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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本來以為停藥就能複原,誰知完全不是這麽回事,我依然看不見分數。


    非但如此,頭痛變得更嚴重了。是因為我自作主張扔了藥嗎?


    我懷著厭倦的心情去上學,走在通往學校的路上。


    越接近校門口,學生就越多。大家真勤快啊,在固定的時間起床,聽著不知道究竟有沒有意義的授課內容,長大成人以後又要去公司上班,日複一日,直到死亡為止。為什麽大家能夠持續做這種事?雖然我也在做,但有時候真的覺得很不可思議。


    在這個時候突然發生了異狀。


    e、@-、%)、/,、m#。


    背上有種發毛的感覺。


    我的視野出現一堆活像亂碼的錯誤文字,在眾多學生的頭頂上飄浮著。


    從前浮現分數的位置,現在變成奇怪的文字。


    怎麽搞的?


    這是看見分數的前兆嗎?或許不久後,視野又會變回以前那樣。起先,我做了這番樂觀的解釋,但數字一直沒有恢複原狀,依然呈現亂碼狀態。


    「青木,早。」r}說道。


    「你好像很想睡。」$3說道。


    「今天的體育課要踢足球耶。」?ュ說道。


    「打起精神來啊。」+#說道。


    好恐怖。


    不,數字本身當然也很詭異,但更讓我害怕的是自己或許真的瘋了。


    我連開玩笑回應閑聊的心情都沒有。


    為什麽變成這樣?


    現在我光是和人說話都覺得想吐。


    無論腦袋出了什麽問題,日子依然得繼續過下去,正是最殘酷的一點。當我陷入輕微恐慌的時候,課還是照樣在上。


    我猶豫著是否該早退,不知不覺間,第四節課結束了,進入午休時間。既然已上完半天課,就咬牙撐過今天吧。


    可是,我連呼吸都有困難。我搖搖晃晃地起身走出教室,不想跟別人待在一起,光是看到那些亂碼化的數字就想吐。


    隻是分數變成亂碼而已,別在意——我在心中對自己如此輕喃,可是頭暈得好厲害。


    我去廁所大吐特吐。


    喉嚨好幹,想喝水。


    意識模糊不清。


    我爬到走廊上的飲水機漱口、喝水。


    真的撐得下去嗎?


    不知道,或許不行。


    春日在哪裏?


    「你叫我?」


    一道聲音傳來,我驚訝地抬起頭,隻見春日就在身邊。


    「你剛才叫了我的名字吧?」


    心裏想的變成聲音傳出去,也挺糟糕的。


    「青木,你好像很不舒服。」


    春日望著我,一臉擔心地說道。


    不過,春日的分數也是〓。


    「沒事,別管我。」


    「去保健室吧。」


    可是保健室也有人。


    「不要。」


    「什麽?你到底怎麽了?」


    「打個比方,大概是社交恐懼症的嚴重版本吧。」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不知道。」


    頭好痛。


    幹脆昏倒算了。


    好想吐。


    「好吧,隨你高興。我會陪著你,你想怎麽做?」


    春日抓著我的身子說道。


    「去哪裏都行,隻要是沒有人的地方就好。」


    「呃,我想想。」


    春日帶我前往視聽教室。


    走進裏頭一看,空無一人,太好了。


    我倚著窗邊的牆壁,倒向地板。


    「這裏就沒有人了。」


    確實如此,平時沒人會靠近這裏。


    我調整呼吸,試圖冷靜下來。


    有辦法回去教室嗎?


    「你哪裏痛嗎?」


    我搖了搖頭,閉上眼睛。好安靜。打從一開始,我就該這麽做的。覺得痛苦就閉上眼睛,很簡單。找到了解決方法,心情輕鬆許多。


    閉目休息一陣子後,宣告午休時間結束的鍾聲響起。


    「該去上課了。」


    我想起身,春日卻拉住我的手,讓我坐下。


    「不用去了,在這裏多休息一下吧。」


    春日依然握著我的手。


    她的身體朝著反方向,隻有手伸過來。


    我們兩人就這樣手牽著手。


    「如果需要我幫你做什麽,就跟我說。要我買水過來嗎?」


    「不,不用。」


    其實我的口又渴了,可是我拒絕了。


    我們就這樣發呆好一陣子。


    有種莫名的滿足感。


    我用空著的手捂住眼睛,詢問春日:


    「那時候你為什麽親我?」


    她的聲音突然慌亂起來。


    「現在問這個幹嘛?」


    因為我覺得錯過現在,就永遠不會問了。


    過了一會兒……


    「因為我想親。」


    春日喃喃說道。


    「想親就可以親嗎?」


    我朝著春日躺下,把頭枕在她的膝蓋上,仰望她的臉龐。


    「不行。」


    春日的聲音意外地冷淡,我沉默下來。就在這時候——


    「你們在幹什麽!」


    隨著一道粗獷的聲音,視聽教室的門打開來。是體育老師。


    後來,我們被狠狠罵了一頓。如果隻是這樣還好,但我和春日蹺課跑去視聽教室的事很快地傳遍整個學校。


    「抱歉。」


    放學後,我和春日一起回家,我在路上向她道歉。成瀨〉青木,你果然喜歡春日同學嗎?


    我〉怎麽可能。


    我一麵回傳line給成瀨,一麵繼續和春日說話。


    「好一點了嗎?」


    「嗯。」


    「那就好。剛才是怎麽一回事?」


    要說明之前,必須先讓她相信分數的事,這似乎很困難;再說,不隻剛才,異狀現在也尚未結束,依然持續著,而我根本搞不懂是怎麽回事。春日的分數還是呈現〓狀態,路上行人的分數也都是些h:、¥’之類的,我盡量不去直視,把視線移向line的畫麵。成瀨〉你是故意要氣我?


    我〉你在說什麽?


    成瀨〉就是……


    不敢傳〉快點討厭我吧。


    「應該習慣就好了吧。」但願如此。


    不過,被老師發現倒是很糟糕。放學後,這件事已經在教室裏傳開來。


    「青木和春日果然有一腿。」


    「他們本來就很可疑了。」


    「聽說他們在視聽教室裏打情罵俏。」


    「什麽?好色喔。」


    真是糟透了。


    「你和曾山在交往卻和我傳成這樣,對不起。」


    「啊?」


    春日發出高八度的聲音,滿臉驚訝之色。


    「我和曾山同學沒交往啊。」


    我感到一陣混亂。


    「你們不是接吻了嗎?」


    「你看見了?」


    春日一臉困惑。


    「你是什麽時候、在哪裏看見的?」


    那一晚的公園——我說不出口,因為後來我逃走了。


    話說回來,他們時常四處接吻嗎?


    「呃,我不想給曾山同學添麻煩,所以要澄清一下。」


    「澄清什麽?」


    「我們真的沒有在交往。要是說有,就是騙人了。」


    「可是,沒有交往會做……那種事嗎?」


    「有時候會啊。」


    說著,春日露出近似賭氣的表情。她是這樣的人嗎?我有點搞不懂。


    「我完全不懂,覺得很恐怖。是什麽意思啊?」


    「吻……吻友?」


    「啥?」


    一股火冒上來,我輕輕踹了附近的電線杆一腳。無法用言語宣泄,隻能拿東西出氣。


    「對我來說,算是在排隊吧……」


    想象瞬間延展開來。許多女人在曾山麵前排隊,春日像是等著買最新型的ystation,乖乖地排在最後麵,不過暫時還輪不到她。


    「是曾山叫你當他的吻友嗎?」


    「不是,是我說的。」


    「你說的?我完全沒收到你的報告、聯絡、商量耶。」


    「你是笨蛋啊?為什麽我要一一向你報告?」


    春日一臉不悅地說,我也想不出任何符合邏輯的理由來說明她為何必須告訴我,又或許該說這種理由本來就不存在。


    「曾山同學說炮友可以有很多個。」


    「泡友是什麽?」


    不知道是因為春日說話像含了顆鹵蛋,還是因為這個字眼太過出人意表,起初我真的不知道她在說什麽,大為困惑。


    「就是打炮的朋友。」


    「哦,那個炮友啊。」


    我終於明白她的意思,鬆一口氣,隨即又慌了手腳。


    「呃,就是常聽人家說的那種『雖然有肉體上的關係,雖然會做、做愛,但我們不是情侶』的炮友?」


    「不、不然還會是什麽?」


    「鞭炮,也就是一起放鞭炮的朋友?」


    「什麽一起放鞭炮的朋友啊?聽都沒聽過。」


    「說、說不定真的有啊。」


    「才沒有呢。」


    說著說著,我焦躁了起來。


    「你不覺得這樣很奇怪嗎?」


    「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畢竟沒有戀愛經驗,所以跟他說希望可以慢慢來。」


    「唔?所以你最終是以炮友為目標嗎?」


    「不、不知道,算是嗎?」


    「什麽跟什麽?春日,你想從吻友變成睡友,然後將來要成為炮友?什麽鬼東西啊?你是變形蟲嗎?」


    「我、我也不曉得,隻是順勢就……」


    「欸,處女跟人家當什麽炮友啊!是處女卻想當炮友的你腦袋有問題,想把處女當炮友的曾山也一樣腦子不正常!」


    我越說越生氣。


    「氣死了。」


    該向誰發泄這股怒氣?


    「春日,把曾山的電話號碼告訴我。」


    「你要做什麽?」


    「打電話給他。我隻知道他的line而已。快告訴我。」


    「不要啦,你一定會亂來。」


    「亂來的是你們兩個。」


    我硬是從百般抗拒的春日口中問出電話號碼,並一鼓作氣地用自己的手機打電話給曾山。他沒接讓我很不爽,使出奪命連環扣,電話終於打通了。


    『……是誰?』


    曾山狐疑地問。


    「我是青木。」


    不知何故,我用了敬語。明明是同輩,我到底是怎麽了?打電話前的那股怒濤般氣勢,在聽到曾山聲音的瞬間萎靡,我被一口氣拉回現實中,幾乎又變回原先那個卑微的自己。


    『啊,是、是,青木同學。』


    他的聲音中帶有明確的嘲弄之色。


    『有什麽事嗎?我現在很忙。』


    「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說。」


    『什麽?我聽不見。』


    「呃,我有事要跟你說。」


    『你的聲音好小,大聲一點。』


    「我說!我有事!要跟你說!」


    我用近乎怒吼的聲音叫道,曾山邊笑邊說:


    『抱歉,收訊不良,我要掛掉了。』


    「喂!」


    『開玩笑的,你別當真嘛,其實一開始就聽得見了。好,我們有什麽話好說的嗎?應該沒有吧?』


    「是春日的事。」


    『春日?哦,你們很要好嘛,今天也一樣。啊,我懂了。』


    曾山用宛如想到惡作劇好點子的小孩般的聲音說道:


    『青木,你喜歡春日,對吧?』


    「我不是要講這個。」


    『沒關係啊,你要和春日交往就去吧。啊,等一下。』


    接著,曾山和身旁的某人說起話來。


    『……別這樣,我在講電話,就是那個叫青木的。不記得?就那個人啊,應該有點印象吧。不,是完全不重要的事。』


    「欸!」


    『唔?幹嘛?』


    「你老是一副老神在在、嘻皮笑臉的樣子,看了就有氣。去死啦!」


    暢所欲言的快感和不該逞口舌之快的後悔,就像咖啡牛奶一樣摻雜混合,在心中形成尷尬的滋味。


    『怎麽?你想吵架啊?』


    「啊,嗯。」


    我發出很蠢的聲音,心中暗自焦急。


    「我是想吵架。可以見麵再說嗎?」


    『那就來我家吧,家裏還有我的朋友和……女人,沒關係吧?』


    「可以把住址告訴我嗎?傳line給我就行了。」


    曾山說「好」,我正打算掛斷電話時——


    『做好覺悟吧。』


    他用陰沉的聲音對我說道。


    『還有,青木,我從以前就覺得你的說話方式很惡心,自己注意點。』


    「是啊。」


    我附和道。隨著一道咂舌聲,電話掛斷了。


    「欸,你到底在幹什麽?」


    春日一臉困擾地看著我。


    「你這樣我很傷腦筋,不要亂來,別去了。」


    說著,春日抓住我的手臂。


    「不,打了電話卻沒去,這樣很遜。」


    「你遜一點也沒差。」


    這麽說讓我很受傷,我甩開了春日的手臂。


    「你去了打算怎麽做?」


    「給他一拳。我是菲多·艾米連科。」


    我對著空中揮拳。


    「算了啦。曾山同學好像很會打架,像你這樣的弱雞,會被秒殺的。」


    「別擔心,我會上網查詢正確的揍人方法,邊走邊學。」


    「……你以為這樣就能贏嗎?」


    春日啼笑皆非地看著我。


    「好啦,我會逃跑,要是他打我,我拔腿就跑。」


    我說道,春日一臉厭倦地歎一口氣。


    「為什麽要訴諸暴力?我可以接受就行了啊。」


    「不行。」


    「為什麽?」


    我不知道,不過就是不行。


    「欸,青木,你有點可怕耶。」


    春日一臉擔心地凝視著我。


    「別露出那種表情,沒事的。」


    我再次望著春日。要是繼續說下去,我怕自己會胡言亂語,連忙轉過身前往曾山家。


    ]=


    正確的揍人方法。握緊拳頭,像握住拇指那樣;手臂打直,就像要穿透一切。


    我一麵用智慧型手機上網,一麵前往曾山家。


    抵達目的地——曾山家以後,我傳line通知他。


    曾山〉進來吧,門沒鎖。我的房間在二樓。


    來到這裏,不能回頭了。


    我走進玄關。


    昏暗的走廊上空無一人,也沒有家裏的人出來應門的跡象。我脫下鞋子,走進屋裏。


    走上沒開燈的樓梯,來到二樓,隻有一個房間的門開著,而且有燈光外漏,房裏傳來一道聲音:「進來吧


    。」


    我走進房裏。


    曾山倚著單人床緣坐著。


    房間少說有五坪大,除了曾山以外,還有三個男生和一個女生。由於亂碼仍在持續顯示中,我不知道他們的分數,不過八成都比我高。我有點膽怯。


    包含我在內,房裏共有六個人,就算房間再大還是充滿壓迫感。


    「好了,有什麽事?青木。」


    房裏彌漫著香煙的煙霧,臭氣衝天。這就算了,所有人都是流裏流氣的樣子,看起來好恐怖。


    「幹嘛不坐下來?」


    女生用嘲弄的口吻對我笑道,我依言坐下來。我坐在房間中心,其他人團團圍著我,活像中世紀的審判。


    「幹嘛正座?」]f說道。


    「好好笑。」j&說道,笑得更厲害了。


    我站起來,從口袋裏拿出美工刀。大家都驚訝地瞪大眼睛,而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拿刀刺向曾山的眉頭。「呃啊!」鮮血如噴泉般噴湧而出,他慘叫一聲,往後倒下。接著,我用美工刀把剩下的人全都殺光,一個也不留。


    ……我妄想到這裏時,r?的聲音把我拉回現實:「喂,你有沒有在聽啊?」


    「抱歉,曾山,可以先叫大家回去嗎?我想和你單獨說話。」


    我說道,眾人隨即哄堂大笑,隻有我一本正經。


    「春日的事大家都知道,不要緊。」


    曾山露出爽朗的笑容,說出這番殘酷的話語。


    「啊,是嗎……」


    對於曾山而言,春日大概是玩具吧。或許他有這麽做的權利。或許隻要分數夠高,就有權任意處置分數低的人。


    我看見曾山的房間角落立著一把電吉他,仔細一看是telecaster。討厭的人和自己喜歡同樣的東西,令我五味雜陳。


    「跟現在的女友分手,和春日認真交往吧。」


    「你以為你是誰啊?」]f說道。


    「我確認一下。」


    曾山站起來俯視著我。


    「青木,這和你沒關係吧?這是當事人的自由戀愛和感情。」


    「可是……」


    「我根本不相信女人。女人總是一下子就背叛,根本是混蛋。我才不會把她們當成戀愛的對象。我超討厭女人的。我喜歡做愛,可是對女人沒興趣,從來不覺得和女人聊天很開心,也從來沒對女人有過尊敬或信賴之類的感覺。這樣講雖然很露骨,不過是我的真心話。老實說,和女人說話隻是為了上床而已。我不和任何人交往,是因為交往沒有好處。」


    「可是,這應該是春日的初戀。」


    「那又怎麽樣?一點也不重要。」


    「誰說不重要了?」我說道,可是完全無法打動曾山。


    「我早就想玩玩看處女了。人生凡事都是經驗嘛。」


    我虛脫了,但還是試著開口反駁。


    「可是春日很單純,跟你、跟我不一樣,別這樣對待她。」


    「這個世界上才沒有什麽單純的人。」


    曾山一臉厭煩地把香煙的煙霧往我臉上吹。


    「就算有,也隻是那個人自以為單純而已。每個人都以為自己是好人,不是嗎?」


    莫非人類卸下外皮以後,個個都和他一樣自私自利?


    「給我錢就行了,這樣我就和春日斷絕關係。」


    曾山說道,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都嗤嗤笑起來。


    「啊?」


    「十萬就夠了。你想想,沒有任何好處,我根本沒義務照你的要求去做啊。」


    「我沒那麽多錢。」


    「隨時都可以。你應該籌得到吧?隻要你拿錢來,我立刻把春日當隱形人。」


    我再也說不下去了。無論我說什麽,都無法說服曾山。


    「你可以回去了,等籌到錢再跟我說吧。」


    我無力地站起來,茫然看著曾山。


    「你有什麽好跩的?」


    「是沒什麽好跩的。」


    曾山笑道:


    「隻不過,我打從心底不懂你為什麽可以活得這麽窩囊。要是我,早就羞愧自殺了。」


    這小子怎麽不去死一死——就算心裏這麽想,我還是無法回嘴。


    因為我沒有實力。


    ?;


    隔天早上到校以後,我看見自己的筆記本被貼在黑板上。


    一陣竊笑聲傳來。


    我立刻察覺自己被整了。


    筆記本怎麽會在那裏?


    大事不妙,可是我無法挽救。


    「嗨。」有人對我說道:「原來你覺得我48分,是個又醜又白目的蠢蛋啊。」


    「對啦!」


    我自暴自棄地說道,走向自己的座位。


    桌上放著好幾條濕抹布,我把它們撥開坐了下來。好臭,不過我會忍耐。


    「我從以前就覺得他怪怪的。」


    這道聲音傳入耳中。我管不了那麽多。


    「他老是照鏡子。」「自戀狂。」「好惡心。」


    手機震動了。仔細一看,是我被踢出班上line群組的通知。我早就嫌煩了,這樣正合我意。


    班上同學一齊垂眼看手機,隔了幾秒笑聲在教室裏回蕩。八成是在群組裏說我的壞話。


    啊,開始了。


    這種悲慘不堪、糟糕透頂的感覺,我已經很久沒嚐過。


    不行,我在動搖,必須讓自己鎮定下來。我閉上眼睛,做了個深呼吸。


    這時候,一顆籃球飛過來,擊中我的腦袋。


    回頭一看,曾山正嘻皮笑臉地看著我。打中我的球反彈回去,在教室的地板上彈跳一下,正好回到曾山跟前。


    「抱歉。」


    曾山麵露賊笑。


    「小心一點。」


    我無力地笑道。


    籃球又砸到我的頭。


    「抱歉,青木菌。」


    熟悉的名稱。青木的細菌,簡稱青木菌,據說殺傷力比炭疽杆菌更高,一旦接觸到,不是立刻死亡,就是變成喪屍。他是從哪裏聽來的?話說回來,我就讀的高中裏也有和我讀同一所國中的人,曾山八成是向其中的某人打聽的吧。


    成瀨尷尬地垂著頭。不過,我不怨成瀨。


    這時,春日走進教室。


    我不想被春日看到,因為隻是徒增傷害而已。


    起先,春日一副不明就裏的模樣,看見貼在黑板上的筆記本以後,似乎立刻掌握了大致狀況,露出又似擔心、又似憐憫的微妙表情看著我。別露出那種表情啊。


    「大家太奇怪了。」


    春日的聲音顫抖,義正辭嚴地說道:


    「為什麽要做這種事?」


    啊!春日的分數下降了。


    明明已經看不見分數,我卻一目了然。


    別發揮這種沒有意義的正義感。


    春日的分數,我們花了將近一年累積的分數說降就降。


    我好想哭。


    「你閉嘴啦!」


    我大大地咂了下舌頭,瞪著春日。春日的身子猛然一震,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春日,誰拜托你擔心我了?你這一點……真的很惡心。」


    「最惡心的是你吧?」


    我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曾山對著我如此說道。


    「大家也這麽覺得吧?」


    曾山征求大家的讚同。


    隻有和曾山交好的人開口附和:「惡心死了!」大多數的班上同學隻是撇開視線,沒有人正眼看我。不過,待會兒他們應該會在line上頭發牢騷吧。


    我無言以對。


    背後,有人把濕抹


    布塞進了我的衣服裏。


    我在男廁看著自己的臉。


    那張可悲的臉和我最不想看見的昔日麵容如出一轍。


    一切的努力都是白費。


    不知何故,我有種找回自我的感覺。


    我總是在害怕自己再次跌回穀底。


    成天提心吊膽,擔心這種遮遮掩掩的日子、這種詐欺行為總有一天會曝光。


    這就是我的定位,金字塔底層。


    感覺活像全世界隻有我一個人。


    地球因為核戰滅亡,眼前全是人形生化人,我是人類最後的幸存者——這就是我現在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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