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裏,瘦小的少年被高大的少年摟著脖子親,倆人挨的很近,貼在一塊兒的兩張臉上都洋溢著青春的色彩。


    盛擎把手機丟桌上,點了根煙抽,他半闔眼簾,目光掠過手機屏幕,低笑道,“小孩子都喜歡玩鬧。”


    秘書來敲門,盛擎將煙掐滅,摁在煙灰缸裏,他將那張照片保存,起身去開會。


    學校靠近操場的科技樓那裏,盛光靠著欄杆,風吹動他額前的深褐色碎發,帶起的光影不時掃過眉眼,安靜又溫順。


    盛景站在牆角刷手機,偶爾拿起手機,似是在拍周圍的一花一草一木。


    “別跟我說,你其實早想來這裏了,今天特地拉上我,為的是拍照片。”


    盛光嘲諷的說,“真搞不懂,這破學校有什麽好拍的。”


    盛景放下手機,低頭弄著什麽。


    “我浪費中午的午休時間,不是來這兒吹風的。”盛光煩躁的說,“那廢物是故意拖拖拉拉的晾著我們吧。”


    盛景的手指在手機上滑動,“這點耐心都沒有?”


    “我一直很好奇,你每次坐在考場,是不是也這麽急躁。”


    “是啊,”盛光高傲的抬抬下巴,“所以我都是第一個交卷子的。”


    盛景輕笑著搖了搖頭。


    第一個交卷子,還能跟他並排年級第一,讓他這個做完卷子,連檢查一遍的時間都沒有的無話可說。


    有兩個女生從科技樓裏出來,看到盛光盛景,都一步三回頭的看看。


    五官精致的美少年是一幅畫。


    盛光發現其中一個女生跟自己一樣,穿的也是白色衣服,他的臉色不太好了,“盛景,我不等了,你自己等吧。”


    盛景望著一個方向,“人這不是來了麽?”


    不遠處,陳又走兩步頓頓,他得讓盛擎的人跟過來,不要跟慢了。


    “你說光景來找我會是什麽事?”


    係統說,“大概是想深入研究研究你吧。”


    陳又哼道,“那不行,我可不是誰想深入能深入的。”


    係統說,“汙了。”


    陳又鄙視,“是你的思想不純潔。”


    係統說,“沒你粑粑純潔。”


    陳又抽抽嘴,說實話,盛擎冷酷黑暗的外表下竟然還有純白純白的一麵,他是很意外的,所以說童年對一個人的影響真的很大啊。


    他之所以能活出小強的範兒,完全是老爸老媽的功勞。


    把校服外套拉拉,陳又雙手抄在兩邊的口袋裏,懶懶的走過去,“光弟弟,景弟弟,你們找我有事嗎?”


    盛光的小臉上出現漂亮的笑容,“昨晚夏哥哥喝多了,所以我們來看看。”


    陳又的眼皮一跳,他想起來了,昨晚是有碰到這倆人,在車裏唱改良版《我是一個粉刷匠》的時候,哎,好丟臉啊。


    “哦這樣啊,謝謝光弟弟和景弟弟關心,我已經沒事了。”


    盛光看了眼廢物黑色頭發裏的一抹粉色,“夏哥哥,你能把頭上的發夾拿給我看看嗎?”


    陳又說可以啊,他弄下來發夾遞過去。


    盛光拿在手裏,說顏色挺好看的,“上次想問了,這個是女孩子送的吧?”


    沒了發夾,陳又風中淩亂,“嗯。”


    盛光笑著給盛景看,說什麽夏哥哥的女生緣這麽好啊,說著說著,他呀了一聲,發夾啪嗒一聲,斷了。


    陳又兩個字:嗬嗬。


    他在遞發夾的時候,覺得發夾這回恐怕是性命難保,要死於非命,結果還真猜中了。


    盛光滿臉不好意思,“夏哥哥,對不起啊,我剛才沒注意。”


    “沒事兒,一個發夾而已,正好我也戴夠了。”


    陳又說完,從口袋裏摸出剛問係統要的皮筋,把淩||亂的劉海抓了抓,利索地綁成一個揪揪。


    弟弟啊,你的嫉妒心真的不要太明顯噢,學學你邊上的那位吧,給自己留個彎,不然你會沒有退路的。


    盛光看著露出額頭和眉目的廢物,是感到刺眼,還是過去那個永遠低著頭,話都說不全,唯唯諾諾的樣子好。


    大概是盛光眼中的厭惡太過明顯了,盛景走過去,手搭在他的肩上,不易察覺的按了按。


    盛光迅速遮掩了情緒,對廢物微笑著說,“夏哥哥,帶我們在你的學校逛逛吧。”


    我看你是想溜我,陳又嘴上說行,裝吧裝吧,來來來,看誰惡心死誰。


    學校占地麵積不小,環境挺不錯的,有個不大不小的小廣場,噴泉正在開著,不時往上噴水,放置的小音響裏還放著音樂。


    周圍的台階上零零散散的坐著十多個學生,看書的,吃東西的,瞎鬧的都有。


    陳又帶著盛光盛景在校園裏走了一圈,不出意外的引人注目,他感覺自己是個設計師,領著兩個模特在走秀。


    各個教學樓上趴著人,宿舍樓也有,中午不好好睡一覺,盡跑出來看熱鬧,還拿手機這麽拍那麽拍。


    陳又忍不住想吐槽了,誰讓他是一個沒有手機的人呢。


    聽到盛光說累了,陳又在心裏拍手,好好好,累了趕緊走吧,慢走不送。


    下一刻聽到對方說,“夏哥哥,來的時候我看見你學校對門有家冷飲店,我們去買杯喝的吧。”


    陳又,“……”這都幾點了啊,下午不用上課麽?你們是學霸,不需要午睡,我這個學渣腦子本來不行,是很需要進入深度睡眠的好麽?!


    真煩人。


    陳又耷拉著眼皮,半死不活的帶兩個小弟去冷飲店,他買了一杯香芋奶茶。


    盛光也買了一杯,同樣的,盛景隻是拿了瓶水。


    該付錢了。


    那麽問題來了,兩個小弟都沒有拿錢的跡象,是幾個意思呢?


    陳又咬||著吸管,吸溜吸溜奶茶,完蛋了,他身上隻有五塊錢,絕對沒有搞錯,是五塊,這還是跟後麵的女生借的。


    盛光盛景都是有錢的主,倆人兜裏肯定有錢也有卡,這麽搞是算準了他會出洋相。


    不管怎麽說,買東西的時候,哥哥給自己付錢是很正常的一種現象。


    店員在等著。


    剛才盛光叫陳又哥,店裏的人都聽見了。


    陳又還在吸溜奶茶,胃疼。


    他在心裏禱告,萬能的主啊,請給我指一條明路吧。


    盛光的眼神掃向盛景,不易察覺地交換眼色。


    在這時,校草進來了。


    陳又看到他,頓時跟看見從天而降的大金元寶似的,耍開胳膊腿走上去,“借我十塊錢。”


    肖琅苟不自在的和過來的人拉開一點距離,之前那會兒,他在操場打球,無意間撇到看到小哭包,頭被籃球砸了。


    完了還控製不住的跑去偷聽。


    肖琅苟一眼看出來,跟小哭包說話的倆人不是學校的,他一開始還以為是來找事的,正想去湊個熱鬧,聽到其中一個喊小哭包哥。


    當時肖琅苟非常吃驚,盛夏竟然還有兩個弟弟,從來沒聽他在自己麵前提起過。


    奇怪的是,三人不但是三個樣子,還都跟他們的爸爸一點都不像。


    胳膊被拽,肖琅苟硬邦邦的問,“幹嘛?”


    陳又跟他耳語,“十塊錢啊。”


    肖琅苟的臉抽抽,這人是一點都不把上午親了的事放在心上吧,他看看店裏的兩個沒少年,眼珠子轉轉,知道了什麽,打開冰櫃拿了瓶冰綠茶到櫃台那裏,把一張五十的推到店員麵前,“一起的。”


    陳又是個很容易感動的人,這會兒覺得校草帥呆了,棒極了,他拿胳膊肘撞撞對方,“謝謝啊。”


    肖琅苟擰開綠茶,仰頭喝了一口,沉默著拿了找零走。


    來無影去無蹤。


    戲沒看成,盛光盛景都沒出聲,他們認出來剛才進來的少年是昨晚那個,廢物的同學,看起來關係還不錯。


    三人在冷飲店門口分開,陳又走的飛快,他在心裏問係統,“我表現的還可以吧?”


    係統說,“可以的。”


    陳又的心裏透透的,一點都不蠢,“光景是發現我成功引起了他們爸爸的注意,所以來取經的。”


    係統說,“來取經的隻有光,沒有景。”


    陳又的腳步一頓,“我怎麽覺得,你話裏有話啊?”


    係統說,“你猜?”


    陳又把喝完的奶茶杯丟進垃圾桶裏,“我跟你說,這兩個字真不是一般的討厭,跟禱告並列第一。”


    他回教室,發現同桌換了。


    陳又站在門口,瞪著新同桌,又去滿教室的找校草,人在最裏麵那一排坐著轉筆呢。


    “……”


    陳又歎口氣,這是要跟他疏遠了。


    在校草那樣的直||男看來,覺得自己親一個男生,這是接受不了的行為,不想成為變||態。


    作為一班之長,成績優秀,家裏肯定寄以厚望,要是被學校和同學發現自己的不正常心思,待不下去了。


    陳又不知道說什麽好,隻能配合校草,對方不想跟他走的近,他走遠一點。


    可惜了一個好哥們。


    新同桌是個短發女生,臉上有幾處小雀斑,長的挺可的,陳又同她打了招呼,拿出待會兒第一節課要上的政治,臉壓上去,不動了。


    其實陳又是在跟係統說話,想著怎麽完成人任務,到目前為止,進度還是零蛋,他一點惡念值都沒獲取到。


    這太可怕了。


    但是他那樣兒,在肖琅苟眼裏,是傷心難過。


    肖琅苟指間的筆掉下來,他煩躁的把筆往桌上一砸,頭扭到窗戶那邊去了。


    他的心裏有了一樣小東西,不知道是什麽,又隱約知道,那東西在心裏蹦蹦跳跳,一刻都不消停。


    有好奇的問,“班長,你跟小仙女吵架了?”


    肖琅苟繼續望著窗外,“去去去,一邊玩去,還吵架呢,他動不動哭,誰敢惹他。”


    女生又問,“那怎麽突然換座位啦?”


    肖琅苟平時對女生的態度是很好的,多數時候都是笑容滿麵,這會兒直接吼出來了,“老子坐膩了不行啊?”


    班上突然靜了下來,大家夥都去看班長。


    肖琅苟抓抓頭發,罵了句什麽往教室外麵走,經過門口時說,“你,跟我出來。”


    陳又還在死狗的趴著,新同桌叫了一聲,他才抬頭,見校草在自己眼前,有點兒懵,揉揉眼睛,不是幻覺。


    肖琅苟二話不說把人拽出教室。


    班裏響起竊竊私語。


    “小仙女跟班長不是挺好麽,我有好幾次看他們在街上溜達呢。”


    “我也見過他倆一起放學。”


    “鬧矛盾了吧,小仙女比女生還哭,班長受不了了。”


    “我想跟小仙女坐一起,沒事揉揉臉逗一逗,想想很好玩。”


    “玩個鳥,小仙女脾氣很大的,我親眼看到他把班長訓的頭都抬不起來。”


    比起教室的熱鬧,外麵不怎麽好了。


    肖琅苟低頭看著麵前的小哭包,“我說三點。”


    “一,以後不要跟我說話,二,在路上看到我,不要過來,三,我親你的事,不要跟第三個人說。”


    陳又聽完問,“還有嗎?”


    肖琅苟半響說,“沒了。”


    陳又哦了聲說,“行吧,我記著了。”


    見人這要走,肖琅苟想也不想的伸手去拉。


    陳又瞥他一眼,“鬆手。”


    肖琅苟的五指緩緩鬆開,又猛地抓緊,看過去的眼神複雜,“小哭包,你不問問我為什麽要這麽做嗎?”


    陳又說,“我問了,你會告訴我?”


    肖琅苟搖頭,他不能說,絕不能蹦出一個字,那點不對勁的苗頭已經被他掐掉了,最好是徹底爛在不為人知的角落,當作從來沒有出現過。


    陳又早有預料,肯定不會說啊,說了那不更尷尬了,“那我還有什麽好問的?”


    他弄開抓住自己的那隻手,“遊戲我不會再玩了。”


    “要是你覺得三點還不夠,想加多少跟我說,我都沒有意見。”


    陳又轉身離開,他是真的覺得自己挺對不起校草的,如果能讓人再直回去,好好跟靚妹玩耍,明年考進理想的大學,那要他怎麽做都沒問題。


    過了會兒,肖琅苟進教室的時候,眼角有點發紅,臉色非常不好。


    另一所中學,盛景把盛光叫到走廊,“我問過管家,盛夏昨晚沒有回去。”


    盛光不敢置信的抬頭,“你是說……”


    他一口咬定,“不可能!”


    盛景不快不慢的說,“我查了公寓的監控,盛夏昨晚是被爸帶回去的,之前還有一次,也是和昨晚一樣,第二天早上才離開。”


    盛光攥緊拳頭,“你的意思,爸不但把那個廢物帶去公寓,還留下來過夜是嗎?”


    盛景搖頭,“跟你說過,不要再一口一個廢物的叫。”


    盛光譏諷,“那不然叫什麽,哥?別逗了好嗎,他也配?”


    捕捉到對方眼底閃過的算計,盛景蹙眉說,“小光,你別衝動。”


    盛光說,“少假惺惺的,你巴不得我去找爸,再惹怒他,那樣他的好兒子隻有你了。”


    盛景說,“隨你怎麽想吧。”


    他對著白衣少年的背影說,“爸的事,最好不要幹涉,後果誰都承擔不起。”


    上課的時候,盛光的座位是空的,盛景漫不經心的翻著書,不知道在想什麽,又好像隻是在專心的記著書上的內容,什麽也沒有想。


    盛光去了老宅,管家和傭人看到他,態度都很好。


    乖巧懂事,又出色的小孩跟一無是處的截然不同,在哪裏都招人。


    盛光在沙發上坐著,“奶奶不在?”


    管家說,“夫人出門了。”


    盛光喝口果汁說,“那我隨便走走。”


    他又對管家說,“不用跟奶奶打電話,我是頭有點疼才跟老師請假的。”


    “好的。”


    管家去忙了以後,盛光在一樓大廳走動走動,上了二樓,停在靠北的一個房間門口,他握住門把手一轉,側身進去了。


    房裏的擺設都很整潔,沒有出現什麽比較突兀的東西。


    盛光環顧了一圈,他很久以前來過一次,記憶裏的感覺跟眼前所見的不一樣,應該是陰冷的暗色調,髒不拉幾的感覺,像是臭水溝裏的汙垢,而不是這麽陽光幹淨。


    性格變了,連喜好都改了?


    盛光走到牆邊的書桌那裏,隨意翻翻上麵擺放的書,一排童話故事,他嘲諷,“真是坐白日夢啊……”


    他把書一本本往前撥的動作突然一停,拿起其中一本《讀者》,拽出露了一個角的紙。


    紙上寫了滿滿的內容,有好幾處都模糊了,應該是邊哭邊寫的。


    盛光冷哼,隻有廢物才會想著用哭來解決問題,他把紙拿到眼皮底下,看了一眼,目光瞬間變得怪異起來。


    【為什麽我努力了,還是不行,為什麽他們什麽都能做的比我好,比我強?沒有人願意跟我做朋友,老師不喜歡我,班上的同學也不喜歡我,我好累,我撐不下去了。】


    【爸爸,奶奶,我真的很沒用,我不配活在世上,我走了,再見了。】


    盛光的雙眼一睜,廢物自殺過?吃安眠藥還是怎麽,不想活了應該用一個更直接的方法,為什麽沒死成呢?


    反應過來的時候,盛光被自己惡毒的心思愣到了,他快速把紙放會原處,再把書放好。


    調整了一下呼吸,盛光去翻書桌的幾個抽屜,他看到一個藍皮的日記本,拿起來正要去翻開的時候,樓下傳來說話聲,之後是快速上樓的腳步聲,直奔這個房間。


    門突然被打開,盛光猝不及防,和門口的廢物打了個照麵。


    盛光甚至來不及去思考,為什麽在這個時間點,廢物不是在學校,而是出現在這裏。


    陳又靠著門框大口大口喘氣,媽逼的,他上課的時候,腦子裏突然響起係統的聲音,說盛光來這邊了。


    當時陳又還沒搞明白,覺得盛光來來唄,跟他沒什麽關係。


    直到係統跟他提起來日記本的事。


    陳又怎麽想,也想不起來日記本裏麵寫的什麽東西,他為什麽要寫日記,但是他知道日記本一定對自己很重要,不能被盛光之內的外人看見,否則係統也不會出來提醒他。


    想明白過後,陳又急匆匆跟政治老師請假說家裏有急事,瘋跑出校門口打了車趕回來。


    他看著書桌邊的盛光,還好趕上了。


    逮了個正著。


    小偷和屋子的主人一裏一外,四目相對,僵硬又微妙的氣氛在無聲無息的蔓延。


    管家的聲音突兀的從後麵響起,伴隨著靠近的腳步聲,“光少爺,你怎麽在夏少爺的房裏啊?”


    對啊,我也正想問呢,陳又似笑非笑。


    盛光不動聲色的說,“我上來的時候,聽到房裏有什麽聲音,以為是老鼠,進來看看。”


    陳又,“那你為什麽拿我的日記本?”


    “這個嗎?”盛光說,“我看它在地上,剛撿起來,準備給你放桌上去。”


    哈哈哈哈哈,你特麽的真逗,當老子真是智障啊,陳又指著還沒關上的抽屜,“我的日記本是放在那裏麵的。”


    盛光的臉飛快地扭曲了一下,他驚訝的說,“是嗎,那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我進來的時候,這本子的確是在地上。”


    陳又走過去,“日記本給我。”


    盛光沒給,反而是有想翻開看兩眼的打算,“這裏麵寫著什麽啊,夏哥哥怎麽這麽緊張?該不會是你跟哪個女生交往的小秘密吧?”


    陳又伸手去拿。


    盛光一個靈巧的避開了,大步走出房間,邊走邊笑,“夏哥哥,別這麽小氣嘛,我隻是拿了一下你的日記本,你那眼神,都快要把我給吃了。”


    “你這東西不能放房間裏,應該找個更隱秘的地方藏起來,早戀被爸爸跟奶奶知道了,他們有的鬧了。”


    操,陳又生氣了,等著,老子不搞死你,也要讓你長點記性!


    他追上去,在樓梯口那裏按住盛光的肩膀,“給我。”


    盛光把日記本一扔,“給你給你,我是跟你鬧著玩,夏哥哥你怎麽……”


    話聲戛然而止。


    盛光和管家眼睜睜看著廢物抱住日記本,從樓梯滾了下去。


    陳又頭撞上樓梯,腳撞上牆壁,身體以痛苦的角度扭著,盡管如此,他還是費力挪了挪,把手裏的日記本放進書包裏。


    做完這個動作,陳又暈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陳又的腳打了石膏,整個人廢了一半。


    係統說,“你幹嘛要摔下樓梯啊?殺敵一千,自損九百這種招一般人不會用。”


    陳又說,“我樂意,我爽。”


    他在病房瞅瞅,發現自己的書包被擱在沙發上,這才鬆了一口氣。


    “444,我的日記本裏寫了什麽啊,你知道嗎?”


    係統說,“知道,但是我不想說。”


    陳又,“任性。”


    在他躺在病房哼唱《雙截棍》的時候,別墅裏是另一番景象。


    阿姨被支開了,大廳被一股可怕的低氣壓籠罩,化作無形的鋒利刀刃,靜悄悄地懸浮在上空,隨時都會猙獰地刺向某一個物件,或者某一個人。


    沙發上的男人長腿交疊,十指的縫隙交叉,麵容冷峻。


    盛光站在一旁,臉色蒼白。


    盛擎端起茶杯喝口茶,“你去盛夏的房間幹什麽?”


    盛光說,“我是聽到他的房裏有聲音,以為是老鼠,所以……”


    盛擎打斷他,似是沒聽清,“你說什麽?”


    盛光的額角滑落一滴冷汗,他對這個人的畏懼是與生俱來的,記憶裏幾乎都是距離感和壓力,還有怎麽也無法追上去的高大背影。


    “爸,我撒謊了,沒有老鼠的聲音,我是想知道,是什麽原因讓他變的像另外一個人的。”


    盛擎的眉毛一挑,“那你知道了什麽?”


    盛光抿嘴,“沒有……”


    盛擎撩起眼皮。


    這一刻,盛光無端的覺得,自己在父親的漆黑瞳孔裏是一個無用的廢物,白忙活一場,還搞出這種事,“爸,你要相信我,真的不是我推他下樓的……”


    盛擎把茶杯扣在茶幾上麵,“他沒有說是你推的,我也沒有提,隻有你一個人在急於澄清自己。”


    “我……我說的是事實……”盛光的臉更白了,身子也搖搖晃晃,他滿腦子都是廢物滾下樓梯的場景,“當時我把日記本還給他,是他沒有接住,不小心掉下去的。”


    盛擎隨口問,“日記本?”


    盛光說,“一個藍皮的本子,他好像很在乎。”


    一陣短暫的靜默過後,盛擎站起身,“小光,隻要你是盛光,那你是盛家的一份子,如果你不想要這個身份,企圖想要別的,爸爸可以跟你明說,你會變的一文不值。”


    盛光的聲音在顫,“爸,我不懂。”


    盛擎俯視著麵前的少年,長的要比那個小瘋子出色太多,也更加纖細弱小。


    少年在緊張,長卷的睫毛輕輕扇動,如牛奶般白皙的臉上覆蓋著惶恐不安,楚楚可憐,兩片水潤的嘴唇抿在一起,臉,脖子,鎖骨這些位置的線條都比那一個要柔美動人的多。


    但是,盛擎看著這一個,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


    他冷漠的開口,“你從小很聰明,爸爸知道你懂。”


    盛光渾身顫抖,他肮髒卑微的心思,這個男人都知道,隻是漠然的站在高處看他掙紮,竊喜,彷徨,期待。


    眼淚奪眶而出,盛光哭了起來,大聲的說,“那盛夏呢?”


    盛擎冷眼一掃,“你在跟誰說話?”


    盛光嚇的抖了一下,指甲紮進手心裏,“無論是學習,外在,還是個人能力,我哪點不比他強,爸爸為什麽可以接受他,卻對我的努力那麽不在乎……”


    他哭著去拽男人的袖子,嘴裏喊著爸爸。


    盛擎抬手揮開,“盛景,出來。”


    外麵的盛景低著頭走進來,“爸。”


    盛擎說,“看好他,今天的事再發生一次,你跟他一起離開盛家。”


    盛景應聲。


    恐怖的氣場消失,盛景繃緊的神經末梢也鬆開了,他在嚎啕大哭的少年麵前蹲下來,“你是這樣,從來都聽不進去我說的話。”


    盛光用手遮住眼睛,“看我的笑話看夠了吧。”


    盛景說,“這件事過去了,爸爸不會再追究了,以後你別……”


    盛光咆哮,“你什麽都不懂!”


    盛景嘖嘖兩聲,笑著搖頭,“是,我不懂,你懂,所以你是現在這副模樣。”


    盛光情緒失控的跳起來,要對盛景動手。


    盛景在盛光前一步把他打暈,抱起來放到沙發上,居高臨下的說,“不是什麽東西都是想要一定會有,這個道理我明白了,你早晚也會明白的。”


    骨折了,陳又沒法去學校,他也不管,反正有人給他安排。


    盛擎出差了。


    哼哼,知道他躺醫院,也不來看一眼,冷靜的過了頭,無情啊。


    係統說,“一個年紀一種思維,三十多歲的人,幹不出十幾歲的事。”


    陳又新鮮了,“喲,你在替他說話?”


    係統說,“你的腦子太空,我在往裏麵塞東西。”


    陳又,“呸!”


    小哭包突然請假,在班上沒引起多大的轟動,但是對個別人而言,是一塊大石頭丟進湖裏,激起千層浪,久久難以平靜。


    比如肖琅苟。


    他一手撐著頭,另一隻手在轉筆,也沒聽課,思緒不知道飛哪兒去了。


    連續幾天,都是相同的狀況。


    肖琅苟躺在椅子上上,他去打聽過小哭包沒有轉學,隻是請假了。


    怎麽不聲不響的請假了呢,幾天前突然跑出監視,很焦急的樣子,不會是家裏發生什麽事了吧?


    肖琅苟的嘴角抽搐,哎喲您這是操什麽心呢?也不知道是誰親口跟對方說的一二三。


    這才過去幾天,自己打臉了?


    肖琅苟扭頭去看門口的那個位置,不行,他要去看看。


    從座位上站起來了,肖琅苟又坐回去,看看看,上哪兒看去啊?!


    他記得之前問過小哭包,“你爸姓什麽?”


    小哭包反問,“知道我叫什麽嗎?”


    肖琅苟聽了拍小哭包的腦袋,“盛夏啊,我又沒失憶。”


    完了他說,“你爸姓盛!”


    小哭包當時還豎起大拇指給了他一個讚,“哇,你真聰明。”


    想起小哭包那樣兒,肖琅苟的嘴角不自覺的上揚。


    他咦了一聲,盛,不會是那個盛家吧?


    小哭包爸爸坐的那車,穿的西裝,都代表著身份和權勢。


    沒準真是。


    肖琅苟立刻拿出手機搜盛氏文化,他搜了好幾頁,終於在一個博主那裏發現了盛家家主的照片。


    雖然是一大群人裏麵的一個,像素也不高,明顯是倉促拍下的。


    但肖琅苟還是確定,那是小哭包的爸爸。


    心裏有了主意,肖琅苟放學打車去盛氏文化,在大樓前轉悠,又進去裏麵接著轉。


    他隔一會兒看電梯方向,再看手機。


    在肖琅苟以為沒戲的時候,人出現了。


    男人身後跟著幾人,他在交代著什麽,麵色嚴謹,淩厲。


    那身強大的氣場讓整個一樓的人都不敢大聲喘氣。


    肖琅苟吞了口唾沫,硬著頭皮上去,“盛叔叔您好。”


    盛擎腳步不停。


    後麵那幾人看了眼肖琅苟,立刻跟上去。


    肖琅苟咬咬牙跑了出去,“盛叔叔,我是盛夏的同學肖琅苟,之前我們有見過的。”


    這次盛擎停下來了,他抬手讓其他人退後,側低頭看著高個少年,“有嗎?”


    肖琅苟的個頭在班裏,甚至學校都是拔尖的,但是架不住世上人口多,有比他還要高的。


    被人俯視的感覺不怎麽地,被人忽視的感覺,那很||操||蛋了。


    肖琅苟僵笑,“盛叔叔您是貴人多忘事。”


    他說道,“那次在醫院裏,您來找小哭包……”


    說順口了,肖琅苟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找盛夏的時候,我也在,我們還說過話的。”


    “還有一次,是上個月7號的晚上,盛夏喝多了,您是把從我手裏接走的。”


    盛擎沒有敘舊的意思,“有事?”


    肖琅苟說,“盛叔叔,盛夏已經有好幾天沒來學校上課了,班主任讓我過來問問。”


    盛擎說,“學校那邊已經請過假了,你的班主任知道。”


    小心思被當場揭穿,肖琅苟尷尬的一張臉通紅,“不好意思,盛叔叔,其實是我擔心他。”


    “盛夏是生病了嗎?”


    盛擎,“嗯。”


    肖琅苟連忙問,“什麽病,盛夏是磕哪兒了,還是感冒發燒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錯,男人身上的氣息更冷。


    肖琅苟不得不承認,盛家家主比傳聞的要更駭人。


    盛擎淡淡道,“肖同學,叔叔現在有事,改天再說。”


    錯愕的看著車子揚長而去,肖琅苟歎口氣,“小哭包,你爸不太喜歡我哎。”


    他挺納悶,算上這回才見三次,也沒有過什麽不愉快的事情發生啊?


    不對,那次小哭包喝醉了,對方是把小哭包硬搶過去的。


    搶這個字有點怪,肖琅苟摸摸後腦勺,一時又搞不懂到底是怪在哪兒。


    得,看他爸那口氣,小哭包應該沒有大問題。


    盛擎去了醫院。


    他出差是理一理頭緒,想明白一點事,今天剛回來。


    陳又在看熊出沒,李老板又跟催命鬼似的給光頭強打電話,問他木頭有沒有砍。


    病房的門從外麵推門,陳又以為是護士,沒當回事。


    “動畫片這麽好看?眼睛都不眨一下。”


    耳邊的聲音讓陳又一個激靈,他轉頭,咕嚕吞口水。


    “爸,你來啦。”


    盛擎反手關上門,鎖了。


    陳又,“……”


    他趕緊呼叫係統,“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係統說,“你粑粑給你帶了好多東西。”


    陳又說,“我看見了,什麽水果都救不了我。”


    係統說,“他帶的東西裏麵有一截比較長的||紅||||皮|大甘蔗,還很新鮮。”


    陳又立馬活了,“真的?我沒看到啊,我喜歡吃甘蔗哎,尤其是||紅|||皮||的,那個特甜,綠皮的不好吃了。”


    係統說,“等會兒你能看到了。”


    陳又,“為什麽我突然不想吃甘蔗了?”


    係統,“錯覺吧。”


    陳又回神,發現男人已經走到床前,拉過椅子坐下來,一言不發的看著自己。


    怎麽了嘛,要麽不來看我,一來這麽嚇人。


    盛擎忽然單手撐在床沿,上半身前傾,“親爸爸一下。”


    陳又黑人問號臉。


    好一會兒,他湊過去,在男人的臉上吧唧一口。


    “嘴。”


    頭頂的聲音跑進陳又的耳朵裏,他在男人淺色的薄唇上吧唧吧唧。


    盛擎維持著那個極具壓迫和||侵|||犯||的姿勢,“喜歡親爸爸嗎?”


    陳又哪敢說不啊,他小雞啄米的點頭,“喜歡。”


    “是嗎?”


    盛擎的目光深邃,看不清那裏麵究竟有什麽,“跟你的同學比,如何?”


    “……”


    臥槽,照片的事還沒過去啊。


    陳又說,“我隻喜歡爸爸。”


    這句喜歡有些意義不明。


    “肖琅苟是鬧著玩的,他有女朋友,很漂亮,身材也好。”


    盛擎坐回去,仿佛剛才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學校給你請過假了,你在醫院好好養著,老師會過來給你補課,腿好了再去學校。”


    學習啊,補課啊,那對我不重要,真的。


    陳又眨眨眼睛,忍不住說,“爸,我能咬你一下嗎?”


    那味道感覺有點熟悉,好像在夢裏吧唧過,還不止一次,有好多好多次。


    盛擎說,“不能。”


    陳又,“……”沒法玩耍了。


    盛擎說,“不過,爸爸可以咬你。”


    陳又的眼前有一片陰影,裹挾著淡淡的煙草味。


    他的唇,舌都被男人捕獲,脫離大腦的支配。


    片刻後,盛擎去了洗手間。


    陳又癱了。


    明明盛擎隻是親了他十幾分鍾,他卻一點力氣都沒有的躺在病床上,廢了。


    係統說,“你粑粑進門的時候,想把甘蔗拿出來給你吃。”


    陳又癱的更厲害了。


    說實話,他嘴饞了,想到甘蔗汁的甜味口||幹||舌||燥。


    過了會兒,盛擎還沒有從洗手間裏麵出來,陳又豎著耳朵聽,也聽不見什麽聲音。


    他問係統,“盛擎在幹什麽麽,磨磨蹭蹭的,搞完了沒有?”


    係統說,“搞不出來。”


    陳又很同情,“可憐啊。”


    他望著窗台上的一盆小綠蘿,望著望著,哭了。


    陳又,“……”


    這眼淚流的,我無話可說。


    陳又一邊擦眼淚,一邊控製不住的傷感,毛病真多。


    洗手間裏頭的盛擎正在眉頭深鎖,麵容冷硬,似是遇到很棘手的事,他聽到少年的哭聲,開門出去了。(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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