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星河跟看鬼一樣的看著我:“你用厭勝術?”


    廢話,我好歹是個當門主的,還不能用了?


    這個厭勝術細說起來,跟竊聽差不離,叫“吹耳根”。


    據說,當年有個厭勝門的人喜歡上了一個大戶人家閨秀,閨秀自然是瞧不上工匠的,可後來,閨秀老有種感覺,就好像有人在後麵瞅著自己一樣,有點毛骨悚然。再後來,自己喜歡什麽,討厭什麽,上哪兒去,那個工匠了若指掌,閨秀覺得他神了,竟然真的逐漸傾心,其實她的消息泄露,就是因為工匠用了這個術法。


    那雙“眼睛”,就是工匠安排的。


    凝氣上人皮紙人上,用自己的血養一養,混在想安排的人身上,可以探聽對方的消息。


    我是把那東西嵌到了江辰耳後,動作利索,他覺察不出來。


    這紙人劈開,眼睛在對方身上,嘴留在自己身上,眼睛看見什麽,嘴就能告訴我。


    不過這法子比較傷身耗血,很少用就是了——擱在半年前,我恐怕還得拿著這個當邪術。


    那個故事裏,工匠後來還是失去了閨秀——因為這不是光彩的法門,他功德又不高,被反噬了。


    要是能從江辰身上打聽出什麽來,倒是也值。


    現如今,那半個嘴,第一次在耳邊說了話。


    那個聲音很像是一把鋼針插耳膜,疼。


    照著厭勝術教給的法門凝氣細聽,就聽出來了,那個聲音雖然變了不少,但是腔調上,確實是江辰的聲音:“不甘心,又有什麽辦法?就連龍魄,也被他給吞了。”


    跟我猜的一樣,這江辰,就是為了“龍魄”來的。


    “我是知道這次來的急,那件事情,還沒準備好,不過嘛——攔住了那條龍,就沒有白來。”


    話隻一句,但是信息量挺大啊!


    第一,他正在做某件事,還沒成功,什麽事兒。


    第二,攔住那條龍……瀟湘不是出來了嗎?


    顯然,他之所以放棄了做了一半的事兒,就是急於阻攔瀟湘回來,因為,他怕瀟湘恢複到了以前的力量,難以掌控!


    這樣想來,我拳頭攥緊,也許,他對伯祖下了其他的手,才讓伯祖沒法直接把瀟湘帶回來的,伯祖救瀟湘,也隻救了一半。


    他又害了瀟湘一次!


    我是打輕了。


    剛想到了這裏,就跟呼應了我的心情一樣,江辰像是回答別人什麽話,低聲說道:


    “不怎麽好,越來越疼了……”


    這個聲音,帶著幾分陰沉。


    他哪兒疼?


    我是把他揍了,但那都是皮外傷,至於越來越疼?江辰這麽好麵子,也絕對不是嬌氣的人。


    難道,他受了什麽我不知道的傷?


    結合之前那句“事情沒準備好”,難不成,他在接受什麽“改造”?所以,這次才沒占到什麽上風?


    每次江辰出現,都是做好各種準備,這種匆忙,不像是他的風格。


    可惜最多隻能“竊聽”,要是能看見他的傷在哪裏就更好了——下次照著傷打。


    不過那種術法是宗家的高級術法,我還是沒學會。


    我可能是個假宗家。


    “跟使者說一聲,我這就回去,”江辰終於說道:“把那個李北鬥看好了——反正那一位馬上就要找到他那去了,事情成了,把他欠我的,全拿回來。”


    使者?而且,又有誰盯上我了?


    正在這個時候,我忽然就覺得耳朵裏又是一陣劇痛,這個疼跟之前還不一樣,之前如果是用鋼針紮耳朵,這一下,是用燒紅的鋼針紮耳朵!


    不好了!


    我立馬凝氣上了指尖,把那個隻剩下嘴的紙人夾了出來,就在我夾出來的那一秒,那半個紙人“哄”的一聲,直接在我麵前爆開,火星子順著我臉就劃了過來。


    龍鱗飛快滋生,擋住了,可在一邊伸脖子的程星河倒了黴——他一個袖子被那個爆開的火星子擦到,當時就被燎了一長條,直接斷了下來。


    程星河回頭看著自己光禿禿的胳膊,一把薅住了我:“這可是美特斯邦威的,你賠!”


    我賠你個爹你要不要?


    我還小看江辰身邊的人了——這麽快就發現這個術法了。


    要是反應再慢點,我也得倒黴——沒準就得成了一隻耳。


    二姑娘哪兒知道裏麵的事兒,一看我冷不丁手裏放光,還以為我拿了個花炮,嚷嚷著她也要點一點。


    這我上哪兒給你找去,正敷衍著二姑娘呢,程星河仔細端詳著我,跟想起來什麽似得:“哎,七星,你多久沒升階了?”


    有一陣子了。


    不過,現如今到了這個品階,升階遠遠沒有之前那麽容易了。


    除了杜蘅芷和井馭龍,行內基本就沒出現過六十以下的天階。


    地階還能靠著運氣——你運氣好,找到了幾個大買賣,就還能往上積累,可越到後來,那你需要的功德也就越多,需要時間的積累了。


    我這麽短時間之內,上了現在這個品階,其實已經算得上是火箭式的飆升了。


    我也羨慕井馭龍和杜蘅芷,可我明白,沒有人家的際遇,你永遠不知道人家的一切是怎麽來的,羨慕沒用。


    想到了這裏,我就忍不住看向了池老怪物:“老前輩,您是多大歲數的時候,升到天階的?”


    池老怪物一怔,表情忽然就有點不自然,二姑娘看出來了,就讓他有屁快放,不要吊胃口,池老怪物尋思了一下,這才說道:“算啦,老頭兒我反正也活不了多長時間了,告訴你就告訴你——就拿現在這個世道來舉例子吧,你說兩個小夥子比賽誰先存到五百萬,是孤兒快,還是家底豐厚的富二代快?”


    二姑娘一瞪眼:“你是越老越糊塗了,這問題,問吃奶小孩兒呢?那肯定是富二代快了!”


    我和程星河對望了一眼,卻已經明白池老怪物是什麽意思了,不由都愣了一下。


    難不成——這功德,還能繼承?


    沒看聽說過啊!


    真要是這樣的話——好比一個天階在臨死的時候,把自己的功德轉給了另一個後代,那那個後代,也直接能當天階?


    “所以說嘛。”池老怪物的眼神是有多毒,已經看出我明白來了:“富二代一伸手,五百萬就到賬了,可窮小子呢,說不定,一輩子也存不到五百萬,這是際遇,也是因果,或者說,是命,懂啵?”


    我盯著池老怪物:“您該不會,也是個富二代吧?”


    池老怪物咳嗽了一聲:“你猜!”


    程星河連連歎氣:“難怪那些牛逼的家族一代一代,延綿不衰,感情都是家傳的——可惜了,我爹死的早,屁都沒給我留下一個。”


    俺也一樣。


    不過,會不會我那個王八蛋爹有一天忽然出現,告訴我,他和我,有一個驚天身世?


    算了,這個年紀,不好再做偶像劇的夢了。


    當時隻是那麽一想——很久之後,我才知道,我從自己真正的家族之中,傳承了什麽。


    而池老怪物湊過去,神神秘秘的說道:“不過,你的情況,好像還不大一樣。”


    “什麽意思?”


    “天機,不可破也。”


    二姑娘更生氣了:“你能說句陽間的話嗎?”


    池老怪物撓了撓頭皮,看向了那塊石頭:“我不告訴你們,石頭老哥,我不理他們,獨給你講個故事,你可要認真聽,以前吧,我也認識一個後生仔,他機緣巧合,把一個犯下滔天大罪的東西,收到了寄身符裏了。那是個無底洞,那後生仔那點功德,升升地階勉強能成,可越往上需要的就越多,那就難了,給它還債還不夠,怎麽升階?


    這個後生仔,自然是我,


    寄身符裏的東西,跟我的功德是捆綁在一起的。


    我的功德,也會分給它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二姑娘忍不住說道:“哦?慫貨,那不就跟你上次跟我說的一樣?你說,那個井馭龍九個買賣虧錢,但是一個買賣賺了大錢,功德還是有結餘,你是正好相反——你九個買賣賺錢,但是其中一個虧的無底洞,所以也賺不到錢?”


    是這麽回事。寄身符裏的東西罪孽重,我代償。


    但是我的寄身符,是阿滿,灰百倉,找不到的安寧和小黑,它們能有多大的罪孽,讓我代為還賬?


    阿滿吃的人,靠著我救的,早就填滿了,小黑灰百倉安寧更別提了。


    我唯獨控製著自己,不往某個方麵想。


    可我沒控製住。


    瀟湘以自己的逆鱗做信物,也在我的寄身符裏。


    她——有滔天罪孽?


    池老怪物接著說道:“石頭老兄,你說那個後生仔,應該怎麽辦?什麽?”


    他煞有介事的,還把耳朵給貼過去了,點頭點的很帶勁:“除非這後生仔,跟那個罪孽深重的東西劃清界限,否則,永遠上不來天階?對,石頭老兄啊,你是個明白人!”


    他的眼睛,假裝不經意的掃到了豢龍盒上,不為人察覺的歎了口氣。


    我卻直接抱起了豢龍盒:“石頭老兄,也請你幫我捎句話——今天一個老前輩的恩德,我永生不忘,不過,選定的路,我一不會半途而廢,二不會隨便後退。”


    池老怪物一咂舌,雖然有些惋惜遺憾,但是,並不意外,隻是慢慢搖搖頭:“今天,石頭老兄可受大累了。”


    我心裏也明白,那道雷雖然過去了,但是既然匿神陣保持不了一刻鍾的時間,瀟湘的實體,就有被上頭發現的可能,而之前伯祖說過,讓我去找一個叫十八阿鼻獄劉什麽的。


    難道,那個人,能保護住瀟湘?


    我就跟池老怪物打聽那個人,可池老怪物一聽這個名字,就倒抽了一口涼氣:“你找誰不好,非要找他?”


    連池老怪物,也做出了這種反應——那個十八阿鼻獄,看來也不是什麽吃素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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