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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正是踏上歸途的學生們,以及致力於社團活動的學生們喧鬧的放學時間。


    令人側目的白發少年小跑步通過走廊。


    任其自由變長的頭發有好幾個地方都翹了起來,劉海則是長到蓋過眼睛。然而不可思議的是,沒有因為邋遢就產生令人厭惡的感覺,是因為那猶如少女般纖細的身體嗎?


    走廊上的女學生們,用一種在看一隻很有精神地四處奔跑的幼犬的眼神注視少年,並且在擦身而過的瞬間發出了竊笑聲。


    不管是好的方麵還是壞的方麵,過於引人注目的少年尷尬地垂下腦袋。


    少年的名字是武藤一織。


    是一名進入聖蘭「女」學園就讀的,如假包換的男孩子。


    「綾香老師!!」


    一打開門,一織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喂,這裏可是保健室耶,請你安靜一點。」


    被稱為綾香的校醫,語氣沉穩地告誡他。


    她的名字是武藤綾香。


    她是父親年紀相差甚遠的妹妹,從一織的角度來看,是位等同於姑姑的女性,但是她和一織的年紀相差不到十歲,因此彼此之間就像真正的姐弟般親密,屬於一同修練的師姐師弟關係。


    對現在給魔師資曆尚淺的一織,她在私底下給予各種輔佐,對一織而言是少數能讓他敞開心胸的成人女性。


    同時監視與監督身為給魔師的一織,是綾香被賦予的職責。


    原本應該是要從負責經營學園的青葉家挑選人選,但是他後來聽說,自己那位離開日本的父親,使用相當強硬的手段硬是把綾香派過來。


    「怎麽了,你怎麽那麽慌張呀?」


    雖然是一位留了一頭整齊黑色中長發,外表看起來讓人覺得很安心的眼鏡美女,但即使是穿著白袍,也能清楚感受到成熟的成人肉體所蘊含的攻擊力。


    綾香坐在椅子上,一雙美麗的長腿不慌不忙地翹起。


    從合身迷你裙下看到的,是包裹曲線完美長腿的黑色吊帶襪。更往上看,令人感到刺激的內褲像是要露出來一樣,一織連忙把視線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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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綾香像是惡作劇成功的孩童,發出「嗬嗬」的笑聲。


    「玲奈她沒事吧?」


    由於容貌清麗、文武雙全,以及無論麵對誰都不帶有距離感的好個性,玲奈在校園裏就宛如偶像般受到眾人傾慕。


    這樣受人喜愛的玲奈昏倒了的傳言,在轉瞬間蔓延整個學園,一織直到放學為止都沒能靠近保健室。


    「沒事,剛剛吃過藥,現在正在睡覺呢,所以我才叫你安靜一點嘛。」


    「不去醫院也沒關係嗎?」


    「主要症狀是伴隨魔力減少而產生的疲倦和發燒,所以隻要好好休息,很快就會好起來了。雖然神崎同學今天晚上必須住院,但是她的意識很清楚,所以也沒有問題喔。」


    「……太好了。」


    聽到玲奈和班長都安然無恙,一織放心地呼出一口氣。


    「現在放心還太早了,一織。魔力枯竭可是件大事,更何況我在報告裏也聽說了,由衣在昨天晚上似乎也發生了魔力枯竭喔?」


    「那、那是因為……」


    綾香嚴厲的語氣讓一織的表情暗了下來。


    「一織,這可是相當嚴重的情形喔。自古以來,這個『龍脈』多重交纏的地方就是無數魑魅魍魎的居所,很容易會誕生和人類對立的妖魔——其程度簡直到了異常的地步。我們四大家族的使命是守護『門扉』,並且驅除猖獗於此地的妖魔,因此也代表和妖魔戰鬥喪命的危險性相當高呀。」


    綾香這段話正是一織這陣子最擔心的事情。


    雖然由衣和玲奈都是極具才能的魔術師,但是她們是生是死,會因為一織進行給魔的技術而有所改變。


    「……對不起,這是我的責任。」


    「你們是背負下一代四大家族的重要孩子,但如果不是自身擁有戰鬥術法的野獸是不行的。聽起來也許殘酷,可是如果是在幼小階段就死亡的軟弱野獸,在接下來的戰鬥終究是無法戰勝妖魔的。」


    雖然對方的話聽來十分刻薄,但是卻能聽出對一織滿滿的關懷之意。


    一織想起了父親那帶著後悔與遺憾的寂寞側臉。


    『我會好好喂食你,也會把你養大,但是你必須去磨利自身的爪牙。聽好了一織,無法狩獵、無法捕獵自己敵人的野獸是沒有資格生存的。想活下去就掙紮吧,然後絕對不可以舍棄自己的女人——不準拋棄雌獸。』


    打從懂事以來,父親就不斷對他重複這段話,其教育方式甚至到了過於殘酷的地步。但是對於身為魔術師的一織等人而言,這同時也是理所當然的想法。


    少年少女們是延續了四神之血的人,換句話說,就是擁有人類形態的野獸。


    「你最後一次和玲奈給魔是幾天前的事了?」


    「……五天前。」


    聽了一織的話,綾香用力地歎了口氣,接著露出洞察一切的表情。


    「是因為玲奈拒絕給魔的關係吧?」


    「不是的!是我的錯!要是我有更強大的力量的話……」


    不隻是昨晚,至今以來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是如此,一織一直認為,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無能為力,因為自己沒有自信,才會被四神獸家族的少女們不斷抗拒。


    「你應該知道,四大家族的女性隻要接受過一次給魔,就隻能跟同一個人進行給魔吧?」


    「是的……」


    「原來你也知道嘛。」聽到一織語氣消沉的回答,綾香低聲說道,然後溫柔地摸了摸一織的腦袋。


    「就算是這樣,隻有一織努力情況也不會變得更順利喔?因為所謂的給魔呀,是建立在彼此必須互相合作喔。」


    「合作……嗎?」


    出乎意料的回答讓一織瞪大雙眼。


    「這是當然的呀,所謂的給魔是兩個人共同進行的耶,哥哥沒有告訴過你嗎?」


    一織點頭。


    「真是的,為什麽沒把這種重要的事告訴你呀,哥哥這個笨蛋。」


    就在綾香對父親口出惡言的時候,一織雙手緊緊握住綾香的手,用一種快要壓倒她的氣勢朝她逼近。


    「請你告訴我吧,綾香老師!要怎麽做才能讓給魔能力變得更好呢!?」


    「等等……你、你冷靜點一織,我會清楚地告訴你的!」


    一織像隻等不及的小狗,一臉焦急地等待綾香接下來的話。


    像在掩飾發燙的臉一樣,綾香咳了一聲。


    「讓給魔儀式成功的關鍵隻有一個,那就是和那個女孩——增進彼此的感情。」


    伸出食指抵住紅唇,她拋了一個極具魅力的媚眼。


    「增進……感情嗎?」


    「所謂的給魔呢,會因為彼此『心』的狀態而使效果產生劇烈變動喔。就像是戀人也像是夫婦,彼此互通心靈的給魔才能真正……發揮有如神助的力量喔。」


    綾香摸了摸烙印在自己腹部的給魔之印,接著繼續說道。


    「也就是說,和身為夥伴的巫女之間,心靈的聯係以及羈絆的強弱正是給魔的『關鍵』喔。所以為了達成這個目的,需要更加了解彼此、好好溝通,並且好好相處。如果像現在這樣築起心牆隔絕對方,即使過再久的時間,你也無法成為獨當一麵的給魔師唷。」


    「羈絆的強弱……」


    在進入學園就讀的同時,便和他成為搭檔的由衣和玲奈,這一個多月以來,和她們之間的人際關係說不上是良好,甚至可以說是很糟。


    而一織本身也


    疏於努力改善和兩人之間的關係。


    他隻是被動地認為,身為給魔師,隻要鍛煉自己的能力,「總有一天」一定會得到認同。


    至於和兩人增進感情之類的事,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做才好,肯定會無法順利進行吧。一想到和兩人目前的關係,他就覺得頭昏腦脹,心情也跟著變得沮喪。


    不過盡管如此,還是有嚐試的價值。


    (因為不管是由衣還是玲奈,她們都在搏命戰鬥啊。)


    如果在這裏逃跑的話,他就稱不上是男人了。


    「我現在就試著去拜托玲奈接受給魔。」


    他的聲音像是煩惱都被吹跑了一樣,感覺清爽又充滿力量。


    「嗯,很棒喔一織,這樣才是我迷戀——咳咳,是我看得上眼的男孩子喔。啊,不過焦躁的情緒在男女之間可是禁忌喔,所以像是強迫或強占等行為是絕對不行的,知道嗎?」


    「好的!」


    「那麽我要暫時離開一段時間,鑰匙就交給你保管了,結束之後記得交還辦公室喔。」


    綾香從白袍口袋裏取出鑰匙放到桌上,然後朝出口的方向走去。


    目送對方的背影遠去,一織吸了口氣說道:


    「——謝謝你,綾香姐。」


    這是直到升上國中為止,一織一直用來稱呼綾香的叫法。


    似乎是進入青春期後開始感到不好意思,不知不覺就變成稱呼對方「綾香小姐」,進到高中後則是刻意稱呼對方為「綾香老師」。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每當他稱呼對方「綾香小姐」的時候,她總是會露出有些寂寞的表情,他一直都有這種感覺,所以他想對方也許是希望自己能像以前一樣稱呼她「綾香姐」。


    所以,為了向給予自己勇氣向前邁出一步的重要之人表達感謝,一織鼓起勇氣向對方證明了「勇氣的價值」。


    「竟然用這種方式偷襲,你好過分。」


    綾香伸手捂住嘴巴,雖然眼角微微泛著淚水,卻露出一抹真心的微笑。


    看到宛如親姐姐般敬仰的姑姑,那超乎預料的驚訝神情與充滿魅力令人心跳加速的笑容,一織忍不住看得入迷。


    「一織,你可是我……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男人,所以你要對自己更有自信,然後等你擁有真正的自信時,就讓我為你剪頭發吧。」


    「嗯,到時候就麻煩你了,綾香姐。」


    說完,一織不好意思地笑了。


    ◇


    走出保健室後,綾香將手貼在發燙的臉頰上。


    宛如可愛幼犬般的容貌,使對方放下警戒心地鑽進對方懷裏,接著再用那銳利的牙齒使出一擊必殺是一織慣用的伎倆。正因為他是在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做出這些舉動,女孩子就更加難以抗拒了。


    「那孩子果然是天然型牛郎,在那種時間點說出那句話簡直太違規了?雖然我也知道對自己的侄子認真是不行的……」


    沒人聽見她的這句話,低語聲就這樣消失在放學後的安靜走廊。


    2


    為了給魔而留在保健室的一織,因為想看看玲奈的情形而微微拉開門簾,悄悄地探頭看向她的睡臉。


    雖然知道偷窺沉睡中的女性是不合規矩的事,但是耳邊傳來了對方像是呻吟又像是感到痛苦的聲音,這讓他感到坐立不安。


    一看之下,才發現玲奈正滿頭大汗地露出了難受的表情。


    一織用水沾濕幹淨的毛巾,用力擰幹水分後,探出身體想要將毛巾放到玲奈的額頭上。


    玲奈在發出「嗯……」的聲音後翻過身來。


    慌張之下,一織的身體失去平衡,直接倒在玲奈的身體上。


    「冷、冷靜,我要冷靜……」


    將倒下的衝擊完美吸收的抱枕——吸收衝擊力的素材正是玲奈的胸部,也就是乳房。少女那對即使仰躺也不會變平的巨大山脈宛如剛搗好的年糕,雖然柔軟卻具有彈力,軟呼呼地溫柔接納了少年。


    意外享受到驚人的胸部觸感,那是會讓指尖深陷其中的壓倒性柔軟,一織慌慌張張地想要「下山」,並打算從玲奈巨大的山脈中逃開。


    「總、總而言之,要趕快離開才行。」


    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想要和對方增進感情,但是照這個情況下去,最糟糕的情形可是會被逮捕的,這已經不是幸運色狼這種單純天真的等級了。


    一織認識的玲奈,是將「騎士精神」化為實際舉動的少女,非常的清廉潔白。


    特別是她的個性最厭惡違反公共秩序與風俗,隻要關於色情就算是微不足道的事也無法接受,因此就連給魔的時候也會一邊掀起裙子一邊說「敢偷看就刺你」,導致給魔儀式最後演變成被對方用長槍指著自己的搏命行為。


    「被發現的話會被殺的。」


    一織的腦海閃過自己如同百舌鳥的早供品般,被串在樹枝上的身影。


    無論如何都要離開這裏才行——一織焦急地想著,但是越是慌張就越像被困在蜘蛛網的獵物,被困在柔軟的胸部裏無法脫身。


    結果玲奈似乎是把一織當成了布偶或抱枕,她伸出雙手用力抱緊一織。


    「唔、唔哇!?姆咕?」


    將整張臉埋進豐滿的胸部,一織感受到的,是少女那超乎尋常的熱燙體溫。


    高熱體溫也是朱雀一族的特征,就像被母親擁入懷中,給人既安心又溫暖的「母性」感受。


    然而,玲奈一臉痛苦的模樣,斷斷續續地發出了夢囈。


    「用力地撞上,請、寬恕我……再一下下就好——」


    是做惡夢了嗎?聽不清楚對方在說些什麽。


    為了讓沉睡中的玲奈感到安心,一織溫柔地撫摸她的頭。


    「沒事的玲奈,已經沒事了……」


    接著,玲奈原本痛苦的表情變得平和,淩亂的呼吸也跟著平靜下來。


    一織鬆了口氣,終於能夠放心了。


    重新在近距離觀看玲奈沉睡的表情,發現她絲毫沒有清醒時那如刀刃般鋒利的感覺,楚楚可憐的模樣很是討人喜歡,讓人感到心跳加快。


    一織對玲奈的睡臉看得著迷,完全忘了自己還處於眼前放著一顆定時炸彈的狀況。


    「……一織?」


    聽到玲奈的呼喚,一織猛然回過神來。


    回神看去,就和一臉驚訝看著自己的玲奈四目相對。原來她已經醒了啊,不對,應該說剛剛那種狀況還能睡著沒有醒來反而奇怪,不過對方醒得還真不是時候啊。


    「早、早啊……」


    一織朝對方微笑說道。


    一織親眼目睹原本還睡眼惺忪的少女,眼底燃起火焰的瞬間。


    「這種叫人起床的方式還真是……特別呢……」


    他感到全身開始冒冷汗,這是生物對恐懼所擁有的本能。


    「你打算等到什麽時候才要從我身上離開呢?」


    「對、對不起!」


    一織就像裝了彈簧裝置的玩具,咻地抬起上半身,然後像是被槍指著的罪犯舉起雙手。


    「給我跪坐在那裏。」


    「不、不是你想的那樣!這是有原因的!」


    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有說出這種台詞的一天,一織說出口後才發現這句話聽起來有多麽輕率,他頓時感到頭疼不已。


    「快點!」


    「好、好的!」


    事不過三,在玲奈重複第二次同樣的話後,一織火速跪坐在地板上。


    玲奈神情倦怠地坐起身,從她緩慢的動作可以看出她身體不適。


    然而,她眼底燃燒的怒火就如同烈火般熊熊燃燒,一織對鳳凰院家的家訓:「將


    點燃朱雀怒火的愚蠢之人燒成灰燼」這種等同於下地獄的決定性展開感到絕望。


    「那我就先聽聽你的解釋吧,你應該也有話想對我說吧?等你解釋完我再懲罰你。」


    那一瞬間,他湧起了一絲絲的希望,這是在絕望之際看見希望之光的瞬間。


    無論對誰都表現出光明磊落態度的少女,即使麵對所有人都確定有罪的現行犯,也會側耳傾聽犯罪者的辯解——


    「回答我!趁我熟睡之時偷襲,並且肆意玩弄我的身體,最後還打算奪去我純潔之身的無恥之徒啊,如果你還算是一族之人,就像個男子漢坦承自身所犯罪狀如何?」


    他錯了。


    滿臉通紅的玲奈一邊拉起床單遮住身體,一邊用充滿殺氣的眼神瞪向他。


    「你根本就不相信我嘛!」


    「我怎麽可能會相信你!!」


    「我是說真的!我什麽壞事都沒做啊!」


    「此話當真?你敢對四神發誓你說的話是真的嗎!?」


    麵對對方澄澈坦然的眼神,一織轉開視線老實地回答。


    「……這個嘛,好、好像有那麽一瞬間,稍微碰到胸部的樣子啦?」


    「果、果然,你果然做了什麽下流的事情對吧!為什麽你老是——」


    原本情緒相當激動的玲奈,突然按住胸口表情痛苦地蜷縮起來。


    「玲奈!?你身體才剛好而已,不要勉強自己呀!」


    一織連忙靠了過去,對玲奈伸出手。


    「別……碰我……」


    「不,我要碰你,因為你是我重要的搭檔啊。」


    從手心緩緩地釋放魔力,一織溫柔地撫摸著玲奈的背。雖然還不到給魔的程度,但是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效果才對。


    「啊……呼……」


    他摸了摸。


    「咿……啊、嗯嗯……」


    又摸了摸。


    「啊、啊、唔……啊啊,不行……啊……」


    明明隻是在撫摸她的背,玲奈卻用雙手捂住嘴巴發出甜膩的嗓音。


    雖然一織滿臉通紅地不停吞口水,但由於一直抓不到恰當的時機停下來,隻好繼續撫摸對方的背。


    還沒等玲奈臉色好轉,就看到連脖子都變成桃紅色的玲奈縮著背,不時地顫抖著身體像在喘息一樣,發出令人臉紅心跳的聲音。


    (怎、怎麽覺得玲奈……感覺好色啊,這是……因為我的關係嗎?)


    總覺得自己做了什麽不好的事,一織想也不想地收回手。


    隻見玲奈露出讓人心蕩神馳的表情,像是在說「已經結束了嗎?」看了過來。


    「那個……要再持續一下……嗎?」


    一織下意識地詢問。


    陷入一瞬間的沉默之後,回過神的玲奈臉像是著火般脹紅,接著她伸出雙手抓住床單鑽到床裏麵。


    「要是你覺得我很可憐,就別管我!」


    「怎麽可能不管啊,更何況我也不會不管啊。我剛剛也說過了,玲奈是我的搭檔,不出來沒關係,但你先聽我說好嗎?」


    她沒有回答,但是一織還是繼續說道:


    「不管作為人類還是魔術師我都還是個菜鳥,剛剛也是,一直以來我都讓玲奈感到不愉快對吧?說實話,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和上了高中變得很漂亮的由衣和玲奈相處。因為對自己沒自信,所以總是提心吊膽的,還擅自築起心牆,我這樣真的很難看吧……」


    像是在為至今的行為感到後悔一樣,一織把手放在胸前。


    「可是,就算是這樣的我,就算再難看,也不能有想要守護你們、守護玲奈的想法嗎?雖然我沒有任何戰鬥力量,還老是給你們添麻煩,可是……我還是想要守護你們。不對,應該說我一直以來都想守護你們。」


    少年不怕受傷地鼓起所有勇氣,敞開自己的內心。


    雖然聽起來很可悲、沒用、不像話,但是正因為如此,才能筆直地傳達到固執的少女心中。


    玲奈稍稍拉下床單露出眼睛,那雙眼睛驚訝地睜大。


    「拜托你,玲奈,和我給魔吧!」


    一織的話在保健室裏回蕩。


    在經過一段時間的沉默後。


    「……你要先和我約定一件事。」


    從床上坐起身,玲奈筆直地看向他。


    「約定?」


    「請你在這裏答應我,絕對不會再做出像昨天晚上還有今天的危險行為。」


    「這……」


    「即使在四大家族裏,你仍是個擁有特殊能力的給魔師,既是一族的中樞人物,也是力量的泉源,萬一發生什麽事可就太遲了喔?不,應該說絕對不能有萬一。」


    從以前到現在,從沒發生過給魔師親自站到戰鬥前線的事。特別是昨天晚上,一織真的是九死一生,要是由衣沒有趕上,也許一織早就已經死了,他自己也為此反省、後悔了好幾次。


    然而——


    「因為和我們不同,沒有『替代品』可以取代你。」


    玲奈這句話,徹底踩爆了一織心中的特大號地雷。


    「……你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一織身上的感覺開始轉變,平常那個軟弱溫和少年的假麵具正在逐漸剝落。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就因為你連這個都不懂,所以才說你沒有自覺——」


    像是喪失聽覺般,他什麽都聽不見了。當人的怒氣到達極限,五感就會麻痹,狂烈的怒火讓一織的聲音變得暴躁起來。


    「別在我麵前說出『那句話』第二次!!」


    玲奈被突如其來的怒氣嚇到,身體微微一顫。


    整間保健室頓時變得鴉雀無聲。


    「如、如果你有什麽誤會的話,我在這裏先說清楚。給魔巫女,不,應該說四神獸家族的所有少女都一樣,每個人都是可以被輕易替代的棋子,就像是西洋棋的兵或是騎兵一樣。但是你不同,你是king,是王喔。」


    這是神所製定的安全裝置,在成為下一代給魔師的男孩誕生的瞬間,四神獸家族就受到了接下來的孩子全是女孩的祝福——不,應該說是「詛咒」才對。


    然而四大家族卻扭轉了這樣的情況。


    盡管四大家族能夠掌控神祇的權限,能夠操控無與倫比的精靈之力,但一旦失去給魔師的助力,就會變得隻能發揮出連三流魔術師都贏不了的微弱力量。相反地,隻要給魔師活著,隻要有給魔師存在,就能維持龐大的魔力。


    也因此,四神獸家族的少女們為了驅魔,也為了保護給魔師,被用過就丟的情況並不少見,這正是武藤家與其他三大家族之間,多年爭執不休的真麵目。


    一織比任何人都明白這件事。


    就隻有這件事,從小父親就對他耳提麵命到讓他厭煩的地步。


    正因為如此——


    「怎麽可能有人能取代由衣和玲奈呢,玲奈你這個笨蛋!」


    打從心底感到憤怒、激動,一織怒喝道。


    「什、什麽叫做笨蛋啊,你到底在為什麽事情發那麽大的火呀……」


    「我說玲奈就是玲奈!笨蛋玲奈!」


    一織越發激動的駁斥,這讓玲奈感到惱怒。


    故作冷靜的玲奈,臉上的麵具開始出現裂痕,猶如烈火般的怒氣猛然爆發。


    「從剛剛開始我就安靜聽你說沒有反駁,但是你也太過分了!明、明明年紀比我還小,你懂不懂什麽叫做對前輩該有的禮貌啊!?」


    「你這一點還是和以前一樣完全沒變呢!隻要處於下風就馬上擺出姐姐的姿態,明明隻大我一歲而已,你神氣什麽!」


    「你說什麽!你、你


    才是一些時間沒見,似乎變得挺囂張的嘛。明明小時候老是像小狗一樣跟在我和由衣背後,你還敢說呢!」


    不知從何時開始,兩人仿佛回到從前一樣,像小孩子似地吵了起來。


    雖然兩人小時候常常爭吵,但是彼此卻在不知不覺間變得疏遠,重逢以來別說是吵架了,甚至幾乎沒有對話。


    這一天,一織和玲奈睽違數年再度吵架了。


    「是啊……我變了,因為我想要改變。老是被保護,老是受到幫助,所以這次也該換我守護你了吧!」


    「所以我說你這樣的行為讓我很困擾。我沒有弱到需要被一織保護,這樣說你聽懂了嗎?一織在戰鬥中隻會成為絆腳石,是累贅!」


    玲奈固執地拒絕一織,就像是在隱藏什麽。


    「如果你真要說的話,那我也要說。關於剛才的約定,我不會聽你的話停止這個行為,隻要發生像昨晚一樣的事,就算危險我也會上戰場!」


    「啊,我都不曉得原來你是這麽固執的人!」


    「我也不知道玲奈原來這麽頑固呢!」


    「你這樣說不定會死掉喔!?」


    「我知道!」


    「你不知道!!」


    「玲奈不也一樣處於危險嗎!」


    「我是騎士,從小就不停地鍛煉戰鬥能力,而且我也有能戰鬥的力量!」


    「我也一樣啊,從小就一直不停地鍛煉!」


    「一織又不是戰士!」


    「我是給魔師啊!」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那我問你,如果我遇到危險的話……玲奈你不會保護我嗎?」


    「我、我當然會保護你呀!事到如今,這種事不用問你應該也知道吧!我是騎士,是你的巫女,保護一織是理所當然的義務!」


    「太好了,聽完你說的話我就放心了。你說了,玲奈不管我身陷多麽危險的地方,你也絕對會保護我吧。」


    「你好狡猾……!這種說法太卑鄙了!!」


    「狡猾也好卑鄙也罷,隻要能夠保護玲奈,我什麽都願意做。」


    聞言,玲奈倒吸了一口氣,像是無話可接般地紅著臉瞪向他。


    「一織你這個笨蛋……」


    玲奈語氣別扭地低喃,然後撇開了臉。


    睽違數年的吵架,非常難得的以一織獲勝作為結束。


    「玲奈,和我給魔吧。隻要你肯好好和我進行給魔,我也不是因為喜歡才想要冒險的呀?」


    看著因為說不贏自己而感到懊悔的可愛少女鬧別扭似地鼓起雙頰,一織毫不猶豫地說出自己的願望。


    「你打算像這樣抓住我的弱點,肆意玩弄我的身體對吧?真是沒人性的行為呀。」


    「在玲奈心中我是那麽過分的人嗎!?」


    「你問問自己。」


    「嗚……為什麽我會沒辦法強烈地反駁呢?不過拜托你,玲奈,這件事是必須的。」


    「在、在這裏進行嗎……?」


    「嗯。」


    「竟、竟然選在學園裏做這種淫穢的行為,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隻是給魔而已,哪裏淫穢了啊!」


    「……」


    「為、為什麽你突然沉默啊!?」


    「你問問自己。」


    「嗚……為什麽我會沒辦法強烈地反駁呢……喂,饒了我吧,玲奈!」


    才剛以為自己贏了就馬上嚐到落敗的滋味,一織坦然地舉起白旗認輸,全麵投降。


    一看之下,玲奈的表情流露出掩不住的喜悅。


    (玲奈的個性其實蠻好懂的嘛。)


    一織這麽心想,然後當他下意識地想把他覺得這一點很可愛的感受告訴對方時,他猛然回想起中午和由衣對話失敗的情形,連忙閉上嘴巴。


    要是再像中午那樣被拉扯臉頰,他的臉真的會掉的。


    「真是沒辦法,我就原諒你吧。還有就是給魔的事……我答應你。」


    「謝謝你,玲奈!」


    「我、我身為鳳凰院家族的朱雀之女以及騎士,為了對戰鬥做好萬全準備才答應接受給魔,並、並不是因為一織拜托我才答應的喔。」


    紅著臉,玲奈害羞地說道。


    一織滿臉欣喜地走向玲奈。


    「要是你敢做出任何淫穢的舉動……我可是會刺你的喔。」


    聽到對方像是凍結似的冰冷嗓音,他身體一僵。


    「嗚……我、我會小心的。」


    受到警告的一織冒著冷汗回答。


    由於這個季節的白天比較長,因此即便到了傍晚時分,屋外還是很明亮。


    完成給魔的一織和玲奈宛如結束幽會的情侶,一邊注意周圍的情況,一邊走出保健室,走廊上已經看不到其他學生的蹤影了。


    「那我現在就把鑰匙還回辦公室,接送玲奈的車好像已經到了吧?」


    「是的。」


    「那我們就在這裏分開吧,今天的事謝謝你,回家路上要小心喔。」


    「等、等一下。」


    玲奈叫住打算離開的一織。


    「嗚耶?」


    「你的領帶歪了,注意外表儀容也是身為魔術師的重要事宜喔。我們是將意念化為力量,也有在受到侮辱的時間點決定勝負的情形喔。」


    說著,玲奈朝一織有些歪掉的領帶伸出手。


    以為對方隻是打算幫自己整理領帶的一織,就這樣任由玲奈將手伸向自己。


    接著玲奈將領帶整個解開,然後從頭開始打領帶,她的動作十分緩慢。


    「玲、玲奈?會被別人看到的……」


    「嗬嗬,不可以亂動喔,這樣我會打歪的。」


    「你剛剛笑了吧?你笑了對吧!?」


    「哎呀,大概是你的錯覺吧。」


    「唔?」


    一織紅著臉注意有沒有被其他人看到,被對方玩弄於掌心之中。


    「嗯,這樣就可以了。」


    「謝謝你……話說回來,打領帶這種小事我自己就會了嘛,真是的!」


    「嗬嗬,這是剛剛那些事的回禮。你記好了,以後對前輩要更有禮貌喔。」


    玲奈看起來似乎很愉悅,他有種……彼此的距離似乎有些縮短了的感覺。


    不管怎麽樣,他確實感覺到這次的給魔比往常還要順利,並重新體會到和身為搭檔的少女們增進感情的重要性。


    ◇


    同一時間,明明已經接近傍晚時分,染了茶色頭發,身穿短到不可思議迷你裙的少女——白峰由衣還逗留在學園內沒有離去。


    似乎是在尋找某人,她眼神銳利地環視周遭,不時抽動鼻子嗅聞飄蕩在風中的氣味。


    「……受不了,那個笨蛋到底去哪裏了啊,明明學園裏還聞得到味道啊……」


    偶爾會翹課的由衣終於在今天自食惡果,並且被要求留下來課後輔導。


    即使知道自己是自作自受,但是腦海卻一直浮現那個有著一頭蓬鬆白發的家夥。忍不住想遷怒對方的由衣,一邊想著要不要久違地闖進對方家中,一邊朝鞋櫃走去。


    在那裏,她透過氣味發現一織的鞋子還在。


    「這、這樣不就顯得我像變態嗎?我對那家夥的氣味才沒有——找到了!」


    微微飄蕩在空氣中的一織氣息突然變強烈,由衣的視線自然而然地朝味道傳來的方向看去。


    然後,她看到了。


    「咦……」


    在看到眼前的光景之後,由衣連忙躲進了隱蔽處。


    越過中庭的窗戶,她看見從保健室走出來的一織和玲奈。


    「在


    這種時間兩個人獨處,他們到底在做什麽?」


    由衣悄悄地從角落探出頭來,窺探兩人的模樣。


    「喔,沒想到他們已經完成給魔了啊。那個玲奈竟然會在校舍裏給魔……那家夥挺行的嘛。」


    由衣一眼就看出蘊藏在玲奈體內的強大魔力波動。


    雖然玲奈答應在校舍進行給魔這件事讓由衣感到相當驚訝,不過因固執己見而怠惰身為戰士必須進行的給魔義務,對於引發像昨晚那樣危機的由衣而言,作為搭檔的玲奈接受給魔是很好的消息。


    就在由衣帶著些許調侃的心態,打算從角落走出去祝福兩人的時候,她親眼目睹了令她難以置信的光景。


    玲奈微微彎下身,將嘴唇湊近一織的臉——


    盡管最關鍵的部分被一織的蓬鬆白發遮住所以看不到,但是看在由衣眼裏,兩人根本就是在「接吻」。


    還且還親很久,現在還在親!


    偷看的由衣反而紅著臉躲進隱蔽處。


    不隻如此,由衣還發現到玲奈身上的異樣。


    注入玲奈體內的魔力量和平常不同,從玲奈身上能感覺到她接受給魔後的龐大魔力,是昨晚剛進行過給魔的由衣的好幾倍。


    雖然這一個多月以來,彼此都接受過好幾次給魔,但是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數量如此龐大的魔力。


    「就算是剛進行完給魔,這種情況到底是怎麽回事?這兩個人到底在保健室裏做了什麽……」


    直到不久前,少女的心裏還充滿著祝福身為搭檔的玲奈,以及調侃一織的心情,但那些情緒在此時變得黯淡且陰沉,深不見底的負麵情緒滿溢了出來。


    「為、為什麽我的心情會這麽差啊!?啊?煩死了!一織這個笨蛋!」


    白虎少女逃跑似地轉身離開。


    3


    這是個美麗月亮高掛夜空,溫柔地驅除周圍黑暗的黑夜。


    白虎少女——白峰由衣飛馳在森林之中。


    潛藏在黑暗中蠢蠢欲動的邪物,恐懼著白獸之牙四下逃竄。巨大的蜘蛛妖魔——兩隻土蜘蛛身上帶著黑色與黃色交織而成的斑斕色彩,以不符合其巨大身軀的敏捷速度穿梭於林木之間。


    「以為靠速度就能贏我嗎——」


    由衣停在其中一根粗樹枝上,接著在四肢灌入力量。粗枝發出唰唰的聲音,像是將大型弓弩拉開般用力彎曲。


    「——想得美!」


    仿佛射出的箭矢抑或是子彈,她以驚人的速度跳到空中,接著一口氣砍向土蜘蛛。就在她將蜘蛛砍成兩半,抽回刀劍轉而砍向另一隻蜘蛛的瞬間——


    『由衣,快看前麵!』


    腦中傳來一織的聲音,她猛然看向前方,土蜘蛛吐出的蜘蛛網融入黑夜,赫然出現在她的眼前。


    由衣並沒有躲開,而是選擇衝進蜘蛛網。


    「別小看我!」


    她發出吼叫,咆哮化為魔力衝擊波,將蜘蛛網吹得七零八落。


    『由衣,你還好嗎?』


    腦中再度傳來一織的感應波動。


    給魔師和接受給魔的巫女,在五感等感官器官會產生共享波動,並且擁有能夠共享情報等資訊的「共鳴」秘術。借由這項秘術,能在遠離戰場的安全場所同步監察戰場情況,一邊進行戰鬥指揮。


    但是一直到今天為止,由衣和玲奈都非常厭惡一織對自己施展這項秘術。


    話說回來,別說是一織的命令了,對他的請求幾乎沒有答應過的少女們,是不可能會接受對方在安全的場所對自己指手畫腳的。


    然而不知為何,兩名少女卻在今晚允許一織施展共鳴之術。


    『由衣,你怎麽不說話?是不是哪裏受傷了!?』


    腦中傳來一織焦急的聲音。


    由於她堅決拒絕和對方共享痛覺,所以一織無法判斷她的受傷程度。


    「你真囉嗦耶,我當然沒事啊。比起這件事,我說啊……」


    『怎麽了嗎?』


    「不、不要一直對我說話好嗎?感覺很像是對著我的耳朵說話,老實說感覺真的很惡心耶?話又說回來了,我這是為了防止你做出愚蠢的行為,無奈之下才答應接受共鳴之術的,你可別誤會喔!」


    由衣動了動獸耳,臉頰微微地紅了。


    『什麽!由衣你太過分了!惡心這種話很傷人耶!?』


    沒有察覺話中隱含的害羞之意,一織在遠處不滿地說道。


    由衣對一織的反應很滿意,撥了撥頭發。


    「……謝謝你啦,說真的,你剛才真的幫了我。」


    就連她自己也感到驚訝,感謝的話語就這樣直率地脫口而出。


    『由、由衣?咦、咦咦!?我、我是不是聽錯了?』


    感覺可以看到一織脹紅了臉,由衣忍不住露出笑容。明明對他人就會說出那些令人害臊的台詞——她突然有些想捉弄對方。


    「怎麽,難不成你在害羞?」


    『怎、怎怎怎麽可能!』


    「你的反應還真是有趣,我好像有點理解為什麽班上的女生會想要調戲你了。」


    『真、真是的,不要開我玩笑了啦!比起這個,現在重要的事是必須趕快追趕另一隻逃掉的妖魔!』


    「是是是,嗬嗬嗬? 」


    由衣跑了起來,去追那隻逃走的土蜘蛛。腳下的步伐意外輕盈,轉眼間便提升到最快速度穿過了森林。


    過沒多久,由衣的鼻子清楚地捕捉到潛伏在前方森林的土蜘蛛臭味。


    「找到了!」


    臉上浮現猙獰的笑容,由衣全身上下都釋放出濃烈的魔力。


    風之精靈們揚起愉悅的聲音,狂亂地吹拂。


    「一織,你現在還在看著我對吧?那麽,你就好好看清楚我的力量吧!」


    由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揮下風之刃。


    轟!狂暴的風吹起,接著數百次的斬擊猶如豪雨般在森林中落下。


    這是在一太刀之中,隱藏高達數百次風之斬擊的高等精靈魔術。


    這是由衣的秘技之一。


    將阻擋在眼前的一切劈裂、踐踏、粉碎,木屑塵土飛揚,那慘狀宛如遭受無數炸彈轟炸的中心點一樣慘烈。


    「嗯哼,隻要我認真起來,這點雜碎也就隻是微不足道的灰塵嘛。」


    『啊,你做得太過火啦!』


    「是是是,要說教的話等結束後再來,比起這件事,不趕快到玲奈那邊就麻煩了,那邊的數量可是這裏的兩倍以上喔?」


    『啊,玲奈的話——』


    正當一織打算開口說些什麽,耳邊響起了啪沙的聲音,一名天使從天而降。


    那是穿著緋紅色重點式盔甲的女武神,鳳凰院玲奈。


    「玲奈,為什麽你會在這裏!?」


    由衣語氣驚訝地問道。


    「看來,這裏似乎也解決了呢。」


    「你說這裏也……玲奈那裏已經解決了嗎?」


    「是的,今天的身體特別輕盈,一定是托了平日訓練的福。」


    玲奈全身充滿了活力和魔力,讓人難以想象她不久前才剛麵對比由衣多出兩倍的敵人,並進行了一場激烈的戰鬥。


    『才不是什麽平日的訓練哩,是多虧了我的給魔好嗎?』


    一織洋洋得意地說道。


    聞言,玲奈皺起眉頭雙手環胸,少女的胸部看起來很沉重似地晃了晃。


    「請你不要誤會,一織是給魔師,進行給魔是你的義務吧?刻意誇耀應盡的義務,並不是值得推崇的事情喔。」


    『唔……玲奈今天也好壞心眼。』


    「話說回來,剛才的戰鬥指揮


    是怎麽回事?你的指揮也太偏離目標了。」


    『才沒那回事呢!剛才也是因為我才察覺到的耶!』


    「那、那也沒什麽,我從一開始就發現了,如果你硬要說的話——」


    『怎麽可能一開始就像父親一樣順利啊!我今天可是初體驗耶!』


    「什、什麽叫做初體驗呀,一織每次說話都好下流!我要對你發出嚴重警告!」


    『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一織和玲奈開始吵了起來,看在一旁的由衣眼裏,就像是單純的「互相嬉鬧」,讓她覺得有種掃興的感覺。


    這兩個人知道嗎?自從上高中三人重逢以來,她未曾看過他們像這樣爭吵,至少由衣一次也沒看過。


    也就是說,這兩人在由衣不知道的時候,發展成「能夠吵架的關係」了。


    閃過腦海的畫麵,是兩人在放學後從保健室走出來的身影——


    刹那間,由衣的胸口發出一陣疼痛,隻要想起那時候的景象胸口就會發悶,讓她覺得很討厭。


    「……你們什麽時候感情變得這麽好了?」


    她語氣帶刺地說道,接著馬上就對自己所說的話感到後悔。


    雖然感覺一織似乎想說些什麽,但是由衣卻單方麵地切斷了共鳴,逃也似地轉身離去。


    回到房間的由衣躺倒在床上,將臉埋進枕頭後低聲說道:「爛透了。」


    「為什麽我會說出那種話呢?我肯定被當成奇怪的家夥了……」


    一個翻身,床邊擺放的相框映入眼簾,結果反而讓她變得越發焦躁。


    「啊?煩死了!一織這個笨蛋!」


    她抓起枕頭朝相框丟去,相框直接承受了枕頭的攻擊,就這樣和枕頭一起滾到木質地板上。


    雖然想要直接睡覺,但是製服皺了會很麻煩,所以她迅速地脫掉衣服隻留下內衣,接著把自己裹在毛毯裏,就這樣帶著不滿的情緒睡去。


    過了一陣子之後,由衣突然從床上起身。


    「沒有枕頭怎麽睡呀。」


    她一臉不爽地撿起掉在地上的相框,然後放回原位。


    再度回到床上的由衣看了一眼相框,接著拉起毛毯蓋住腦袋。


    枕頭依然還躺在地板上。


    隔天,午休時間的頂樓。


    「所以……為什麽你會在這裏?」


    正當由衣一如往常地打算獨自用餐時,一織輕手輕腳地黏在身後跟了上來。


    就如同字麵上所說的,他是黏在身後跟了上來,由衣完全沒有察覺。


    「因為我想和由衣一起吃午餐嘛,你看,我也有準備由衣的喔?」


    說著,一織拿出另一個造型小巧可愛的便當盒。


    雖然由衣想要殘忍地趕走對方,但是看到一織毫無防備的側臉後,她的想法頓時被淨化……不如說是覺得麻煩,她的心情就像勉為其難和飼主玩耍的貓咪。


    「反正又不是你親手做的……這個便當是你特地讓琉璃妹妹做的嗎?」


    「嗯。」


    「我先問你,你是怎麽拜托她的?」


    「我跟她說學校有隻餓肚子的野貓,啊,不是貓,是老虎——痛痛痛痛!」


    「你的臉頰真的可以拉很長呢,感覺挺好玩的。」


    「我、我隻是開個小玩笑而已,好、好擴分!」


    不可思議地,看著淚眼汪汪按住臉頰的一織,從昨天開始就出現在胸口的不悅感就這樣消失不見,由衣的臉上自然而然地露出笑容。


    「既然特地幫我帶了便當,我就不客氣的收下吧。」


    她將便當放在膝蓋上,打開盒蓋裏頭是純日式的菜色,食物的色彩搭配得宜,看得讓人食指大動。


    由衣動作迅速地打算夾起日式蛋卷開動,結果發現一織兩眼放光地盯著自己,她下意識地紅了臉頰。


    「我說啊,可以不要用那種閃閃發亮的眼神看我嗎?這樣會讓我吃不下飯耶。」


    「對、對不起。」


    雖然一織轉頭麵向自己的便當,但是卻像很在意她的情況,又像是擔心似地三不五十就朝她投來令人心癢難耐的視線。


    由衣一邊覺得尷尬,一邊無視一織的存在將日式蛋卷放入口中。


    「嗯,好吃。」


    「太好了,盡量吃呀!」


    「我最近才想說要減肥耶?」


    「便、便當盒很小,所以這點分量肯定沒問題的啦!」


    「我連麵包都買好了耶?」


    「那就交給我來吃吧!」


    「是嗎?那就給你吧。話說回來,建議你還是吃胖一點會比較好喔。」


    由衣將裝了麵包的紙袋放在一織身旁。


    「謝謝……」


    「嗯。」


    留下這句話後對話就中斷了,兩人沉默地繼續吃著午餐。


    雖然偶爾會看到其他學生出現在頂樓,但是她們在看到一織和由衣的組合後,就一副受到驚嚇似地轉頭走掉了。或者說,是她瞪著對方讓她們滾回去才對。


    倒也不是想要兩人獨處才會這麽做。


    由衣身為白虎一族,身上明顯帶有濃厚的老虎特性,同時也因為個性的關係,她不喜歡和他人一同吃飯,因為隻是感覺到他人的視線,就會讓她的注意力無法集中。


    而她隔壁的這位白色蓬蓬頭,可以說是難得的例外。


    過了一陣子之後,由衣率先吃完午餐,轉頭一看,就看到一織的便當才吃不到一半。好慢,太慢了。


    「你連這一點都很像烏龜耶,你吃太慢了。」


    「什麽叫很像烏龜啊,畢竟我是玄武一族,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


    雖然一織這麽說,但是為了「配合」由衣,他還是提高了吃飯的速度。


    最近的一織該說是莫名的積極嗎?由衣發現對方剛上高中時的猶豫不決變得越來越薄弱了。


    如果是以前,根本無法想象他會像現在這樣帶著便當邀她一起吃飯。


    然而,由衣卻在心裏警戒著。


    在建立人際關係時,積極並不一定會帶來正麵的影響。


    這是因為,每個人都有不希望被碰觸的柔軟一麵。


    如果是因為昨晚的事情,就冒冒失失地闖入別人的內心,由衣甚至打算要用爪子撕裂對方的嘴,讓他再也沒辦法開口問她。


    可是一織什麽也沒問,表現出「我不追問」的關懷態度。


    一織比由衣想象得更像「大人」。


    這麽一來,不就顯得她像是打滾耍賴的「小孩」了嗎?所謂的沒臉麵對指的就是這種情況,真是太讓人難為情了。


    「我昨天晚上隻是有點心情不好啦,所以你用不著對我這麽客氣。」


    由衣尷尬地撥弄頭發,主動開口提起昨天的事。


    「咦、咦!?我、我我我什麽都沒問啊!?」


    「你動搖得太明顯了啦,笨蛋。」


    因為一織的模樣太好笑了,由衣為此發出笑聲。


    「便當的事,記得幫我跟琉璃妹妹說聲謝謝喔。」


    「……嗯。」


    像是還有什麽話想說,一織扭扭捏捏地動了動手指。


    「真是的,有什麽話想說就快點說呀,我剛剛不是說了,用不著對我客氣嗎?」


    聽了由衣的話,一織露出有些猶豫的表情。


    「那、那個啊,如果你有什麽困擾的事情,希望你可以和我商量,雖然我也許幫不上什麽忙,但是至少可以聽你說說話。」


    一織紅著臉說出讓人聽了反而覺得不好意思的台詞。


    由衣也跟著紅了臉。


    「為、為什麽我要找你商量啊


    。話又說回來,你就這麽閑,閑到有心情去擔心別人嗎?老是在乎別人的事,你也太雞婆了吧。」


    為了掩飾害羞脫口說出不是真心的話,然後又像昨晚一樣,說出口後才感到後悔。


    由衣並不遲鈍,也不是沒人性到看不出一織話裏蘊含的勇氣與關切。


    然而正是因為懂得,所以才更加無法變得坦率,這正是複雜的少女心。


    然後,一織說出一句使複雜少女心心跳加速的話。


    「你不是別人啊,你是由衣,因為是由衣的事……所以我會在乎。」


    明明是理所當然的事,一織的臉卻脹得通紅。非常非常紅,紅到讓她覺得有些擔心,但是由衣自己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你、你該不會不管看到誰都會說出那句話吧!?」


    由衣慌忙把臉轉到距離一織大約90度角的方向。


    臉頰無法控製地變紅,可以感覺出雙頰紅到誇張的地步。


    絕對不能讓一織看到自己這種表情。


    在午休時間的頂樓,兩人坐在長椅上,吃著同款便當,同時紅著臉。總覺得有種奇妙的感覺,就連氣氛都變得很奇妙,有種不像平常的感覺。


    可是,不可思議的是,這種感覺還不賴。


    「別、別老是說那些奇怪的話,快點吃你的飯吧,午休時間都快結束了。」


    結果,一直到一織吃完便當,由衣的臉始終背對著他沒有轉過來。


    ◇


    那時候,鳳凰院玲奈為了找尋白峰由衣來到一年級的教室。


    同樣作為給魔巫女,身為戰場上的搭檔,也作為一名友人,她很擔心表現不對勁的由衣。


    但是教室裏別說是由衣了,甚至連一織的身影都沒看到。


    就在她詢問一名應該是同班同學的女孩子,是否知道由衣的去向時——


    「是玲奈學姐!」、「鳳凰院學姐!」、「姐姐大人!」


    雖然周圍陷入了小小的騷動,但是她總算達到了目的。


    此外,她還得知了一件讓她有些在意的情報。


    「如果您要找白峰同學,她和武藤同學在頂樓。我本來也打算在頂樓吃午餐的,但是總覺得待不太下去……」


    「對呀對呀,那兩個人最近感情很好呢。」


    「咦,是這樣嗎?我都不知道這件事耶。」


    「竟然會喜歡一織同學這種類型的男生,該說由衣同學讓人覺得意外嗎……總覺得不太速配呢。」


    「哈哈哈,你說得對!」


    總覺得一織被人瞧不起了,玲奈的心情變得相當不愉快。


    「在背後說人壞話可不是值得讚同的事喔。」


    雙手環胸,她語氣冷然地說道。


    少女們猛然抬起頭,看到玲奈眼中的怒火後,臉色頓時變得蒼白。


    接著,得到需要的情報後,玲奈沿著通往頂樓的階梯爬了上去。


    然後,她看到了一織和由衣。


    看到兩人感情很好地一起吃便當——


    從門縫流瀉而出的景象,令玲奈呼吸一窒。


    她想起教室裏少女們說的那些話,意思是這兩個人是那種關係嗎?


    這麽一想,胸口頓時發出一陣悶痛。


    黑色、晦暗、不帶絲毫熱度的負麵火焰,在直到剛才還在為由衣的事感到擔憂的玲奈胸口萌芽,並一點一點地燃燒著胸腔。


    對玲奈而言,她從沒想過自己為什麽會出現這種糟糕的情緒。


    她隻知道,在這扇門的另一側是不可侵犯的領域,是隻有他們兩人的世界。


    這扇用鋁、樹脂鋼板以及其他複合材質製成,重量約莫數公斤的金屬門扉——這扇單手就能輕鬆打開的門,在此時令她感到無比的沉重。


    朱雀之女逃跑似地轉身離開。


    4


    這是個月亮隱沒在雲朵之後,夜晚的黑暗越發濃烈、深沉地侵蝕世界的黑夜。


    在夜空中飛舞的鳳凰院玲奈,心情異常地混亂。


    一旦心煩意亂術法就會欠缺光彩,並且產生急躁感,然後那種急躁就會使集中力更加混亂,心也會變得越發不安定。這正是所謂的惡性循環,再不想想辦法的話,如果她越來越焦躁,就會無法好好戰鬥。


    明明昨天是那樣順利地驅使火之精靈,順利到甚至讓她以為自己就是火之化身,但是今天的精靈卻完全不聽使喚。


    「……嗚!」


    這次又討伐未果了。即使在黑雲之中釋放炎彈,森林裏的樹木卻擋住了去路,導致攻擊沒有打中。


    她徒勞似地消耗身上的魔力,無法完成平常總是輕輕鬆鬆就能做到的事,她的集中力已經分散到這種程度了。


    『玲奈,你冷靜一點!敵人的數量已經不多了,所以你不要著急!』


    令人感到不可思議,一織透過共鳴傳來的聲音讓她感到安心與可靠,玲奈對自己的衝動有所自覺並為此反省。


    她做了一個深呼吸,試圖壓製住高昂的情感。


    在戰場上,缺乏冷靜的人會率先死去。身為騎士,同時也是巫女的少女比任何人都明白這個道理。


    可是——


    『——由衣馬上就會過去幫忙了,在那之前你再撐一下!』


    當由衣的名字從一織口中流泄而出的刹那,玲奈的胸口發出陣陣銳利的痛楚。那是導致她心亂的源頭,是在她胸口不斷悶燒的負麵之物。


    閃過腦海的畫麵,是一織和由衣在午休時間的屋頂上,和睦地吃著飯的光景,彼此紅著臉坐在長椅上,兩人的氣氛就好像是情侶一樣。


    連玲奈自己都感到訝異,她感受到某種負麵情緒在胸腔燃燒,於是連忙將那種情緒壓製住。就連此刻,燃燒不完全的黯淡火焰依然在胸口中持續悶燒。


    玲奈是鳳凰院家族「對外」的模樣,是能夠帶給世界經濟莫大影響的大型企業·鳳凰院集團的繼承人。由於這一點,周圍的人們總是對她投以期待的眼神。


    容貌清麗、文武雙全、品行端正,就連玲奈自己也為了達到這個目標而努力著。


    然而,少女卻是個是人非人的野獸,是朱雀之女,主掌屬性為火。


    這代表她本來就不可能會是乖巧的個性。


    她的個性原本就是嚴厲而激烈,就算隻是小小的火種,都能在轉眼間變成熊熊烈火。簡直就是火山爆發,她是一名有著如火般熾烈性格的少女。


    『玲奈,你要做什麽!?』


    腦中傳來一織驚訝的聲音。這是當然的,因為玲奈正朝著敵人中央急速下降。


    「這種程度的雜碎,就讓我打倒給你看!」


    玲奈任憑怒氣釋放魔力,強製驅使不聽使喚的精靈,凝結出特大的火球。


    巨型火球帶著驚人的熱量,妖魔們見狀紛紛驚恐地退了開來。


    「如果命中不了的話……」


    玲奈將巨大的火球朝腳下丟擲而去。漫無目的的奮力一擊,在擊中大地的瞬間引發大爆炸,地獄業火與熱浪蹂躪四周,眼前的景象頓時化為一片灼熱地獄。


    「哈啊、哈啊……」


    俯瞰著下方燒燙的大地,玲奈一邊喘氣一邊飛翔在空中。


    魔力的消耗比平時還要劇烈,雙翼感到無比的沉重,不過這麽一來,就完成消滅敵人的行動了。這麽想著,玲奈便放鬆下來,而這一點——將成為她致命的破綻。


    『快躲開啊啊啊!!』


    正當身體因聽到一織的叫喊而產生反應之際,身體傳來了一陣鈍痛,玲奈宛如被擊落的鳥兒般朝地麵墜去。


    「呃、嗚……」


    即使避開了致命傷,但是墜落的創傷卻相當嚴重


    。


    玲奈在逐漸變得朦朧的意識中,尋找著掉落的長槍。雖然心中焦急的想要快點,但身體卻像麻痹了一樣不聽使喚。映入眼簾的,是土蜘蛛揮下銳利尖爪的瞬間——


    這時候,一陣「風」吹過戰場。


    「——風啊,將邪惡之物劈開吧!!」


    白虎少女·白峰由衣的劍氣召來了狂風,將襲向玲奈的土蜘蛛切割成粉碎。


    由衣在確認玲奈安然無恙後,便前去解決剩餘的敵人,宛如風一般一躍而去。


    獨自留在原地的玲奈雖然獲救了,卻一臉不甘心地咬緊雙唇。


    輸給低級妖魔,飛舞於天際的鳳凰,朱雀之女就這樣匍匐在地弄得全身是泥,這模樣還真是難看啊。


    『玲奈!我說玲奈!回答我啊,玲奈!』


    傳入耳畔的,是一織為她擔心的恐懼嗓音。


    在聽到對方聲音的瞬間,全身弄得悲慘、難看、又淩亂不堪的玲奈,胸口劇烈地跳動著。玲奈強忍疼痛,露出了笑容。


    「……就算你不大喊,我也聽得到。」


    明明自己在對方麵前露出了最糟糕的姿態,但是她並不討厭這種被一織擔心的感覺。


    相反地——沒錯,她甚至為此感到高興。


    『你沒受傷吧!?』


    「用不著擔心,隻是一點擦傷而已,還是說……需要我脫衣服讓你確認嗎?」


    『真、真是的,你不要尋我開心啦!』


    事實上,側腹傳來的鈍痛讓她連呼吸都覺得困難,但是為了不讓一織擔心,她說了謊。這是她的意誌、她的顏麵,是少女不能退讓的自尊。


    接著,再度吹起了一陣風。


    「征討完成,這附近已經感覺不到妖魔的臭味了。」


    擊潰所有敵人的由衣俐落地出現。


    『由衣,辛苦你了。你剛才好厲害啊,從那個距離還能趕上,真不愧是由衣!』


    「我當然趕得上呀,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啊。」


    由衣雖然害羞地紅了臉,臉上的表情卻很是得意。


    『嗯,喜歡偷吃這一點也是全世界最快的嘛!』


    「你臉頰的命運在這一瞬間已經結束了呢。」


    『對不起!是我太得意了!』


    「想要我原諒你的話,明天就去買炒麵麵包給我。」


    『真是非常的……番長呢……』


    「哼、哼?你現在才發現嗎?」


    『我之前就已經發現了啦!』


    聽著一織的吐槽,由衣像是十分愉悅地低聲竊笑。


    這兩個人有沒有發現呢?如果是以前的話,根本無法想象一織和由衣如此愉快地對話。


    至少對玲奈而言,她從沒看過兩人像現在這樣對話。


    意思就是,在玲奈沒有察覺的時候,兩人已經變成「可以開心對話的關係」了。


    頂樓的事情也好,此時的對話也好,總覺得非常掃興。


    那感覺就像是喜愛的「布偶」被妹妹搶走一樣,胸口發出陣陣刺痛,那是種銳利的疼痛,疼痛程度甚至激烈到她已經沒有心情去管傷口了,她感覺在胸口悶燒的負麵火焰再度猛烈地熊熊燃燒起來。


    然後,玲奈已經不想再去壓抑那樣的情緒了。


    「真是千鈞一發呢,玲奈,你欠我一個人情喔。」


    絲毫沒有發現自己在朱雀之女身上點「火」,由衣走近玲奈,伸手對她拋了一個媚眼。


    「來,手伸出來吧,你打算在地上待到什麽時候呀,翅膀已經休息夠了吧?話說回來,麵對那種雜碎竟然會感到棘手,這也太不像你了吧,昨天的絕佳狀態都到哪去了?」


    「謝謝你,由衣,不過……我一個人起得來。」


    玲奈絲毫沒有要伸手抓住由衣伸向自己的手,而是靠自己的力量站了起來,濃密的魔力猶如霧氣從她身體溢了出來。


    仿佛被點燃一樣,至今一直表現得很不靈活的火之精靈們,在這一刻動了起來。


    「真的很不像我呢,為什麽這麽簡單的事我之前會沒有發現呢……」


    無論那是什麽種類的火焰,試圖去忍耐、壓抑的行為,都不像是自己會做的事。


    即使,那是名為「忌妒」的火焰——


    映入玲奈眼底的,是充滿眼前景象的無數精靈,它們就像對王展示忠誠的騎士,朝少女跪倒在地等待她的命令。


    「欠你的人情,似乎馬上就能還給你了呢。」


    低聲說著,玲奈的眼睛釋放出紫金色的光輝。


    第一個發現不對勁的不是別人,正是在遠處守護兩人的一織。


    感覺到奇異的違和感,重新試著查探氣息後,他發現原本應該已經消失的妖魔氣息,以及本應平息下來的龍脈騷動正漸漸地變濃、變強。


    『你們兩個都小心一點!某個東西要過來了!!』


    一織發出大喊的瞬間,轟鳴聲響徹周遭,地麵用力地晃動著。


    地麵的晃動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伴隨著越發強烈的搖晃,森林裏的樹木發出嘰嘰聲開始倒塌,從地底抬頭的巨大蜘蛛,卷起大量土砂出現在眾人眼前。


    那是名為土隱的超大型土蜘蛛,是擁有極為強悍力量的高級妖魔。


    『由衣、玲奈,這隻妖魔和之前那些雜碎的等級可不同啊!』


    「似乎是這樣沒錯,可以感覺到令人震顫的妖氣,不過並不是什麽贏不了的對手。玲奈,跟平常一樣,由我封住敵人的動作,你負責最後一擊。」


    為了讓自己隨時都能展開攻擊,由衣迅速舉起劍,並將風纏繞在劍上。


    然而,玲奈卻無視由衣的話,她緩緩走向前方,隻說了一句話。


    「——燒光吧。」


    她命令道。


    下個瞬間,數量多到令人不敢置信的大火球,用一種塞滿玲奈周遭的氣勢,在瞬間出現染紅了夜空。


    一個個具有必殺威力的大火球從由衣身旁「飛掠」而過,飛向土隱發出淒厲的爆炸聲,每一個都命中目標。


    麵對帶有壓倒性熱度的集中攻擊,就連作為強大妖魔的土隱也無能為力,就這樣化為灰燼。


    「這麽一來,就兩不相欠了呢,由衣。」


    展露純熟術法的朱雀之女對上了白虎少女。


    慢了一步才感覺到皮膚傳來爆炸氣浪的燒灼感。


    「……挺行的嘛,應該說,把我弄得挺狼狽的嘛。」


    由衣朝受到些許灼傷的右肘瞥了一眼,眼神尖銳地瞪向玲奈。


    「是呀,因為我不想輸呀。」


    玲奈將插入地麵的長槍拔出來,一個旋轉,接著擺出「備戰」姿勢。


    明明驅除了難得一見的強大妖魔,兩人之間卻散發出危險的氣氛。


    「雖然我不知道你在生什麽氣,不過是你先挑釁的,我可不會因為對手是玲奈就手下留情喔。」


    「正合我意。」


    這句話,成了決鬥的訊號。


    由衣揚風而起,在加快的速度中刺出神速般的刺擊。


    玲奈雖然用盾牌擋住了攻擊,但是當劍鋒觸碰盾牌的刹那,連續的轟鳴聲與衝擊從盾牌傳來,驚人的火花在四周散開。


    看似隻有一擊的動作裏,其實隱含著數百次的突刺——這就是由衣的奧義之術。


    「我原本還打算要把那個煩人的盾牌彈飛呢,真不愧是玲奈。」


    「你的技巧進步了呢,由衣。」


    玲奈還擊似地從上方揮落長槍。


    由衣雖然躲過了對方用力揮落的一擊,但是當長槍尖端激烈地撞上地麵時,大爆炸伴隨著刺眼的閃光而起,地麵嚴重崩裂,爆炸的火焰將周圍燃燒


    殆盡。


    「可別小看我的速度喔。」


    在濃密竄升的火焰中,由衣以一種優美的姿態毫發無傷地落在遠處的枝頭。


    然而——


    「可別以為速度是你的獨門絕技喔。」


    令人頭皮發麻的冰冷嗓音從由衣背後傳來。


    在空中高速飛翔的玲奈,從由衣的死角揮出決定性的一擊。由衣停駐的樹木,在瞬間連同周圍的空間一同燃燒爆炸。


    「成功得手? 」


    由衣語氣愉悅地說道,接著發出沙沙的聲響著地。隻見她的左腕裂開,鮮血汨汨流出。


    「真沒想到你竟然會在那個時候做出反擊。」


    翅膀發出啪沙的聲音,玲奈飄落地麵,隻見鮮血從貫穿右腳的穿透性傷口汨汨流出。


    即使兩隻野獸都負傷了,卻依然散發出凶暴的氣息,讓體內的魔力不斷循環,並試圖找出彼此的弱點。


    「接下來,就讓你瞧瞧我的看家本領吧。可別死掉了喔,玲奈。」


    「這是我要說的。我會手下留情,所以你應該不至於死在我的手中。」


    「玲奈,你打算虛張聲勢到什麽時候?」


    「由衣才是,你到底要固執到何時呢?」


    「如果你現在就跟我道歉,我可以大方地原諒你喔?」


    「我不需要向你道歉!」


    「啊,這樣子啊!」


    周圍刮起了風與火,卷起了暴風與烈焰,風之精靈與火之精靈瘋狂地亂舞。


    由衣將重心下移,彎起右肘將劍舉到與自己齊平的位置。


    玲奈踩出弓箭步,長槍尖端往前一指,握住長槍的中段。


    同為四神獸,同為給魔巫女,彼此認真地施展魔力互相激烈碰撞。


    大氣受到魔力幹擾,周圍迸裂出驚人的閃光。


    『——你們兩個,都給我住手!!』


    腦中傳來聲音,對少女們而言,那是身為群體之首的主人——是來自給魔師發出的命令,然而兩人卻完全切斷共鳴,封住了那道嗓音。


    對兩人而言,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忠於野獸的戰鬥本能,接近於地盤相爭的情感。兩人在有意無意的情況下,彼此爭奪著一隻雄獸。


    但是兩人對一織的情感要說是男女之情又顯得太過幼稚,她們此刻的行為,不過是彼此搶奪玩伴,互相爭奪喜愛的玩具般——幼稚到不行。


    這兩人都小看了名為武藤一織的少年。


    在由衣和玲奈心中,對這個名叫一織的人類還停留在高中重逢之前——也就是小時候一同玩耍的印象。


    又白又蓬鬆、沒用、靠不住——猶如少女般的少年,身體差又軟弱,總像小狗一樣跟在兩人身後,是個可愛的家夥。


    就連在高中重逢後那個印象也沒變過,或者該說反而變得更糟了。


    從外表看來確實是那樣沒錯。


    然而那不過是少年一織的麵貌之一,卻不是他的本質。因為少年也是體內潛伏著強大「野獸」的四神獸家族成員——玄武一族。


    沒能看出事物本質的兩名少女,將徹底明白她們是誰的雌獸、誰的女人、又是誰的巫女這項事實。


    ◇


    這時候,一織獨自留在武藤家的庭院。


    握緊的拳頭因為憤怒而顫抖,咬緊的雙唇像是擦了口紅般被血染紅。數量龐大到令人無法置信的魔力像霧氣般從體內釋放,緋紅的閃電不祥地迸裂。


    然後,一織用他仿佛凍結般的冰冷嗓音——


    『給我跪下。』他輕聲說道。


    「喵啊!?」、「呀啊!?」


    準備使出必殺絕技,此時正要展開正麵交鋒的兩人冷不防摔向地麵。不,應該說是自己跪倒在地麵。


    「什、什麽東西啊,這是……!?」


    「這是……怎麽回事……!?」


    身體的自由被剝奪,別說是活動一下手腳了,就連呼吸都無法隨心所欲。


    插圖p133


    「是敵人動的手腳嗎?」


    玲奈表情痛苦地說道。


    「不對,我完全感覺不到妖魔的臭味……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盡管由衣試圖從匍匐的姿勢站起身,卻因為反抗不了這股謎樣的力量,導致她再度趴回了地麵,無法捉摸的神秘力量,漸漸吞噬了少女們的冷靜情緒。


    就在這時候——


    『你們兩個,給我放下武器解除獸化……』


    那是不帶任何起伏,就像是在壓抑什麽的嗓音,是一織的聲音。


    「為、為什麽我會聽到一織的聲音?」


    「明明已經切斷共鳴了呀。」


    由衣和玲奈一開始雖然表現出困惑的模樣,但是當她們發現對方是一織後,就突然態度強勢地齊聲責問。


    「做出這種事,你以為我會饒了你嗎?」


    「不管是誰,我都不允許任何人幹擾這場戰鬥!請你解開術法!」


    但是——


    『——你們兩個都給我適可而止!!』


    隨著語帶怒氣的聲音響起,一織的魔力膨脹到令人心生恐懼的程度,接著由衣和玲奈便猶如受到毆打般承受了魔力的衝擊。


    『允許我們驅使精靈的情況,就隻有驅除邪物、淨化邪氣、以及平定神的時候!這是為了守護人們的安寧,為了死守這個地方的封印啊!但是你們卻利用這個力量傷害同伴,你們難道聽不見精靈不甘願的聲音和哭泣嗎?它們的聲音明明如此痛苦,叫喊得如此淒厲啊!』


    一織憤怒而悲痛的叫喊鞭打著少女們的胸口,哭泣的人並不是隻有精靈而已。


    因為戰鬥變得激昂的情緒就像被澆了一桶冷水,急速地冷卻下來。


    自己剛才究竟在做什麽?即使體內蘊藏著獸之力,但是像這樣毫無知性、毫無理性的模樣,不就和真正的野獸沒有兩樣了嗎?


    由衣和玲奈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同時了解到她們的行為傷了一織的心。


    「對、對不起,一織!」


    「我真的感到非常抱歉,一織!」


    兩人同時向他道歉,並試圖說些什麽為自己辯解,但是一織不想聽也沒心情聽她們解釋。


    『我最討厭由衣和玲奈了!!』


    耳邊響起像要斬斷一切的聲音成了最後的絕響。


    「一、一織?喂、喂!一織,我在叫你呀!」


    由衣拚命呼喊,卻始終沒有得到回應。


    玲奈慘白著臉愣在一旁,長槍無力地掉落。


    不知不覺獸化解除,無論她們是否願意,都不得不去麵對現實。


    一織施展的隻是單純的「共鳴」,這是一種共享五感的給魔師秘術,一織正是利用此術法強製奪走她們身體的自由。


    由衣和玲奈身為魔術師的一員,很清楚要施展這項術法需要多大的力量,而這之中又存在著多大的力量「差距」。


    同時,由於達到極限的回音狀態,一織的悲傷與痛苦,以及超乎想象的憤怒比話語更加清楚地傳到她們心中。


    自己身為守護給魔師的戰士與騎士,至今都在施展力量消滅邪物並守護世俗之理,她們一直是如此認為的。


    可是,真正被保護的人其實是自己也說不定?


    仔細想想,一織總是在擔心她們兩人的事,是個不顧自身危險,隻要是為了她們甚至敢於闖入戰場的少年。


    明白「永遠的離別」終將到來的兩人,自從小時候知道了「那件事」,她們就開始躲著一織,也就是說,她們是勉強自己和對方保持距離的。


    即使上了高中,她們依然躲著一織,不向對方敞開心胸,也不去聽少年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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