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人靜不了,鳥亦是。


    俊朗的男人靠在床頭,胸口趴著一隻大黑鳥,一個低頭,一個仰頭,四目相視,有電流滋滋滋,有意刷刷刷,裹挾著曾經的那些恨情仇,酸甜苦辣。


    此情此景,怎麽說呢,不了解的人見了,會捧腹大笑,笑抽過去,當事人跟當事鳥卻並不在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這夠了。


    常欽力道輕柔的捋一把黑鳥背上的鳥毛,他的眼底有著自責,愧疚,心疼,憤怒,戾氣,慢慢又變成溫柔,當初懷疑過,試探過,被自己否定了,覺得太過荒謬,加上得來的信息有假,差點做出悔憾終生的事。


    即便如此,常欽還是感到後怕,他都有點不敢跟這隻黑鳥身體裏的靈魂對視。


    很心虛。


    常欽抿唇偏過頭,目光放在一處虛空,還好這人是隻鳥,暫時不能打他,不然肯定要在他身上拍十幾二十下,再抓著他的肩膀鬧上一鬧。


    這段時間他的確幹的不是人事。


    掐過脖子,多次訓斥,怒罵,讓對方滾,甚至打過翅膀,誰曾想,這個套路太深,擺明了是有意為之,他差點被套進去了。


    苦苦尋找的人,在眼前,變成一隻渾身散發著臭味的黑鳥,他有潔癖,厭惡髒東西,隨時都有可能會把鳥打死。


    還放煙||霧||彈||誤導,企圖讓他錯認他人。


    這兩個計謀,都奔著一個目的去的,想要他親手殺掉人,再自我毀滅。


    眼眸深處掠過一道血光,常欽的喉頭滾動,薄唇緊緊抿在一起,半響他問,嗓音沙啞,“翅膀還疼不疼?”


    陳又想說不疼了,出來的是,“大大大。”


    常欽聽到三個音,尋思是不疼了,要是疼,一個音,他揉揉額角,考慮要不要抽個時間去學一下鳥語。


    物種不同,很難順利溝通。


    溝通不好,意味著會出現很多誤會。


    有誤會,會影響感情。


    推算下去,問題的嚴重性很大,常欽決定找個老師傅學鳥語,專門針對八哥。


    陳又哼哼,現在我還不會說話,等我會說話了,我會好好跟你開個小會的,也六七個小時的時間吧,我們好好算一算這幾個月以來發生的一切。


    從你第一天在路邊撿到我的那一天開始。


    發現男人的眼眶微紅,陳又愣愣,歎了口氣,我是逗你玩呢,不舍得跟你算賬的啦,我知道你是沒用認出我,才那麽對我的,不怪你。


    他蹭著男人,把一身鳥毛蹭的亂七八糟的,還控製著力道,用細細的鳥嘴啄一下男人的手臂,怕弄疼了對方。


    最喜歡你,隻喜歡你。


    房內的氛圍突然溫馨,好開心啊,應該搞一炮的。


    常欽看看胸口的黑鳥,那個念頭在腦子裏轉了一圈,飛走了。


    陳又看出來了什麽,他眨眨小眼睛,想哭,哭不出來,想笑,也笑不出來,生無可戀。


    天曉得他等著這一炮等了多長時間。


    看來還要等,繼續等,等著係統什麽時候精神錯亂,給他開一個超級無敵大的後門,讓他變成人。


    到時候,他一定不會浪費一秒的時間,跟常欽炮上幾十炮。


    陳又用爪子抓著男人佩戴的紅寶石,湊上去啄一口,不舍得啄出印子,他開心的蹭著紅寶石,哎呀好喜歡啊,瞧瞧這質感,這色澤,漂亮的呢。


    “大大,大大大大大。”


    常欽這回聽不懂了,把黑鳥往上托托,由著對方跟自己身上佩戴的紅寶石玩耍,他剛要說話,一股臭味撲進鼻子裏,直竄頭腦深處。


    那臭味不是一般的臭,是死了很久的東西才會有的。


    常欽離黑鳥很近,近到嘴唇可以碰到黑鳥的鳥毛,他咳一聲,估計是被嗆到了,二話不說帶著黑鳥去浴室。


    陳又見著男人放水,他開始叫喚,臥槽,你個沒良心的王八蛋,認出我來了,還嫌棄我,不是有點臭麽,你上個世界一會兒一個變態樣,我都不嫌,你呢?


    常欽調好水溫,“過來。”


    陳又飛到半空,大翅膀不停扇動,跟男人僵持,誰是一家之主,看現在了。


    真是的,好不容易相認了,連個波都沒打,要洗澡。


    有那個時間不是應該上看看,怎麽和一隻鳥愉快的過日子麽?


    見人在跟自己較勁,小脾氣上來了,常欽皺眉,眼眸眯了一下,他忽然笑起來,“乖,你洗了澡,我去把肘子熱了給你吃。”


    陳又的上下嘴啄一碰,被美食勾到了。


    於是接下來出現這樣一幕,一隻大黑鳥站在淋噴頭下麵,閉著小眼睛,身上的鳥毛全濕了,軟趴趴濕答答的貼在身上,還是很胖。


    常欽看看一排洗浴的瓶瓶罐罐,都沒有給鳥類用的,怕隨意用了會引起過敏,他擰擰眉心,把淋噴頭固定在上麵,出去翻了塊香皂回來。


    “你閉著眼睛不要睜開。”


    陳又點點頭,表示知道了,他其實不太喜歡洗澡,尤其是成為一隻死鳥以後,沒有必要的嘛,已經自暴自棄了都。


    常欽的眉毛擰成川字,“你身上的毛都打結了,到底是有多久沒有洗過澡?”


    陳又抬起爪子抓抓,不知道,死鳥的記憶裏沒有洗澡這個部分,那幾個主人都不給洗澡的。


    尾巴有塊鳥毛被扯到了,他疼的一抖,睜開眼睛瞪著男人。


    常欽的動作生疏,有史以來的第一次,給一隻鳥洗澡,他低沉的聲音夾在水聲裏,哄著,“毛全團在一起了,不用點力弄不開,你忍著點。”


    陳又好疼,臥槽,你個大傻叉,拿剪刀給我剪掉不好了?!


    常欽不剪,他記得這人以前給小黃狗剪過毛,結果小黃狗嫌自己醜了,傷心難過了小半個月。


    鳥跟小狗應該差不多吧?美之心,世間萬物都有。


    洗了有將近一小時,常欽才將黑鳥身上的鳥毛全部洗順,他說,“明天去給你買一套用具回來,有鳥類專用的梳子洗發護發的。”


    陳又仰著脖子,讓男人修長的手指在自己脖子上穿梭,把那些扭到一起的鳥毛舒展開,那些不重要,重要的是香水,我要天天噴。


    水聲停止,陳又抖抖身上濕答答的鳥毛,完全是作為一隻鳥的本能,跟小狗小貓在洗完澡的時候表現的動作一樣。


    常欽被濺了一身水,臉上也有,他的臉一黑,繃著下顎線條起身去拿了一條幹淨的毛巾。


    陳又在浴室裏踩著水玩,他家親的真心不容易。


    夏天的溫度很高,洗完頭發不吹,也很快幹,黑鳥不行,它全身是毛,還挺厚的,幹的慢。


    常欽把吹風機調到最低檔,風口對著黑鳥。


    陳又被吹的眼睛都睜不開,他動來動去,不時抬起爪子,扇開翅膀擺poss,感覺自己在風中的樣子肯定特美。


    常欽的麵部抽搐,臭美的毛病也改不了。


    洗了個澡,香噴噴站在餐桌上的時候,陳又看著男人給自己整了個臨時的飯碗,往裏麵給他夾好吃的,他有點兒憂傷,親的,有個事我沒敢告訴你,當然也因為限製說不了,其實我已經死啦。


    我不光是一隻鳥,還是一隻死鳥。


    關於這一點,隻能靠你自己發現了,我相信你的定力,你見過大世麵,不會被嚇到的。


    常欽把堆滿食物的飯碗堆到黑鳥那裏,“吃吧。”


    陳又高興的扇扇翅膀,低頭去用嘴巴啄肥而不膩的肘子吃。


    哎呀,吃了他幾輩子的飯菜,總算是學到點皮毛了,肘子燒的是肘子味,肉末茄子也是茄子味,很棒。


    常欽坐到椅子上,單手支著頭看黑鳥,他的另一隻手微微曲著,指尖漫不經心的敲點桌麵,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這難看到絕無僅有的吃香,不是那個人嗎,他之前怎麽被發現……


    還是品種的問題。


    陳又把鳥嘴吃的髒兮兮的,一隻手拿著帕子過來,給他擦了擦,他的小眼睛裏有一滴晶瑩的淚珠子,要掉不掉的。


    常欽認真把黑鳥的鳥嘴擦幹淨,“之前是我的錯,我缺乏想象力。”


    現在回想起來,這段時間黑鳥做過很多奇奇怪怪的舉動,是他受到了程明星的影響,把那些舉動都歸結為是八哥都會表現的正常範圍。


    常欽的唇角壓壓,這人在發現自己沒有被認出來時,內心一定很難過,也很焦急,對他失望。


    陳又抬起爪子拍拍男人,沒事啦,換成我也認不出來的。


    來了,溫馨的氛圍又出現了,一人一鳥在餐桌上深深凝望,按照套路,下一刻會緊緊擁抱彼此,來一場不||吻||死你不停止的法式熱||吻。


    可惜,套路死在大黑鳥手裏,真是太遺憾了。


    陳又飛到男人懷裏,被托住了,他張開兩隻鳥爪子,意思意思的抱一下。


    抱著黑鳥,常欽低低的歎息,也罷,已經知道這人來了,至於其他的,再說吧。


    人離不開吃喝拉撒,鳥類也是。


    陳又吃完東西,想拉便便了,他在陽台亂飛,嘴裏喊著“大大”,讓常欽給他把窗戶打開,他出去找個蚊子少的風水寶地拉一拉。


    常欽收拾完桌子,要去開窗戶的時候頓住了,他不想這人出去亂飛,一是危險,有可能會被打||鳥||的那些人槍||擊,二是怕對方迷路,找不到回家的路。


    思慮過後,常欽眼神示意,“在這裏吧。”


    陳又飛到常欽的肩膀上,歪著個腦袋跟他眼神交流,真的假的,拉瓷磚上不好清理哎,你上次戴手套搞,都差點把手上的皮給搓掉了。


    常欽從黑鳥的小眼睛裏看到了東西,“明天我出去給你買拖糞板。”


    陳又知道那是什麽玩意兒,行吧,他想了想往衛生間的方向飛,一頭紮進去。


    不想學會蹲馬桶的鳥不是一隻好鳥。


    在常欽驚訝的目光裏,陳又得意洋洋的站在馬桶上,慢吞吞往後麵移,撅著個屁||股,準備霸氣側漏的拉一泡。


    他已經萬事俱備,隻差臨門一腳,結果可能是洗澡的時候,霧氣飄到馬桶圈上了,有點濕,也有可能是他的爪子著力點沒找到,撲通一聲掉馬桶裏。


    陳又,“……”


    常欽,“……”


    陳又被常欽從馬桶裏拎出來,放在淋噴頭下衝洗了半個多小時,沐浴露用了又用。


    常欽拿大毛巾把黑鳥裹住,揉著它身上濕濕的鳥毛,“剛才你那樣很危險,我不在的時候,千萬不要嚐試,聽到沒有?”


    陳又不說話。


    常欽點了一下黑鳥的額頭,“嗯?”


    陳又啄啄男人的手背,他是想多試試的,雖然是一隻鳥,但是他的靈魂是個人嘛,隨地大小便很不好的。


    常欽抱著黑鳥去睡覺。


    床很大,枕頭有兩個,一邊還堆放著一隻很大的泰迪熊。


    陳又站在泰迪熊的頭上,望著男人鋪被子,感覺好不真實,昨晚他還在陽台可憐巴巴的打地鋪呢,今晚能進屋了,還能**了。


    把被子拉拉,常欽問人,“你要睡哪兒?”


    陳又瞥他,哥哥哎,這句話把你出賣了,如果我是個人,你根本不會問我,隻會很強勢很霸道的把我壓身上,壓懷裏。


    哼,還是嫌我是隻鳥,不能啪。


    這次是陳又誤會了,常欽是怕壓到他,睡著了不會顧慮那麽多。


    盡管常欽想他想的都病了,做夢都在||幹||他,但是麵對著一隻黑鳥,很難下得去手。


    陳又躺倒在泰迪熊的屁||股下麵,還沒醞釀睡意,被一之手撈過去,貼著男人硬||邦||邦的肌||肉,他抓了兩下,美美的睡去。


    常欽睡不著,心情複雜,老婆終於找到了,是天天見到,天天都想打死的黑鳥,現在在自己肩窩裏待著,怎麽洗,那臭味都在。


    不過有淡不少,這算是很大的安慰了吧。


    常欽低頭,看看懷裏的黑鳥,他湊近些,在黑鳥的額頭親了一下。


    從那天之後,陳又的鳥生迎來了春天,水果隨便吃,鹹菜隨便吃,水隨便喝,床隨便睡,男主人隨便啄。


    他大爺似的站在沙發上,大大大大大的指揮著男人幹家務,在心裏問係統,“老四,我的任務進度怎麽樣?”


    係統說,“不怎麽樣。”


    陳又奇怪的問,“你怎麽了,內分泌失調?”


    係統說,“是啊。”


    陳又,“……”不好,係統八成是瘋了,被他家男人逼瘋的。


    他本來是想給係統喂狗糧的,現在不敢再去刺激係統了,好怕係統來一個突然變態,一起玩完。


    下午,常欽去買了鳥類的日用品回來,他跑了一趟才知道東西的種類很多,可見鳥人士的隊伍很龐大。


    籠子沒買,隻買了拖糞板,最大號的,擱在陽台,陳又想拉了去,非常方便,常欽還給他買了好多飼料,據說是國外進口的,他的回禮是一個白眼。


    現在什麽都好,是不能搞事情,陳又天天問常欽,月圓是不是快到了,萬一係統出錯了呢,是吧。


    一天兩天的過去,陳又沒等來月圓,倒是把程明星等來了。(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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