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天階各自有各自的脾氣,傳聞之中,玄家是邪,海家是陰。


    據說他們家身體都不怎麽好,不會真刀真槍拿人怎麽樣,但是得罪了他們的人,往往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海家的人喜歡玩兒手段,還有一樣,做事要講有沒有好處。


    上次程星河就告訴過我,他在海家做童工賣苦力的時候,聽見過海老頭子這麽一個傳聞。


    是個關於女人的傳聞。


    那個女人既不是名門大戶,也不是黃花閨女,而是一個表子。


    做表子當然每天都要開門迎客,不知道哪天起,這個表子忽然發現門檻老坐著一個男人。


    俗話說表子愛財妞愛俏,那個人一樣也不占,表子當然多一眼都懶得看他。


    那人也不找麻煩,也不進去吃酒,就在門檻上安安靜靜的坐著,一心一意看著表子。


    表子的小姐妹笑話她來了癡心郎,怕是哪天就要中狀元。


    表子不愛聽這種類似蘇三起解的傳說,大白天就把洗腳水潑下去澆他,那是冬天,澆下去就是透心涼,可那男的就是不走,宛如門口的祥瑞石獸。


    倒是表子的老娘看著這個人身上掛著個稀奇古怪的鈴鐺,不像是一般人,就打探了幾句,那人一張口,說要娶表子,但是沒錢,讓老娘看著辦。


    老娘氣的打嗝,說你他媽的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那人笑一笑也不答話,但是打那天起,凡事上門找表子的,全都死於非命——死因也一模一樣,中邪死的。


    據說死者全是用頭撞牆,大聲嚷著,我不該上南苑,南苑的鬼來啦!


    南苑就是那個表子所在的窯子。


    自此以後,整個縣城的人都知道南苑窯子,誰碰誰死,老娘的生意一落千丈,表子桌子上也放不起江南的起酥四色點心了。


    隻有那個男人,還是成天在門檻上坐著,望著表子,笑的很陰。


    表子多方打聽,才知道自己家的風水讓人給動了——門檻下麵,埋了個鐵盒,裏麵不知道裝了什麽東西,男的從那一過,就會粘上招鬼邪氣——招的還不是普通死人,而是找替身的厲鬼。


    表子就要把鐵盒挖出來,人家就勸她,這沒用,今兒你把鐵盒挖出來,明兒人家從別處掛個鈴鐺啥的,也一樣——你是讓人家給盯上了。


    表子和老娘橫不能這麽餓死,老娘這就下了決心,讓表子跟那個坐門口的男人走。


    那個男人似乎早就料到了,一點沒意外。


    表子一直不明白,這個男人為了自己,為什麽費這麽大的心?難不成,他真的喜歡上個殘花敗柳?


    但是自從跟表子結婚,那人在風水行當立刻順風順水,所向披靡,一直到升成天階,天下聞名。


    所以很多人傳說,這表子怕是個萬裏挑一的金睛獸命——專門旺夫,旺的邪乎。


    那個人自然就是海家老頭子,他娶到了表子,一開始沒有孩子——據說因為表子吃了引紅湯,懷不上。


    他歎了口氣,讓表子背著童男紙人,每天三更上亂墳崗瞎逛,過了一段時間,本地的孩子夭折了許多,偏偏他老來得子,有了那個中年人——又有人說,他截了這裏的子嗣脈,引到自己家去了。


    他兒子出生,那地方的孩子才停止夭折。


    程星河說他至今也想不明白,一個自私自利,壞事做盡的人怎麽會成為天階。


    但是世上的法則是存在即合理,也許,他做的好事比壞事多得多,也或者,他殺的都是該殺的人,這裏頭的事情,也隻有老天知道。


    我也看向了那個傳說之中的海老頭子。


    這個海老頭子長著一雙倒八字的壽眉,鋥亮一個光頭,惺忪一雙睡眼,人又高又瘦,看著沒什麽精神,還彎著腰。


    好似一個老香蕉。


    打眼一看,這個人模樣是非常慈善的,甚至慈善的窩囊,我想望氣,可意外的發現——我竟然除了功德光,什麽都望不到。


    天階就是天階——他肯定是用某種方法,把自己的麵相給遮蓋住了,以我這個玄階三品的能力,根本就不可能看出來。


    程星河咬了咬牙,低聲說道:“他們爺倆是跟我有舊仇,你一會兒帶著白藿香快跑。”


    我們跑了,你還不讓他給斬成餃子餡?


    我就去看白藿香,示意她趕緊走,可白藿香假裝看不見,低頭就在那玩兒自己的指甲,餘光也在打量這些人。


    我一陣腦仁疼。


    就暴發戶那個勁兒,我和程星河等於犯了他們家的天條,怕真是沒命活出去了,別把白藿香也連累了吧。


    而那個海老頭子還沒說話,先是掏出手帕按著嘴,一陣吼嘍吼嘍的咳嗽,接著才說道:“就是你們,把我兒子給打成這樣的?”


    我想說話,程星河先搶在了我前麵:“冤有頭債有主,事兒跟我哥們和……那個女的沒關係,要弄衝著我來。”


    程星河平時見錢眼開,又饞又懶,全國丈母娘都看不上他,但是現在,他神色凜然,跟平時簡直判若兩人。


    白藿香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真有點帥。


    暴發戶一下就笑了——可這一笑牽動了他臉上的傷,弄得他神似中風,板了臉就罵道:“別他媽的上這來衝好漢了——老子親眼看見,你特麽那天是從桌子底下鑽出來的!”


    周圍的海家人頓時都是一臉冷笑,程星河頓時也有點尷尬——他向來帥不過三秒。


    而暴發戶接著就看向了我,惡狠狠的說道:“還有這個王八羔子——仗著自己不知從哪兒偷了一把好法器,四處裝逼,看把我打的!還有那個女的……”


    他想了半天想不出白藿香的罪名,這才說道:“摸兩把都不行,裝什麽清白大姑娘,天天跟兩個臭小子混著,不知道讓人玩兒成什麽樣了。”


    程星河腦門頓時就炸了青筋,張嘴想罵他,但是還沒開口,臉色頓時就變了,像是看見了什麽可怕的東西一樣。


    我心裏頓時就提起來了,而他回頭想跟我說話,我就看見一股子鐵灰色的煞氣,對著程星河就撞過來了。


    這一下,就把程星河撞出去了老遠,他一歪頭就吐出了一口血:“七星,快跑……老頭子動真格的了!”


    我認識那種煞氣——這不是普通的厲鬼,而是養出來的鬼。


    沒記錯的話,叫穢靈煞。


    普通的鬼,煞就是第一名,而煞厲害的點,就在於煞能吞鬼,把鬼的力量也收為己用。


    這種穢靈煞製造起來,跟養蠱倒是差不多——選七七四十九個凶靈,灌進了凶骨,塞進一個靈骨甕裏麵,放在凶煞的風水眼裏,養足了四十九天,剩下的一個,就是穢靈煞。


    這穢靈煞能有實體,煞氣逼人,普通地階都對付不了——而且這種東西噬主,你養著他,就得拿自己的行氣給他吃。


    一般命格的,根本就養不了。


    這確實不是我能對付的,但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程星河這麽讓人欺負,於是我嗆的一下拔出七星龍泉就要衝過去。


    可我還沒邁兩步,忽然就站不住了。


    嗓子一甜,就是一口血——我還忘了,剛才那個真龍血樹用樹根把我纏了個好歹,肯定是內傷加骨折。


    這幫海家人,來的還真是時候……


    暴發戶看見了,別提多高興了:“該!爹,太好了,那小子受傷了!”


    而海老頭子一邊咳嗽,一邊衝著我這個方向走了過來:“可惜啊……可惜……”


    我回過頭,看見他正盯著那個熊熊燃燒起來的龍血樹:“好不容易找到了這,卻竹籃打水一場空——那東西沒了。”


    我心裏頓時一提,難道說……這幫海家人到這裏來,一開始並不是為了尋仇,而是為了找那個大山魅的?


    他們找大山魅幹什麽?


    這時,海老頭子看向了我,一臉失望的搖了搖頭:“小孩兒,馬連生沒教給過你,不要暴殄天物嗎?”


    我一愣,他怎麽也認識我三舅姥爺?


    可這話還沒問出來,那股子煞氣對著我就逼了過來,我條件反射用七星龍泉去擋,但是根本使不上力氣,隻覺得眼前一涼,整個人踉蹌出去老遠。


    腦袋重重的撞在了地上,我看見了滿眼的金星——疼!一身的傷像是穿了個千瘡百孔,甚至分不清哪裏最疼!


    而那個東西跟大山魅一樣,能吃行氣,這麽一掠,我就覺得身上行氣少了一半,幾乎站也站不住了。


    根本擋不住……這個穢靈煞實在太猛了!


    白藿香立刻跑了過來:“你沒事吧?”


    我連忙說道:“離這遠點!”


    白藿香停了一步,卻不肯聽我的話,一下摟住了我肩膀,弄清楚了我的傷勢,眉頭頓時就皺起來了:“不好……”


    連白藿香都說不好,得傷成什麽樣了?


    海老頭子嗬嗬一笑,蹲在了我麵前:“那個東西在你這裏是不是?你拿出來,好說話——我歲數大了,心軟,也就不計較你害死我們海家人的那筆賬了。”


    他要的……也是大山魅的九竅玲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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