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姨媽在忙著軍方項目的事情,暫時沒空管你,不過資料和教材都準備好了,你可以自學。”


    第二天大清早,季覺趕到了葉教授的工坊時候,所看到的,就是整整裝滿三個櫃子的各種資料典籍,乃至廠房最後麵,那個被葉純打開的倉庫,以及,裏麵堆積如山的廢品!


    天知道究竟有多少年沒收拾了。


    裏麵大大小小的各種物件就連貨架都放不下,各種箱子,在地上都快累到天花板。


    包括且不限於各種意味不明的機械、零件,有三個季覺那麽高的青銅巨樹,看上去能砍死十個季覺不卷刃的數百把刀劍,裂縫裏會滲出血水的古怪陶甕,眼珠下好像會動彈的猙獰麵具、殘缺不全的盔甲、已經燒化了變成一灘的銅像,以及數量多到完全無從計數的種種碎片……


    光是往裏麵走了兩步,季覺就被灰給嗆出來。


    旁邊幸災樂禍的葉純說:“姨媽講了,裏麵的東西,你都可以隨意拿來練習,有不懂的,自己查資料,有問題的話,她有空的話,會下午五點到六點鍾回來,你可以問她。


    放心,雖然都是一些報廢品和下腳料,但也都是經過處理,完全無害化之後的東西,正好給你這樣的新人練手。


    按照姨媽的說法,什麽時候你能把這堆東西給用完了,什麽時候就差不多能獨當一麵了。”


    隻是這規模,未免,太過誇張了點!


    季覺憋著氣探頭,往裏麵看了一眼,就被那足夠把自己淹死個十來次的恐怖數量給震驚到了。這規模,怕不是自己一輩子都要耗在這裏麵吧?


    擋在季覺麵前的第一個難關,就是昨天看到的那本,青銅大書。


    不厚,去掉封麵和封底之後,就隻剩下了十二頁……十二個上善的徽記圖騰!


    相關資料和索引全部都在櫃子裏。


    季覺的煉金術學習第一步,就是要在一個月的時間裏,在任意材料上,重新銘刻出這十二個上善的徽記來。


    這不僅代表著他要從零開始對十二上善有基礎性的掌握,同樣也要求他必須對各種材料、各種靈質銘刻方式和所有基礎的技巧達到標準才行。


    昨天還是easymode,學會了唱跳rap,今天就是地獄難度,要去幹薪王了!


    日子沒法過了。


    “不對勁啊,書上不是說初學者建議從基礎的符文和靈質回路的篆刻開始麽?”季覺灰頭土臉的翻了一上午的書,才感覺到哪裏不對頭。


    怎麽忽然就上難度了?


    他頓時開始頭痛:“這麽搞下去,幹到死也幹不完吧?”


    “哎,現在的年輕人啊,一個個都好逸惡勞……”


    躺在沙發上看熱鬧的葉純裝模作樣的搖頭,歎氣都歎的老氣橫秋:“我那會兒哪裏有這種條件啊?


    伱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呀,小季同學!現在外麵幾乎所有學徒都是貸款打工,付費學習,有的地方學個炒菜都要做師傅的星努力,像你這種分逼不花的,有東西學,有班兒上,還能這麽多有免費的下腳料來練功,就不錯啦!”


    季覺聽得隻想翻白眼:“道理我都懂,但你能不能別充大輩說話啊。”


    “長姐如母懂不懂?四舍五入,我豈不是你半個長輩?”


    葉純震怒起身,摟著貓貓抱枕撫摸,“我知道,你成了天選者,你有了遠大的前程,你還有姨媽看好你,但你甚至不願意叫我一聲學姐……去,給姐姐把冰箱旁邊的薯片拿來!”


    季覺翻著白眼拿了兩包薯片,絲毫沒客氣的分了一半,還順帶從冰箱裏拿了冰鎮的快樂水,狠灌一通之後,轉身重新走向工坊的中央。


    那一座依舊在沉默運轉的巨大熔爐,成千上萬從熔爐中延伸出來的靈質回路仿佛巨網一般彼此重疊,收束,匯聚在了他的腳下。


    這就是他用來練習的工具。


    對於材料和物品的處理方式,在煉金術中數不勝數,烈焰和溫度不過是最常見的一種,也是應用範圍最廣的一種。


    絕大多數材料在高溫之下,本身物性會得到激發,而靈質相性也將得到進一步的提升,更適合去進行煉金術上的操作。


    對於季覺這樣的初學者來說,其實根本配不上這麽高端的型號,可除了昨天那一套隻能用來入門對於技藝提升沒多大幫助的簡易探針之外,整個工坊裏就隻有葉教授平時用的這一套高端貨了。


    高端到裏麵絕大多數功能季覺都完全看不懂,碰都不敢碰,就算是多數設置不會對沒有經過靈質驗證的學徒開放,單單是基礎功能就夠季覺琢磨上幾個月的。


    大師級的強溫反應釜,對他這樣的新手而言,實在是太過奢侈了。而更奢侈的,就是葉教授早就預先處理完畢的報廢品、下腳料和垃圾。


    就算是垃圾,那也是大師用剩下的垃圾,就算報廢,其中大多數也都是強度或者功能不符合要求或者是出現了什麽瑕疵,被果斷毀壞之後廢棄了。


    對著典籍仔細研究了一番之後,季覺悲哀的發現:這些丟在倉庫裏的‘垃圾’,真要是完好狀態下拿到市麵上去,自己這種窮逼恐怕賣血賣腎都搞不到一套來。


    但往好處想,等自己將來真走狗屎運了成為了大師,那豈不是隨便賣個廢品都足夠胡吃海喝多少年的?


    一想到這裏,他就再一次動力十足。


    想想學貸,想想崖城這些年的狗屎就業環境,想想物價,想想小綿羊每天要吃的白切雞,他就已經恨不得二十四小時趴在爐子上麵了。


    有這麽好的條件,有這麽奢侈的配置,再不努努力的話,那就真的要遭天譴了!


    嘭!


    一陣悶響之後,葉純從沙發上抬頭,看著季覺灰頭土臉的樣子,歎了口氣,又收回視線,毫不意外。


    光是今天一下午,就已經報廢了不下幾十次了。


    煉金術師的工作是個精細活兒,對靈質的消耗並不嚴重,可奈何季覺這種純萌新幾個小時就失敗這麽多次,整個人都快要被抽幹了。


    咬牙套上了防火服,拿著鉗子從熔爐裏把那一塊銅片捏出來,等冷卻之後,他才發現問題的所在……實際上和他大多數失敗一模一樣。


    靈質衝突。


    以靈質在金屬中擬造回路和銘刻上善徽記,是個技術活兒。


    失去了昨天水晶球裏絕對隔絕的理論環境之後,在實操裏,就會問題百出,每個細節都是坑,一不注意,全盤皆輸。


    自我的意誌、靈質的控製乃至情緒的起伏都必須在範圍內,而且要保持絕對的穩定和專注,更重要的是,懂得處理材料的物性變化和不同的狀況。


    這是純粹水磨工夫的經驗活兒,沒有任何捷徑可走。


    “要是能抽出來就好了。”


    季覺癱在沙發上,疲憊歎息。


    “啊?”葉純不解。


    “我是說,要是能在靈質衝突之前,把其他的靈質或者雜質給抽出來就好了。”季覺說:“這樣的話,也不用那麽麻煩了。”


    “……你要不聽聽你在說什麽豬話?”葉純都不知道該不該笑了。


    “很難嗎?”


    “……”


    葉純歎了口氣,爬起來,重新拿起了小黑板,扶了扶平光眼鏡之後,嚴肅的說道:“首先,你要搞明白,靈質是一種很複雜多變的東西,雖然性質大體上相同,但各種主要分類也差不多有幾百種,每種之間的差距有時候比人和豬還大。


    理論裏絕對精純、不存在衝突的靈質幾乎都來自於時砂,不是你現在這個層級可以惦記的東西。


    其次,即便是絕對精純的靈質,在經過物性幹涉和處理之後,也會出現不同的變化。


    就像是你調好了顏料,拿筆沾著畫在畫布上,你在落筆之前,就要明白不同色彩和筆觸融合之後帶來的後果,而不是一筆畫完之後後悔,想要從畫布上把剛剛那一筆上的每一滴鬆節油和每一個顏料的分子重新剝下來。


    想要在靈質融合材料之後再抽出,需要的控製力之離譜,不能說完全沒有理論上的可能,但實際操作起來完全是做夢。


    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就算是當代的大宗師·天爐,也未必做得到。”


    在放下小黑板之前,她最後做出結論:“與其惦記這個,不如做夢讓聯邦每個人給你一塊錢,你就能一夜暴富來的更現實。”


    “這麽……離譜嗎?”


    季覺目瞪口呆,努力的,想要保持平靜。


    不是吃驚於其中的難度,而是驚駭於剛剛的發現……倘若隻是將發生反應的靈質從載體中剝離出來就如此困難的話,那麽,自己在被龍血侵蝕完了之後,居然還能恢複原本的樣子,豈不是和時光倒流一樣的離譜?


    他緩緩低頭,看向手表,手表依舊滴答運轉著,仿佛永無休止。


    能夠在自己快要孽化之後,精準的剝離了所有的孽化結構和部分,而且毫無後患讓他恢複原狀……它又是什麽東西?


    怪不得聞姐發現自己能逆轉孽化之後,表情就像是見了鬼一樣!


    恐怕他還不如說自己真的會時光倒流來的更讓人好接受一些。


    遇到這麽離譜的事情,聞姐居然沒有不假思索的捏死自己好好研究一下,實在是大慈大悲、菩薩心腸!


    季覺都忍不住想要在家給她立個長生牌位了。


    隻是……


    他低頭猛看著時間,越看越覺得這塊表不簡單,而且可能比自己原本以及現在想得還要更加牛逼plus得多。


    那問題來了,單純這塊表就這麽牛逼,它背後的製造者又該有多離譜?


    思來想去,許久,他終於鼓起勇氣,眼角窺視著葉純的神情,在刷手機的時候,裝作不經意間,好奇發問:“學姐,你知道天軌嗎?”


    “知道哦。”


    葉純不假思索的點頭。


    說話的時候,還啃著薯片,嘴裏鼓鼓囊囊的,就像是倉鼠一樣。


    一隻足夠把季覺嚇到心肺停止的倉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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