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


    “怕什麽?”


    “怕失去地位,怕死?”


    叢林月光下,帝薇央平靜開口。


    “凡塵,怕的話——”


    “為師當初就不做女教皇了啊。”


    “這世間總有比死更可怕百倍的事情。”


    帝薇央抬眸順著林中縫隙,看向那黑暗夜空的皎潔明月,月光照在女教皇絕色無雙的雍容上,顯得更加冷豔威嚴。


    她朱唇輕啟:“吾為女教皇,執掌光明神殿,普天之下,目之所及,盡該為吾的子民。”


    “怎可有階級貴賤之分?”


    “邪魂師害百人、千人,便人人喊打,視千萬平民如螻蟻芻狗的貴族又害了多少人?”


    “為師不過是向貴族們取回本該屬於民的一些東西,但他們不願意。”


    “既然不願,那就打。”


    清冷禦姐聲音猶如鳳吟,沒有宣誓,沒有咆哮,隻有難以言喻的堅定和霸道。


    洛凡塵感到震撼,內心卻又不免歎息。


    女教皇要改革維護平民,隻怕神殿第一個跳出來不同意,更不要說其他帝國和宗門了。


    就連他自己,捫心自問都還是一個自私的人,壓根不會為了別人讓出資源,犧牲自己。


    何況是那些早就吃的腦滿腸肥的大貴族呢?


    洛凡塵問出了很實際的問題。


    “教皇老師,倘若你想打,打不過怎麽辦。”


    帝薇央垂下麵頰,冰晶般的鳳眸看向洛凡塵,她突然笑了,宛若萬年塵封的冰山解凍。


    “即使有一天,為師孤家寡人,敵人千萬,那又如何。”


    “我之意誌,無人可阻。”


    “雖千萬人,我亦往矣。”


    帝薇央似乎不願再提這些,開口道:


    “凡塵,為師沒想到,你不僅天賦超群,悟性竟然也如此之高,著實讓人驚訝。”


    “但為師不會帶你和瑩玥走上我這條道路。”


    白瑩玥從旁茫然道:“為什麽啊老師?您一直不願意跟我解釋這件事,我願意幫您的吖。”


    “您是擔心我會遇到危險麽?”


    帝薇央搖頭,沒有解釋。


    這時,旁側突然傳來男人磁性渾厚的嗓音。


    “因為老師需要的不是手下,不是幫手,而是真正發自內心想走這條路的同行者,對麽。”


    白瑩玥還雲裏霧裏。


    帝薇央嬌軀震顫,猛地轉頭看向聲音方向,看著那張謫仙俊逸的青年麵孔。


    冰冷鳳眸滿是難以置信,似乎某種潛藏多年的心思被道破。


    她喉嚨震動,甚至帶著幾分小心:


    “凡塵,你剛才……說什麽?”


    見到女教皇這種特殊反應,善於察言觀色的洛凡塵突然明悟了。


    他以前了解的隻是那個冰冷禦姐帝薇央,而不是胸懷天下的女教皇。


    但現在,他懂了。


    在最恰當的時間,說出最恰當的話,最能打動女人的心。


    洛凡塵眸子深邃起來,溫柔的看向女教皇,他沒有回答對方問題,而是反問道:


    “老師,您應該很孤獨吧。”


    白瑩玥心中一跳,師哥怎麽突然這麽勇,這話也不像是弟子該說的話啊。


    “師哥,老師有我,有無數神殿之人伴隨左右,怎麽會孤獨呢?”


    洛凡塵搖頭,依舊定定凝視女教皇。


    女教皇注視這個等待自己回答的小男人,嬌軀震動,平靜多年的心湖,宛若一顆小石子突然投入,向周圍蕩起了一圈圈漣漪,越蕩波及的越遠。


    很多“思想變革”上的東西,她教過白瑩玥,教過其他人,用心教過很久,但對方都是一知半解。


    她不快樂。


    一直都不快樂。


    心裏有著難以言喻的孤獨感,仿佛在一座黑暗無邊的世界,隻有一個孤獨的小女孩兒獨處。


    從來沒有真正懂她的人,沒有真正懂她想要做什麽的人。


    對麵這個年輕的不像話的弟子,卻仿佛懂了。


    他為什麽能懂,他怎麽可能會懂?


    女教皇想不通,心亂了。


    但她現在不想了解其他亂七八糟的,她隻能立刻確認,他真的懂自己麽。


    女教皇開口了。


    往日的清冷威嚴依舊在,但多出了一份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害怕惶恐。


    害怕得到的不是想要的答案,害怕終究是空歡喜一場。


    “凡塵,你為何會覺得老師孤獨?”


    洛凡塵笑了,給出答案。


    “因為老師缺少的是同行者,哦不,更準確的來說,應該是誌同道合的……‘同誌’才對吧。”


    女教皇麵色變了,指尖在顫,心也在震。


    徹底亂了方寸。


    洛凡塵的話,如同一束和煦溫暖的陽光,照入黑暗無邊的世界,打在了那個孤獨小女孩兒的身上。


    “同……誌?”


    帝薇央她第一次聽到這個稱呼,但這個稱呼卻仿佛帶著難言的力量,解開了她心中難以言喻的缺失感,孤獨感。


    同德同心,同心同誌。


    對,我一直缺少的,不就是誌同道合的同誌嗎。


    她對著洛凡塵,笑了。


    笑的很迷人。


    刹那間,冰雪消融,那一瞬的風情,讓洛凡塵有些恍惚,美,真的很美。


    “老師……您這是?”


    白瑩玥似懂非懂,無法理解眼前的事,不是她愚鈍,而是她年紀尚小,遠遠沒有達到女教皇的胸懷和層次。


    洛凡塵則不一樣。


    “瑩玥,老師今後不再孤獨了。”帝薇央和馨一笑,讓人如沐春風,展露著與冰山冷豔截然不同的風景。


    “啊?”白瑩玥懵懵的。


    帝薇央道:“因為,老師以後就有你師哥了。”


    白瑩玥檀口張大,震驚了。


    喂!老師,您這話說起來,很有歧義的啊,容易讓人想入非非。


    額……


    洛凡塵感覺自己貌似玩兒大發了。


    他就是按照前世的理解,隨口胡謅幾句,哪有那麽高的思想覺悟,咋直接給女教皇聊出情緒高潮了呢。


    貌似就差喊一聲:吾道不孤,天下除我與君,盡皆牛馬。


    “凡塵。”


    “啊哈?”


    女教皇目光灼灼的看向洛凡塵,猶如在看稀世璞玉。


    “從今天起,你我便不再是師徒了。”


    白瑩玥震驚了,腦袋嗡嗡的,紅紅火火恍恍惚惚。


    老師平日沉默寡言,冷的要死,今天怎麽被師哥說兩句就不正常了。


    洛凡塵也一臉震驚。


    不是師徒?


    那還能拜把子,當兄弟?


    靠,別鬧……


    應該不會這麽離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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