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念看見的是已經恢複整潔的臥房,卻不可避免的聞到了刺鼻的血腥味。


    還有,躺在地上,已經死亡的張媽。


    她呆若木雞,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看見了什麽。


    在瑞金的時候,看見傭人臉上不自然的神色,蘇念最多隻是認為張媽出了什麽事情,所以才沒出現在醫院。


    而傅驍並沒第一時間的告訴自己,下意識的,蘇念認為,傅驍隻是不想讓自己擔心。


    結果,現在這個結局,是蘇念萬萬沒想到的。


    “不要看!”傅驍直接捂住了蘇念的眼睛,再一個轉身,讓蘇念靠在了自己的胸口。


    蘇念就這麽貼著傅驍的胸膛,聽著這人強健有力的心跳聲,麵色煞白煞白的,下意識的,小手緊緊的攥著傅驍的襯衫,怎麽都沒辦法從這樣的刺激裏回過神。


    傅驍一句話沒說,隻是安靜的摟著蘇念,帶著她離開了張媽的房間。


    一直到呼吸到新鮮的空氣,蘇念才開口說話:“張媽為什麽自殺,她不可能自殺。”


    傅驍沒說話,低斂著眉眼,牽著蘇念的手,似乎在思考。


    蘇念的態度很冷靜,看著傅驍:“張媽有一個兒子在美國讀書,是一個很出色的孩子,為了培養他,張媽付出了很多,她兒子今年馬上哈佛畢業了,張媽可以享受生活,而且她兒子也有女朋友,畢業以後就會結婚,她沒有任何理由自殺。”


    說這些話的時候,蘇念始終冷靜,


    那眼神不曾離開過傅驍,隻是眼底的深意多了幾分。


    傅驍很淡很淡的看著蘇念:“你信我說的話嗎?”


    蘇念沒吭聲。


    這樣的對話,就好似看見了以前的傅驍,那樣堅定卻又沉穩的告訴自己,你信我嗎?


    傅驍並沒著急解釋,隻是這樣安靜的看著蘇念。


    很久,蘇念開口:“信。”


    她沒有不相信傅驍的理由,就如同傅驍說的,他花了這麽多的時間和精力,哄著自己,確確實實沒必要因為這樣的事情,然後讓這樣的努力付之東流。


    如果不是傅驍,那會是誰?


    見蘇念開口,傅驍的眉眼裏閃過淡淡的笑意,然後麵色跟著陰沉:“她給你下了藥,導致你肚子裏的孩子流產,不僅如此,她還給你下了產生幻覺的精神類的藥物。”


    蘇念錯愕了:“……”


    她根本不敢相信傅驍說的話,不斷的搖著頭,臉上的震驚顯而易見。


    傅驍並沒多解釋什麽,很從容的拿出了張媽留下的留言,遞到了蘇念的手上:“你自己看看這個,我想,張媽的字,你總應該認識。”


    蘇念顫抖著接過了傅驍遞過來的紙條,上麵的自己確確實實是張媽的。


    張媽是左撇子,寫字從來都是左手寫的,很多字體和右手寫出來的截然不同,並不是那麽好模仿的。


    何況,張媽寫的字並不多,也沒有人會刻意模仿。


    上麵隻有簡單的道歉,還有她不可說的苦衷,然後就沒有任何然後了——


    蘇念看了很久,眼眶酸脹的紅,說不清的情緒。


    蘇念從有記憶裏,張媽就在自己的生命裏出現,除了自己的母親和蘇南城外,對自己最好的人就是張媽。


    甚至自己在倫敦的那些年,最經常給自己電話的人,不是別人,而是張媽。


    結果,偏偏是張媽,做了讓自己最難以接受和想象的事情。


    這些事,傅驍也沒必要編造理由來欺騙自己,對於這個孩子的存在,最期待的人是傅驍,他不可能冒任何風險,讓這個孩子流產。


    但是,這樣鐵一般的事實,蘇念卻怎麽都不願意相信。


    不斷的搖頭,不斷的後退,情緒差點也被逼到了極致。


    最終,是傅驍緊緊的抱著蘇念:“乖,別多想,是我不好,沒有保護好你們。對不起。”


    最後三個字,被傅驍說的很重,也很艱澀,每一個字都從喉間深處迸出,摟著蘇念的手也開始越發的收緊。


    “你……”


    “以後不會再發生,不會了。”


    蘇念微微抬頭,看的見傅驍眼眶的猩紅,那是一種極度隱忍的情緒,驟然收緊的手心,有些失控的力道,讓蘇念的腰間傳來陣陣的疼痛感。


    但是,她卻什麽也沒說,甚至幾乎是脫口而出:“傅叔叔……”


    很彷徨,也有些無措,就像最初依附著傅驍的小姑娘,貓瞳忽閃忽閃的,下意識的有了一絲依賴的想法。


    傅驍微微一怔,看著蘇念有些閃神。


    蘇念被傅驍看的也有些不自然起來,下意識的想推開,卻又被傅驍摟得更緊:“念念,我愛你,永遠不要離開我。”


    這句話,蘇念說不動容是假的,白希的俏臉明顯閃過了一絲猶豫。


    這樣的猶豫被傅驍輕易的抓住,他卻沒在繼續逼著蘇念,而是很淡的開口:“張媽背後有人,那個人或許是針對我來的,而不是針對你來的。”


    蘇念恍惚了下,沒說話。


    “不管是誰,我都會找出來,也不會放過他。”傅驍說的堅定,一字一句的,“還有蘇南城的事情,嗯?”


    蘇念看著傅驍,許久,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回應蘇念的是,傅驍忽然而至的吻,很綿長,卻又帶著安撫。見蘇念沒反抗,這個吻才逐漸的越來越深。


    最後一點點的攻城掠池,不給蘇念絲毫反抗的機會。


    一直到彼此都無法呼吸,傅驍才鬆開蘇念,蘇念趴在傅驍的胸口,大口的喘息,傅驍也好不到哪裏去,撫摸著蘇念的長發,一下下的。


    這大抵是兩人這段時間來,為數不多平靜的時候。


    “我想去看爺爺。”許久,蘇念開口。


    “好,明天我陪你去。”傅驍想也不想的就同意了。


    蘇念沉了下,沒多說什麽,也沒拒絕傅驍的提議。


    傅驍看著蘇念:“不想住在外灘的話,那就搬到市區去。”想了想,他補了一句,“我前不久在恒隆附近買了一套新的公寓,不用擔心遇見任何人,也不用擔心有人騷擾,那裏沒人知道。”


    “好。”蘇念沒拒絕。


    外灘別墅,帶給她太多記憶,可是沉痛卻遠遠多於甜蜜。張媽的死,也徹底崩斷了蘇念的這根弦。


    她不敢,也不想在外灘別墅繼續住著。


    似乎都不需要睜眼,就算閉著眼,都可以看見這些人不斷的在自己腦海裏飄來飄去。


    孩子流產,張媽下的手,但是蘇念卻怎麽都沒辦法責備張媽,她更願意相信張媽的無可奈何。


    “你說張媽的兒子今年哈佛畢業是嗎?”傅驍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問著蘇念。


    蘇念點點頭:“是。”


    傅驍若有所思,但是卻沒再繼續多說什麽。


    很快,傅驍帶著蘇念離開外灘別墅,並沒在別墅區多停留,張媽的事情則讓季行全權負責。


    ——


    第二日,傅驍陪著蘇念去了墓園,蘇念跪在蘇南城的墓碑前,差點泣不成聲。


    傅驍除了安撫她的情緒,並沒開口多說什麽,就這麽站在蘇念的邊上,安靜的陪著蘇念。


    蘇念和蘇南城說了很多,一直她說完,不再開口的時候,傅驍才接了口:“不管傅家和你什麽恩怨,你死了,就此一筆勾銷。我知道你不讚同念念嫁給我,但是她現在是我的妻子,那我就勢必會給她幸福。這點請你放心。”


    很簡單的話,卻無比的堅定。


    蘇念猛然回過頭,就這麽看著傅驍。


    傅驍卻一臉的淡定:“要不要再去媽媽那看看?媽媽在也這個墓園裏,既然來了,就一起去。”


    “……”


    “我和你結婚後,我來過一次,和媽媽說,我娶你回家了。我之前做了很多讓你傷心的事情,希望她可以原諒我。我和媽媽保證,以後一定會對你很好,不管發生什麽事情。”


    這些話,傅驍仿佛就在談論今天的天氣一般的平靜,甚至不帶一絲的刻意。


    蘇念的眼眶又紅了一下,長久以來的陰沉和冰冷,好似忽然就這麽軟化了:“傅叔叔……”


    “對於你叫我傅叔叔,我更喜歡聽你叫我老公。”傅驍衝著蘇念笑,很繾綣,也很溫柔。


    那深邃的眸光就這麽看著蘇念,一瞬不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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