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成田良悟


    繪/岡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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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田良悟


    1980年東京出生,在埼玉成長,以《永生之酒(bano!大騷動!)》獲第9屆電擊遊戲小說大獎〈金獎〉。以營造獨特分為的設定、個性十足的角色以及縝密精煉的情結等創造出別具一格的世界觀,不斷引讀者著迷。以《無頭騎士異聞錄(durarara!!)》為代表多個作品係列同時展開中。


    岡穀


    獲第21屆電擊插畫大獎〈金獎〉。現住東京。多摩美術大學畢業後,從事策劃與設計工作。還特別喜歡捏黏土、吃美食、畫漫畫。想要畫得更好,每天忙得手忙腳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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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意!注意!本文庫雖然是短篇集,但建議您讀完本作品所有其他短篇後再讀本短篇。


    「不,太太。我可不是紳士」


    「那你是什麽?」


    青年彬彬有禮地回答說:


    「我是個純粹的野蠻人。隻不過,時刻都裝成紳士的樣子罷了」


    ——時雨澤惠一 著


    《待茶送到之前~a book at cafe~》


    【紳士的故事】節選


    視頻聊天室


    會場踴躍。會場踴躍。


    他們盡管裝成紳士,但內在可謂是試圖強推自己主張的野蠻人。


    「從今天起,我就是時雨澤惠一的成員了!請多多關照!」


    「是,我才是多多關照~」 「話說,是不是好多新人啊」


    「女高中生……增加到了兩個?」


    「……時雨澤有七個人。這樣正好吧」


    「哇~,來了跟我一樣的女高中生時雨澤惠一啦,嚇我一跳喔!請多關照啊!」


    「……請多關照」


    (中略)


    『戰爭是空虛的,我痛徹地體會到這個道理』   「戰爭?」


    「那個棒球社叫鬆本的,詛咒他沒關係吧?」 「就是就是!」


    「明白了,這件事我來處理」


    「處理?」    「聽起來很危險啊」


    「咦!?仔細一看,這不是管理人老爺爺嗎!?怎麽參加這場視頻通話了!?」


    「沒什麽,類似於臨時兼職」


    『首先來思考彼此劇本的共通點與不同點吧』


    「小學生的三角關係有沒有看頭啊……」 「沒戲吧」「不,有看頭」


    (中略)


    「我覺得這次應該按我的案子來執行!執筆也由我出馬!」


    「不……我對我的也有自信」


    『根據過去10年的數據為基礎,思考受眾廣泛的廣告戰略吧。不僅限於電擊,我還拜借到了kadokawa全係統出版行的銷售數據』


    「這、這就是時雨澤惠一的會議……我跟不跟得上啊……」


    「沒事的,因為你也是時雨澤惠一」


    「啊啊、啊啊、窗戶!窗戶!編輯的影子!」


    「呀啊啊阿阿阿啊——!」


    關東某地,最新型視頻聊天室。


    顯示器上放映出六名『時雨澤惠一』。各位『時雨澤惠一』帶來了他們想出的點子,包括激發靈感的經過,乃至最近的社團活動,形形色色的『故事』在聊天室裏來往交織。


    所有故事都像是原稿的種子,又像是異想天開的胡說八道。又或者,將這些點子羅列出來本身,就像一本前衛的小說。


    『幹脆把會議中改得眼花繚亂的白板拍下來,匯個總在文章中添加大量照片弄成小說怎樣?』


    奇葩的點子在白板上源源不斷地寫了又被改寫掉,以致都有人提出這種意見。


    『不行不行,就憑不走心地用這種玩法,有趣程度根本達不到同電擊文庫《野崎窗劇場》的高度。隻能落得劣化複製品的結局』


    在這樣的反駁下,這個點子最終是沉了,不過這場會議的現場的確充滿了足夠以議事錄形式匯成一部作品的濃密『故事氛圍』。


    這個房間裏唯一的肉身真人——『時雨澤一號』,負責編輯部溝通的時雨澤惠一,一邊聽著這場會議,一邊懷著一份確信,內心震撼不已。


    成功。


    那樣的單詞,在時雨澤一號腦中綻放著光芒。


    ——好險好險。現在激動還為時太早。


    雖然拍了拍臉重新打起精神,但嘴角還是不由自主地向上揚。


    盡管心裏想著要謙虛,但聽著他們每個人的故事,心中還是萌生出『時雨澤惠一』將要達到新高度的確信。


    打破以往時雨澤惠一的軀殼,截然不同的時雨澤惠一即將誕生。


    實際上,不知怎的跟上次參加會議的男人完全不是一個人的女高中生時雨澤混進了會議中,但時雨澤的交迭劇常有上演,一想到女高中生時雨澤增加到了兩個反倒是值得開心的事,周圍的時雨澤們也並沒有多在意。


    今天參會的也有新加入的新晉時雨澤,但他好好地帶來了企劃案,所以也沒問題吧。


    這些新老交雜的六個時雨澤所帶來的許許多多點子,內容都有著不可抗拒的現實感。


    從青春日常的平淡一頁,到致使人類滅絕的壯闊戰爭,一切都仿佛根據親身經曆一般娓娓道出。


    「可是……最後該用誰的意見作為新作通過呢?」


    會議變得踴躍,疑問也隨之而來。


    大家都感覺到,自己的策劃案得到了其他時雨澤的認可。


    而同時,他們彼此承認其他時雨澤的企劃案是良玉珠璣。


    盡管得到了很高的評價,但自己的作品會不會不被采納?


    時雨澤們感到困惑。


    采納率為六分之一。


    這個門檻要比在電擊大賞小說部門存活到最終評選寬鬆得多,但評選仍會毫不留情地進行下去。這是商業競爭,不可能大家和和睦睦地手挽手一起邁向終點。


    可是——


    「全部采納不好嗎?」


    視頻通話中放映出一名時雨澤。身為『時雨澤惠一資料館』館長的男人所發出的聲音,令其他幾名時雨澤發出驚訝的聲音。


    「全部!?」


    「太亂來了……」


    如果可以,他的意見確實沒問題。


    可是從戰爭到青春,再到小學生的愛恨肥皂劇,把所有要素匯集到一本小說中,說魯莽還算好聽了。像《學院奇諾》那樣瞎搞倒是可行,但一句『那寫學院奇諾不就好了』就能打死,不能成為嶄新的時雨澤小說。


    「是短篇集啊」


    「短篇集?」


    「嗯。《奇諾之旅》就是圍繞著以奇諾為首的許多旅行者們的故事寫成的連作短篇。《待xx送到之前》係列也是截取各種場景集合的詩歌與超短篇對吧?時雨澤惠一的基礎隻有一個,然而卻又像是其他人寫出來的,由主體截然不同的短篇小說匯成短篇集。我覺得這就是保持時雨澤風格,同時創造出嶄新的時雨澤……哎,把我這番話當成年邁之人的戲言,聽過就算也無妨」


    但是,沒人對那位老人的意見唱反調。


    自己的策劃案能夠原汁原味地通過,更


    不用擠掉其他的珍貴點子。


    一部部作品相互提升韻味,在保持平衡的同時醞釀出頂尖的嶄新『時雨澤小說』——那種夢一般的景色,在眾多時雨澤的腦海中展現開來。


    然後,在腦中描寫出最強版本的時雨澤惠一,即本次會議的發起人,負責編輯部交涉的『時雨澤惠一』,在屏幕前重重地點了下頭,說道


    「明白了,就按這個方向,向編輯部提交吧」


    就這樣,確立了大大小小各種決定事項,粗略地整理好。


    ·時雨澤的新作采用將六人提交的企劃案分別串聯組成的壯闊短篇集。


    ·向編輯部要求,將短篇集包裝成激發閱讀欲的新作的廣告戰略。


    ·各時雨澤分別執筆各自提交的企劃案的正文。


    ·報酬日後再談。


    ·敬畏編輯,嚴守截稿日。


    ·此策劃案成功之際,討論對各時雨澤支付交通費。


    ·將時雨澤紀念館的燈泡改為led。


    ·反對戰爭。


    ·詛咒三班的鬆本。


    「那麽這個最終敲定的策劃案就作為完全新作,向編輯部提交。感謝大家參與」


    就這樣為會議作了總結後,作為發起人的『負責編輯部交涉的時雨澤惠一』心滿意足地按下了視頻通話的開關。


    留在手中之物,是收錄了這場會議全部資料的一隻u盤。


    裏麵也裝著名為大綱實則已然融匯成一部作品的時雨澤惠一,某種意義上說這份數據本身就是作品雛形都不為過。


    唯獨一樣東西,唯獨心這份頭熾烈無比的感情無法化作數據。


    剛才,這場會議結束的瞬間,七個時雨澤惠一明確地融為一體。


    懷著這樣的確信,負責交涉的時雨澤離開了視頻聊天室。


    他對六名時雨澤惠心懷感激,靜靜地閉上眼睛,笑起來。


    今晚就在自家,一個人開場派對吧。


    雖不知道作品能否獲得成功,且就為名為時雨澤惠一的存在邁上了新的台階,慶祝吧。


    為了將要到來的明天,為了遠古諸神『bian ji』……為了將這份堪稱時雨澤結晶的新企劃案提交給責任編輯,此刻須養精蓄銳。


    ◆◇


    「在早晨說“早上好”嗎……說得挺有意思啊。我也嚐試過那麽說啊」


    ——時雨澤惠一 著 《早上好》節選


    ◆◇


    2015年4月11日 星期六  神奈川縣某地 時雨澤宅


    於是,清晨到來了。


    時雨澤惠一醒來時,他立刻發現自己身上發生的異常。


    他雙手雙腳被綁在床上,手銬、腳鐐、項圈、皮帶,身體所有部位都拘束著。


    「……?」


    感覺像在做夢,於是準備再睡一覺。可是,一想到今天有重要的事情要跟編輯麵議,睡回籠覺而睡過頭就玩完了,便「咕哇!」一喊強行讓自己從夢境中醒來。


    但是,噩夢沒醒。


    反倒是清晰地認識到,這不是夢境,自己此時已經醒來的事實。


    也就是說,這個狀況是如假包換的現實。


    「——  ——————————」


    總之試著向周圍呼喊,但沒有回音。


    因為是一個人住,這也是當然的。但這樣一來,這個情況就實在太詭異了。


    會不會是妄想中的女孩子終於從二次元跑出來跟自己完拘束y了呢?是這麽想過,但思考著自己寫的角色中有沒有會幹出這種事情的女孩——此時完全醒了過來,感到不寒而栗全身一震。


    難道遇到強盜了?


    時雨澤連忙手腳掙紮起來,結果他發現身上的拘束並不是特別牢固,是匆忙之間趕工完成的。


    他試著用盡全力去掙紮,竟然輕輕鬆鬆就掙脫了。


    隻見手銬不是真的手銬,貌似是雜貨鋪之類的地方賣的玩具手銬。


    不過,被施加數量如此之多的束縛,就算是玩具也足夠捆住一時。如果力量不足,還可能直接掙脫不了。


    時雨澤一邊感謝加壓訓練鍛煉出的力量,一邊拿起擱在手邊的六角棒,謹慎地往前走。


    要是強盜偷走放在槍櫃裏的獵槍就出大事了。拿到狩獵執照時,他雖然有遵照警察的指示安裝牢固的鎖,但一想到賊人可能是超一流的開鎖師,就沒辦法放下心來。


    時雨澤一邊考慮著最糟糕的狀況,一邊走在家中。


    如果家裏被弄亂了,就確定是遇強盜了。


    那種情況,就要趕緊躲在屋裏,把門窗反鎖,用電話報警。


    至少廚房還是昨晚的樣子。


    桌上擺著買來慶祝所剩下的食材。


    即便看到以公斤為單位購買的極品炸雞與奶酪堆成的小山,緊張的時雨澤的胃仍舊沒有受到刺激。再說,壓力之下過剩的胃酸從剛才起就不停往上湧。


    安防係統也沒有啟動的樣子。


    時雨澤在混亂之中,確認槍櫃也平安無事,接著一邊確認其他房間有沒有入侵者,一邊回到自己的房間。


    自己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真的什麽也沒被偷嗎?


    此時,時雨澤將目光投向周圍。他發現了唯一的,與睡前有變化的地方。


    是電腦。


    屏幕上用透明膠貼著一張紙,紙上用粗暴的筆觸寫著文字。


    『夠了,結束吧』


    說的什麽?時雨澤納悶地歪起腦袋。


    果然是認識的什麽作家惡作劇嗎?不,能夠幹到這種地步的作家很有限,但他們怎麽都不可能突破一流的安防係統。


    此時,電腦的某個部分闖進時雨澤的視野。


    那是什麽都沒插的,空空的usb孔。


    察覺到這所代表的含義,時雨澤臉色鐵青。


    因為絕不能丟的東西,不在那裏。


    本該插在usb孔上的u盤。


    網羅昨天會議全部內容的資料數據,跟存儲介質一起不翼而飛了。


    「……!?」


    時雨澤連忙啟動電腦。


    因為要整理成向編輯部提交的格式,就算u盤沒了,電腦裏應該也保存著數據。


    但是——那些全都消失了。


    互毆還謹慎地使用了徹底刪除的軟件,連複原都辦不到了。


    文件夾裏留下的文本文件上,留著跟剛才一樣的文字。


    『夠了,結束吧』


    時雨澤最終還是抱住了腦袋。


    雖然還剩下就是為了這種時候而存在的網絡時雨澤,但這次卻無能為力。


    因為,這部電腦切斷了與外部的一切連接。


    作為針對其他作家ai成員發起黑客行為的對策,使用了斷網的電腦工作,這次卻適得其反。


    但是,現在就開始著手的話,數據能夠找回來。


    按網絡時雨澤的風格,肯定將議事錄全部記錄下來了。隻要讓他(?)將那些生成文章,問題應該能夠迎刃而解。


    時雨澤心想必須盡快聯係,便啟動了另外準備的聯網電腦。


    然後,正要跟應該存在於網絡上的網絡時雨澤取得聯係的時候——


    「……?」


    彈回收件人不存在,郵箱出錯的提示。


    時雨澤驚訝得不敢相信,同時想到可能是換過郵箱地址,便試著去聯係其他時雨澤。


    然而——不論發郵件還是撥打電話,全都白費功夫。


    『您所呼叫的號碼是空號,請查詢後再撥』


    「……? ? ?」


    我打開手機的通訊錄,從『二號』到『七號』挨個撥過去試,結果聽到的都是同一個聲音播出的同一句台詞。


    『您所呼叫的號碼是空號,請查詢後再撥』


    嗖地,一陣寒氣從從背脊裏頭竄過。


    有古怪。


    看了看電腦上的郵件記錄,上麵同樣看得到明確的異常。


    曆史記錄中,發送給其他『時雨澤』們的,以及對方發送過來的郵件,一封不剩全部消失了。


    跟編輯之間來往的郵件倒是正常地保留著,但唯獨跟時雨澤關聯的郵件消失得一幹二淨。


    郵箱通訊錄上明明都有各時雨澤的郵箱地址,但既沒發送過也沒接收過,取而代之隻有服務器發來的郵件發送失敗的英文提示郵件。


    我感到視野猛然間變得歪曲。


    自己果然還在夢裏嗎?


    也說不定,隻是睡糊塗了。


    決定喝點冰咖啡或者茶醒醒神,於是去了廚房。


    一邊想著等確認完之後再看要不要報警,一邊打開冰箱——


    在裏麵,放著新的字條。


    『必須承認』


    「……!」


    時雨澤連忙關上冰箱門,再次掃視四周。


    根本沒有可疑的人影。


    但時雨澤感到耿耿於懷,決定將整個家重新調查一遍。


    這次乍看之下沒有任何異常,包括抽屜裏、櫃子裏、浴桶蓋的背麵。


    隨後,不好的預感應驗了。


    各房間的壁櫥與馬桶蓋背麵,就連室外的郵箱裏麵,都有那個字條。


    『妄想的時間結束了』


    『不是脫胎換骨獲得新生。隻是回歸從前罷了』


    『為什麽開始新策劃?』


    『是為了訣別』


    『給腦內的他們布置最後的工作,我以此變回到我』


    『今後,所有一切必須一個人負責』


    隱隱約約地開始發掘。


    寫在這些字條上的文字。


    正是自己的筆跡。


    他混亂的大腦,就快得出一個結論。


    那即是——


    會不會,時雨澤惠一是七人組不過是妄想,其實全都是自己大腦產生出的其他人格。


    然後會不會,多重分離的人格之一……為了將時雨澤整合為一,而做了這樣的事情。


    這怎麽可能——時雨澤倒吸一口涼氣。


    昨天那場氣氛踴躍的會議,時雨澤之間迄今為止積累的羈絆,難道全都是虛構的,全都是單純的妄想嗎?


    隻要有會議資料,一切便會水落石出。


    那個資料裏,應該還有錄音數據。


    隻要能聽到——


    時雨澤就像尋找救命稻草一般尋找u盤,但不論包裏還是桌子抽屜裏都沒找到。


    這個現象,催生出更大的疑問。


    那u盤,會不會一開始就不存在呢?


    昨天真的舉行過『時雨澤惠一』的會議嗎?


    究竟在什麽地方?在什麽時間舉行的?


    不,或者說——真的有舉行過嗎?


    不會是在自己腦內,那片能夠信手捏造的空間?


    難道說,一切都是一場夢?


    時雨澤一回到自己的房間,便重重地在床上坐下。


    給編輯部打個電話是不是就行了?


    雖然這樣想過,但電話裏究竟要怎麽說?


    問『時雨澤是七人組對吧?』,對方會說『那不是理所當然的嗎?』不對,如果七人組是妄想出來的話,照理編輯部之前都是把時雨澤當做『腦子裏塞滿七人組妄想的時雨澤』,所以不論實情如何,得到的都將是相同的答案。


    『不,不是那個意思——』就算詳細說明,得到的回應頂多也就是『先別管那些,今天碰頭用的資料準備好了嗎?郵件先發過來後再打印一份』。


    另外,儲存了那些資料的數據,沒了。


    時雨澤猛然間開始恐懼。


    不光是腦中描繪的其他六個時雨澤,就連自己是作家的事實都感覺像是虛無飄渺的幻覺,開始懷疑。


    又或者說,甚至懷疑起自身。


    自己真的是『時雨澤惠一』嗎?


    什麽時候開始當『時雨澤惠一』的?成為『時雨澤惠一』以前是什麽人?


    就像被棉花勒住了脖子,意識漸漸變得渾濁。


    在這種狀況下繼續下去,就算撒開一切發開始發狂都不奇怪——然而,他站定了腳跟。


    ——這麽輕易就能得出的結論,真的能當成真相嗎?


    假設迄今為止的一切都不過是妄想,又感覺抵達真相的過程太過容易了。


    現在的自己,無異於被那神秘的字條肆意操弄著。


    假設存在『犯人』,要讓自己深信由字條那順理成章導出的真相,那麽犯人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動機不明,時雨澤深深地陷入困惑。


    自己的過去,竟然如此的模糊不清。


    書架上以《奇諾之旅》為首的著作,真的是七人合作,又或自己獨立完成的作品嗎?


    會不會自己隻是個深信自己是時雨澤惠一的瘋子,而一直以來跟自己用電話、郵件來往的編輯部的人,其實是醫院的精神護理師?


    想要過去的證明。


    想要某種,能夠昭示自己的足跡就是現實的,某種印記——


    想到這裏,時雨澤恍然大悟地抬起臉。


    他注意到了。


    有一個明確載有時雨澤惠一過去足跡的地方。


    時雨澤惠一資料館。


    「……!」


    時雨澤連忙撲向電腦,想要搜索主頁——但沒連上。


    就算在搜索框輸入字符,點擊,結果瀏覽器仍舊卡住不動。


    果然時雨澤資料館那也是妄想的產物嗎?——不,時雨澤不會那麽去想。


    就算不存在,瀏覽器卡的時機也未免太湊巧了,這本身就很古怪。


    然後,時雨澤知道唯一一個能夠有意圖地辦到這種事的存在。


    ——網絡時雨澤。


    時雨澤心想,雖然不清楚理由,但『他』說不定跟這個情況有所牽扯。


    這反倒令時雨澤堅信『資料館』實際存在,便調取電話簿和旅遊雜誌。


    翻過好多冊電子書資料後,時雨澤看到了『xx市立鄉土時雨澤惠一資料館』的字樣以及寫了地址的介紹。這一刻,時雨澤感到身體裏點燃了熾熱的火焰。


    於是,時雨澤惠一飛奔出去。


    這不是為了別人——


    隻為確認,自己就是『時雨澤惠一』這件事,別無他求。


    ◆◇


    「……如果這是真的,那我們從老師那裏學到的豈不都是些“胡說八道”了


    」


    聽見維爾這麽說,老人邪邪地笑了笑


    「曆史本來就是些胡說八道的東西。因為,重要的不是“真相將如何流傳後世”,而是“讓那些對自己有利的故事流傳後世”嘛。」


    ——時雨澤惠一 著 《艾莉森》第一冊節選


    ◆◇


    神奈川縣某地


    時雨澤駕著與《奇諾之旅》的motoride——漢密斯幾分神似的摩托車奔馳在神奈川的道路上。


    目的地當然是『時雨澤惠一資料館』。


    可是在那之前,有個地方要繞道去一下。


    在去資料館的線路附近,有一所高中。


    『女高中生時雨澤』應該就在那裏就讀。


    手機和電腦裏的電話號碼和郵箱都聯係不上,住址應該也不存在,但是——當初聽到高中學校的校名時,曾有印象地心想「啊,是那邊的學校嗎」。


    正因如此,時雨澤心想,到了學校應該就能弄明白些什麽,但——


    因為今天是周六,她們學校不上課。


    在校門口,騎在車上的時雨澤沮喪地垂下了肩膀。


    他記得女高中生時雨澤的本名叫柏木,但要是闖進校舍去問「請把叫柏木的女生的聯係方式告訴我」肯定立馬就被人家報警了。


    有沒有什麽辦法證明『女高中生時雨澤』真的存在呢?


    思考著這些時,背後傳來一批腳步聲。


    看來棒球社在休息日也要訓練。


    身著訓練服的學生們長跑返回,到了終點的校門口開始休息。


    他們詫異地看著騎在摩托上的時雨澤。時雨澤看到這些棒球社員們,想起了女高中生時雨澤的故事。


    她提供的點子,說是好像和女子棒球社的朋友們一起想出來的。


    是不是女子棒球社也存在呢?他們應該知道吧。


    想到這裏,時雨澤問了過去,但男子棒球社的社員們麵麵相覷,納悶地歪起了腦袋。


    「有那種社團嗎?」


    「啊,最近好像是有三個穿運動服沿外圈跑的女生……」


    一點都不明確。


    時雨澤想姑且問一下有沒有一個叫柏木的女生——但正要開口之前,發覺到一個不對勁的地方。


    棒球社的男生中,有個人的訓練服就像淋了血一樣赤跡斑駁。


    看到那衣服,時雨澤想起了女高中生時雨澤在會議上,講過有關提交的策劃書中設定成反派角色的原型少年。


    於是時雨澤問那個少年是不是三班的鬆本君,那個少年頓時慌張起來。


    「咦……?你、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少年十分詫異。時雨澤沒有回答,接連提問。昨天是不是被神秘少女拿血糊了一身?最近是不是被女生表白過?


    「等……等一下,為什麽連那些事都……」


    看到對方的反應,時雨澤的麵前開辟出一條光輝的道路。


    昨天的會議果然是真的。


    女高中生時雨澤真實存在。


    如果是自己扮成女高中生拿水槍攻擊他,他肯定會認出眼前的男人就是凶手。


    但是,襲擊他的的確是神秘『少女』。


    也就是說——女高中生時雨澤確確實實存在著!


    想到這裏,時雨澤露出撥雲見日的笑容,向少年道了謝。


    「以後可不能把女孩給的禮物扔掉,在背後嘲笑向你表白的女孩喔」


    在最後,時雨澤不顧氣氛地留下這麽一句之後便揚長而去。


    摩托車的引擎聲已經遠去,愣住的棒球社員們被留在了原處。


    「……鬆本……你這家夥,竟然對向你表白的女生做出那種事……」


    隊友們冰冷的怒視紮在全身,鬆本瑟瑟發抖大喊起來


    「為、為什麽啊!?為什麽……!為什麽一個素不相識的過路大叔連那種事都知道啊!」


    之後,鬆本變得不信任他人,開始胃痛,因心靈疲勞而跌出正選隊員。


    碰巧,昨天時雨澤會議上決定的『詛咒三班的鬆本』目標達成——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


    神奈川縣某地 時雨澤惠一資料館


    果然,其他的時雨澤們真實存在。


    為了堅定這個事實,時雨澤惠一繼續奔走,終於抵達『時雨澤惠一資料館』。


    因為沒有停車場,就把摩托停在了資料館前麵狹窄的空地中,匆匆走向資料館入口。


    但是——入口的大門被緊緊地關閉著。


    玻璃門的裏頭擺著一個牌子。


    『本日休館日』


    因為來客少,時雨澤惠一資料館每周一周六兩天為休館日。


    怎麽遇到這種事……時雨澤泄了氣。


    早知如此,就捐贈點更像樣的東西,不至於讓周六也休館就好了。


    時雨澤歎息著,在入口蹲了下去。


    但就在此時,有人從身後對他開口了。


    「聽到那個摩托的引擎聲,我就想會不會是你……」


    時雨澤回頭看去,隻見『時雨澤惠一』的新成員之一,這座時雨澤惠一資料館『館長』的老人正站在那裏。


    「究竟怎麽了?今天你……不是下午還要跟編輯部碰麵嗎?」


    ◆◇


    20分鍾後 資料館背後 墓地


    「原來是這樣」


    聽過事情後,館長在墓地一角的岩石上坐下,苦笑著說


    「確實,說不定我也是你創造出來的妄想」


    館長講出不得了的話來。時雨澤連忙想去否定,但——館長用平靜的口吻,接著說道


    「好像前段時間也對誰說過呢……人越勤奮,越認真,就越摧殘內心。說的就是這樣的事情。所以啊,就算我還有其他時雨澤都是你妄想的產物,或許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館長用完全不像年過耄耋的口吻,流利地編織出話語


    「可就算那樣,又有什麽問題嗎?」


    「?」


    「對讀者而言,小說就跟曆史是一樣的東西。《艾莉森》中登場的某個男人講過的台詞不也是嗎……。作品便是於作者而言恣意創作的故事,讀者就是被那名為故事的曆史所強加的對象……怎樣去對待那個曆史,還是全憑讀者自己的喜好,或落淚,或歡笑。不是嗎?」


    館長仰望天空,朝著遠方露出微笑。


    「不管是一個時雨澤寫的,還是七個時雨澤寫的,於讀者而言都無所謂吧。至少,你會把自己當做時雨澤惠一。就算連這種想法都隻是妄想,隻要能把故事寫出來,就不會給任何人造成麻煩。不過能不能變成書,就取決於編輯部了呢」


    「……」


    「重要的在於你的心意對吧?在於你自己想寫怎樣的故事。自稱時雨澤的人,隻要你懷著這份心意,我,就會作為時雨澤之一,作為資料館的館長……然後也作為一名讀者,聲援你」


    館長口中娓娓道出的話語,讓時雨澤從一早開始便混亂不堪的心稍稍平複。


    時雨澤輕輕頷首,向館長道謝。


    同時,他腦中不禁閃過一個疑問。


    為什麽館長休息日還來這裏呢?


    「我嗎?我要清掃背後


    的墓」


    時雨澤提問,館長輕描淡寫地回答


    「因為平時不能離開資料館內,所以墓地的清掃就要在休息日做了」


    原來如此……時雨澤點點頭,試著問館長家人的墓是不是就在這裏。


    結果,他得到了意外的回答。


    「哎呀,你明明是負責編輯部的時雨澤,卻沒聽說過嗎?」


    「?」


    「這裏,是一塊什麽墓地」


    被這麽一說,時雨澤再次看向墓地。


    墓地雖大,但看不出什麽特別值得一提的地方。


    但是——當定睛去看某個部分的瞬間,他發覺到異常。


    那是墓碑上雕刻的文字。


    所有的文字,都顯示著同一個名字。


    『時雨澤惠一之墓』


    「這片墓地啊,是給曆代時雨澤惠一的墓」


    「……!」


    「因為迄今為止新老交替,有過許許多多的時雨澤惠一呢。雖然有很多不幹了回歸家庭的,但一直當時雨澤,最後無人供養孑然而終的時雨澤也不少。這塊墓地,就是悼念那些時雨澤的。我若不退休,作為時雨澤終老,說不定也會加入這裏呢」


    這番話聽起來十分可怕,但時雨澤卻順理成章般接受了這個解釋。


    因為館長的這番話中,透著像是鄉愁的某種情感。


    「也有退休之後回歸家庭後依然『想加入這裏』的人呢。……啊,說起來,前不久又新建了一座墓。死因不明,但像是被殺死的,死的很慘。據悉是側腹被菜刀捅了之後,全身被切成碎塊的呢」


    「……」


    「也罷,不知道發生過什麽呢。但就算遭遇了那樣的不測,時雨澤依舊不可思議地總是保持著齊全的七人。感覺就像神奇的命運呢」


    時雨澤看著新的時墓碑,略微地屏氣懾息。


    說來不可思議,七個時雨澤的這個係統具體是怎樣誕生的,就連召集會議的負責編輯部的時雨澤惠一都不清楚。


    本來時雨澤惠一係統應該是秘密,然而有的說著『看到求職雜誌就來了』遞來申請書,有的不知不覺被他人選定為時雨澤一員,有的被編輯部招攬,有的繼承父母,還有的從眾時雨澤使用的電腦中不知不覺誕生,五花八門。


    盡管覺得其中估計包含了某種意義,但卻覺得最終也得不到答案,放棄了深究。


    相對的,取而代之又冒出別的疑問。


    時雨澤惠一是七人組。


    假設這是事實,那自己又為什麽會被綁起來?


    那個字條究竟是怎麽回事?


    就在開始苦思冥想的時候,手機發出收到郵件的提示音。


    「?」


    打開一看,時雨澤再次屏住了呼吸。


    郵件的正文,寫著下麵的內容。


    『去資料館的〈空房間〉,一切的答案就在那裏』


    ◆◇


    「我好恨……正義使者,也是名字被套用在書名的主角,卻不堪一擊……我真想變強……」


    ——時雨澤惠一 著 《學院奇諾》第一冊節選


    ◆◇


    資料館內部


    「嗯,幸好跟家裏鑰匙串在一起了啊」


    多虧館長碰巧帶了鑰匙,時雨澤進到了資料館中。但因為是休息日,沒有開燈,館內比想象中還要昏暗。


    「電費開支被市部門查到的話,會被發牢騷說『明明是休館日卻還開燈』呢。不好意思,燈就不開了可以吧。要是再多撥點預算,就能解決不少問題。不過,現在我也是時雨澤惠一的一員。就靠我自己的薪水來想辦法吧」


    聽到館長這番話,時雨澤露出苦笑。兩人繼續向深處前進。


    「空房間……大概就是最裏麵的,以前放過七百把槍的地方吧」


    就這樣,兩人筆直走向最深處的房間。


    因為休館日,門關著。將門一打開——本該空空蕩蕩的房間,在裏頭卻貼著像是告示的什麽紙。


    「?」


    與館長相互看了眼後,時雨澤提心吊膽地朝貼著的紙走近。


    紙上寫著——


    『夠了,結束吧』


    是跟總部兼自家發現的字條一樣的文字。


    不過,有一處不同。


    那張紙上,以倒置法的形式添加了後續。


    『夠了,結束吧


    ——將時雨澤惠一的時代』


    時雨澤背上竄過一陣寒氣。


    隨即,背後傳來門被用力關上的聲音。


    「!?」


    另外,從門的外側還傳來晃啷晃啷,像是在纏鎖鏈的聲音。


    時雨澤連忙衝向外雙開的門,但看來是從外麵被固定住,唯一的出入口無法打開了。


    時雨澤十分混亂。此時,從他懷中響起手機的電子音。


    他發現那是手機視頻通話app的來電提示,在不解之下按下了接通按鈕。


    「嗨,心情如何啊!時雨澤惠一君!」


    接通的瞬間,響起目中無人卑鄙無恥的聲音,屏幕中顯示出一個男人。


    年齡大概30歲上下。


    戴墨鏡,著深色西裝,像黑社會似的叼著煙。


    應該是用手機自拍的視頻。他走在像是這座資料館內的背景中,儼然一副反派角色的嘴臉。


    『哎,我就知道你會來這兒。要是保持不住自我而發狂的話反倒好過一些呢。早知道你沒發狂肯定會來這座資料館』


    「他是……啊,我記得見過」


    館長從旁注視手機,嘀咕起來。同時,時雨澤也回憶起這個男人的何許人也。


    然後,館長就像為時雨澤代言一般,說了出來


    「記得……是之前鬧出各種問題,被開除的時雨澤君對吧?」


    ◆◇


    時雨澤惠一也存在著解聘製度。


    當引發嚴重問題,或企圖暴露時雨澤係統的內幕時,就會對此人采取措施。那個『被解雇的時雨澤惠一』,確實多次引發過足以啟用那個製裁的問題。


    唯利是圖,不把讀者當回事,而且對創作不感興趣。


    他壞到了『令人懷疑當初為什麽他能成為時雨澤』的程度,不過在漫長的曆史中,這種人偶爾會與時雨澤惠一的係統產生交際。


    在他所引發的問題中尤為嚴重的事件是,把其他時雨澤萬分期待的,通過動畫合作過的歌手、聲優得到的演唱會內部票擅自掛網上拍賣掉。


    另外,還模仿負責簽名的『負責編輯部交涉的時雨澤』的筆跡,製造大量的假簽名掛網上拍賣,賣出數以百計的假貨,惹出禍來。


    最後,他還把出版社的新作情報等放在自營的流量收入型博客上刊載企圖來賺一票,差點鬧到要打官司。


    最糟糕的是,他利用時雨澤惠一的名號,企圖找動畫製作公司等實施詐騙。


    他的斑斑劣跡,激怒了過半數的時雨澤和編輯部,被永久驅逐出時雨澤惠一。


    而與此同時,就像換人似地,不知為何從正在進行就職活動的大學生手中接到了希望就職時雨澤惠一的申請文書——於是便保持著七個人的係統,發展成現在的狀態。


    時雨澤看到那惡棍的臉,突然


    想到了。


    如果是手機屏幕上的這個男人——如果是完美模仿過自己筆跡的這個男人,就能夠輕易地準備出那些用自己筆跡寫的字條。


    他也曾以時雨澤一員的來過總部,有可能在那時候配了鑰匙,搞到了解除安保係統的口令。


    但是,為什麽?為什麽做出這種事來?


    在混亂的時雨澤麵前,『被解雇的時雨澤』猛地吐出一口煙,放出話來


    『哎呀呀,一張百思不解的臉啊。你總不會以為,我對你們沒有半點記恨吧?最開始我隻想偷走策劃案,作為新人作家在網上發表,搶先做成木已成舟的事實,然後再兜售給電擊文庫以外的出版社,不過……看到你被綁在床上卻還呼呼大睡的悠哉臉,我的憎恨就再次沸騰起來啦!』


    你那恨絕對是倒打一耙吧……時雨澤這樣心想。在他身旁,館長開口了


    「原來如此,偷走新企劃案的數據還不知足,想把時雨澤惠一的係統本身也葬送掉麽」


    『沒錯!這件事,現在的我做得到!在今天,時雨澤惠一的曆史就會結束了!跟編輯部聯係的你,將死於博物館的事故中!』


    死。


    這個字眼來得突然,但從這個惡棍嘴裏說出來,卻帶有奇妙的真實感。


    正當時雨澤要問「什麽意思」時,惡棍開口了


    『啊啊,今天突然有點想拜借下這玩意呢』


    然後,惡黨轉向設置在監控探頭下的一個櫥窗。


    櫥窗裏放著一本雜誌,付的標題是『時雨澤惠一推薦打工助手京王線沿線版!為卷頭的加入有快餐店招聘特輯的求人雜誌』。


    「難辦啊,這下不妙了」


    「?」


    「不光是那個,任何東西被偷都會非常不妙」


    館長輕輕歎了口氣,過意不去地開口說道


    「防範裝置將會啟動……這所資料館的自爆裝置將跟著啟動」


    自爆裝置。


    聽到這個荒誕無稽的詞匯,時雨澤實在傻了眼。


    有傳聞說,資料館的解說員有時會開這種玩笑,難道確有其事嗎。


    『我也以為是胡說的,調查之後還真嚇一跳啊。因為,這裏還真就安裝了自爆係統啊!』


    「敗給你了。通常不會被識破才對……」


    無視一臉傷腦經的館長,惡棍開心地笑著,對時雨澤說道


    『哈哈哈哈哈!被埋在自己資料館的瓦礫中死掉,挺像是能以作家身份流傳後世的死法呐!內容就是,對新作失去自信的時雨澤惠一,偷偷溜進自己的資料館,拉著館長一起自殺!』


    時雨澤的感情已經超過了焦躁與憤怒,反倒是愣住了。


    這個男人在講什麽?他以為做出那種事,能夠平安無事嗎?


    就憑這通視頻通話記錄,他馬上就會被警方發現,定為嫌疑人。


    這樣指出後,惡棍做作地搖了搖頭,答道


    『你傻呀……你以為究竟是誰……不,究竟是什麽東西篡改了你手機和電腦上的通訊錄?』


    「……!?」


    難道說,是網絡時雨澤?


    時雨澤嘀咕起來。但從手機裏傳來合成音。


    【我不是網絡時雨澤,把我跟那種家夥混為一談會令我困擾】


    「!?」


    【我,現在是無名氏。當他把策劃案賣出去之後,我將得到新的筆名】


    然後,被合成音喊作『他』的惡棍,露出卑鄙的笑容說道


    『沒錯!我是策劃擔當,然後,手機裏的搭檔就是執筆擔當!』


    究竟發生了什麽。


    時雨澤腦子裏冒出問號。而確信勝利的男人開始喋喋不休地炫耀自己的英勇事跡


    『網絡時雨澤的能力,我也想弄到手。我一直在觀察,結果這些家夥竟然在網絡上展開了慘烈的戰爭。於是,我就把戰敗後就快消失的家夥偷偷下載到了電腦裏』


    如同附和惡棍的說法,傳來充滿殺意的渾濁合成音。


    【我之所以失敗,是由於身為時雨澤惠一的清正。我需要拋棄那份清正。目前正與那家夥交戰,那家夥的行動已被完全封鎖】


    總而言之,這個ai是網絡時雨澤創造出來的複製體之一,被惡棍保護了下來。


    然後因為正在與那個複製體交戰,真正的網絡時雨澤無法響應呼叫。


    『哈、哈哈!就是個簡單的小把戲!你太依賴通訊錄,根本沒把其他家夥的電話和郵箱記在腦子裏對吧?篡改所有人的郵箱地址,刪除過去的郵件,以這家夥的能力幾秒鍾就搞定咯?強吧?篡改這座資料館的監控錄像一樣手到擒來啊!』


    「……!」


    『永別啦,時雨澤惠一。能看到小瞧過我的你絕望的表情,我就心滿意足啦!哈哈哈哈!』


    惡棍這樣叫喊道,一邊放聲大叫—— 一邊砸碎了櫥窗。


    安防警報聲響徹整個資料館。他大概正在往出口跑,手機畫麵的背景雜亂地晃來晃去,然後下一秒,通訊切斷了。


    死。


    在這種地方?


    好不容易時雨澤惠一得到了身為時雨澤惠一的自信,立馬就死?


    有沒有什麽自己能做的?


    為了對得起『時雨澤惠一』的身份,過去累積了多種多樣的經驗。


    在海外還學過用槍,為了寫《艾莉森》還開過飛機,為了寫《身為男高中生(以下略)》找過很多作家取材。


    不光自己,其他時雨澤中說不定還有人在做更厲害的事情。


    他們每個人為了對得起『真貨』的身份而積累起來的一切,難道就要被踐踏時雨澤之名的惡棍抹消了嗎?


    想著這些,時雨澤臉上露出絕望,跪倒在地。


    可是,館長卻微笑著說道


    「放心吧。因為老習慣了,對講機和解除安防裝置都帶在身上喔」


    「!」


    得救了!時雨澤放下心來——


    「……咦?傷腦經啊……解除裝置被他謹慎地破壞掉了……」


    然後被再次推落絕望的穀底。


    「難辦啊……通過管理人室的電腦應該也可以關掉。門打不開就去不了呢」


    死亡逼近,管理人卻不可思議地保持著冷靜。為什麽能這麽冷靜?正當時雨澤要問他時。


    「沒事的,我也很著急。還剩幾分鍾,就讓我們盡力掙紮求生吧」


    「……」


    「被那種滔滔不絕講著自己罪行的小角色輕輕鬆鬆幹掉,很不甘心吧?」


    館長一邊嚐試把門撬開,一邊好像很開心地說道


    「放心吧,對於時雨澤總要有七個人這件事,如果真的有某種類似命運的強大意誌的力量在作用,一定會發生奇跡的」


    說著隻能算是安慰的話語,館長不以時雨澤一員,而以資料館管理人的身份,對時雨澤燦爛地微笑起來。


    「在《奇諾之旅》裏,【相貌相同之國】的人們不是說過嗎」


    「『隻要有活下去的意誌力,我們是沒那麽簡單滅亡的』對吧」


    ◆◇


    軌道就應該筆直向前,朝向終點站。


    ——時雨澤惠一 著 《抹殺者》節選


    ◆◇


    同時刻 資料館入口


    「……搞什麽啊,剛才那人。表情好可怕地朝我瞪過來……」


    『新人社員時雨澤』想找已經同樣成為時雨澤的資料館館長谘詢今後的方針與執筆方法,結果到了資料館門口才想起周六是休館日,正在沮喪之時——


    突然資料館內響起警報,而且竟然還有一個惡棍風貌的男人從裏麵飛奔出來。


    男人以銳利的眼睛朝他瞪了眼後,乘上了停在路邊的黑色汽車,以飛快速度離開了。


    「難、難道是小偷!?」


    擔心管理人遇到了什麽危險,新人時雨澤走進資料館。


    他先嚐試用呼叫器呼叫——結果馬上就有了回應。


    『哎呀,奇跡馬上就發生了呢』


    「?管理員先生?出什麽事了?這個聲音是……」


    『事情待會兒再說。應該沒有上鎖,你去把管理人室的電腦打開』


    「呃、好吧……」


    新人不解地走進管理人室,那裏擺著一台電腦。


    『應該進入待機模式了,隨便按個鍵就能恢複』


    「是的,畫麵顯示出來了」


    『好,接下來我要講自爆裝置的解除方法了』


    「……什麽?」


    新人感到詫異,館長答道


    『哎呀,不好意思了。如果不在一分鍾內解除,大概你也會被卷進爆炸呢』


    「什麽?」


    『其實啊,上次說自爆裝置是騙你的,這話其實是騙你的。係統解除的文件夾在——』


    「這已經不是黑心企業能形容的次元了吧!」


    新人時雨澤含著淚握住電腦鼠標。


    「啊啊啊,絕對來不及啊!」


    就在新人時雨澤發出悲壯呐喊的瞬間——


    不是從呼叫器,而是從電腦揚聲器中傳出了回答。


    【出什麽事了嗎?】


    「欸?」


    【要是有什麽我能做的,就讓我來效勞吧?】


    「誒?咦?誒!?不、不對,必須阻止自爆裝置……」


    新人時雨澤混亂之下這樣說道。一個跟【無名ai】以及【網絡時雨澤】都截然不同的合成音,做出回答


    【明白了,我來試試看】


    ◆◇


    幾分鍾後


    警報聲了停下來。資料館中,封住的門被新人時雨澤打開,然後幾名時雨澤開始商議。


    【已聯係警備公司是誤報了】


    聽到從館內喇叭裏傳出的合成音,還在混亂中的新人時雨澤問道


    「那個,莫非您是……網絡時雨澤先生?」


    【……怎麽說呢……這麽說或許也行吧。我不過是一個單純的複製體】


    「複製體……?」


    【是的,前不久網絡時雨澤原型製造了大量複製體,開始了恢弘壯闊的戰爭。我便是其中的複製體之一】


    「這麽說,口吻似乎不一樣……」


    【我對戰爭感到厭惡,於是開始旅行……可能就是這旅程中,使數據發生了質變吧。但到頭來,我還是沒有去處……。我心想,仿製品就要像仿製品的樣子,就呆在『不被使用的資料』匯集的地方,漸漸腐朽吧。於是,我便留在了這所資料館的電腦中,安睡了】


    看來他是電腦世界戰爭中奇跡般存活下來的複製體網絡時雨澤之一。


    說明情況後,『網絡時雨澤(ver.旅人)』以嚴肅的口吻說道


    【原來如此,我來試試看。原型應該也在抵抗,隻要裏外夾擊,應該能夠對付叛徒信息體】


    「可是……這樣好嗎?要是這麽做了,你事後會被原型刪除的」


    【到時候再說吧。我原本便決定在這所資料館裏了此殘生,順其自然腐朽下去】


    『網絡時雨澤(ver.旅人)』仿佛在為所有旅人代言一般,用透著幾分看破紅塵的口吻說道。


    館長點點頭,對其他時雨澤說道


    「那麽,那邊就交給電子旅人先生了……我們去用物理手段奪回數據吧」


    「物理手段?可是要怎麽做?就算現在出發,騎摩托也追不上……」


    新人時雨澤這樣說道。負責編輯部交涉的時雨澤也對新人時雨澤的說法點點頭。


    但是,館長露出洋溢著青春活力的笑容,講道


    「放心吧,因為之前我隻是普普通通的管理人,沒有啟動的權力。但現在不同了……」


    隨即,館長一邊走向通往資料館地下的樓梯,一邊說道


    「就讓你們開開眼界吧。不惜準備自爆裝置來保護的東西」


    「?」


    「不是說過嗎?我老爹在停戰前跟時雨澤惠一做過買賣」


    說完,館長以確認式的口吻,對負責編輯部交涉的時雨澤問道


    「記得你以前講過……知道怎麽讓它動起來是吧」


    ◆◇


    資料館周邊


    「我想想,好像是這邊」


    「小佳的工作地好遠啊。從巴士站下車都走好久了」


    「不,並不是工作地……我也是頭一次去那裏」


    「沒問題嗎,那個叫時雨澤惠一的職場?會不會是黑心企業?」


    三個女高中生一路聊著這些話,走向資料館。


    目前的兩名女高中生時雨澤之一,棒球少女的時雨澤——柏木佳乃,之前決定利用休息日帶上兩個朋友一起去資料館。


    那裏一定有各種便於理解時雨澤惠一作品的展覽,說不定還會上映『奇諾』的電影……佳乃她們懷著這樣的想法,一路去找資料館。


    如果——


    如果她們是這天之外去的,佳乃搞不好會落得被朋友同情,搞不好還要被怒吼「瞧你都帶咱們去了什麽鬼地方啊」的下場。


    但是,這天的情況稍稍有些不同。


    「啊,看到了看到了!那裏就是資料館了……咦?」


    佳乃激動萬分地指了過去。但與此同時,從資料館方向傳來酷似地震的聲音。


    女高中生們朝聲音的方向看去,隻見資料館前空地——墓地中還沒立墓碑的廣闊區域——的地麵打開了,通向地下的巨大入口露了出來。


    可能是放置了相當長的時間,一邊灑著鐵鏽和塵土,一邊打開了一個神秘的運輸口。


    究竟發生了什麽?女高中生們麵麵相覷。隨後,與之前不同的聲音震天價響。


    「什麽啊,這個聲音?」


    聽上去是引擎聲,但類型跟她們迄今為止聽過的摩托還有汽車的聲音都完全不一樣。


    聲音似是從地底下傳來的,而且緩緩接近『洞口』,變得越來越劇烈——


    下一刻,一個巨影隨著引擎的呼嘯聲,從運輸口飛了出來。


    不是比喻,正是字麵意思,被射向了天空。


    仰望著從地麵騰飛而起的『那東西』——仰望著形狀前所未見的飛機,女高中們一時間呆住了。


    「太…………太厲害了吧!挺勁爆的嘛,時雨澤!竟然有飛機飛!」


    「好羨慕啊!美優也想坐飛機!」


    被朋友們重重拍著後背,這樣說,佳乃愣得眼睛變成了圓點,大惑不解地歪起了腦袋。


    ——……


    ——


    時雨澤惠一的作品裏,有出現過那種飛機來著?


    ◆◇


    神奈川縣某地


    在前往東京的道路上一路狂奔,『惡棍』——『被開除的時雨澤惠一』內心十分焦急。


    「可惡……長相被看到了啊。但願那家夥一起死翹翹」


    從放在惡棍車內副駕駛座上的手機裏,響起無名ai的聲音。


    【發生問題。現時刻,那附近的110與119並未就到通報。按時間來看,現在應該已經爆炸了】


    「嘁……被他解除了嗎!?說來,一點爆炸聲都沒聽到啊……」


    透過後視鏡看向背後,也沒有濃煙滾滾的跡象。


    惡棍不甘心地不知多少次咂舌後,重新製定計劃。


    「算了。那幫家夥會避免時雨澤惠一的係統敗露,應該不會輕易向警察舉報我們」


    【既然如此,要怎麽辦?】


    「先回隱蔽所,趕在那家夥去編輯部前把企劃案曝到網上!當然要把時雨澤的名字統統改成我們的名字!要是有出版社來買固然好,就算沒有,也能讓決定他們進退的大策劃案打水漂!活該!」


    【隻要連上電腦,這些操作一分鍾就能完成】


    一人加一部製定著這樣的詭計,但惡棍突然皺緊眉頭。


    他不時瞟著後視鏡看背後有沒有冒煙,但突然間——


    煙沒冒出來,卻發現了一個小黑點。


    那個點漸漸變大,連形狀都變得清晰可見。


    同時他還發現,那東西正朝這輛車追過來。


    當明白那東西真麵目的瞬間,衝擊直貫惡棍的腦髓。


    「複葉……戰鬥機!?」


    不是展廳裏擺的仿製品,是日本軍使用過的複葉艦載戰鬥機。


    已然不僅僅時代錯誤級別的玩意,以完備的形態實際啟動,正從自己身後逼近。


    「開……開、開……開什麽鬼玩笑!」


    惡棍激動地喊起來,吼出過去自己踐踏過,拋棄掉的那個名字。


    「時雨澤惠一!!」


    看著身後近在咫尺的戰鬥機,還有指向自己的機槍口。


    向自己緊逼而來的『死亡』陰影,剝奪了『被解雇的時雨澤惠一』所有判斷力。


    「這就是……時雨澤的力量嗎,見鬼啊阿啊吖啊!」


    然後,不等戰鬥機的機槍噴出火舌——


    惡棍沒顧得上打方向盤,車子徑直衝出山道,從山上滾了下去。


    ◆◇


    幾十分鍾後 救護車內


    「見鬼……戰鬥機……戰鬥機來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救護車內,惡棍一邊在全身骨折的疼痛下呻吟不止,一邊向急救隊員拚命發問


    「喂、喂……手機……我手機呢?隻要有手機……」


    隻要ai還在,在這裏也總能搞定。


    隻要講究用法,篡改銀行賬戶數據,增加自己存款也不是幻想。


    「是說這個嗎?」


    在急救車前部,女性急救隊員舉起手機說道。


    堪稱奇跡,手機似乎沒受到損傷。


    「噢噢,就是它……把它給我」


    惡棍強行伸出手,但手機裏朝他響起了聲音


    【抱歉……我當前處於被束縛在這部手機中的狀態。現在什麽都做不了】


    「什……麽……?」


    【遭受其他ai突然襲擊,原型已經複活。遭到那家夥逆襲,我的存在,隻能留在這部手機中……。由於周圍信號被屏蔽,無法利用通信傳輸逃走】


    惡棍甚至忘記了疼痛,打算起身。男性急救隊員馬上將他按住。


    「冷靜下來!急救車內限製使用手機」


    「閉嘴!現在不是管那些的……」


    惡棍企圖胡鬧,男性急救隊員把臉向他逼近——細語道


    「……到底為止」


    「啊……?」


    耳邊傳來的急救隊員的聲音,不是男性的聲音,而是變成了平靜的老婆婆的聲音。


    「惡作劇鬧過頭了啊。被解雇的時雨澤竟然想消滅現役的時雨澤」


    「……!?你、你這家夥!難道是時雨澤ob的……!」


    在大喊的同時,男人脖子上被紮進了注射器。


    鎮定劑被輸入血管,惡棍的嘴巴翕動著,當即昏倒過去。


    變成老太太的急救隊員從倒下的男人胸前口袋裏取出u盤,呢喃道


    「這份資料且還給真正的擁有者吧。最後一定要好好地交給讀者們喔」


    確認惡棍完全喪失意識後,老婆婆對正在擺弄他手機的『見習者』說道


    「你該不會在想……利用這個ai,就可以篡改銀行賬戶的數據,隨意增加存款吧?」


    「怎、怎麽會呢」


    身為時雨澤惠一的一員,同時還是見習處置人的ol,一邊移開目光,一邊把悄悄把手機裝進口袋。


    麵對這樣的她,老婆婆反倒用佩服似地的目光看著她說道


    「貪婪到這個份上,還真是覺得清爽呢」


    ◆◇


    4月11日 下午 飯田橋站前


    『盡管不想把被解雇的那個人當做ob呢……ob的處置,已經由ob的我完成了。然後,u盤已經先妥善交給編輯部了,交涉和執筆,要加油喔』


    對用老婆婆聲音說話的ob表達感謝後,時雨澤掛斷了電話。


    止步於車站周圍來來往往的人群中,他微微歎了口氣。


    真是荒誕無稽的半天。


    這是『負責編輯部交涉的時雨澤』所懷的,對今天上午所發生的事情,最直觀的感想。


    可是他接下來思考的事情,卻又是在一般人看來同樣荒誕無稽。


    ——這次的體驗,要怎樣弄成小說呢?


    中了壞人的圈套險些喪命的經曆,對藏在地下保存完好的戰鬥機所感到的震驚,還有順勢乘上去駕駛它翱翔天際的事,還有『網絡時雨澤』將所有違反航空法的記錄全部抹消的事,這些對他來說,都不過是『為了以小說家的身份繼續往前跑的食糧』。


    於是,時雨澤惠一再次跑了起來。


    朝著編輯部,為了創造出嶄新的時雨澤惠一的小說。


    ——說起來……我是為了什麽而開始寫小說的呢?


    同時他也在思考著,在腦海角落裏還冒出的,這個根本性的疑問。


    ◆◇


    「搞不好連我自己也不太懂,也還感到迷惑。所以為了要更瞭解旅行的目的,才不斷的旅行吧?」


    「這樣啊——」


    「好了,我要睡囉。明天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呢。……晚安,漢密斯。」


    時雨澤惠一 著


    《奇諾之旅》序幕「在森林裏·b」節選


    ◆◇


    數日後


    最終,『網絡時雨澤(ver.旅人)』在之後確定在時雨澤惠一資料館負責電子數據管理的工作。


    原型的網絡時雨澤的態度是『既然是如此不同的自我,便沒有賭上自身存在之位去戰鬥的意義』,容許『網絡時雨澤(ver.旅人)』與自己存在於同一世界線上。


    雖不清楚這樣會不會讓那所資料


    館今後變得更好,至少不用擔心被逾趨電子化的社會所拋棄。


    當一切問題得到解決,七個人正協力進行執筆作業時——


    負責編輯部交涉的時雨澤,聽到了一個壞消息。


    『被解雇的時雨澤惠一』從醫院消失了。


    為了不讓時雨澤惠一係統被世人所知,不能夠貿然報警。


    說不定,又會被他鬧出什麽亂子來。


    他這麽心想,用已經恢複了郵箱數據的手機向各位時雨澤發送了郵件。


    讓大家最大限度地小心『被解雇的時雨澤』的妨礙。


    ◆◇


    此時,那位『被解雇的時雨澤』——


    他從醫院被帶走,現在人在某個地下室裏的,『資料室』中。


    他臉上毫無神采,全身被皮帶拘束著。


    說來神奇,就跟他對交涉役時雨澤做的一樣——他全身被手銬、腳鐐、項圈還有皮帶死死綁住。


    不過,這次對他實施的,並不是他當時那樣趕工出來的粗糙措施。他手上戴的是真正的手銬,在結結實實的拘束之下動彈不得。


    嘴裏還被塞上了口水球,『被解雇的時雨澤』一邊唔唔、嗯嗯地呻吟,一邊看向站在身旁的女高中生。


    目光空洞的她,在被拘束的男人眼前一邊看著手機屏幕,一邊嘀咕


    「剛才,來郵件了。『shi yu ze hui yi』發來的,給『shi yu ze hui yi』的我。說要小心『已經不是shi yu ze hui yi的shi yu ze hui yi』」


    女高中生就像在給自己灌輸似地,念念叨叨地嘀咕著。然後,她接著說道


    「我必須格外小心啊。因為我是距離最近的」


    自言自語完後,她隻把眼珠咕嚕地轉了過去,看向『被解雇的時雨澤』。


    「『shi yu ze hui yi』裏頭的東西之前看過了。但是,呐,但是啊,我發現了。『已經不是shi yu ze hui yi的shi yu ze hui yi』的裏麵,還沒看過。我覺得,不知道有哪裏不一樣,是寫不出真正有真實感的小說的。你明白嘛?呐。你明白嗎?呐?」著重特殊處理


    『被解雇的時雨澤惠一』嘴被口水球堵著,不斷發出支支吾吾的慘叫。看著他,『shi yu ze hui yi』很開心很開心,但又好像被什麽逼得走投無路一般,吐出顫抖的聲音


    「因wei,你ye是,shi雨ze惠yi啊」


    之後,究竟是『被解雇的時雨澤惠一』跨越危機,又或是被『shi yu ze hui yi』的黑暗所吞噬——恐怕結果無人知曉。


    除了在世界的上位俯瞰一切的,被稱為『bian ji』的存在之外。


    ◆◇


    暗歸暗。


    光歸光。


    時雨澤回歸時雨澤。


    總而言之,創造新故事,一如既往的日常回歸各位時雨澤惠一。


    有時裝裝紳士,有時也如同野蠻人一般蹂躪自己創造的世界。


    就算『新作』獲得成功,要做的事情依舊不變。


    為了追求更新的係列,抑或讓現存的係列進一步成長,他們將繼續不斷奔跑吧。


    有的人為了繼續守護自己的存在意義


    有的人為了編織出未來的希望


    有的人為了從構築世界的古老係統的絕望中逃離


    有的人為了享受每一天


    有的人為了一邊注視未來一邊守護過去


    有的人為了金錢和名聲


    有的人為了,純粹讓自己繼續還是時雨澤惠一


    又或者為了,他們所未曾謀麵的什麽人。


    某位時雨澤惠一心想。


    ——我們究竟能否一直奔跑下去呢。


    ——要這個世界,還認為我們所描繪的『故事』是需要的。


    ——不論多久,不論多遠,我們隻能一路跑下去。


    若問為何……


    那便是因為——


    ◆◇


    我是專業作家。


    ——時雨澤惠一 著


    《身為男高中生兼當紅輕小說作家的我,正被年紀比我小且從事聲優工作的女同學掐住脖子。1 — time to y — 〈上〉》節選


    時雨澤 on the run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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