可以轉換魔力的性質。


    隻聽頭頂傳來「啪」的斷線聲,又有新的機關啟動了。


    猶如彈簧一樣彈跳起來的絲線,就這樣切斷了不知何時張設在亞爾斯頭頂的一條橫線。


    下一個瞬間,一張同樣是在暗地裏由絲線織成的巨大蛛網,宛如撒網一般地當頭罩下。


    那張由魔力絲線織成的羅網,是以經過性質變化的絲線作為支撐,整條絲線仿佛拉扯到極限的弓弦。因此支撐的絲線被切斷之後,原本緊繃的那股張力,使得整張羅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向地麵。


    隻是榭路巴千算萬算卻漏算了一點,那就是他沒有料到亞爾斯的身法居然如此非比尋常。亞爾斯根本沒有看向頭頂的那張羅網,就直接轉入下一個行動。


    展開行動的不僅是亞爾斯。馬上就意識到自己誤算的榭路巴,同樣踩著腳步向後退去,準備應對亞爾斯接下來的攻勢。那是和他的年紀完全不相符的驚人速度。


    然而,就在這電光火石的片刻之間,亞爾斯進一步縮短距離,一口氣逼近到榭路巴身前,甚至已經進入魔力刀的有效攻擊範圍。


    接下來隻要輕輕一個動作,亞爾斯的魔力刀就能命中榭路巴的身體了吧。隻見亞爾斯嘴角浮現微笑,把手臂向前一送,好將刀刃的尖端刺進老管家的腹部。但是下一秒從魔力刀上傳來的觸感,卻不是預期中刺穿血肉的手感。伴隨著這股不對勁的手感,一股奇妙的感覺傳到了亞爾斯手上,就像是刀尖刺進了層層疊疊的鐵絲網似的。


    與此同時,原本遍布榭路巴肉體表麵的偽造情報,宛如雜訊一般開始土崩瓦解。亞爾斯以魔力刀貫穿的那具身體,完全是由魔力絲線構成,就像是以魔力編織出來的人偶一樣。


    令人訝異的是,榭路巴本人就位於那具人偶的背後,透過將偽造情報注入魔力絲線的方式,製造出這具肉體假人。這並不是什麽魔法,而是嫻熟的魔力


    操作的產物,因此完全可以說這項技術蘊藏著無限的可能性。


    「——!!」


    逐漸解開的魔力絲線,仿佛在同一時間分崩離析,朝著四麵八方延展而去。


    就算要進行回避,這種距離也實在太近了,而且絲線的數量也相當可觀。


    即便如此,亞爾斯還是架起了雙手的魔力刀,立刻朝後方飛退而去。那些看不見的絲線,宛如觸手般追了過去,很快就將亞爾斯的全身上下籠罩其中。


    亞爾斯連眼也不眨,隻是一個勁兒地揮舞著雙臂。他以驚人的速度不斷劈開絲線,仿佛不管是絲線還是鐵絲,反正全部斬斷就對了。他不是要彈開所有絲線的攻擊,而是比這更進一步的——將它們盡數切斷。


    榭路巴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這是他今天第一次出現的表情動作。


    「麵對這波絲線的攻擊,你是第一個不去選擇抵擋,而是直接切斷的人。」


    榭路巴似乎有些愉快地如此說道。


    然而,縱使強大如亞爾斯,也無法滴水不漏地將所有絲線斬落。


    著地之後的亞爾斯,稍微調整了一下呼吸,臉頰滲出了幾絲鮮血。


    「我可不能在魔力操作的領域裏落後於人啊。」


    亞爾斯毫不客氣地接受榭路巴的讚美,回敬了對方這麽一句話。緊接著,他注意到手上魔力刀的強度已經不堪使用。雖說不是實體刀刃,但是在不斷和鋒利的魔力絲線硬碰硬的情況下,魔力刀還是會變得脆弱易折。再加上刀刃部位特別強化了鋒利度,所以強度也相應地降低了不少。


    亞爾斯暫時解除了魔力刀,略微轉了轉肩膀,借此緩解肩膀的酸痛。


    「怎麽樣呢?亞爾斯同學,我們要繼續嗎?」


    榭路巴滿麵笑容地問道。


    在亞爾斯的周圍,已經密密麻麻地遍布著魔力絲線,絲線之間的縫隙甚至無法讓一個人通行。這些絲線全都是來自剛才解體的那具假人;而它們也全都是源自榭路巴手套的指尖。


    榭路巴忽然用手指彈了一下繃緊的絲線,一道類似弦樂器的高音頓時響徹周遭。每根絲線都呈現緊繃的狀態,沒有半點鬆懈的跡象。這些絲線像是蛛網一般遍布於樹林之間,亞爾斯宛如被關在一個巨大的蟲籠裏頭。


    即使看到眼前的這幅景象,亞爾斯臉上的微笑依舊沒有消失。


    「我的身體好不容易才熱起來了耶!」


    「我明白了。」


    在彬彬有禮地示意重新開戰的同時,從榭路巴指尖延伸出去的絲線,一根接一根地斷了開來。仿佛是和榭路巴的動作產生連動似的,構成蟲籠的絲線同樣一根接一根地解開,隨即直撲亞爾斯而去,打算將他的身體切得四分五裂。這些絲線若是全砸在身上,肯定會讓人瞬間化為一團碎肉吧。


    實在是合理至極的做法呢——亞爾斯不禁想道。這大概就是將取人性命的必要殺傷力和成功機率,全都提升到極致的終極型態了吧。


    憑著這樣的本領,不管是什麽樣的暗殺工作,榭路巴都有辦法在一瞬間了結對方的性命。過去應該有不計其數的暗殺對象,都是在眨眼之間被榭路巴奪走性命,而且這些人很有可能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已然死亡的事實。


    很快地,宛如彈奏緊繃琴弦般的聲音持續不斷地響起,直至剛才為止都還是蟲籠的空間裏,已有數不清的絲線在其中恣意舞動。那些絲線不僅填滿了樹林的空隙,同時還和黑暗融為一體。亞爾斯隻剩下一塊連奔跑都辦不到的狹小空間。即使如此,隻要還有幾步的空間可供施展騰挪的話……


    迫近而來的鋒利絲線,纖細到無法用眼睛捕捉的程度。亞爾斯沒有仰賴眼睛,而是完全憑著皮膚感知來閃躲攻擊。他或是移動半步,或是彎下身子,又或是來上一個後空翻,仿佛是從絲線之間的些微空隙鑽過去,屢屢以毫厘之差閃過來襲的絲線。這種不容許有任何失誤的緊張感,逐漸讓亞爾斯感到心潮澎湃起來,驅動著身體做出各種動作。他在內心默數來襲絲線數量,等到絲線剩下最後幾根的時候,便猛然朝著榭路巴衝了過去。


    隻見一條絲線朝腳下橫掃而來,亞爾斯一個扭腰翻身向上,躲過了這一擊;接著利用扭腰的力道,將逼近胸部的另一根絲線一刀兩斷。


    就在他往前踏出一步的下一瞬間,亞爾斯忽然停下了腳步。在原本的前進路線上,以魔力絲線集結而成的刀刃,宛如斷頭台般從天而降,像是算準了他踏出第二步的時機。若是沒有停下腳步,肯定會被這一擊直接命中吧。


    亞爾斯仿佛早已預料到了這一擊,在輕而易舉地躲過這記撲空的攻擊之後,他再次奔跑了起來。


    ——剛才那一擊就是最後了……還沒嗎?


    雖然亞爾斯想要一鼓作氣地衝上前去,和完全沒有動作的榭路巴展開貼身肉搏,但是他的眼睛沒有漏掉榭路巴指尖的細微動作。在不到五公尺的距離內,亞爾斯沒有減速地低下頭去,做出一個滑壘動作。


    隻聽「啪」一聲,從背後襲來的最後一根絲線,從他的後頸掠過。


    就這樣,亞爾斯在刹那之間擺脫了榭路巴編織的羅網,甚至還直接逆轉了形勢。


    以滑行姿勢站起身來的亞爾斯,立刻就將魔力刀的刀尖對準了榭路巴。這次榭路巴的本體確實進入了他的攻擊範圍……然而與此同時,亞爾斯的手臂也被魔力絲線捆綁了起來,再也不能往前推送半分。話雖如此,兩人的距離已經太過接近,亞爾斯隻要犧牲一條手臂,還是能用另一條手臂上的魔力刀做出最後一擊。


    「榭路巴先生,這下子你滿意了嗎?」


    「是的,我認輸了。」


    「那麽,就到此為止吧。在手下留情的情況下,我們兩人是分不出勝負的吧?」


    榭路巴的魔力絲線,隻在最一開始劃開落葉的時候帶有殺傷力,為的是營造真槍實彈的戰鬥氛圍。而在那之後的絲線攻擊,全都和此刻捆綁住亞爾斯手臂的絲線一樣,不具備足以切斷人體的鋒利度。


    即使紮紮實實地挨上一擊,頂多也隻是留下鞭痕而已。


    「……被您看穿了啊。」


    榭路巴始終都是一副和藹可親的表情。他應該是打從一開始,就沒有對亞爾斯抱持任何敵意吧。


    捆綁住亞爾斯手臂的絲線化為魔力殘渣,就此煙消霧散;亞爾斯也跟著將魔力刀回歸為魔力殘渣。


    接著榭路巴恭敬地向後退了一步,以手撫著胸口,慎重地低下頭去說道:


    「亞爾斯同學,做出這種像是在測試您的舉動,還請您原諒我的無禮。」


    「沒事,是我自己同意的……而且我也能理解你為什麽會操心。」


    亞爾斯有些自嘲地說道。榭路巴會采取這樣的行動,說起來完全合情合理。


    對榭路巴而言,忒絲菲婭不僅是盡忠的對象,更是宛如女兒一般的存在。因此在確認教導她技術的人是暗殺者出身之後,他不可能對此坐視不理。更別說先前還發生了那樣的事件。


    「我個人是不希望見到大小姐踏進這邊的世界。」


    「哎,榭路巴先生應該也很清楚吧?雖然菲婭看起來那個樣子,不過她可不是那麽容易就被影響的人。因為你似乎太過疼愛菲婭那丫頭,而且你本人對這件事也很有自覺,所以我才會對你說這些……我沒打算教菲婭那些見不得光的技巧,而且菲婭也不適合學這些東西。」


    榭路巴露出有些尷尬的笑容,委婉地接受了亞爾斯的忠告,催促著他往下說。


    「菲婭會找到自己想走的路,並且努力不懈地走在那條路上。因此不管是什麽樣的形式,她都已經有能力當麵反駁自己的母親……雖然話語本身有點問題就是了。」


    「……的確是呢。這是大小姐自己做出的選擇。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吧。老實說,大小姐當麵頂撞芙蘿婕夫人的樣子,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隻是內容確實挺不恰當的。」


    榭路巴麵帶苦笑地說道。他似乎也很清楚先前的那番失言,並不是忒絲菲婭原本想要表達的意思。


    「那麽,讓我們言歸正傳吧。我的表現如何呢?不管怎麽說,我可是很少有機會站在被人打分數的立場,就我個人而言,還挺在意結果的。」


    榭路巴很開心地笑出聲來說道:


    「大小姐真的是締結了一段良緣呢。」


    榭路巴不是基於管家的立場,而是發自真心地說出這一句話,亞爾斯也能聽出


    這一點。盡管不是直接給出評價,但榭路巴所說的最大疑慮似乎已經消除了。


    「耽擱您不少時間,真的非常抱歉。」


    「不會,對我來說這段時間也很有意義。還有,榭路巴先生,我們要不要改天再認真來上一場?」


    「您饒了我吧。在下是斐培爾家的管家。為了斐培爾家以外的事情出手,我希望僅此一次就夠了。畢竟我都這把歲數了。」


    和話語的內容相反,榭路巴臉上浮現的微笑,流露出深不可測的遊刃有餘之感,不過亞爾斯姑且接受地點了點頭。


    在那之後,榭路巴表示芙蘿婕還在等自己回去,再次向亞爾斯為自己的失禮致歉,隨即和現身時一樣,宛如融入夜色消失無蹤。


    說起還有人在等自己回去,亞爾斯這邊也是一樣的情形。等到榭路巴身法巧妙地消失在黑暗之中後,亞爾斯才猛然想起了這件事。


    「……這下子可不妙了啊。」


    盡管亞爾斯急急忙忙地趕了回去,但當他抵達研究大樓的時候,時間早已超過晚上八點。露姬當然是免不了對亞爾斯一番說教,同時還要他將在理事長室裏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部說給自己聽。


    另一方麵,在榭路巴離開的期間。


    靜待管家歸來的那位人物,坐在臨停於學院外頭的魔動車裏,閉上眼睛凝神思索,仿佛墮入了沉默的深淵之中。而魔動車的車門被打開的聲音,讓她暫時中斷了思考。不知何時已站在車門外的榭路巴,靜靜地向主人告知自己回來了。


    「讓您久等了。」


    在後座蹺著二郎腿的芙蘿婕,像是等得有些不耐煩似的,催促著榭路巴趕快報告。


    「那麽,他的表現如何?」


    「要我坦白說的話,他的實力不可估量。就憑我的這點本事,似乎是測量不出他的真正本領……」


    榭路巴一邊緩緩開動魔動車,一邊如此總結和亞爾斯的那場模擬戰鬥。


    「時代真的變了。若是將原本使用魔法的戰鬥方式也納入考量,那麽他的實力隻能說是深不見底。而且在對人戰鬥方麵,好像也有相當豐富的經驗。」


    「這也是你特地請求對方和你較量一場的理由呢。」


    同樣理解背後原因的芙蘿婕,同意了榭路巴的這項提議。但是打草驚蛇的結果,卻是冒出了比蛇更加來路不明的詭異暗影。


    「話說回來,你居然會如此稱讚那名少年……你是從直屬元首的執行部隊——【亞菲魯卡】的前頭號人物的立場,給出這番評價的嗎?」


    「芙蘿婕夫人,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而且要說頭號人物,實際上還有另一個人存在。」


    「是這樣子嗎?」


    「若是對方……還在人世的話。」


    榭路巴憶起了往日時光,臉上罕見地流露出苦澀的神色。


    「這樣啊。好吧,既然連你都測量不出亞爾斯·雷金的真正本領,那我也隻能試著從別的方向著手了。榭路巴……」


    芙蘿婕強行將話題拉了回來,心中懷著某種期待,從榭路巴手中接過自己的特許證。


    為了和某位人物取得聯係,芙蘿婕開啟了特許證的線路。


    盡管芙蘿婕已經退役,但她仍然持有能和軍方內部取得聯係的特許證。當然,這張特許證現在的意義,隻不過是她作為前將官的身份證明而已,並不是用來表示魔法師的排名。芙蘿婕在退役的同時也歸還了自己的排名,因此從這層意義上來說,她已經不能算是一名魔法師。


    「我打一下電話。」


    「我明白了。」榭路巴透過後照鏡垂眼示意,同時操作著手邊的按鈕。一道輕薄的滑動式隔音屏障,自動從中間降了下來,將正副駕駛座和後座隔了開來。


    雖然現在已經是晚上時間,但這個時段應該不會太打擾到人家。希望對方不是正在執行任務——芙蘿婕將頭發撥到耳後,把特許證貼到自己耳邊。


    在幾聲鈴響之後,芙蘿婕所要找的人接起了電話。


    通話者似乎身處噪音非常嚴重的場所,不過因為對方的聲音相當響亮,倒也不至於聽不清楚在說什麽。


    『好久不見了,芙蘿婕小姐,找我有什麽事嗎?』


    那是一道女性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慢悠悠,給人一種吊兒郎當的感覺。


    「突然打給你真不好意思。你該不會正在執行任務吧?」


    『是啊。不過,敵人全是單手對付就綽綽有餘的蝦兵蟹將,所以沒有問題喔。』


    芙蘿婕的通話對象,是名為蕾蒂·庫魯托卡的魔法師,她是亞魯法引以為豪的另一名無雙魔法師,和亞爾斯並列最強的存在。


    蕾蒂給人的第一印象是爽朗明快,甚至有種不拘小節的感覺,但是如果抱持著這樣的印象和她打交道,反而會因此栽了個大跟鬥。因為有能力坐上無雙魔法師位子的人,全都擁有非比尋常的才能或異能,從資質的角度來說,他們是一群不折不扣的怪物。


    芙蘿婕想象著蕾蒂那副吊兒郎當的老樣子,臉頰忍不住抽動了兩下。


    雖然蕾蒂應該正在和魔物交戰,但她那種我行我素的語調,簡直像是處於訓練的休息時間而已。


    如果蕾蒂的造型和之前見到時一樣,那她令人聯想到活潑性格的紅褐色頭發,應該還是修剪到齊肩的位置。就隻有後頸部位的頭發特地留長,並在後麵綁成一縷細細的發束,一路垂到腰際的位置。


    如果沒記錯的話,蕾蒂今年應該是二十四歲。她是亞魯法引以為傲的第七席魔法師。


    此刻的蕾蒂,大概正在用單手施展魔法狂轟濫炸吧。


    芙蘿婕之所以會和她變得關係親密,是因為蕾蒂在成為無雙魔法師以前,曾經在芙蘿婕的指揮之下,執行過若幹次的討伐作戰。


    蕾蒂巾幗不讓須眉的個性,固然是芙蘿婕欣賞她的部分原因,不過撇除年齡和立場的差距,彼此很談得來也是其中的主要原因。從階級上來說,兩人處於同一級別……不對,作為亞魯法重要戰力的蕾蒂,實質待遇比表麵上看起來更高。總而言之,芙蘿婕和蕾蒂之間,可說是有著僅次於希絲緹的親密交情。


    如果蕾蒂真的在執行任務,自己應該趕快道歉掛斷,改天再找時間打給她。但從蕾蒂戰鬥的光景來推想,戰況很有可能真的是如她所說的遊刃有餘。


    當年希絲緹在無雙魔法師的位置上,隻待了半年不到的時間;而蕾蒂在這幾年的時間裏,都不曾讓出第七席的位置。


    芙蘿婕很容易就能想象出來,蕾蒂像是在打發時間似地屠殺魔物的模樣。自己覺得有可能幹擾到對方執行任務的考量,對蕾蒂來說完全是無謂的擔心吧。


    「那麽,雖然覺得很不好意思,但我想占用你一些時間……我有點事情想要問你。」


    『什麽事情啊~』


    「你有聽過亞爾斯·雷金這個名字嗎?」


    『當然有啊。畢竟阿爾小弟很可愛嘛。』


    蕾蒂的聲音聽起來無比悠閑,讓人忍不住懷疑她是否真的在執行任務。事實上,此時的蕾蒂是笑逐顏開,完全就是一臉被治愈了的表情,隻是芙蘿婕當然無從得知。


    『集可愛和最強於一身,堪稱亞魯法的秘密兵器喔。終於連退役人員的芙蘿婕小姐也收到相關情報了啊。』


    我根本沒有收到任何情報啊——芙蘿婕的心裏感到有些傻眼。她隻是向蕾蒂確認有沒有聽過亞爾斯的名字,沒想到對方不僅爽快地表示聽過,還透露了除此之外的其他情報給自己。正當芙蘿婕如此尋思的時候……


    『如果是芙蘿婕小姐的話,想查的事情大概早就都查過一遍了吧?不過呢,芙蘿婕小姐,隨便對阿爾小弟出手可是不行的喔。』


    「————!!這話怎麽說?」


    蕾蒂的聲音出現了變化,芙蘿婕有些謹慎地反問道。這已經是她第二次接到別人的警告了。


    『因為阿爾小弟是我的喔。』


    沒想到是這種無厘頭的答案。蕾蒂剛才的那段話聽起來確實有些危險,但是其中也帶著些許開玩笑的味道。


    「這是怎麽回事?你們兩個在交往嗎?」


    由於芙蘿婕完全不清楚蕾蒂的話究竟有多少認真的成分,因此也隻能直截了當地向她這麽確認。


    『怎麽可能。就隻是有阿爾小弟在的話,我便用不著在這裏一點一點地收拾魔物,工作會輕鬆許多啊。』


    「這、這樣子啊……」


    盡管沒有驚愕地喊出聲來,但縱使是剛強如芙蘿婕,也已經無


    法掩飾內心的動搖。


    蕾蒂目前應該是在《巴納利斯》地區執行作戰任務,該地區位於半年前剛建立起反攻橋頭堡的庫本多大陸西方。


    若是想要收複一個世紀前被拋棄的大陸和都市,就必須討伐棲息其中的高等級別魔物。作為戰略布局的一環,某項枯燥乏味的作業是必要的:那就是盡可能削減敵方戰力的低等級別魔物。


    若是能夠成功收複巴納利斯,便可以和其他鄰國合作,更進一步擴大人類的領土。因此可說是相當具有戰略價值的土地,值得派遣無雙魔法師參與作戰。


    『好啦,玩笑先擺到一邊。阿爾小弟可是連總督都感到棘手的孩子,您最好別惹他不高興喔。總督還曾經發牢騷說,如果真要給他選的話,他寧願阿爾小弟是那種很容易就心情不好的小鬼,至少他隻要想辦法哄人開心就好。』


    「連總督都得讓著他的話,就代表他是無比珍貴的戰力囉?」


    『……芙蘿婕小姐真的是什麽都不曉得呢。』


    盡管感覺像是被人拐彎抹角地嘲笑無知,可是芙蘿婕並沒有為此感到不快。畢竟自己從軍中退役已經過了很長的時間。在瞬息萬變的軍隊裏,想必已有許多蕾蒂知道、但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此外,雖說兩人的交情甚篤,但芙蘿婕也不敢說自己真的徹底了解蕾蒂這個人物。因為不管蕾蒂平常看起來有多麽吊兒郎當,她都是能以體內住著一頭怪物來形容的無雙魔法師。


    在蕾蒂的聲音後麵,依舊可以聽見戰鬥的聲音,可是當事人的語氣完全沒有焦急之意。


    莫名感到焦躁起來的反倒是芙蘿婕一方。深受軍人思維影響的她,忍不住覺得自己該在戰鬥擴大以前盡快結束通話。


    「那麽,關於他的實力……」


    『抱歉啊,芙蘿婕小姐。來了個單手對付會有些吃力的家夥,我要先掛斷囉。』


    「不會,在你執行任務的時候打擾你,我才該跟你說抱歉。」


    『如果還有什麽事的話,隨時都可以聯絡我喔。』


    最後在留下一句『拜拜』之後,和蕾蒂的通訊就此戛然而止。


    而芙蘿婕的內心完全是一團混亂。


    就在她打算透過榭路巴和各種管道得來的些許情報,拚湊出亞爾斯這名人物的實力的瞬間,整幅拚圖突然炸裂開來,讓她手中握有的少許線索,頓時變得毫無意義可言。


    芙蘿婕完全不明白亞爾斯是站在什麽位置。她早就曉得亞爾斯不可能是什麽普通學生,因此更加無法判斷接下來該如何應對。


    她姑且先通知駕駛座的榭路巴事情辦完了,接著把身體深深地埋進椅背裏。窗外飛逝而過的景色,不僅沒能讓芙蘿婕的腦袋平靜下來,同時也完全無法理清錯綜複雜的情報。


    可是,盡管如此。


    從某種層麵上來說,自己或許取得了和期待的內容相關的情報——重新考慮現狀的芙蘿婕,唇角自然而然地勾出一抹笑意。不對,在這種情況下,或許該說是正麵意義上的期待落空。


    斐培爾家的延續和女兒的願望——芙蘿婕心裏期待的事情,是希望找到能夠同時實現這兩者的手段。


    而總算初露端倪的這項計劃,似乎需要一個不可或缺的前提,那就是忒絲菲婭今後也繼續接受亞爾斯的指導。


    沒錯,芙蘿婕已經在腦海中勾勒出一幅未來的藍圖。


    「他不是貴族這件事情,在這種情況下反而起了正麵作用呢。」


    坐在魔動車後座的斐培爾家當家,如此自言自語道。而能夠隱約察覺到她意圖的人,恐怕就隻有坐在駕駛座的榭路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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