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吸了口氣,就跟她比劃了起來:“你兒子丟了的時候,是不是掛過一個小金鎖?這個形狀的……”


    水妃神盯著我的手勢,眼睛瞪大,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隻手抓住了我的胳膊:“你怎麽知道?”


    那隻手不是完好的,而是被蟲子啃噬的那一半。


    她用了勁兒,那條胳膊跟上了年月的房子一樣,雪白無暇的肌膚嘩啦啦開裂,跟掉了一層牆皮一樣,露出了黑洞洞的孔隙,一看就疼!


    一瞬間,又有數不清的蟲子,從孔隙之中鑽了出來,若隱若現,探頭探腦!


    我一身雞皮疙瘩全炸起來了。


    可她渾然不覺,還是死死抓住我,嘶聲說道:“你見過他?他在哪兒,他現在怎麽樣?”


    她的眼神,熾熱又焦躁,仿佛眼裏再也沒有別的東西了。


    我一瞬間想起了我媽。


    她再跟我見麵,也會是這個期盼的表情嗎?


    這件事兒比較複雜,比劃起來很費事兒,而且耽誤時間。


    沒錯——她兒子,就是海生。


    但我還是盡快跟她表明:“真要是這樣,那咱們不能再留在這裏了。”


    水妃神皺起眉頭:“為什麽?”


    我用手勢回答她,剛才有人不是給田八郎出謀劃策嗎?他們肯定是去找海生去了。


    我終於知道,他們為什麽要抓海郎君了。


    就是知道,海生沒死,並且,是水妃神唯一的軟肋。


    他們很久之前就知道了這件事兒——一開始是好心還是惡意就不清楚了,也許單純就是想幫水妃神找兒子。


    可是後來,田八郎和水妃神鬧翻了。


    田八郎跟水妃神一樣的愛麵子,又心胸狹窄,懷恨在心,尋找海生的目的也不單純了。


    剛才聽田八郎提起了一句:“上岸會被曬死”。可見海羅刹也沒法子上岸去尋找海生。


    所以,他們就會在海麵附近,尋找下海的年輕男人。


    挑在龍王巡水這段時間拉海郎君,也許就是他們認為,水妃神的兒子也在這個時間尋找水妃神。


    而他們並不知道人具體的生長周期——海羅刹這種戰鬥民族,生下來過不多久就能成人,所以他們尋找的範圍是十幾歲的少年。


    可海生既然有一半的人類血脈,那必定跟海羅刹成長速度不同,其實,還隻是一個十歲出頭的小毛孩子。


    海邊的人不知道啊——一看拉走的都是一些少年,水妃神拉海郎君的傳說就給傳開了。


    這一次,他們八成是得到了那個出謀劃策的人的幫助,上岸找到了海生的窩棚。


    三奶奶因為身上帶著金鎖,就被直接抓走了——海羅刹本身是不會老的,他們也不分老少,反正上頭讓拿金鎖,他們找到了金鎖。


    而後來,海生偷了我的麒麟玄武令下水,一定就驚動了附近的海羅刹,這才被抓走的。


    田八郎差點打死蘇尋,抓到了海生,應該是挺高興的。


    更別說,還有意外之喜——他拿到了麒麟玄武令。


    有了麒麟玄武令,號令水族不在話下,這等於一個身份的象征,連水妃神這種在位的都想要,更別說他一個篡位的了,弄到了麒麟玄武令,簡直名正言順。


    他正做著美夢呢——海生既然是水妃神的孩子,把水妃神引來,以孩子要挾,還怕水妃神不答應?


    誰知道,後來我來了,把海生給放跑了,他美夢落空,氣的炸毛,而水妃神也已經被他喊來了,可以說蔥薑都在油鍋裏爆好,就等著下菜了。


    他隻能另想主意,在麒麟玄武令上動了手——也是水妃神時運不濟,正在身上受萬蟲啃食的時候,他就在麒麟玄武令上下手,讓水妃神中了招。


    結果,水妃神和麒麟玄武令,又被我給帶走了。


    現在,他的目的就是找到水妃神,可找不到,就隻能再次回歸原點,從海生那裏下手了。


    剛才那個出謀劃策的,應該就是讓他先把海生給找到。


    我們現在——就是要搶先他們一步,找回海生,免得水妃神被要挾。


    水妃神聽明白了:“可是——你確定,他們能抓住海生?”


    我點了點頭。


    那個出謀劃策的人可精的很。


    他知道,下來的是人。


    人就需要水靈芝草,才能在水底下生存。


    要找程星河,一定要去有水靈芝草的地方。


    水妃神看著我的眼神,壓不住的讚賞:“你確實聰明。”


    過獎過獎。


    我就接著問水妃神——這附近,什麽地方有水靈芝草?


    水妃神一思忖,就給我指了一個方向:“從這裏出去五百步,有一大片海礁石,隻有那地方有水靈芝草。”


    那就對了,他們肯定,也去那了。


    我立馬把水妃神給背了起來,對著那個方向就躥過去了。


    可剛一走,還想起來了——對了,這些海郎君還被困在這裏呢,於是立刻折了回來,抽出七星龍泉,對著那片困著他們的海碧石就劈了過去。


    那一大塊上好的海碧石炸開,碎屑濺的到處都是,嘩啦啦一下,數不清的海郎君亡魂,爭先恐後的從孔隙之中鑽了出來,呼號著就往上頭遊了過去。


    這是數不清的眼淚,數不清的破碎家庭——我把他們送回去了。


    這下,狐狸眼那一類人覺察出來,田八郎麻煩大了。


    我剛要轉身,就發現其中一個海郎君沒走。


    是那個穿著紅背心的。


    他在一片紛亂之中,遠遠的看著我,給我跪下,行了個禮。


    這小子雖然欺負人,倒是知恩圖報。


    我遠遠跟他擺了擺手,做了個手勢:“找你媽去吧!”


    那個穿紅背心的跟我點了點頭,呼啦啦一下就上去了。


    那動作別提多輕盈了,肯定生前也是個下海的好手。


    這一下死氣轟然而出,附近的海羅刹也都覺察出來了,嘩啦啦就圍過來指著那些死人:“這是怎麽回事?”


    “那是什麽玩意兒?”


    這一出去,那些海羅刹女你揪著我頭發,我拽著你胳膊,還打著呢,也都不由自主的看向了那些黑乎乎的人魂。


    趁著這一亂,我鑽過了紛雜的海羅刹,奔著水妃神指點的地方就過去了。


    我還沒跟他們匯合,程星河肯定不會走的,哪怕這個貨貪生怕死要走,海生找不到那個三奶奶,也夠嗆能走。


    他們肯定就在有水靈芝草的地方。


    以最快的速度,標槍似得衝過去,就看見大隊大隊的海羅刹,已經到了那一大片的海礁石。


    海礁石有籃球場那麽大,一塊接著一塊,看上去十分震撼人心,上麵附著了數不清的綠色海草,正在水波裏麵飄搖,偶爾還能看到,水草纏住了一些屍骨,白的發亮。


    那些海羅刹,都在附近搜查。


    一眼撇見了我,自然沒認出來,除了對我“舉世無雙”的容貌暗暗讚歎之外,就是羨慕我身材好——好大一個羅鍋。


    我四下掃了一遍,皺起了眉頭——沒看見活人氣啊!


    他們到底藏哪兒去了?


    於是我就揪住了一個也正在尋找的,跟他比劃了起來,問他有線索沒有?


    那個海羅刹很有些受寵若驚,趕緊告訴我,已經篩查清楚一半了,剩下一半,也馬上就掃清了。


    沒多少時間了。


    我暗暗著了急——哪怕找到,現在這裏這麽多的海羅刹,水妃神又沒恢複好,也不好辦。


    可正在這個時候,忽然倆海羅刹給掐起來了:“媽媽的,你早就看上那串東西了,不是你是誰?”


    “你哪隻眼睛看見是我偷的了,別給老子血口噴人,撒幣!”


    好像是有一個海羅刹丟了一串大珠子。


    我心裏一動,立刻比劃,哪兒丟的?


    那倆海羅刹一看我的鬥篷,肅然起敬,指著一個位置。


    八成是程星河幹的。


    我剛要遊過去,忽然一隻手就扣在我肩膀上:“這位美男子是哪裏來的?我怎麽看著這麽生?”


    臥槽——田八郎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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