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月剛剛下水的整租的汽船漂浮在琵琶湖上。


    ——明明隻是入籍而已,有必要這麽誇張地慶祝嗎?


    在洋輔的安排下,彩禮和賀辭之類的前期準備都取消了。


    因為本來就是以洋輔就任支店長的慶祝會為名把大家召集起來的,所以媒人等拘泥於形式的東西一概沒有。在洋輔簡單的謝辭結束後,穿著係好腰帶的和服、披著羅紋外套的參加者們隨心所欲地聊得火熱,對著桌子上備好的洋酒和菜肴嘖嘖稱讚。


    一如平常穿著藏青地碎白花紋衣服坐在椅子上的稻子沒有動放在桌上的食物,無所事事地看著船上。參加者大部分是三添商店伏見支店的員工和與支店有關的酒庫的人,但是沒有三添商店本家的人的身影。


    甚右衛門一方麵因自家的結婚式被如此輕待而沮喪,另一方麵又興高采烈地到處來回斟酒。阿陸從剛才開始就扶著欄杆上繃著臉地望著琵琶湖,而規子擺出一副社交性的笑臉和周圍的人互相打招呼。


    冷不防與朝著這邊的規子四目相對,稻子慌張地低下了頭。


    自從回到伏見,稻子就被半軟禁起來,和規子隻有打招呼程度的交流,不過在稻子看來反而很慶幸這樣。


    “喜八君的事很遺憾啊,結果到了期限也沒能拿著目錄回來。”


    喝紅了臉的洋輔向幾乎丟了魂的稻子搭話。


    “目錄的事雖然很遺憾,嘛,遲早是要拿到手的,這是一定的。”


    成為這個人的妻子。理應做好的覺悟仿佛插入泥裏的木棒一樣不可靠。


    雖然被夏日毫不留情地一直暴曬,但是不可思議地感覺不到炎熱。從早上開始的苦悶感依舊持續著。這種令人不快的緊張感,好似在醫院裏等待打針的感覺。


    “那麽,也暖過場了,差不多該把這個給你了。”


    看見在洋輔手裏躺著的珍珠戒指,五髒六腑都嚇得縮成了一團。


    盡管做好了覺悟,盡管應該接受了在地獄裏生活的事實……


    “快點,請站起來。”


    洋輔握著稻子的手,稻子條件反射地縮回手。洋輔一下子皺起眉頭,咧著嘴冷笑起來,“嘿嘿,沒事的嘛。”說著強硬地抓住稻子的手腕讓她站起來。


    “不——”脫口而出的瞬間,稻子終於明白了。


    覺悟什麽的,完全沒有。


    內心某處一直堅信著他能來拯救自己。


    等得不耐煩的洋輔強迫稻子站起來,並招呼參加者:


    p283“大家,現在開始——”


    “有艘奇怪的船駛過來咯。”


    眺望琵琶湖的男人半醒半醉的說話聲蓋過了洋輔的喊聲。


    跑到欄杆前的某人說了一句:“一條好像鯰魚的船!”稻子掙脫洋輔逃到欄杆邊,砰砰轟鳴著靠近的白船一下子抓住了她的眼球。


    似曾相識的船緊貼著包租船,兩個男人走到了包租船上。


    其中一個是不知為何抱著蠟管留聲機的彌治郎。然後,還有一個人是——


    “喜八——!”


    喜八和稻子四目相對,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為什麽你小子在這裏?”喜八完全不理會處於震驚狀態的甚右衛門,站到了一副自大相的洋輔麵前。


    “我可不記得邀請過你。”


    “約定的東西我帶來了,為了交給你,所以才特意登門拜訪。”


    喜八把用細繩綁好的桐箱交給了皺著眉頭的洋輔。


    “這是電氣目錄,拿著吧。”


    *


    人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聚在一起竊竊私語。不安的規子捂著胸口站在,一臉嚴肅抱著胳膊的陸身邊。甚右衛門因為憤怒和驚愕而表情扭曲,緊緊地咬著牙。


    “真的找到了?”


    “當然。秘藏酒電氣錦的製作方法也清楚的記載在上麵”


    自大的態度沒有什麽大的變化,“嗬”,洋輔的看向喜八拿著的銅箱子。


    “什麽!電氣錦?!”耳邊響起甚右衛門雷鳴般的怒號。


    “小子,哪裏找到的”


    “從以前被你欺騙過的人那裏得到的”


    輕蔑回應之後,甚右衛門一下子閉上了嘴。


    接過箱子,洋輔正要動手檢查,喜八說到“在確認之前”


    “根據約定,請宣布跟稻子的婚約作廢”


    “說啥呢?”


    洋輔令人火大的一臉不知情的表情。


    “從剛才開始就約定約定的,我一點都不記得有這回事”


    周圍一片吵吵嚷嚷的聲音,喜八滿臉憤怒的表情。到底是怎麽才能把這種一臉平靜的裝傻充愣的人教育出來的?


    憤怒的同時,也替洋輔感到可憐。


    “能夠去娶一位活著什麽事情也派不上用場的女人、也就隻有我這種好事的男人了。————這種婚姻說起來其實就是種慈善行為了啊。你不覺得我很偉大嗎?”


    突然、交雜著些許雜音的洋輔的聲音打破了這份寧靜、也讓在場的各位一下子呆住了。


    “————稻子也是呢、裝出一副好孩子的樣子、實際上還真是傲慢呢。明明那麽無能還對男人挑三揀四的啊”


    “這是————”、洋輔的麵容頭一次因為驚愕而扭曲著。


    喜八回過頭之後、彌治郎則是假裝不知道事實的表情打開了蠟管錄音器。


    “為什麽、從什麽時候開始”洋輔把目光轉向了錄音機、彌治郎則吐了吐舌頭。


    這家夥可真是處事精明啊、這讓喜八不禁想笑。


    跟洋輔在蓬萊佛具店進行交易的時候、彌治郎則是拿來了錄音機、以防萬一將對話錄了下來。


    “————如果到結婚之前把把電氣目錄準備好的話、就取消與稻子的婚姻”


    “在時限之前、會將電氣目錄交給派加爾博士”


    “哎呀、都很好的錄了下來”彌治郎滿足的點了點頭、在場的參加者們都一起將目光望向了洋輔。


    “?????不是的、對方這樣的小孩子、肯定是開玩笑的啊”


    看著洋輔如此狼狽,目光之中開始露出了懷疑之色。如同是打破這樣的氛圍一般、甚右衛門大聲的笑著說道:“交易無效啊”、然後用著拐杖指著桐箱。


    “這個電氣錦既不是秘藏酒也不是什麽其他的東西、僅僅是個失敗作品罷了”


    此時再次響起了吵鬧聲。不過大家差不多也該疲於這種驚訝之事了吧。


    “也就是說、不能拿去賣錢的吧?”洋輔眨巴著雙眼詢問道。


    “是那樣子。記載在那兒的製造方法也是失敗的例子。簡而言之不過是試驗記錄罷了。”


    甚右衛門挺著胸膛誇口道。也頭一次看到有人會將自己的失敗就這麽在眾人麵前高興的說出來。


    “不過、無論內容如何、約定好要交給他人東西的這件事還是沒有改變的”


    對著如此反駁道的喜八、甚右衛門則是露出了十分凶狠的表情瞪著他。


    “你這家夥?????如果再多管百川的家事、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情我可是不敢保證的啊”


    “已經不會再給我


    學費了吧”


    “對。供你上中學的約定、你難道打算讓你哥哥的遺誌就這麽白費掉了嗎”


    “沒關係”


    喜八斬釘截鐵的說道。


    “哥哥的夙願是、希望我能夠用電氣創造出極樂”


    隻見甚右衛門大大的張著嘴巴、不一會兒皺緊了自己的眉頭、緊緊的咬著自己的牙齒。


    “不行!”立馬說出這句話的人、則是為此困惑不已的稻子。


    “你想要學習電氣的吧?如果是那樣的話、那麽就一如既往的那麽做就好了啊”


    “隻要自己下定決心的話、到哪都是可以學習的啊”


    “??????為什麽————”忍不住的稻子發出了嗚咽聲。


    “為什麽會為了我這種人。???????明明我隻是個會給人們帶來不幸的人類罷了?????”


    “你知道我害怕黑暗的對吧”


    稻子突然愣住了。一旦下定決心要說出來的時候、突然就變得害羞起來了。


    “如果沒有光明的話、我會很困擾、就像生活在沒有稻子的世界裏一樣困擾。”


    喜八害羞著、即便如此也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如果沒有稻子陪伴我的話、我的人生就一片黑暗”


    眼淚就這麽流出來的稻子、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馬上用自己的手背擦了眼淚、朝著前方、用力的踏出了一步。


    “等、等一下、難道你要選擇這種隻會耍嘴炮的男人嗎”


    洋輔發出了無力的聲音試圖挽留著她。


    “如果是我的話、不管多少珍珠或寶石都給你買。女人就是喜歡這種閃閃發亮的東西吧?”


    稻子來到了喜八身旁之後、回過頭說道“嗯嗯、是喜歡”、然後露出了有點惡作劇般的微笑。


    “電燈的光芒、也是這麽閃閃發亮的吧?”


    迄今為止周圍那些正在靜觀事態的人們、因為稻子的這句話一起笑了起來。


    變得麵紅耳赤的洋輔、露出了一副馬上就要哭出來的表情。


    “真的吵死人了!”


    甚右衛門大喝到、在場的大家隨即安靜了下來、甚右衛門從洋輔的手上奪過了桐箱。


    “陸君、把那小鬼給我抓住”


    雙手交叉著的陸正在不停的瞪著喜八看。


    “甚右衛門先生、算了吧”、“那樣太卑鄙了啊”如同是議會一般不停飛來的奚落聲、再次被甚右衛門的一句“吵死人了!”給喝止住了。


    “我可是她的親生父親啊。該怎麽樣讓女兒們幸福的活著、難道我會不知道嗎”


    甚右衛門說著“交涉失敗了啊”然後朝著喜八露出了洋洋自得的獲勝表情、將桐箱的紐帶解開、猛的一下將蓋子打開。


    “的確是、交涉失敗了呢”


    甚右衛門趾高氣揚的往裏麵偷瞄著、然而此時的他卻睜大了雙眼。


    箱子裏麵被塞滿了如同灰色稻荷壽司一樣的東西、定睛一看則是有一個個東西正在不停蠕動著、絨毛顫抖著。


    “事已至此、那我隻能帶著稻子偷跑了啊”


    在那裏麵有一隻發出了“啾”的鳴叫、然後從箱子之中蹦出了一群老鼠。


    在場的全體人員都因為老鼠的大量出現而震驚了、但是發出超乎天際的喊叫聲的那個人、則是甚右衛門。


    自己也之前聽稻子說過、甚右衛門在大津的料亭裏麵忘乎所以追趕老鼠的原因。


    原因是因為曾經發生過在酒窖裏出現大量老鼠的百川米騷動事件, “從那以後他是打心底討厭老鼠、隻要看到了老鼠、就會把老鼠給趕跑”稻子提到過。


    這些是讓夜學會的孩子們通宵收集到的老鼠、其數量也讓喜八也為之汗顏。


    “鑽到桌子底下了哦”“鑽到褲裙裏麵了”也引起了這種發出淒慘叫聲的騷亂、甚右衛門一邊叫喊著一邊揮舞著手上的拐杖、說是趕老鼠倒不如說是把周圍的人給趕走更加合適。


    “鼠疫、要被傳染上鼠疫了啊”


    在騷動之中、喜八和稻子來到了失去鎮靜、依靠在扶手的洋輔麵前。


    “看起來很難受呢”喜八悠哉的朝著洋輔搭著話、然而卻被頭發淩亂的洋輔惡狠狠的瞪著。


    “對我做出這種事情、會有什麽下場你應該是知道的吧!”


    “會怎麽樣的呢”稻子手上拿著用手帕隔著輕易抓住的老鼠、朝著洋輔靠近著。


    “喂、不要、不要這樣啊”


    洋輔慢慢的被追入窮地、他將腳踏上圍欄背著身子沿著欄杆慢慢往上麵爬著。


    “喜八君、不要光顧著看、快點做點什麽啊!”


    “我知道了”


    喜八抓住了洋輔的兩隻腳、一口氣將他的腳抬了起來。


    因為這種不平衡的姿勢使得洋輔一下子就輕易的往後麵倒去、倒栽蔥似的掉落到了琵琶湖之中。


    “我不會遊————”這樣的喊叫聲也隨即伴隨著濺起的水花消失在了湖中。


    “總算是勉強解決了”


    “喜八君、快點”


    斯圖爾特站在自己的船上正在呼喚著。在旁邊則是站著那位機靈鬼彌治郎、正在揮舞著手。


    首先讓稻子登上了這艘搖搖晃晃的船、喜八也正打算緊隨其後。


    “給我站住你個臭小子!”甚右衛門正在後麵追趕著。


    朝著與他相對的喜八、甚右衛門則是毫不留情的揮下了拐杖。


    雖然喜八從口袋裏拔出了手電筒擋住了他的那一擊、但是因為這不同尋常的衝擊、使得被拍落的手電筒在甲板之上反彈著、跟碎落的鏡片一起掉落在湖裏消失了。


    屁股著地的喜八抑製住滿腔怒火、瞪著甚右衛門。


    “————那個手電筒、可是很貴的啊”


    “無論多少個我都賠償給你!”


    睜大雙眼的甚右衛門、再次將拿在手上的拐杖猛的揮了下來。


    但是——突然從旁邊伸來了一隻粗壯的手腕將其阻擋住了、那看起來十分堅固的拐杖就這麽輕易的被折成了兩半。“啊啊!”竹根鞭手工坊的彌治郎發出了悲鳴。


    “你這家夥?????”


    陸則背對著喜八保護著他、慢慢站起身來與甚右衛門對峙著。


    “真是做些蠢事啊。這樣你得不到規子也沒關係的嗎”


    “蠢就蠢吧”


    路則是抓住了甚右衛門的衣領、輕易的給了他一個過肩摔。


    被摔倒在地上的甚右衛門發出了聲“咕啊”的苦悶聲音。


    “的確情況變得很麻煩了、但是我已經不想從你身邊離開了。”


    說完之後的陸則是爽快的抱起了困惑之中的規子。


    “所以、我們一起逃走吧”


    陸抱著臉通紅的規子乘上了船、然後從這艘大船旁離開。


    不過貌似甲板之上的老鼠騷動還沒平息、這讓放下規子的陸也不禁麵露難色。


    “貌似賣老鼠的生意還在進行中呢。要是把那些抓住賣掉、到底能吃多少杯冰淇淋啊”


    “這老鼠也沒白抓啊?????”因為自己得意的手工製品被折斷而無精打采的彌治郎說道。


    在船上跟規子麵對麵的稻子、不知道為何一副沉重的表情。


    “稻子、從昨天之後怎麽樣了?貌似很是避諱我呢”


    規子輕輕將手放在躊躇的稻子的手上、溫柔的笑著。


    稻子則是一邊流著淚一邊說道“我、做了最差勁的事情”


    “姐姐的神明信件、因為我的錯就這麽暴露給了父親、而且???????”


    規子立馬理解到了稻子話語之中的含義。


    “對不起、對不起、不要討厭我啊”泣不成聲的稻子就這麽被規子給抱住了。


    “反正遲早都要被發現的啊。沒關係、事到如今我也不會因為這種事情討厭你的呢。稻子可是我最重要的妹妹啊。你要相信姐姐。”


    兩人分開後規是用著指尖擦去了稻子臉上的淚水、“我知道了、我相信姐姐”稻子笑著說道。


    “相信別人、可是我的優點呢”


    喜八看準了她們和好的時機、將在神社裏麵發現的電氣錦的備忘錄交給了稻子。


    “這就是電氣錦”稻子一邊擦拭著臉上的淚水、一邊看著裏麵的內容。


    可是在不停的翻閱過程中、稻子的目光變得越發的沉重起來。


    “我去麹室的時候也釀造過這種酒、正如父親所說的一樣、是失敗作品啊”


    對著氣餒的稻子、喜八說道:“那麽關於這個電氣錦到底是什麽東西”


    “稻子。我想拜托你、能聽我說一下嗎”


    呆然住的稻子表情漸漸變得平和起來、然後笑著點了點頭。


    讓船上的操作人員將船停靠在了矢橋的港口、一行人就這麽來到了草津車站、在車站與前來送別的斯圖爾特以及跟店裏麵還有事情要做的彌治郎各自道別。


    “給、哥、錄音機”


    喜八從彌治郎的手中接過了放著錄音機的手提包。


    手提包之中響著嘎達嘎達的聲音、陸好奇的說到說道:“還真是件大行李啊”


    “哥哥將藏在神社裏麵的蠟管也放進去了。反正都是件大行李、因為就想著平時閑的的時候可以拿出來聽聽看。話說彌治郎”


    喜八慢慢撫摸著彌治郎的腦袋。


    “可真多虧了你的幫忙啊。非常感謝”


    估計是因為如此直接的誇獎變得害羞起來、“那我會期待著你的旅行見聞的啊”說完之後就趕緊藏到了斯圖爾特的身後去了。斯圖爾特向前走了一步、朝著喜八投以微笑。


    “在這種歲數就這麽我行我素、可能是感染了清六君的性格了吧”


    斯圖爾特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喜八露出笑臉握住。


    “給您添麻煩了。總有一天我會答謝您的”


    “就不用謝禮了、作為代替、請來八幡玩吧。到時候大家再一起唱歌吧”


    隨後喜八們就坐上了前往三重方向的關西鐵道列車。留下了正在月台上揮著手的斯圖爾特和彌治郎、列車發車駛離了草津車站。


    在車窗之外、寧靜的山間風景慢慢向後退去。


    “就這樣四個人在遙遠的某個地方居住、肯定會很開心的吧”


    稻子一邊看著窗外的景色、一邊說道。


    “四個人嗎。話說回來、我應該把陸稱作是哥哥吧”


    “別這樣 怪惡心的啊”


    “‘哥哥’?、你打算跟稻子成為夫妻嗎?”


    稻子如同是發出砰的一聲似的、臉一下子就變得通紅起來。就連喜八自己也覺得臉紅起來了“啊、不是?????不是那樣子的呢”慌忙解釋道。


    “果然是兄弟呢。一說到女孩子就變得慌慌張張的樣子可真是跟清六一模一樣”


    看著正在笑著的規子、喜八也慪氣般的回道。


    “規子小姐的笑臉也跟稻子一模一樣、也很可愛”


    這次輪到規子變得麵紅耳赤了。


    嘴巴一張一張的規子、突然目光變得尖銳起來、用胳膊肘懟了下陸的側腹。


    “幹、幹什麽啊”


    “你學著點他、說點好話啊”


    這下所有人的臉龐都變得通紅起來、仿佛楓葉早早的來到這坐席上一樣。


    原本與稻子她們毫無關係的自己。可是在看不見的地方、清六把這種關係連接了起來、一想到這裏,喜八也感到不可思議。


    “???????無論是電氣還是神明、也都是一樣的呢”喜八低聲說道。


    “神明和電氣都是無法通過肉眼看見、但是卻以電燈和聖經還有牧師等姿態被人們所察覺,變成了可以照亮世界的光明。如同是電氣能夠驅動機械一般、神明也在驅動著人類讓他們創造出更加美好的生活、創造出極樂世界。這麽一想的話、人類這種東西、也許是電磁鐵呢。”


    “的確是電磁鐵呢”、稻子回想起了在斯圖爾特家裏所看見的電氣治療器。


    “猶如通過電流獲得磁力的磁鐵。人類也是由於‘神明’這種電流而變成了磁鐵,被看不到的‘緣’這種磁力而聯係在一起。才能夠變成我們可以理解的形式相互支撐著。”


    “無論是神明還是科學、在這世界上的事物、其本質也許都是一樣的東西吧”


    “這麽一想的話、沒有神明的世界可真是可怕啊。沒有磁力的話也不會有任何的聯係、就會變成隻為自己一人所著想、不會去幫助任何人、孤獨的活著、果然那樣子是不行的啊”


    規子如此不安的說道、她的話語也深深的刺入了喜八的胸口。


    “沒有神明存在的世界”總有一天是會到來的吧。


    總有一天社會上的科學技術發展到極限之時、如果失去了“比現在更好”的這種目標、[在身體之中不再流動電氣的人們](存疑 p295)、到底該如何活著呢。


    列車做為文明發達的象征在前進著、。突飛猛進的列車在毫不留情的追趕著人類。


    “??????????在明亮的地方就無法看見幻燈機的投影”喜八低聲說道。


    “正是因為技術正在發展、這世界也順理成章變得明亮起來。那樣的話、幻燈機??????就算在夢裏也無法


    看見了吧”


    聽到了喜八所說的那句話、稻子則是毫不擔憂的說道“沒關係的吧”


    “真要是到了那個時候、就由喜八來創造出一個、即便在明亮地方也能看得到幻燈片的地方就好了”


    愣住的喜八說著“是呢”然後笑著摸了摸稻子的頭發。


    不一會兒列車穿過了邊界的山頂之後進入了三重縣。四個人在津車站換乘了參宮鐵道列車、朝著處於伊勢神宮玄關口的山田車站進發。


    從船上下來的甚右衛門以及那全身濕透的洋輔、追逐著四個人而乘上了關西鐵道列車。在列車裏麵、洋輔的嘴裏不斷重複著“怎麽這樣、不可能會這樣的啊”這種胡話。甚右衛門則是以一種無法釋然的心情看著他。


    兩個人乘坐的列車到達了山田站。雖然洋輔看起來很憔悴的樣子、但是一旦到了月台之後、就精神抖擻的說道“居然捉弄我??????!我絕對要抓住你們”之後走了起來……


    追尋她們也是件簡單的事情。稻子的短發十足的顯眼。


    在詢問了車站人員和站前的人力車夫之後、查明了他們要前往伊勢神宮的內宮這件事、兩個人就來到了橫跨五十鈴川的宇治橋上麵。跟紅色神社牌的稻荷神社不一樣、以日本自古以來特有的建築樣式為基礎的純木牌坊在橋的正前方聳立著。


    這時、在附近的茶店長凳之上、看見了自己千方百計尋找的兩個人正坐在那邊、甚右衛門和洋輔二人急忙的趕了過去。


    “你以為能夠逃得掉嗎、這個蠢貨?????啊?”


    可是就當越來越近時、甚右衛門總算是開始察覺到了不對的地方、短發女和身穿寬鬆襯衫的男子????雖然穿的衣服都是一樣的、但是兩個人都擁有著大人般的身材。


    “你們這群家夥???難道”


    “哎呀、露餡了呢、陸”


    “那是當然的呢、你的話暫且不提、我可是這種身材的啊”


    坐在凳子之上的、是身穿稻子藏青碎花白紋衣服的規子、還有那個、穿著估計是中途買的衣服、跟喜八相似打扮的陸。不過、比起這些。


    “規子????你????的頭發”


    甚右衛門用著他那顫抖的手指指著規子的頭發。


    “在津的時候、我說‘請把我的頭發剪得跟妹妹一樣’之後、理發師也嚇了一大跳。”


    “都剪了那麽短了啊”


    規子的那頭黑色長發、現在已經剪得跟稻子一樣隻到脖領位置了。


    “二十世紀的頭發也不錯呢。很涼快、以後的夏天都剪成這樣吧”


    “我倒是覺得長頭發更適合你”


    “哎呀、真是說了句讓我開心的話語呢”


    看著兩個人如此悠閑的對話、這不禁讓甚右衛門感到目眩。


    “你們兩個、難道預料到了我會依據稻子的外貌來尋找線索的嗎???????”


    “我們可是父女啊。對於父親的心思我可是很了解的呢”


    意識變得慢慢遠去、甚右衛門就這麽當場癱軟下去。


    很快恢複意識的甚右衛門、慌慌張張的跟洋輔兩人折回到了來時的道路之上。


    陸則是一邊坐在了板凳之上一邊注視著在道路之上來往的行人、然後突然跟坐在自己身旁的規子四目相對。


    那是仿佛立馬要被吸進去一般的澄澈雙眸、估計是被那雙眼睛所吸引的原因、自己的嘴巴擅自開了口:“我有想要對你說的話”、規子聽到之後則是疑惑的歪著頭。


    因為感覺規子會永遠的離開自己、有件事情自己一直在猶豫是否要告訴她。


    可是、事到如今已經將這麽卑鄙的自己都暴露出來了、也沒有必要有所隱瞞的吧。


    “實際上????從清六那邊有一句話要我傳達給你”


    在遠東半島的陸地之上、正是朝著南山行軍的時候。


    “曾經、我有對陸說過‘規子就像是妹妹一樣的存在’呢。”


    正在跟自己並排行走的清六、突然這麽說道。


    “那句話有一半是假的啊。看著那慢慢不斷成長的規子、我不知道在何時開始把那家夥當作是一個女性來對待了。?????等到我醒悟過來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了。”


    清六正在一邊嘻嘻笑著一邊拍著陸的肩膀。


    “其實我也不是在責怪你啦。如果是陸的話我也能接受。我這不甘的表情都要被你看到了呢”


    “什麽!可真是惡趣味呢 你這家夥”


    “彼此彼此啦。而且最後規子也來見我了。最後也把想要給的東西交給了她、這就已經足夠了”


    清六嘻嘻笑著之後、拍了手說了下“對了”


    “如果你到時候還活著的話、我有句話想讓你傳達給規子。”


    “可別說這些不吉利的話啊”


    “這不如說是祈禱呢。這樣的話你肯定會活著回去的”


    陸則是歎了口氣、說道“????我知道了、你說說看”。


    “你是我的冰淇淋(i love you)”


    “??????那是什麽意思?”


    “跟規子說的話、我覺得她肯定會知道的”


    清六就那麽開朗的笑著。


    將所有的話說完之後、規子的臉龐之上留下了淚水。


    “知道了嗎”陸如此詢問著、“嗯”規子則是一邊混雜著嗚咽一邊擦拭著淚水。


    “這是我一直、一直等待著的話語”


    規子像困擾似的笑了笑。雖然她的瞳孔已經濕潤了、但是卻已經沒有迷惘的神色了。


    “????我一直隻想著自己的事情、卻沒有去拯救一位最需要被拯救的人。”


    “陸先生無論是在戰場上還是在這個國家、都拯救了許多人的性命。但是實際上、陸先生自己才是那個最想要被拯救的人啊”


    自己不想讓規子看到自己現在的表情、於是將臉別了過去。但是規子卻用自己的雙手包住了陸的臉龐、讓他朝向自己。規子那濕潤的雙眸、如同是檸檬汽水一般正在閃爍著。


    “這算是懺悔吧。即便神明無法原諒陸先生、但我還是會原諒你的”


    6;就算我老了以後、你也打算一直等我嗎”


    “如果將這個當作是等待最後審判的事先練習、那可以說是微不足道了”


    規子從放在身邊的包裹之中取出了電氣錦的備忘錄。在坐車的時候喜八所交還給自己的備忘錄、被規子十分珍惜的抱在胸口。


    “我、還沒辦法回答你。?????雖然聽起來十分厚顏無恥。如果在今後、我能夠下定決心的時候、還能原諒我嗎。還有人能再把我當成是必要的人嗎”


    “如果那是你的救贖的話”


    規子抱著備忘錄、然後就這麽將頭靠在了陸的胸口之上、說了句“????謝謝”之後就這麽深深的低下了頭。


    “即便如此、你也是稻子君所需要的人啊”


    “欸?”規子抬起了頭。


    “稻子君在以前患上感冒的時候、隻有身為姐姐的你正在無微不至的照顧她、陪著她說話。所以她十分喜歡你這個姐姐、也尊重著你”


    “不是那樣子”規子搖了搖頭。


    “一開始患上感冒的人是我。然後聽到周圍的人們說‘喝了藥應該就好了吧’之後就立馬回去繼續工作了。??????那段時間真是寂寞啊。但是在上午的時候、隻見將衣服弄得一身髒的稻子來到了我的枕頭旁。然後你猜那個孩子對我說了什麽?”


    說到這裏、規子露出了溫柔的笑容。


    “她笑著對我說‘我已經去向阿久火大人祈求了、所以姐姐會沒事的’。從家裏到墓地、對於小孩子來說肯定是很遠的吧。最後直到我好了為止、稻子都一直在我身旁照顧著我。正是因為那個時候我吧感冒傳染給了稻子、所以我作為報答才去照顧她的啊”


    “真是個溫柔的孩子呢”


    “所以我才喜歡稻子。無論是帶到哪裏都不會令我蒙羞、自豪的妹妹。”


    “你雖然看起來冷漠但是實際上也很溫柔。是呢?????你也是我的冰淇淋啊”


    規子一開始愣住了一下、然後就顫抖著肩膀忍著笑意。


    “你明明都不知道這句話的涵義還說”


    “所以到底是什麽意思啊”陸嘟起嘴巴說道、規子則是開朗的笑著。突然將臉別了過去的陸說道:”????這個時候喜八跟稻子兩個人應該還算順利的吧”


    “肯定沒事的吧。你看、雷的其他讀法是叫作‘稻妻’吧。‘妻’這個詞語在以前貌似有【異性的伴侶】這種含義” 注釋;稻妻在日語中也是雷電的意思。


    “第一次聽說呢”陸說完之後、規子如同是理所當然一般笑著。


    “稻和電氣、那個兩個人可是很適合的呢。所以他們肯定能夠相互支持、越過難關”


    喜八和稻子的眼前,是一望無垠的水麵。


    從一端 筆直延伸到另一端,水麵與黃昏時天空的分界線清晰可見。海浪


    接連地湧向沙灘,衝刷沙子的聲音極其悅耳動聽。水麵呈現出一片鉛灰色,蔚藍的天空


    逐漸映照出一片紅黃漸變的色彩。


    “好寬廣啊!”稻子不禁發出了感歎。


    兩人並排坐在沙灘上,遙望著無邊的大海。


    從山田站乘坐伊勢電氣鐵道的電車,沒有去伊勢內宮 而是來到了麵朝大海的二見浦。


    在二見浦的海濱後麵,鬆樹林立,對麵旅館鱗次櫛比。


    “終於穿上姐姐的和服了。”


    站起來的稻子,輕輕地揮動著規子那白藍條紋衣服的袖子。雖說隻是臨時喬裝打扮,


    但或許是因為能穿上自己憧憬的衣服內心太過喜悅吧,稻子朝著大海跑了起來。


    在海灘邊上張開雙臂 整個身子不停地旋轉,被夕陽染紅的那白藍條紋衣服 夢幻地搖曳著。


    那身姿就像是在國內勸業博覽會上見到的電氣火舞,喜八一下子看得入了迷。


    不久喜八也站起來 走到稻子身旁,然後搭話說道“稻子,你這個樣子呀……”。


    稻子眯起眼睛無感情的說到:“你又想說我像布娃娃 很可笑麽?”


    “果然稻子和白色衣服很相配。真漂亮啊。”


    看到稻子臉紅起來,喜八扭頭避開視線。本來喜八沒打算說“漂亮”的。


    為了掩飾害羞的心情,喜八麵朝大海全力地嘶吼。


    聲音被海吸收,一點也沒有回響。即便如此,喜八仍繼續呼喊著。稻子並排站在喜八


    身旁,也同樣全力地嘶吼。比喜八的聲音更高,那吼聲似乎夾雜著些許歡喜愉快。


    大海就像母親撫慰著歡鬧的孩子一樣,把兩人重疊的聲音吸收殆盡。


    “…到頭來還是沒能看到富士山啊。”


    稻子結束叫喊後,寂寞地說道。


    清六,還有苗子也親口說過,“從伊勢可以看見富士山”這樣的話語。


    可是實際呢 眼前隻有一望無垠的天空和海洋,山什麽的完全沒看到,就像以前知道三太九郎是虛構的人物時的那種失落的情緒再次湧上喜八的心頭。


    “吼夠了沒,你們倆”


    聽到低沉的聲音 回頭一望去,甚右衛門和洋輔疲憊不堪地走了過來。


    甚右衛門一臉土褐色,凱撒胡像章魚觸腳一樣淩亂,洋輔的眼睛有些充血。


    “自暴自棄地逃走,到底是鬧哪樣。別到處亂跑讓我跟著你們瞎轉悠”


    像落魄武士一樣的兩個人,搖搖晃晃慢慢悠悠地走了過來。


    “讓兩位久等了”


    看到從鬆樹林小道趕過來的人,洋輔頓時臉部僵硬起來“咦!”。


    “對不起,難得你們過來拜訪。我那邊談判拖了很長時間”


    “咲,咲…?”洋輔發出驚慌的聲音,咲小姐驚訝地扭頭看過去。


    “啊呀,哥哥。你怎麽也在這兒?”


    “難道你們都是為了見我 才來伊勢的嗎?”


    咲小姐挨個打量了一下落魄的大人們,然後向喜八問道。


    “那 找我到底有什麽重要的事呢?”


    咲小姐居住的地方 是配置了鬆樹和石塔 而且庭院寬闊格調高雅的旅館。


    喜八一邊走在二樓的走廊上,一邊自卑地感歎 這種地方可能 一輩子都與自己無緣。


    不久,咲小姐一行人等被帶領到商業談判用的客廳。


    一打開玻璃窗,伴隨著涼爽的風兒,微弱的海浪聲和庭院鬆樹的香氣撲麵而來。


    在鋪設好的坐墊上,咲小姐悠然正坐,而洋輔卻始終一副慌慌張張的樣子,至於甚右衛門呢


    當他一知道咲小姐是三添家的人,便立刻緊張起來。


    “其實啊,有件東西想讓咲小姐收下。”


    喜八從懷裏拿出電氣目錄,甚右衛門皺起了眉頭。


    洋輔則像是惡作劇快要被揭穿的小孩那樣畏畏縮縮的樣子。


    “如果搞錯人 那就太尷尬了”


    稻子比較了咲小姐和洋輔之後提出了觀點。


    “派加爾博士其實是咲小姐才對吧?”


    保持張著嘴的樣子,甚右衛門大吃一驚。


    所謂派加爾博士,真的就是洋輔嗎?


    對於這一點 稻子雖然並不怎麽特別在意,但確實一直抱有懷疑。


    “在大津的酒店裏,洋輔評價百川的酒辛辣嗆口。但我家的酒屬於女酒係


    是醇厚清香的伏見酒。辛辣這種感想和灘的男酒倒是很吻合。


    因為那時候尚未認識咲小姐,所以也就沒多想…”


    稻子瞥了一眼嘴角放鬆的咲小姐。


    “自從和咲小姐見麵後,我的疑問越來越大。派加爾是白酒…而且咲小姐也告訴我


    這是大清國的蒸餾酒。咲小姐喜歡的, 威士忌和伏特加之類的,也全是蒸餾酒。我想


    洋輔在世界各地奔走行商的故事,其實全部都是咲小姐的事跡才對”


    “嗯呢,稻子是個很會觀察的孩子呢。”


    天真無邪地笑著的咲小姐,朝著不知所措的甚右衛門點了點頭“稻子說的沒錯”。


    “我就是派加爾博士,三添咲。以後請多多關照”


    之後喜八把至今為止的事情都告訴了咲小姐,並用自己帶來的留聲機播放了作為證據當時的對話。


    聽完留音機錄音的咲用非常冰冷的語氣責問了一聲“哥哥?”。


    “不,不,這都是為了讓生意稍微順利一點啊。”


    “哥哥!”露出憤怒情緒的咲大喝一聲,洋輔立刻嚇得縮成一團。


    “哥哥從以前就一直在找借口。不敢從跳水杆起跳的時候如此,在溫哥華的生活厭倦了,和親戚一起回國的時候也如此。明明一個勁兒地抱怨,卻還是依賴別人的力量生存下去, 為了自己的自由,老是去踐踏別人的自由。簡直就像是一個惡霸老爺。正因為哥哥這副德行,所以才由我這個哥哥看不起的女人,來繼承家業”


    “就,就算你這麽說,我也…”


    對於妹妹的譴責洋輔畏畏縮縮不敢爭辯 ,“又找借口”,咲小姐砰地一腳踢了過去。


    “哥哥明明沒什麽能力,說話的嗓門倒是很大。”


    以下的話,是事後從咲小姐那裏聽到的。


    在全世界奔走行商最後回國的咲小姐,其才智被家族所認可,因此繼承了三添商店的家業。


    洋輔作為長子顏麵丟盡,為了讓家族認可自己的實力,在就任了伏見分店長這個職位後,


    盜用派加爾博士的名聲和功績,來對自己負責的酒廠施加壓力。


    從前分店長那裏聽來的電氣錦的事,有不少故意誇大的成分,急於求功的洋輔


    根本沒仔細求證就相信電氣錦是能幫自己扭轉敗局的酒,於是一心想要弄明白這種酒的釀造方法。


    咲小姐拍了一下手,隨從就出現了。


    “把我哥送回鬆阪。等我回去再去好好訓斥”


    隨從拉著意誌消沉的洋輔離開了客廳。


    “讓各位見笑了。接下來由我接收電氣目錄就行了對吧”


    咲小姐拿起電氣目錄片刻之後,又立刻還給了喜八。


    “好了,現在我哥和稻子的婚約取消了。”


    稻子非常明顯地,深深舒了一口氣,“咲小姐,真不知怎麽謝你好”


    稻子在榻榻米上土下座表達謝意。另一方麵,咲小姐和善地向疲憊的甚右衛門搭起話來。


    “百川先生,我哥那種人,一點也不適合稻子醬”


    “…咲小姐,雖然很失禮 但我還是有個請求。”


    甚右衛門非常鄭重地剛說完話,咲歪頭問道,“說說看”。


    “能不能讓我和這個小鬼兩個人獨處一會兒?”


    “可以啊,你倆慢慢聊”


    稻子用不安的眼神望了望喜八,但還是被咲小姐被帶到了走廊。


    寬敞的客廳裏 喜八和甚右衛門兩人麵對麵坐著。叉起雙臂的甚右衛門說道“電氣錦,麽”。


    “我還真是給它起了個誇張的名字呢”


    “為什麽名字裏有‘電氣’兩個字呢?”


    “以前,我和妻子去東京的時候,在繁華的磚瓦街上第一次看到的電氣照明——也就是電燈。”


    保持雙臂交叉的姿態,甚右衛門極其安靜地說道。


    “也就是說‘刺癢刺癢的辛辣味,剛好如同電氣一樣’,所以你是想釀造不同於女酒的辛辣重口的酒嗎?”


    甚右衛門搖頭否定道“那個隻是對外的宣傳口號罷了”。


    “‘像電燈的光明一樣,照亮飲者內心的酒’….這才是名字原本的寓意”


    聽到甚右衛門那超乎想象的話語,喜八驚呆了。


    “我與妻子約定,兩人一起釀造這樣的酒,讓世上的人和家人都變得幸福。可是…


    試製品失敗了,妻子也去世了。這個心願恐怕已經不能實現了吧“


    喜八插嘴說道“關於這個…”,甚右衛門皺起了眉頭。


    喜八把電氣目錄放在榻榻米上,翻開所有的書頁。


    〈第20條 電氣錦〉的後麵,追加了幾頁的注解說明。


    “這是我的預言書。所以我在火車上寫下了電氣錦預言”


    甚右衛門皺起了眉頭,說:“什麽意思?”


    “首先,碾米和淘米、然後到了蒸米階段開始投入機械,這樣可以使作業高效化、


    同時還能保證產品品質的穩定 。把蒸好的米冷卻時也是如此,醋拌飯用團扇扇涼也是同樣的道理。


    據說是越快越好,這裏就要靠冷卻器大顯身手了”


    喜八潤濕了嘴唇,繼續說明。


    “使用氣溫調節裝置的話,在曲子室可以調整到適合曲黴菌生長的溫度。不,如果酒廠本身


    全部用氣溫調節裝置來管理的話,最適合在冬天釀造的日本酒一年四季都可以生產。


    增產指日可待,說不定還能產生不同風格的酒”


    甚右衛門嘟噥著“一年四季都可以釀造嗎”,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喜八。


    “…這些都是你自己想出來的嗎?”


    麵對甚右衛門的質問,喜八一下子就否定了“不是”。


    “我對酒一竅不通。全部都是從稻子那裏聽來的,兩個人一起斟酌了方案”


    “那笨丫頭…不知不覺地,已經如此…”,甚右衛門吃驚地睜大眼睛說道。


    “還有一點忘記說了,加熱的過程如果也用電氣控製,不但可以保證品質,還可以安全殺菌。


    …所以說呀 練習加熱的時候,稻子再也不用擔心燒到頭發了”


    聽到喜八包含言外之意的話語,甚右衛門始終保持沉默。


    “在加熱技能純熟之前稻子的頭發被燒掉不少。稻子引起火災騷亂的時候,甚右衛門先生


    為了防止火勢蔓延,把稻子頭發剪斷了一截不是嗎?”


    甚右衛門挽起手臂深深歎了口氣,點頭應答道「是啊」。


    “即使那種情形也有其他的滅火方法吧。竟然剪斷青春正茂的女兒的


    頭發”


    “囉嗦,稻子毛手毛腳的壞習慣…是我遺傳的”


    甚右衛門咳嗽了一下緩解尷尬場麵,然後直盯著喜八看。


    “話說回來,你對電氣技術方麵相當熱衷啊,是打算成為博士嗎?”


    “不,我的目的是用電氣技術來創造這個世界上的極樂淨土。”


    甚右衛門不屑地冷哼了一聲。


    “也就是說,麵對單純站在架子前張嘴等著天上掉餡餅的人,直接給他們豆沙糕這種世界嗎?”


    “誒…?”


    “我為了發展酒廠而一路打拚過來。把別人當作墊腳石,互相碾壓對手


    持續不斷地努力爭取那為數不多的勝利果實,抱著一定要幸存下來的意誌一路走來。


    我最不能容忍的人,就是傻站著等天上掉餡餅的家夥”


    甚右衛門緊咬牙關,那個氣勢快要把喜八壓扁。


    “這些家夥總是無端指責 說什麽努力打拚的人過於貪婪。如果有誰


    把自己拚命爭取到的勝利果實,分出一份給這些家夥,那他們就會把這當作理所當然的權利。


    難道你立誌要創建的世界連這些家夥也要救助麽?”


    甚右衛門用凶狠憤怒的眼神瞪著喜八。甚右衛門究竟怎樣一路打拚過來,喜八


    當然無從想象。不過正因為如此,喜八也下定決心 要把自己的心裏話全部吐出來。


    “大家 都變成月亮上的兔子就行了。”


    “…哈?”


    “每個人都變成兔子搗年糕,做牡丹餅。無論如何都一個人不行的話,大家


    互相協助一起完成。其中也有擅長做杵和磨的兔子。這樣子 大家都


    懷著生存下去的意誌,朝著豐富多樣的目標去努力,互相體諒,互相認同。


    我想用電氣來構築的世界,就是這樣的世界”


    “全員…一起做年糕的世界”


    甚右衛門聽到這話後進入了深深的沉默。喜八則非常耐心地等待著甚右衛門的回應。


    經過漫長的沉默,甚右衛門慢慢地抬起了頭。


    “你是如何考慮自己和稻子的關係?”


    聽到“稻子”兩個字,喜八情緒激動起來。心髒開始劇烈的跳動,臉變得通紅。


    “稻子小姐的笑容非常燦爛…所以,那個…”


    “不用說客套話!”


    “請把稻子托付給我吧!”


    房間裏再次安靜下來。喜八的心藏砰砰砰地響個不停。


    同時呼吸也不受控製的變得急促起來。血液在身體內激烈的奔走,脖子上


    脈搏亂跳。不知甚右衛門接下來會怎麽說。恐怖和緊張支配著喜八。


    甚右衛門抱著胳膊一直凝視天空,夕陽的餘暉從窗戶透射進來在他臉上形成一片深深的陰影。


    喜八的緊張感膨脹到極限,時間無邊無盡悄悄地流逝著。


    “使約定作廢,破壞別人的婚事,結果卻又替自己說媒…喂喂,


    你這也太自以為是了吧?”


    “這的確很唐突”喜八從幹燥的喉嚨裏擠出一句回應。然後從皮包裏拿出厚重的包裹,


    在甚右衛門麵前張開。看到紮捆好的鈔票,甚右衛門的表情僵硬起來。


    “至今為止你幫我出的學費 現在全額還給你。”


    “你…一個孩子 怎麽可能準備這麽多錢。這是怎麽一回事?”


    “向我父親借來的。聽說有個門徒在找佛僧,以我接受那份工作為條件借到的錢”


    “你這樣真的沒關係嗎?”


    喜八使勁地點頭,見此情形甚右衛門深深地歎了口氣。


    “稻子性格非常遲鈍。如果能嫁給剛好中意她這份遲鈍的粗枝大葉的男人,我想


    她的確多少能過得輕鬆一點。但前提是對方的家庭條件一定要好。


    也許是過分的奢望,但是我還是想為了家,為女兒盡可能周全的多考慮。


    稻子丈夫的家庭條件要好,或者至少也得是出自帝國大學的男人。即便說客套話


    你的家庭條件也算不上好。然後很遺憾…”


    肆無忌憚嘲笑著喜八的甚右衛門抓住了鈔票。


    “這樣決定後你的升學之路也沒了。所以不可能讓稻子和你結婚的”


    和甚右衛門談話結束的時候,陸和規子來到了旅館。當時太陽已經落山了


    作為補償,咲小姐在這個旅館給所有人準備了住宿的房間。


    當晚喜八和阿陸同住一間屋子,一邊聽著阿陸疲憊的呼嚕聲,一邊朝著燈光照亮的桌子邊


    走去, 電氣目錄就在對麵。


    合上電氣目錄後,喜八突然注意到放在旁邊的紅色發帶。


    規子剪完頭發的時候,向喜八說過“因為能紮的頭發沒有了”所以將發帶還給了喜八。喜八用手指把發帶挑起來後,伸了個大懶腰。今晚心情激動得根本睡不著。


    走出房間來到行燈照亮的走廊,窗邊的稻子在夜風中靜靜佇立著。


    注意到喜八後 稻子很是吃驚。


    “稻子也睡不著嗎?”


    稻子微笑著應答道“畢竟發生了這麽多事”。從開著的窗戶傳來海浪衝刷沙灘的聲音,


    聽到這聲音,二人自然而然決定去看看夜晚的海景。難得有這個機會,喜八


    準備好留聲機和神社裏未開過封的蠟管,和稻子悄悄地從玄關溜了出去。


    旅館外麵燈光很少,兩人並排走也不怎麽看得清彼此的臉。


    “路還很黑,沒有手電筒你不害怕嗎?”


    喜八對稻子笑了笑,回答道“已經不會再怕黑了”。


    橫穿旅館前麵的鬆樹林蔭道上排列著燈籠,兩人走在鬆林中的參道上。


    走到道路盡頭,終於來到沿著岩壁建造的神社。


    繼續沿著海浪幾乎拍打到身上的狹窄參道前進,不久,在快要看到神殿的位置,兩人


    找了個地方並排坐下。聽說這裏有從海裏聳出的一大一小的兩塊岩石,名叫「夫婦岩」很有名,


    但眼前廣闊的大海一片漆黑,看不見它們的樣子真的很遺憾。


    院內燈籠點亮著,天空中漂浮著月亮。喜八準備好留聲機,然後把適當的


    蠟管插上, 三味線那樣舒緩的音色開始在空氣中流動。


    暫且側耳傾聽蓄音機的音色,稻子小聲說起話來。


    “喜八你知道「神之點滴祝福」嗎?釀酒時即便遵從完全相同的步驟,


    也可能產生不同的味道。媽媽說那叫做「神之點滴祝福」”


    「嘿哎,好像很有趣的樣子嘛」


    “即便是平時的日常生活我們也想得到「神之點滴祝福」,我們家拚命參拜。我們覺得


    隻是崇拜著信仰著就能得到那個「神之點滴祝福」。但是就因為那樣,發生不好的事情時


    就把責任推在神明身上,而不去好好麵對自己做得不好的一麵。


    時候也是這樣,把神明當做借口,就是釀不出好酒。拚命努力後


    然後就開始,祈求神明給我們最後的一點祝福”


    稻子用堅定的眼神,凝視著遠方的大海。


    “我呢,要成為像母親一樣的杜氏。”


    不知不覺音樂停止了,凜然沉重的話語突然傳入喜八的耳朵。


    “我喜歡和母親一起生活過的那個酒庫。我想學習更多關於酒的知識,想完成電氣錦,即使父親反對,這一次也不再逃避。現在雖然還是困難重重,但是我想要相信自己。因為信任是我的優點。”


    稻子朝這邊露出一個明亮、溫暖、神采奕奕的笑臉。


    “感謝你,喜八。是你用電光照亮了我,讓我察覺到了一直在腳下流動著的重要之物。”


    喜八趁停下音樂的時候,別過臉去,摸了摸留聲機。


    “害羞了……”


    “囉嗦。”


    即使這是一首高昂歡快的曲子,喜八還是插入了別的蠟管。


    “哎呀,下一首是什麽曲子呢?”


    “不知道有沒有救世軍的曲子呢。”


    “噓,聽見了嗎?”


    從留聲機裏突然聽見男人的聲音,兩人麵麵相覷。


    “我不擅長寫信,就使用蠟管留言吧。”


    是清六的聲音。


    雖然混有雜音,是時隔數年再次聽見的哥哥的聲音,不會有錯。


    喜八立刻抬起唱針,用顫抖的手把它調整到最初的位置,再重放一次。


    “喜八,聽見了嗎?我不擅長寫信,就使用蠟管留言吧。


    如果你聽到我這段話,說明那個你打開了那個不能打開的神社了吧。我不知道為什麽會變成那樣。也許是因為你像從前那樣,又無法相信神了吧。


    我以前也無法相信神佛,小時候那個不能打開的神社一度打開過。雖然我是壯著膽子才把它打開的,但是看到放在裏麵的神龕的那一刻,就安心了。


    嘴裏逞能地說著神是不存在的,但是內心某處還是希望神存在。


    為什麽人類會相信神啊極樂啊之類的東西?愚笨的我終於明白了。


    因為不管是死者的靈魂也好,極樂也好,都是看不到的東西,但如果因此就忘記死者,這樣子不是太寂寞了嗎?死者隻能活在留下來的人的心裏。就算很荒唐,死者在墓裏入睡,和關係親密的人在一起,在極樂世界太平地生活著,想著這些事情,漸漸就能接受這份悲傷了。雖然無法再相見很殘酷,但是也還存在著希望。


    基督教裏有句話,‘天國就像芥子一樣’。芥子雖小,但是一旦播種,就比任何蔬菜都長得好,甚至會長成鳥兒築巢用的那樣大的木材。


    喜八的電氣的極樂也一定是這樣的。


    每個人都擁有著亮光,即使這些光很微弱,隻要以緊密相連的緣分將光亮集結起來,終將造就一個充滿光明的世界。仿佛城市彩燈一般的,由電燈照耀著的喜八的極樂世界,從月亮上看的話,一定如銀河那般閃閃發光吧。


    我會在月亮上一邊陪著玉兔搗年糕,一邊期待著喜八所創造的極樂世界的。


    然後,如果你享盡天年來到這裏的話,那時,大家就一起吃牛肉火鍋吧。”


    錄音播放結束那一刻,喜八朝著漆黑一片的大海,放聲大哭。


    後悔和悲傷刺痛全身,淚水肆無忌憚地湧出。放聲哭喊的同時,喜八終於明白了清六為什麽喜歡高的地方。


    那個世界是否真的在天上存在著,他想要去確認一下吧。


    即使隻是一點,也要登上高的地方。想要去相信極樂世界的存在。


    “我從沒有想過要回頭看下哥哥。”


    死了的話會去月亮上,在博覽會的高塔上清六一臉寂寞地說過。


    “我會用電力證明極樂世界的存在的,哥哥你就安心吧!”


    清六一直相信著喜八,以及電氣的極樂。


    喜八撿起一塊小石子,扔進海裏。在濤聲裏隱隱混雜著海水濺起的聲音。


    “快給我出來!神也好佛也罷,真的存在的話就快給我出來啊!”


    無論叫喊多少次,投入多少石頭,都徒勞地消失於廣闊的大海之中。


    “在的話就快點出來啊!讓我看看你的樣子,拜托了,快出來吧……就一句話也好,讓我和他說對不起,讓我和他說謝謝……”


    喜八跪地哭喊,稻子用溫暖的手摸了摸喜八的手腕。


    “到現在都一直在神社或者墓前做一些受到報應的事情吧。”


    稻子一邊撫摸著喜八的手腕一邊用溫柔的聲音說。


    “喜八總是想試探神的心意呢。”


    “再也無法相見,實在是太殘酷了。”喜八的眼淚平息下來,脫口而出這麽一句。


    “無論如何仔細尋找,哥哥都不會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了,這樣的事實太殘酷了。”


    “說什麽呢!”


    稻子的手在喜八的腕上使了使勁兒。


    “你哥哥去了什麽地方,不是再清楚不過了嗎?”


    對著呆呆站著任眼淚從臉上流下的喜八,稻子一臉神氣地指了指浮現於夜空的月亮。


    “他不是說了嗎?在月亮上和玉兔一起搗年糕。這不也挺好嗎。你哥哥說的事情,就相信他這一次吧。”


    “在那裏嗎……”喜八仰望夜空中浮現的小小亮


    光,喃喃地說。


    一直在尋找著讓自己看見了大千世界,給了自己許多東西的重要的人。


    “三太九郎在月亮之上。”


    那之後兩人聽了許多遍遺言,度過了這個夜晚。喜八和稻子靠在一起坐著,眺望著天空露出魚肚白的樣子。


    “那兩塊岩石!”稻子指向從水麵露出真麵目的兩塊岩石。


    是夫婦岩。兩塊岩石中間掛著稻草繩(掛在神殿前表示禁止入內或新年掛於門前取吉利),大的那塊岩石上有一個小小的鳥居。


    兩人站起來,在陡崖邊上並肩而立。


    天空變亮,漸漸看不到星星了。夫婦岩的表麵也好,稻子的表情也好,都變得清晰起來。並且在海的那邊,地平線——


    “那是什麽?”


    喜八目不轉睛。到昨天為止還看得到筆直的地平線,但是在那地平線應該出現的地方,不認識的群山的山脊從一頭到另一頭連綿不斷。


    雖然心想昨天一直在看的是太平洋,但是重新再回憶一下這一帶的地圖之後,喜八突然領會到了。二見浦位於呈逆“つ”字彎曲的伊勢灣的南端,所以這片海岸朝北。


    總之,雖然昨天因為起霧看不見,但是在天氣晴朗的現在,能看見內陸群山綿延的伊勢灣真正的模樣。


    喜八一直站在那裏,稻子用力扯扯喜八的袖子。


    “喜八,莫非那座山就是……”


    夫婦岩的正中有一座格外大的山。


    山頂稍微有些凹陷,威嚴莊重而且體型寬廣的三角形山。


    隻在浮世繪和照片上看見過的神山。


    稻子笑了,喜八點點頭。不知是不是距離太遠的緣故,神山好像一個倒置的小酒杯那樣可愛。從離富士山稍遠一些的山的那邊,陽光照射過來。比電燈光強烈千萬倍的光球慢慢地顯露身姿。


    “約好了呢,”


    稻子拭去眼角的淚水,說道,


    “喜八遵守約定讓我看到了富士山。所以這次換我做神明,實現喜八的一個願望。”


    麵對晨光映出的淺淺笑容,喜八心裏痛苦而又快樂。


    “……手”


    “誒?”


    “想和稻子牽手。”


    稻子毫不猶豫地伸出手,握住了喜八的左手。


    喜八因為這比想象更柔軟更冰涼的小手的觸感,全身的血都興奮地沸騰起來。


    兩人十指相扣,直到富士山霧氣朦朧無法看見,緊扣的手指都沒有鬆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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