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馬上,唐義努力又讓嘴角翹了起來:“門主這話問的,我當然是門主的跟班兒啊!忠肝義膽!張龍趙虎什麽樣,我什麽樣!”


    我一笑,說道:“行了,你也別裝了,那個字條,是你扔進來的吧?上麵說的,小心身邊的人——是說老三?”


    進了厭勝門之後,老三是害我的人,而那個幫我的人,應該就是唐義。


    唐義整個人都僵住了。


    但他還是垂死掙紮:“門主到底在說什麽呢?我怎麽聽不懂啊?開玩笑?我是不是得笑一下啊?啊哈哈哈……”


    我盯著前麵的黑房子:“行了,我不是跟你興師問罪的,相反,我是想謝謝你。上次在黑房子裏,我可差點就讓老四給報銷了,多虧你了。”


    唐義的瞳孔猛地縮了一下。


    但他連忙說道:“謝我?門主八成,是找錯人了吧?我是真聽不明白,我也擔當不起一個謝字,說來慚愧,咱們第一次見麵,分明是我在四宗家身後出主意,讓四宗家把你從樓上推下來……”


    我答道:“我知道……你不是攛掇老四害我,而是想救我的命。”


    老四那個人,做事情衝動,從來不想後果——那天他已經說了,看看三天之內,我和他誰先死,八成是懷疑我是內奸,要弄死我。


    而那個時候,老四要是背後一出手,我算是必死無疑,唐義要是勸,肯定自己也會跟著倒黴。


    除非——唐義在後麵出主意,說聽說吃了蛟珠的人摔不死,建議老四不如試試取樂。


    老四剛愎自用,又不拿我當回事,有好玩兒的事兒,當然願意試試。


    而我確實也吃了蛟珠,摔不死——而這一下驚動了我,我就有防備了。


    這樣,我才躲過了老四的偷襲,反而吸走了老四的氣。


    唐義整個人顫了一下,看著我的眼神,簡直慌了——就好像啞巴蘭說的一樣,在我麵前,好像沒穿衣服似得,全讓人給看光了。


    我接著說道:“你說,老三的事情我看得出來,你的事情,難道看不出來?”


    唐義停下了腳步,左右看了看——他終於慌了。


    他想跑。


    而我一隻手摁在了他肩膀上:“你也看見江采萍的能力了,你跑也跑不了,也不用怕。”


    唐義攥緊了拳頭,對我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我,我就是隨口一說而已……”


    是啊,試蛟珠的事,還可以說是碰巧撞上,可有件事兒,算是實錘。


    我答道:“這件事兒,你不認也沒什麽——不過,那天從黑屋子裏逃回來,我記得你穿了睡衣睡帽?”


    唐義點了點頭:“我,我不是剛從床上起來嗎?”


    我一隻手拉了拉他的衣領:“剛從床上起來,可為什麽,你睡衣裏麵,有外衣?”


    唐義跟讓雷劈了一樣,瞬間就不動了。


    沒人會把睡衣穿在外衣外麵——除非,是這個人時間倉促,才會急匆匆把睡衣套在外麵,裝成剛從床上下來的樣子。


    那天,我剛從黑房子回到了住的地方,唐義後腳就來了。


    他來的這麽匆忙,一方麵,是想著看看我是不是完完整整的回來了,一方麵,是想來幫我作證,還有一方麵,是給自己,也找到一個不在場證明。


    我接著說道:“我跟秀女打聽了——你在黑房子那當過差,所以才對黑房子裏麵的結構,那麽熟悉吧?”


    知道黑房子有後門的,不多。


    更不可能是外人,隻可能是厭勝門裏自己的人。


    唐義應該是一早就知道,老三要害我,所以才跑到了我住的地方,給我放了紙條,說有人要害我,讓我趕緊走。


    當時我跟唐義還沒見過麵,當然不知道他要幫我,哪怕他跑來跟我說,素不相識,不也是惹人懷疑嗎?


    這是唯一的法子。


    後來,他又在老四身後出主意,救了我一命。


    再後來,在黑房子裏,老四摁住我的時候,在老四身後轉移老四注意力的,也是他。


    而那天老三偷襲老四和白藿香,他應該也察覺到了。


    所以,跑到我那去,表麵問我老四有事兒沒事兒,其實是想著提醒我注意。


    而老三偷襲失敗逃走的時候,他也不是碰巧出現在倉庫。


    我瞅著他:“你是怕我跟老三撞上,吃了老三的虧,才在倉庫那攔著我的吧?”


    唐義不由自主舔了一下幹了的嘴唇,還勉強想笑:“那,那這些事兒要真是我做的,我可以說是對門主忠肝義膽了——這是大好的前途啊,我高興還來不及,怎麽會不認呢,門主想多了,那個幫助門主的人,真的不是我……”


    我答道:“你不認,是因為你不敢認。”


    唐義再一次愣住了:“門主的意思是……”


    我拍了拍他胸口,道:“你就是天師府的內應。”


    提前報告給天師府,讓厭勝門在偷襲望月亭的時候,被天師府圍攻,是因為他提前通風報信。


    烏雞被抓,天師府隻能改變計劃,提前一天偷襲,也是他在內裏開的門。


    所以,他不敢認。


    唐義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我看著唐義:“你是個聰明人。”


    有這種頭腦,簡直稱得上前途無限。


    唐義緩緩抬頭,盯著我,認真的說道:“不……在門主麵前,這隻是雕蟲小技,貽笑大方,哪兒敢稱得上聰明?”


    他知道,抵賴已經沒用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也知道,你是在厭勝門長大的,又是師父的徒弟,按理說,根正苗紅,懷疑誰,都懷疑不到你頭上,可這是唯一的解釋了。”


    我在厭勝門算是舉目無親,連個認識的人都沒有,他為什麽要幫我?


    隻有一個原因。


    他是天師府的人,而既然是天師府的人,沒有不知道我身份的——有傳言,說我是李茂昌的兒子。


    所以,他才會當我是自己人,盡心盡力的保護我。


    唐義徹底說不出話來:“真不愧是門主——明察秋毫,簡直神了!”


    我的飯碗,不就是看人看地嗎?


    看得出來,唐義這一句,已經不再是吹彩虹屁,而是發自真心的。


    “是啊,門主是個什麽腦子——栽在門主這裏,我認了。”唐義盯著我:“我自認為藏的還算可以,想不到,在門主這裏,隻是一個笑柄。”


    笑柄可談不上。


    我接著就問他:“說起來,既然你是厭勝門長大的,到底為什麽投奔天師府了?”


    一般來說,唐義這種人,背棄了生養自己的地方,隻有兩種可能。


    一是女人,而是父母。


    果然,唐義抬起頭,眼神終於坦蕩了下來:“因為我爹。”


    原來,唐義跟我一樣,也是個沒爹的孩子。


    他媽是厭勝門的人,當年機緣巧合,在買賣上認識了天師府的青年才俊。


    當時他們兩個,都不知道彼此的身份,不打不相識,相識就相傾。


    就這樣,有了唐義。


    但是好景不長,雙方的身份還是被揭破了。


    天師府和厭勝門,那是正邪不兩立。


    唐義父母當時的選擇,要麽背棄自己的家,要麽背棄自己的另一半。


    手心手背都是肉,這個抉擇,誰都不好下。


    後來,唐義他媽一咬牙,帶著唐義,回到了厭勝門。


    唐義長大之後,也羨慕有爹的人——基本上,我和程星河什麽樣,他就什麽樣。


    而現在,四相局破了,厭勝門重新出山,機緣巧合,唐義抓住了他爹。


    但是他不認識他爹,隻覺得這個人說不出為什麽,竟然很眼熟。


    他爹也是個高階天師,為什麽被唐義抓住,也是因為不知為何,對這個孩子就是下不去手。


    唐義腦子很活,疑心這是自己家親戚,跟他媽一問,他媽見到了照片,當時就哭出來了。


    這才真相大白。


    他爹流著眼淚,說找了他們母子二十幾年。


    說無論如何,也不想妻離子散。


    誰不想要個完整的家呢?


    唐義他親爹,就跟唐義保證——隻要這次唐義能幫著天師府,把厭勝門給攻克了,那一家人,就能從此團聚,再也不用分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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