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又覺得,拍公益廣告做點好事肯定沒問題,問題是,同性題材沒辦法了。


    那種題材受限製,一般是不會通過審核的,不在電視上播,而是在絡上,那會更可怕,絕對不可能避免被傳開被議論的處境。


    老爸天天在小廣場上跳舞,那裏聚集著整個小區的八卦之魂。


    要是出現類似這種“哎哎哎我閨女給我說的,誰誰誰家的兒子跟個男的拍那種廣告,還要普及什麽同||性||戀的知識,真不要臉。”的輿論。


    那不得了。


    老爸會抓著自己的風度,先找那個大媽詢問情況,確定真假以後,是爬,也會爬到學校,把他給活劈了。


    想到這裏,陳又覺得脖子有點兒發涼,他伸手摸摸,頭也不回的往外麵走。


    眼鏡男不慌不忙的開口,“同學,你也是那個群體之一。”


    陳又的腳步一頓。


    四眼帥哥你好眼力,送你個竄天猴,上天玩兒去吧。


    “既然是其中一員,我想你應該也有體會。”眼鏡男的手指點點桌麵,“現如今,我們這個群體被扣上肮||髒,混亂,惡心這幾個詞,圈外人以為我們都是生活不正經,有艾滋病。”


    他聳聳肩,“這太無知了,不是嗎?”


    我們?陳又揪住了這兩個字,在舌尖上蹦噠兩三下,被他吞了咽肚子裏,不想跟這人討論下去,對方突然冒出來,提到廣告,他還沒有緩過來神,不想因為說多了什麽,暴露自己智障的一麵,中圈套。


    眼鏡男見少年無動於衷,往後仰,把腿一疊,“你不想打消親朋好友對同||性||戀的歧視嗎?”


    他歎口氣,“發現自己的性取向跟其他小夥伴不同,你一定很害怕吧。”


    陳又翻了個白眼,真夠可以的,代入感還挺強。


    “每天都小心翼翼的藏著,喜歡某個人也不敢表現出來,怕被周圍的人發現,被嘲笑,被排斥,甚至被侮辱,打罵。”


    眼鏡男頓了頓,鏡片後劃過一道精光,說教的能力杠杠的。


    “人們隻是對未知感到恐懼,一旦那些人對這個群體有了更多的了解,覺得不過如此,沒什麽大不了的,不會再那麽抵觸,或許還能接受。”


    沒有中途打斷,陳又耐心的聽完,“我家裏不會同意的。”


    “你應該已經成年了,可以自己做主。”


    似乎早有預料少年會這麽說,眼鏡男氣定神閑道,“你去試鏡,能不能被定下來還是個未知數,不管怎樣,豐富一下人生閱曆,對你有好處。”


    他打量著麵前四肢修長的少年,個子在一八零以上,青春陽光又不失血性,還有幾分頑皮,細看之下,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裏有些許憂鬱,手上的這支廣告簡直是為對方量身打造的。


    “不過,以你的條件,隻要沒有大的失誤,那位男主角的人選會是你。”


    “抱歉,我不能答應。”


    陳又走兩步,扭頭咧嘴笑,“胡先生,我個人建議你在外麵,別把腿疊起來,這麽做顯得你的腿更短。”


    眼鏡男,“……”


    他欲要說話,口袋裏的手機發出嗡嗡震||動,來人是自己的發小,“喂,傅行,你這個時間給我打電話幹什麽?”


    那頭是林傅行劫後餘生的聲音,“厲哥昨兒買了隻小狗,今兒早上拉肚子,他一個電話,我從被窩裏爬起來,牙沒刷臉沒洗的跑過去,你猜怎麽回事?那小土狗別的問題沒有,是嚇的。”


    “別說狗了,是個人,被厲哥盯著看,都會嚇出毛病。”


    胡為無法理解,“我看照片了,那不是隻土狗嗎,農村多的是,換成我,白給都不要。”


    “誰知道呢,厲哥有潔癖,也不是有那心跟閑心養小貓小狗的人。”林傅行呼出一口氣,“還好小土狗後來肯吃東西了,不然我那寵物醫院都能關門歇業。”


    胡為說,“你保重。”


    “我現在希望厲哥買小狗是好玩,養兩天玩玩,那個勁過去算了,不然我對寵物醫院的熱情早晚要因為他磨光。”


    林傅行忽然提起一樁子事,“老胡,我記得你以前說過,你在國外認識個朋友,對方在心理學方麵有不錯的成,現在你們還聯係嗎?”


    胡為的臉色微變,厲嚴白天和常人無異,一到夜裏,會進入癲狂狀態,暴怒嗜血,需要鎮定劑才能安靜下來,第二天什麽事都沒有,這種情況日複一日的重複,這事隻有他跟傅行知道,也永遠不會泄露出去。


    厲嚴喜怒不定,即便是他跟傅行,和對方相處的時候,都會留著警惕和小心。


    “我那朋友上個月給我放郵件說要在今年結婚,別讓她冒險了。”


    胡為半開玩笑的說,“這麽多年了,你我還都不知道厲哥的逆鱗在哪裏,萬一我那朋友回國給厲哥看病,過程中發生點什麽不愉快,恰巧碰到了厲哥的逆鱗,讓她的喜事變喪事,那我的罪過大了。”


    聞言,林傅行的腦子裏不自覺地浮現了血腥一幕,那是多年前的事了,他跟胡為,厲嚴三人還是少年,全是富家子弟穿著,被混混們盯上了。


    那時候,林傅行瘦胳膊瘦腿的,遇到那種場景,根本不敢反抗,他把身上的現||金主動交出去,生怕被打,胡為比他強點,揮動了幾下拳腳,被打趴下了。


    混混們見厲嚴不配合,上去威脅逼迫。


    不知道是哪個混混不經意間說了什麽,還是做了什麽,碰到了厲嚴的逆鱗,他突然發了瘋,奪走其中一個混混手裏的鋼管,大力揮上去。


    把那些人打的血||肉||模||糊,厲嚴丟掉鋼管轉過頭,是一張沾了鮮血的臉,眼裏散發著動物的嗜血光芒,唇角還勾著,他在笑,極其滲人。


    打了個冷戰,林傅行的聲音卡在嗓子裏,一時半會兒找不出合時宜的話語。


    到如今,他依舊想不通,當年的那個混混碰到了厲嚴的什麽逆鱗。


    有人說厲嚴涉||黑,有人說他是正經生意人,有人說他在政||界有可怕的勢力,也有人說他三者都占,哪一麵的份量大,看他的心情。


    林傅行的太陽**一跳,想到了不知死活的妹妹,還想變成厲太太,找死呢。


    短暫的靜默過後,胡為已然岔開話題,“我剛才碰到一個難得一見的好苗子,各方麵條件都很好,他比魏少南更適合拍那支廣告。”


    林傅行知道發小不想繼續,也沒找不痛快,“是嗎?什麽時候試鏡,帶過來給我看看。”


    胡為說,“沒答應。”


    林傅行詫異,“還有人不買你胡金牌的賬?”


    他雖然是xx公司的少東家,但是對娛樂方麵毫無興趣,畢生的誌願是當一名寵物醫生,今年才搞定家裏開了醫院,公司的事,有信得過,能力又很出色的發小在,放心。


    “那孩子還在讀書,自我防護的意識挺強。”胡為說,“可惜了,再看看吧。”


    林傅行跟胡為結束通話,從衛生間出來,跟走廊的小黃狗打了個照麵,他當下露出親和力十足的笑容,揚起手擺擺,“嗨,小家夥,你好啊。”


    小黃狗往後退幾步,嗖地一下跑了。


    林傅行的麵部抽抽,女人比小狗好伺候,他要是在哪個女人麵前笑成那樣,對方早軟在他懷裏了。


    客廳敞亮,男人深坐在沙發裏,一言不發地皺眉看著縮在牆角的小黃狗,不知道在想什麽。


    林傅行過來的時候,看到的是這麽一副景象,他看看瑟瑟發抖的小黃狗,再看看麵無表情的男人,怎麽看都怎麽詭異。


    房子太大,管家下人都神出鬼沒,顯得無比陰森。


    林傅行不是第一次來,還是適應不了這種氛圍,他咳兩聲,清清嗓子問,“厲哥,你給小狗取名字了嗎?”


    並不回答,厲嚴半響說,“它很怕我。”


    林傅行心說,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嗎?鬼都怕你,他嘴上說,“正常的,狗跟人差不多,到一個陌生環境,難免會緊張,局促,熟悉了好。”


    厲嚴放下交疊的長腿,他從沙發裏站起來,邁步往小黃狗那裏走去。


    小黃狗的尾巴夾||在|屁||股後麵,腿腳都在抖,身子也是,抖的不成樣子,嘴裏還發出細小的嗚咽聲。


    林傅行看不下去,“厲哥,這小狗剛滿月,膽子很小,經不住嚇。”


    不言語,厲嚴彎下腰背,伸手去抱小黃狗。


    感覺到了危險,小黃狗出於本能,張口咬上來,隨後便被揮開了,它的身形很小一隻,直接被揮到牆上。


    林傅行扶額,“厲哥,我能問問,你為什麽要買狗嗎?”看起來真的一點都不喜歡小寵物。


    厲嚴的眉峰一擰,狹長的眼眸深處掠過一絲暗沉。


    昨天車子經過一家寵物店,後座的厲嚴剛巧看到一個人抱著一隻小狗出來,那一刻,莫名的衝動支配著他的大腦,促使他下車,去了店裏。


    小狗有很多,厲嚴在無意間掃到小黃狗的一瞬間,目光凝住了。


    他坐在車裏,餘光一直停在小黃狗身上,有厭惡,抵觸,更多的是困惑。


    林傅行等了等,也沒等到回應,他撓撓一邊的眉毛,“厲哥,我可以把小狗帶去醫院,有地方安置。”


    厲嚴側頭。


    背脊滲出一絲涼意,林傅行的喉頭滾動,幹笑道,“這麽小的小狗,敏||感|脆|弱,要花時間陪著,養起來很麻煩,我的意思是,養結實了再帶過來給你。”


    厲嚴直起身子,看一眼嚇失||禁的小黃狗,他的瞳孔微縮,轉瞬即逝,“放著吧。”


    不多時,下人不曉得從哪兒飄過來的,把地板上的淺黃色水跡清理幹淨,又悄無聲息地飄走了。


    林傅行不禁開始揣測,難不成這背後牽扯到一段陳年舊事?這麽推算下去,小土狗其實是個替身狗,某個女人養了一隻類似的,厲嚴是睹狗思人。


    不對啊,他跟厲嚴認識多年,別說見過,聽都沒聽過對方的感情史,因此他跟外界的人一樣,都認為厲嚴有隱||疾,或者是受到過什麽心理陰影,沒法擁有正常男人的生活,所以才過的清心寡欲。


    醫院來電話,林傅行沒多待,他在玄關那裏換好鞋,鬼使神差的往回看,捕捉到了令他驚悚的一幕。


    厲嚴的目光鎖住小黃狗,那裏麵竟有一抹溫柔。


    太可怕了。


    林傅行開車離去,他叼住一根煙抽,寵物的作用難以估計,可以治療孤獨,也能取消人心中的負麵情緒,要是那小狗能在厲嚴那裏成為特殊的存在好了。


    隻要有一個例外,厲嚴會慢慢變的像個人了,而不是一具完美的行||屍||走||肉,滿身血腥味,讓人生畏的瘋子。


    一場雷陣雨澆滅了地麵的熱氣,卷走部分燥熱,人們急急忙忙的抓緊時間喘口氣。


    陳又幾人回了學校,剛進校門趕上大雨,他們在雨裏狂奔,衝進宿舍樓的時候,內||褲都濕了。


    宿舍在七樓,沒有電梯,要靠兩條腿上上下下。


    龐一龍扒掉濕||透的t恤擰成麻花,水滴滴答答的,在樓梯上留下一串水跡,他光著膀子,擰t恤的時候,肌||肉線條清晰分明。


    運動,身材好,隨便脫。


    鄭帥王耀陳又三人都是一國的,屬於能躺著,絕不坐著,能坐著,絕不站著的類型,肌||肉嘛,有是有,是不適合隨便脫。


    不時有班上的其他男生跟他們擦肩,打了招呼下樓。


    樓道裏很悶,又濕,有一股子發黴的氣味,混合著垃圾的味道,每層樓都堆放著垃圾袋,一看是生活空虛寂寞了,等著管理員的“親切問候”。


    四人回宿舍,輪流洗澡。


    陳又脫的剩下一條內||褲,他蹲在椅子上開電腦,打算搜搜那什麽公司,“常欽,我要喝水。”


    無意識的冒出一句,陳又的眼角抽了抽,唯恐被誰聽到,他立刻改口,很大聲的說,“老王,幫我倒杯水。”


    王耀在鏡子前欣賞自己肚子上的遊泳圈,正感慨又多了一層,走不開,“老龐,給柚子倒杯水。”


    龐一龍在東一件西一件的撿衣物,全塞塑料桶裏,準備拎到洗衣機那裏一次性給解決了,“老帥,給柚子弄杯水。”


    衛生間裏傳出鄭帥的聲音,“我||他||媽||的在洗澡呢,洗澡水要麽?”


    “……”


    龐一龍丟下手裏的活,上飲水機那裏接半杯熱水,再接半杯冷水,兌好了給陳又,“看什麽呢?”


    陳又在滑動鼠標,說誰誰竟然也是xx公司的藝人,好叼。


    龐一龍半個身子趴在陳又的椅子上,從後麵伸著脖子看,“是蠻叼的,好像你喜歡的那個跳舞的,也是簽的這家公司。”


    他奇怪的問,“柚子,你怎麽突然對娛樂公司感興趣了?”


    陳又也沒隱瞞,說,“在星巴克那會兒,我不是離開了一小段時間麽,是碰到xx公司的經紀人,想讓我去參加一個廣告的試鏡。”


    龐一龍嗯哼,“然後呢?”


    陳又撇嘴,“是個同誌題材的。”


    照鏡子的王耀插嘴,“同誌題材?老|革||命嗎?紅||軍?”


    陳又跟龐一龍,“……”


    王耀還沒搞明白此同誌非彼同誌,在那激動的說,“好多明星都是上街踩個馬路打個醬油的功夫,被星探啊經紀人瞄上的,拍個廣告進入演藝圈,算不能大紅大紫,成為天王天後,也能當藝人,在電視裏出現。”


    他越說越得勁,“柚子,聽哥一句,你會唱歌,還會跳舞,肯定沒問題的,出名要趁早啊。”


    陳又頭疼,澡沒洗套上一身衣服出去了,龐一龍跟在他後麵,倆人也沒走遠,上了天台,地兒大,還清靜。


    龐一龍說,“那個題材比較特別,能接受的很少,反感的很多。”


    “我知道。”


    陳又說,“我沒想接,已經拒絕了。”


    龐一龍盯著陳又看,“我很好奇,那個經紀人是覺得你哪一點符合gay這個群體,找你拍廣告的,我沒覺得你有gay氣。”


    那是你眼瞎,真的,我渾身上下都是gay氣,陳又說,“因為我帥。”


    “帥可以?”龐一龍不要臉的說,“那怎麽不找我?”


    結果他這個玩笑開出去第二天,被一個自稱是胡姓的經紀人堵在了林蔭小道上。


    四眼男的視線上下掃動,龐一龍搓掉胳膊上的雞皮疙瘩,抓狂的說,“老子不行了,先撤。”


    他很沒義氣的跑了,丟下陳又鄭帥跟王耀。


    胡為有些可惜,那硬氣的少年挺符合另外一位主角,不過對方是個直的,看打扮知道家境富裕,不缺錢,性格也烈,難以馴服,還是算了。


    “同學,我們又見麵了。”


    陳又掉頭走。


    胡為嬉皮笑臉的追上去,“我是來你們學校碰運氣的,沒想到會再次見到你,真是有緣啊……”


    杵在原地的鄭帥跟王耀一臉懵逼。


    “那個帶眼鏡的,跟老龐說的是什麽廣告啊?我怎麽不知道?”


    “應該是柚子昨天說的那個,同||誌題材的,我猜是搞什麽抗||戰|情||懷,你懂的。”


    “噗,哈哈哈哈哈哈——”鄭帥捧腹大笑,他笑的蹲下來,岔氣了,“老王,你別在旅管待著了,去演小品吧,你有讓人笑死的潛力。”


    有同學側目,王耀踢笑瘋的哥們,“沒病吧你。”


    “你等會兒。”


    鄭帥繼續笑,他笑夠了,一邊擦眼淚一邊說,“哎,快二十歲了,都沒聽過這麽好笑的笑話。”


    “所謂的同誌題材,是同||性||戀,gay,懂了嗎?老王同誌。”


    王耀的臉紅的發紫,“……操!”


    另一邊,陳又走到操場了,身後的尾巴也沒甩掉,他雖然不是易怒的人,也是有脾氣的,這麽玩兒,沒意思了。


    “胡先生,該說的,我已經都說過了。”


    “我明白。”


    胡為的腳步不停。


    陳又轉身,“你明白個屁啊。”


    胡為不但不介意,還很興奮,“好,是這種狀態,你試鏡的時候記住這個感覺,肯定沒問題。”


    陳又不想說了,媽||逼|的,快來人啊,把這個精神病拖走!


    “同學,首先我向你道歉,在未經過你同意的情況下查了你的資料。”


    胡為把眼鏡往上推了一下,“你是複讀生,第一年高考前,報名了xx電影學院,由於外形出色,很順利的通過初試,卻在複試的時候,因為一場哭戲被刷下去,連三試的門檻都沒見到。”


    他繼續說,“你是自願報名的,這說明什麽?”


    陳又嗬嗬,說明我腦子有坑唄。


    胡為的眼睛一眯,“說明你的內心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埋下了一顆種子,你喜歡演戲,你想當明星,你願意,也渴望踏入娛樂圈這個領域。”


    陳又笑起來,“胡先生,三年前的你,跟現在的你,會是一樣嗎?”


    胡為被少年問住,不一樣,每個人在某個階段都會不同,他沉默片刻,“實不相瞞,我跑這一趟,是為你而來,同學,趁著年輕,不嚐試點新東西,到我這個年紀,會後悔的。”


    心靈雞湯已經上鍋,開始熬了。


    胡為說了一大堆,無非是自己年輕時候錯過了多少機會,所以現在隻能給人打工,還說在校期間有一筆收入,對家庭也能減輕點負擔,至於輿論,不知道有多少藝人要拿錢買才會有。


    聽著聽著,陳又驟然一愣,他如果接下那支廣告,被議論的程度和熱度會成正比,畢竟黑跟紅從來都是分不開的。


    那個男人也許能看到他。


    算是忘了,應該也會覺得熟悉吧?


    胡為發覺少年身上的氣質變了,似乎是沉浸在某種情緒當中,他也不打擾,在一旁等著答複。


    好苗子值得他花時間跟心思。


    胡為有八成把握,少年會答應,將近十分鍾後,他的猜想得到證實。


    兩天後,陳又去了胡為說的地點,他站在公司大樓底下,穿著白t恤牛仔褲,籃球鞋,很清爽的一身,額前的發絲被汗水浸濕,熱風一吹,熱氣都薰眼睛。


    胡為領著陳又去攝影棚,對一個青年說,“先帶他去換衣服。”


    青年應聲,把陳又帶進3號換衣間。


    陳又還擔心要穿什麽緊||繃的小褲子,勾個蕾絲花邊啊,弄個鏤空啊什麽的,沒想到是校服,隻不過不是他們學校那種吊絲款的運動服,是深藍色西裝,配白襯衫。


    胡為在跟導演聊天,看到少年出來,他的眼睛一亮,很滿意。


    接下來是試鏡。


    導演選的是其中一個鏡頭,場景是在宿舍,搭的,跟普通大學的宿舍差不多,按照劇本,陳又要演出櫃了,被全世界拋棄的一麵,總之是很複雜。


    胡為跟導演,製片坐在監視器前,看著機器裏的少年。


    此時此刻,麵對著多個攝像機,陳又很蛋||疼,操了,我要怎麽演出櫃後的心塞啊?我不會哎。


    胡為拿右手抓左手的手背,開始啊陳同學,別發呆了。


    幾十秒後,少年動了,他抬起一隻手,一顆顆的解開校服上衣的扣子,脫下來搭在椅背上,隨後解了襯衫袖扣,卷起來一截,去拿了臉盆和毛巾,在水池那裏打水洗臉。


    少年低著頭,腰背彎下來些許,年輕柔韌的弧度彰顯著,如同一根青竹。


    下一刻,嘭地聲響驚動了機器前的胡為等人。


    他們同時去看,望見臉盆被摔出去,在池子裏震動了幾下,少年的兩隻手抓著台麵,五指收緊,骨節一根根突起,他一聲一聲**,壓抑著什麽。


    鏡頭拉近,給了少年的側臉一個特寫,能看到扇動的鼻翼,抿緊的嘴唇,發紅的眼睛,有一滴眼淚從那顆淚痣上滑過,絕望,痛苦,憤怒交織著湧上那張稚氣的臉龐,一點點的蔓延,無聲無息。


    導演跟製片眼神交流,達成共識,“他了。”


    聽到一聲“卡”,陳又抹了把臉,頭伸到水龍頭底下,衝了好一會兒冷水才清醒,他的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滋味,老四,你看見了沒有,我現在有演技了。


    哎,不想了,老四壞著呢,他不想再跟對方碰見,因為到了那時候,代表著他男人要出事。


    胡為上前,丟給陳又一個毛巾,“把臉擦擦,跟我去見導演和製片。”


    陳又把頭上的毛巾拽下來,胡亂擦了把臉,年輕嘛,皮||膚好著呢,妝都不用化。


    見過導演他們,陳又全程都是乖寶寶,有問必答,還都在點上,他一直按著智障陳,沒有把對方放出來,不然準能嚇壞這幾個大佬們。


    試鏡成功,陳又被告知下周三過來,正式進組拍攝,很順利。


    胡為說要帶陳又慶祝一下,被陳又婉拒了,試鏡的時候,情感太投入了,他需要回去看個動作電影放空一下自我。


    陳又回學校,被龐一龍他們逮著問,知道成了被抓著去請客。


    四人解決了幾斤小龍蝦,一打啤酒,因為年少輕狂,所以瘋起來,無所畏懼。


    陳又喝多了,他趴在桌上玩啤酒瓶,嘴裏嘟囔著什麽。


    鄭帥打了個酒嗝,“柚子,你行不行啊?不行讓老王背你。”


    王耀的狀態也比陳又強一點兒,能走,不穩,他不敢背,怕跟陳又一起摔掉大門牙,天知道他對自己的大門牙有多迷戀,覺得全身上下,最好看的是門牙了。


    “讓,讓老龐來。”


    王耀大著舌頭,眼珠子突然一瞪,“臥槽,老帥,你快,快攔著柚子,他要撒尿了!”


    鄭帥聞聲看去,這一看不得了,哥們已經把褲子拽下去幾分,人魚線都露出來了,引起女生們的尖叫,這流氓耍的,真行。


    龐一龍去上了個廁所,回來見桌上三哥們亂成一團,一個扯著皮帶,要當眾撒尿,另外兩個拽著不讓他那麽來,三人大喊大叫的,周圍的盡看熱鬧了,樂成傻逼。


    “看什麽看?”


    吼一聲,龐一龍一手一個,把鄭帥跟王耀扯開,撈走醉醺醺的陳又,攙扶著往門口走,“媽的,丟人丟姥姥家去了,老帥老王,趕緊跟上,別磨蹭了!”


    今晚無風,又熱又悶。


    四個少年在湖邊的草地上躺著,其中三個靜悄悄的對著夜空釋放酒氣,另一個嘴裏沒停過,一直在哼唱《雙截棍》。


    鄭帥,“柚子為什麽這麽喜歡《雙截棍》啊?”


    王耀,“我也想知道。”


    龐一龍,“同上。”


    三人聽著哥們在那哼哼哈兮,說實話,腦殼真的有點痛,他們從大一聽到大二,後麵的大三大四肯定少不了,魔音入耳,難消啊。


    歌聲消失,變成少年的哽咽聲,“老四,我男人怎麽還沒來……”


    龐一龍離的最近,一下子聽見了,他莫名其妙的扭頭,推推身邊的人,“柚子,說什麽酒話呢?老四誰啊,你男人又是誰啊?”


    這一喊,把鄭帥跟王耀的注意力也拽了過。


    三人怎麽問,少年也沒給出一個答案,確切來說,壓根沒搭理,從始至終都在扮演一個角色,其他人阻止不了,也涉足不進去。


    陳又睡到第二天中午,他睜著眼睛看天花板,腦子裏空蕩蕩的,像是在什麽時候被一場風暴席卷過,感覺自己忘記了什麽,卻想不起來,隻記得一雙鳳眼,一張長了顆痣,五官模糊的臉,那是誰來著?不記得了。


    在什麽電視上看過吧?要不是在學校裏見過。


    陳又翻身,臉朝下,鼻子裏是他自己的汗味,混合著竹席的氣味,還有幾場競技場要打,三三那個對也要打,分沒上去,麻煩。


    這幹脆這個周五周六兩個晚上通宵打一下,跟另外幾人約個時間。


    陳又這麽想,又莫名其妙的打消這個想法,竄出來一個念頭,連續通宵會猝死。


    他扯扯嘴皮子,不至於吧,自己上次還在吧連續通宵好幾天呢,也沒怎麽著啊,還不是照樣活蹦亂跳。


    敲門聲突如其來,拉了一下陳又腦子裏的某根弦,他罵罵咧咧,“誰啊?”


    門口是宿管,查房的。


    陳又罵了聲操,火急火燎的跳下床,把陽台的熱得快塞櫥子裏,又去藏台子上的電鍋。


    宿管進來看看,沒發現什麽違||禁的物品走了。


    陳又拽拽身上的背心,嚇出好多冷汗,他們宿舍的熱得快這學期都買了幾十個了,鍋也買了不下五個,發誓在今年都不要再被抓到。


    結果呢,出去上課前也沒仔細收好,不長記性。


    陳又去洗把臉,喝醉了以後,會很難受。


    到什麽程度呢,差不多是吸一口空氣,都覺得惡心,反胃不說,還四肢無力,頭昏腦脹。


    陳又在上鋪躺屍,他想起來了,上午有英語課,回回都點名,希望三寶能幫他頂過去。


    鑰匙轉動,宿舍的門打開,王耀一個人回來了,還帶回一個噩耗,“上午點名的時候,老帥給你頂了,但是花花老師後來喊了你回答問題。”


    陳又,“……”


    “老龐跟老帥呢?”


    “起來吃飯吧。”王耀把打包的飯菜放在陳又的桌上,“老龐要開會,老帥的社團也有事。”


    陳又抓著床沿的護欄下來,“我要的梅菜扣肉呢?”


    王耀幹嘔,“別提了,我在窗口那裏等的時候,看到別人要的梅菜扣肉,裏麵有一隻巨大的屎蒼蠅,喂,柚子,你上哪兒吐呢?廁所在裏麵啊!”


    陳又在門口吐的,他吐完了去清掃,歇下來的時候,水都不想喝,半死不活的躺回床上。


    到了晚上,陳又才好一點,給老爸打電話嘮叨嘮叨。


    陳衛東在電話那頭叮囑,“要記得按時吃藥,把心情放好點。”


    掛掉電話,陳又愣怔了幾瞬息,才知道老爸說的藥是什麽藥,他有抑鬱症,可是,為什麽啊?原因呢?


    不到二十歲,得老年癡呆症了?


    陳又抓抓頭發,算了算了,想不起來不想了,慢慢來吧,這跟找東西一樣,他經常找什麽,累成狗的時候,發現東西在自己手裏攥著。


    周三那天,陳又看看課表,還好還好,可以逃課。


    跟龐一龍他們打了招呼,陳又去找胡為,這回來真的了,他是有點緊張的,畢竟拍的時候人要多,還有對戲。


    另外一位主角的人選已經定了,是某個偶像團體的成員,他接這個廣告,純粹是被自家的經紀人給忽悠的,內心各種不爽。


    投資商給的經費都用在那個偶像身上了,沒法子,總要有一個帶動粉絲效應。


    胡為把陳又帶過去,“這是小陳。”


    江少南在刷手機,沒給正眼,隻是從鼻子裏發出一個聲音,算是回應,叼著呢。


    陳又擅長拍馬屁,也很狗腿子,但是分人,麵前這個跟他差不多大的,他理都不想理,安靜的看著對方耍叼。


    耍了會兒手機,江少南伸著懶腰,眼睛一轉,看見了不遠處的少年,他是個背影控,少年的背影能勾起他體內沉寂的血液。


    無聲的笑笑,江少南發現了新玩具,他走到少年那邊,“你是gay?”


    陳又不搭理。


    江少南眼神示意,助理麻利的搬著椅子過去,給他放好,他坐下來,讓助理走遠點,話是問的少年,“天生的嗎?”


    陳又還是不搭理。


    江少南在他耳邊出口氣,“第一次吧,要不要哥傳授你點經驗?待會兒哥心情好了,沒準會給你個簽名。”


    陳又把人的腦袋推開,自動忽略掉簽名這玩意兒,“南哥,我不是gay。”


    說完走。


    江少南的舌頭抵著牙齒,不是gay?逗誰呢?他靠鼻子都聞出來了。


    休息室裏,陳又聽著胡為的話,他的眼神要吃人,“臥槽,還有吻||戲?廣告的目的不是為了普及同性知識嗎,搞這麽大的,誰接受的了啊?”


    胡為說,“是剛加的,拍了不一定用。”


    陳又瞪他,“那拍幹什麽?”


    胡為淡定的很,反正不是他拍,“投資方要看效果。”


    陳又一屁股坐凳子上,他抖著腿,一副沒商量的樣子,“我不拍。”


    胡為見多了這種情況,應付起來,遊刃有餘,“你要習慣,這種事以後會有很多,在演藝圈裏混,誰都不能避免。”


    陳又斜眼,“我什麽時候說過我要進演藝圈了?”


    胡為安撫著跳腳的貓,“別緊張,那個鏡頭在後麵,你先把其他的拍了,到那天的時候,也許投資商又有了新的想法,覺得吻||戲庸俗,會刪掉。”


    陳又無話可說,敢情演員也不容易。


    胡為用老大哥的口吻說,“你要早點適應起來。”


    他抱著胳膊,“我覺得你踏進這個圈子,不會再出去了,我看人很準的。”


    準個屁,陳又哼哼。


    第一個鏡頭是江少南跟陳又相視一笑,一次過了,棚裏有眼瞎的,還說他們很有默契。


    胡為選中一張照片發給林傅行,還打了個電話提醒對方看,他要建議。


    林傅行看著屏幕上的照片,兩位少年身高差不多,一個溫潤,一個帥氣,倆人身上都散發著青春的氣息,讓人看了,會去感慨,年輕真好,可以勇敢,無畏,張狂,大哭大笑。


    “他是誰?”


    背後的聲音突如其來,林傅行這才發覺厲嚴過來了,他說,“你問哪個啊?”


    一隻手伸過來,把林傅行手裏的手機拿走。


    厲嚴盯著照片,視線落在帥氣的少年身上,當他的視線掃到少年眼角的淚痣時,呼吸有明顯的異樣,“這個,現在他在什麽地方?。”


    林傅行看一眼,“那小子叫陳又,是個大二學生,這會兒在攝影棚。”


    厲嚴轉身走,腳步邁的很大,背影有幾分莫名的焦急。


    林傅行抽抽嘴角,怎麽回事,自從那隻小黃狗出現後,他更加猜不透厲嚴的心思,有種自己的智商下降了的錯覺。


    攝影棚裏嘈雜一片。


    胡為提前接到林傅行的電話,抓了陳又在門口等著,還跟他說了待會兒要來兩個人,都是誰,叫什麽名字。


    陳又心不在焉的嗯嗯,滿腦子都是那個狗||屁|吻||戲,還有江少南看他的眼神,解釋起來四個字——我想搞你。


    有兩串腳步走由遠及近。


    陳又的手臂被胡為拽了一下,他一個激靈,抬頭去看,走廊上過來兩個男人,一個打扮休閑,模樣英俊,風度翩翩,另一個身著黑色襯衫,黑色長褲,頭發全部梳到腦後,一雙鳳眼犀利淩冽,讓人不敢逼視。


    胡為迎上去,喊了聲厲哥,之後又讓少年喊人。


    陳又瞪大眼睛,視野裏隻有陌生男人的一雙鳳眼,臉上的那顆痣,很好看,他的頭有點疼,脫口而出一句,“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


    氣氛變的微妙,一如胡為的臉,他怎麽不知道,少年喜歡厲嚴這個喪||心||病||狂的類型?


    林傅行哈哈大笑,“小朋友,你搭訕的方式真老土,厲哥你……”


    他的話聲戛然而止


    ,也笑不下去了,跟胡為神同步,驚的張大嘴巴,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在兩道目光的注視之下,厲嚴一個闊步逼近,單手捏住少年的臉,抬起幾分,他的下顎線條緊繃,麵部沒有任何表情,眼底不知道有什麽東西。


    距離縮短,拉近,變的曖||昧。


    走廊上有竊竊私語,在認出男人是誰時,都不約而同的噤聲。


    這場麵著實詭異。


    林傅行眼神詢問胡為,胡為搖頭,表示自己也是一頭霧水。


    厲嚴的反常,跟這少年有關,至於原因,他們不知道了。


    陳又的臉被捏的變形了,他的嘴裏發出聲音,模糊不清,“你幹什麽呢?”


    厲嚴還是那個姿勢,連麵部也沒有一絲變化,仿佛是變成一具雕塑,又似是陷入某種難言的境地,不能走出來。


    陳又的臉很疼,他晃晃頭,沒有擺脫掉男人的鉗製,伸手去抓臉上的那隻手。


    下一刻,他被推開了。


    毫無防備,陳又往後倒去,後腦勺即將撞到牆壁,卻在疼痛發生的前一刻,腰被一隻大手攬住。(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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