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我隻覺得琵琶骨上一陣熱氣,跟拔火罐似得,連忙說道:“我不著急,要救你先救那個倒氣的!”


    可黃二白冷哼了一聲:“說好了,讓你小子長長見識,我就把你治好了,讓你清清楚楚的看——倒氣又怎麽樣,哪怕黑白無常把他拉過陰河,我黃二白也能把他從鐵索下勾回來!”


    說著,黃二白把我衣服撕開,我一低頭,這才愣了一下。


    隻見琵琶骨附近的皮膚,顏色已經變了——發烏。


    啞巴蘭也是武先生,一下直了眼:“屍氣……”


    那個汪朝風,下的是死手,現在,五個黑洞似得傷口,往外淌的也是黑血。


    而黃二白手上五根銀針,直接往受傷的皮膚周圍一插,這一下,血刹那就不淌了!


    這是用來止血的——我也見過白藿香用過類似的手法,但是,一沒有黃二白快,二沒有黃二白見效這麽厲害!


    接著,黃二白指縫一張,不知道從哪裏弄出了幾個蟲子,見了傷口,直接就紮下了皮肉。


    烏雞一下著急了:“二白五,我師父本來就受傷了,你怎麽還給他下蠱?”


    “你懂個屁。”啞巴蘭終於找到了機會,立刻說道:“那不是一般的蠱,那是麻麻蟲。”


    原來,麻麻蟲是西川趕屍匠的獨門絕活,這蟲子是腐屍上養大的,愛吃帶著屍氣的血肉,專門能解屍毒。


    不光如此,這玩意兒入體,跟麻藥一樣,讓人半身沒知覺,免除很多痛苦——大潘就有一小盒,說眼瞅著要絕種了,他那是最後一盒了。


    沒想到,黃二白也有。


    黃二白撩起眼皮瞅了啞巴蘭一眼:“你懂得挺多啊,錦江府蘭家人?你祖爺爺現在怎麽樣?”


    啞巴蘭連忙說道:“一切都好,您還認識我祖爺爺呢?”


    “咱們圈子不大,有頭有臉的就更少了。”黃二白說道:“武先生裏,你祖爺爺活捉過麒麟,是一號人物。”


    啞巴蘭別提多高興了:“那可不!”


    黃二白天生愛抬杠,一看啞巴蘭高興,又來了一句:“不過你們家靠也就靠個蠻力,靠個陰陽身,都是祖宗留下來的,別的本事,那就嗬嗬噠了。”


    啞巴蘭的臉一下綠了。


    黃二白話不停,手也不停,這會兒隨手從曬幹貨的大匾裏麵拿出了兩截子幹木頭,直接給我纏在了琵琶骨上,把我我往後一推:“齊活兒。”


    啞巴蘭和烏雞一看,趕緊把我給扶住了,烏雞回頭就衝著黃二白吼:“這就完了?本來傷筋動骨,你還這麽大勁兒!”


    我卻攔住了烏雞:“吼什麽,沒事。”


    啞巴蘭也愣了:“那麽重的傷,這就沒事兒了?”


    這木頭看不出什麽來,可上頭帶著一股子很特別的香氣,帶著點牛奶甜香,挨在身上,我自己都覺出來,琵琶骨在飛快的恢複!


    黃二白的東西,每一件,都有說頭兒。


    啞巴蘭一下高興了起來,連忙說道:“那還有一個……”


    可黃二白偏偏坐下,就慢吞吞的喝起了茶來:“不急。”


    不急?那個山寨的我,眼瞅著命燈就全熄滅了。


    可黃二白誠心是想著顯本事,把茶咂的嘖嘖響。


    啞巴蘭還想催,我拽他回來:“黃先生歲數大了,且讓他休息會兒。”


    其實這話我真沒別的意思——就從剛才黃二白給我看琵琶骨的手法,也覺出來了,他的本事,不光比白藿香高,甚至不知道比白藿香高多少,他拖著,也是因為有自信。


    可黃二白一聽這個,啪嗒一下就把茶碗放下了:“誰說我累了?告訴你,他這樣的,我再收治八百個,也不來喘的。”


    說著,一把就抓住了那個山寨的我。


    那個山寨的我中了劇毒,臉色一片死灰,黃二白把他提起來,固定在了一個條凳上,活動了活動筋骨,隻聽“嗨呀”一聲,一腳揣在了那個人的後背上。


    這一下,那個山寨的我張嘴就吐出了一口粘液,落在了地上,滋的一聲,瞬間把一小團草都壓爛了。


    我暗暗心驚,這是毒液還是硫酸啊!


    但這一下,那山寨的我,三盞命燈簡直是絕處逢生,轉瞬就亮了起來!


    這一招就更高明了,器材藥草一概沒用,光一腳,就能踹回一條人命!


    我們三個圍上去,一瞅那人的臉色,慢慢就重新變的紅潤了。


    我們這才算是鬆了一口氣,烏雞立馬問道:“二百五,這人什麽時候能醒?”


    黃二白翻了個白眼:“這我哪兒知道?這反正,命是回來了。”


    我和啞巴蘭一對眼——不對啊,要是成了植物人,那他活著也不能洗刷冤屈做人證啊!


    烏雞有點著急,上去就把那人撐起來,對著人中就掐,那人也沒反應,但這麽一掙紮,那人懷裏,掉出來了一個東西。


    啞巴蘭眼疾手快的給撿起來了,一瞅是一包藥麵。


    黃二白氣定神閑的說道:“你可別輕舉妄動——弄破了,你跟這貨一樣,得挨踹。”


    啞巴蘭這才知道,山寨我的人吃了這玩意兒才變成這樣,一抖手放下了,眼瞅著黃二白:“這,這玩意兒是什麽,怎麽見血封喉的?”


    黃二白答道:“這東西一般人,準以為是劇毒的黃丹粉,不過,也就我看得出來,其實是三斷鬆花的粉。”


    “鬆花,那就是皮蛋?”啞巴蘭忙問:“我就聽說奶粉分段,這皮蛋還分段?不,這也不像是皮蛋啊?”


    黃二白上來推了啞巴蘭腦袋一下:“都說你們家人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真是一點錯也沒有,這不是鬆花蛋,是一種鬆樹的花粉,吃了之後,第一命斷,第二骨斷,第三腸斷,所以叫三斷鬆花,稀罕的很——你們家人的心眼兒都長你祖爺爺一個人身上去了,也沒勻給你們點。”


    稀罕?我捕捉到了這句話,立刻問道:“這東西哪裏能找到?”


    知道弄清楚來源,那就可以找到這個人來曆的線索了。


    黃二白慢悠悠的喝著茶:“隻在碧霄山上有。”


    碧霄山……


    我剛想問,就看見烏雞表情有點不對。


    一接觸到了我的視線,烏雞猶豫了一下,這才說道:“碧霄山,是夏家的地方。”


    “好哇!”啞巴蘭立馬說道:“原來這王八蛋,是夏家派來的!難不成——一開始,咱們就讓夏家給安排了?”


    請柬是夏明遠給的,身份是夏明遠幫著找的,夏家知道我會冒名頂替來三清盛會。


    所以,一旦這裏出現了“李北鬥”,那我有口也難辨。


    天師府和厭勝門,確實會因此反目,一旦鬧大了……


    他夏家圖什麽?接管天師府?保住四相局?


    那個五靈錦,真是江辰身後的幫手,就為了保江辰做真龍轉世?


    還沒等我想明白,忽然門口就是一陣敲門的聲音,和一個文質彬彬的嗓音:“黃先生,打擾了。”


    這個聲音——我才剛聽見沒多久。


    就是給我琵琶骨抓出五個洞的汪朝風!


    他要是見了我,那……


    黃二白幸災樂禍的就看了我一眼,抬起屁股就要開門。


    烏雞立馬抓住了他:“二白五……”


    而汪朝風的聲音提高了不少,帶著幾分警惕:“黃先生,您這裏有人?誰在呢?”


    “行了行了。”黃二白擺了擺手,對著一個小房間,跟我努了努嘴:“看在碧絲吊蘭草的份兒上,進去吧。”


    我如蒙大赦,一下鑽了進去。


    想把啞巴蘭帶進來,可啞巴蘭關門,自己守在了外麵。


    我一愣,裏麵明白了,他是想著——真要是被發現了,他要跟唐義一樣,拖住汪朝風。


    這個二百五,你怎麽拖!


    我還想拉他,可那地方非常狹小,隻能容一個人,跟個豎著的棺材差不多,也不知道是幹啥使的——牆上都是藥汁的痕跡,好像是蒸藥湯桑拿的。


    而且,這才剛一進去,隻聽“咣”的一聲,大門就開了——不,又聽到了木板落地的聲音,應該說,大門拆了。


    接著,那個文質彬彬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喲,黃先生這裏還真有客人,這不是蘭家的陰陽身和何家的小白鳥嗎?”


    他全認識。


    黃二白咳嗽了一聲:“幾個後輩,借著三清盛會的機會,過來看看我——說起來,小汪,你怎麽跑到我這來了?你的本事,飛殭都隻能跟你打個不相上下,什麽玩意兒能傷你啊?看把你急的,把我門都弄成這樣了。”


    汪朝風的聲音一瞬間來了興趣:“您說的是,我也忘了多少年沒見過自己的血了——不過嘛,今天咱們門裏,進來個有意思的人。”


    說著,應該是把手給伸過去了:“這不是,把我指甲給弄劈了,還得煩著您給我修一修。”


    媽的,是我剛才弄的。


    這汪朝風還真不愧是個汪瘋子,屁大點傷口,還至於屁顛屁顛往黃二白這裏跑一趟,估摸怕來晚了傷口自己就愈合了。


    黃二白嘖了一聲:“你說這個手,整天保養的比女人還細致——能把你指甲弄劈了的,也算是個人物。”


    “可不是嗎,”汪朝風答道:“您也聽見了,咱們天師府亂成一團,抓的就是那個貨——不少武先生都交代進去了,真要是抓住了,不給上個鐵瓶子,都對不起他。”


    乍一聽雲淡風輕,可我聽得出來,這個聲音裏麵的殺氣。


    心裏不由一沉,那唐義怎麽樣了?


    而汪朝風話鋒一轉,看向了啞巴蘭和烏雞:“你們兩位,有沒有那位李北鬥的線索?”


    啞巴蘭和烏雞沒吭聲,估計在搖頭。


    而汪朝風的腳步,一步一步,就奔著我藏身的地方靠近了:“哎,今兒那個小房間的門,怎麽關那麽嚴實?”


    不愧是天階武先生——難不成,他發覺了?


    腳步聲一步一步,就到了我藏身之處外麵,黃二白的聲音也有點不自然:“你不是看手嘛?伸出來啊!”


    可汪朝風冷冷就說道:“小門裏有客啊?出來見見?”


    “還是……”他聲音裏的殺氣更重了:“我自己推門看看?”


    黃二白立馬說道:“我一個侄女在裏麵烤藥湯子呢,你別輕舉妄動啊,她要是嫁不出去,你得負責……”


    說著,聲音揚了起來:“二鳳啊,你別光烤藥湯子,桃粉色的丸藥,你也吃一粒。”


    我一瞅,還真看見角落裏放了幾粒藥——這不是剛才黃二白拿過的變喉糖嗎?


    我立馬吃了一粒,這一下,丹田就跟點了燃燒彈似得,騰一股子熱氣,我咳嗽了一聲,就開了口:“知道了。”


    這聲音一出口,我自己都愣住了——我的聲音,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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