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東西雖然吸收了許多的怨氣,但是那些怨氣彼此也會互相碰撞,也許它自己,也不知道身上會有這種命門。


    金郡王的臉色一變,下一瞬,所有怨氣全部被金氣炸開,淩厲的力量四下一撞,轟的一聲,連帶著四壁,都被撞出了數不清的裂。


    金郡王本來就忍受著身體的痛楚,這一下,身體一歪。那個青年就更不用說了,之前就挨了我一下,在被這一下的力量波及,身體跟落葉一樣被反撞過去,啪的拍在了殘垣斷壁上,就是一口血。


    金郡王死死盯著我:你……為什麽……


    他在這裏布局,不知道布了多長時間,好不容易把我給等來,卻落得了這樣的結果--讓他這麽幾百年的努力,幾乎成了一場笑話。


    他轉臉看向了那個青年。


    青年還剩一口氣,勉強衝著他還要爬過來:郡王……跑!


    為什麽……可金郡王被眼前這一切打擊到了,喃喃的說道:他是暴君無道--他明明轉世成了一個軟弱的人,為什麽還是,天道不公……


    我盯著他,居高臨下:你不是明白嗎。


    剛才,是他自己親口說的--天道,本來就不公。


    我忽然有點明白,為什麽江瘸子要花那麽大的力氣把我給找到。為什麽江辰和屠神使者要千方百計讓我在長出真龍骨之前消亡。


    真龍骨承載的力量,強的可怕。


    斬須刀在我手裏旋過,我緩緩說道:你告訴我--景朝國君,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變的暴戾的?


    也許,這就是他對我來說,留在這裏的意義。


    我能通過他,撥開阻隔了幾百年的迷霧,看清楚,當年景朝國君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對阿四微笑的,對瀟湘深情的。和那個暴戾,絕情的,難以想象,是一個人。


    他身上為什麽會發生變化?


    金郡王抬起頭,忽然笑了。


    但是這個笑,不大對勁兒。


    他轉過臉,看向了那個青年:你跑吧,離著這裏,越遠越好。


    那青年掙紮了一下,滿眼難以置信:郡王……


    金郡王抬起頭看著我,厲聲說道:不是我不忠--是你逼我反!


    他一隻手,重重的拍在了地上。


    金毛似乎覺察出了什麽,立刻擋在了我麵前,嗷嗚了一聲,讓我小心。


    這一瞬,一股子黑氣從瓊星閣的縫隙,四麵彌漫了出來。


    怨氣,渴望,執念……


    我立馬就看出來了--這是許許多多,被瓊星閣的寶氣吸引過來的東西。


    就好像上次我們曾經把豢龍氏送的龍珠拿來照亮,卻引來了無數妖魔一樣,他肯定曾經把瓊星閣的寶氣泄露了出來,引來了數不清的妖邪,再把那些妖邪留在這裏。壓製馴化,收為己用。


    他是把瓊星閣,當成了捕蠅燈!


    郡王,別!青年似乎覺察出來了什麽,奔著這裏就撲,先是想把金郡王強行帶走:你的身體,支撐不住!


    可金郡王沒有回頭,隻死死的盯著我。


    這對他來說,也許,是個生死賭注。


    這些妖邪的力量極為強大,匯聚成了一道子黑影,對著我們就撲了過來,那股子厲風,刮臉生疼。


    金毛倏然跳起,直接咬過,一部分妖邪被金毛利落撕碎,還有一部分,對著我就衝了過來。


    右臂一沉,那種疼痛已經開始入骨鑽心,斬須刀換到了左手,對著那些東西就掃了過去。


    金氣蕩滌一片陰霾,可也隻是一瞬,更多的陰霾前仆後繼,滾滾圍繞了過來,


    但撕開陰霾的一瞬,我卻看出來了。


    金郡王本來就殘損的身體,倏然出現了大量的裂痕。


    一開始,像是哥窯的瓷器,但隨著操控這些怪東西,他身上的裂痕逐步擴大。類似拚圖。


    青年別提多著急了,可他的身體太虛弱,根本就爬不過去。


    金郡王雖然能命令那些東西,顯然對自己身體的損害,也是非常大的。


    金郡王沒有回頭的意思,顯然是打算。冒著土崩瓦解的風險,也得跟我同歸於盡。


    他忘不了,當年我給的那個屈辱--比命還大。


    那道陰霾撲過來,重重衝著我一撞--叫平時,我能輕而易舉的閃避,可現如今。右臂極重,炸開一片,後麵滾滾而至,瞬間就把圍住了。


    冷--是一種刺骨頭的冷。


    不光冷,更讓人難以忍受的,是絕望。


    那一團黑氣,似乎能把人的一切熱情與希望,全部吸走--它們已經沒有這種東西了,所以分外貪婪。


    右臂的沉重,逐漸蔓延到了左臂,身體越來越遲緩,這些東西看似無形,卻極為沉重,已經把我和金毛隔開了。


    壞了,能組成了這麽重的怨氣,這裏麵不光有妖邪的力量,恐怕還有迷神,半步仙境的仙人。甚至煞神的力量。


    這東西也跟聚魂蟲一樣,會吞噬一切,並且越來越強大。


    那些黑霧將我包裹住,把我整個人吞噬了下去。


    眼前什麽也看不到,耳邊一片轟鳴,真龍骨的記憶再一次浮現。我到底,欠了多少人,多少債?


    我是不是,也有極重的罪孽,我應該回來嗎?


    瀟湘當年,又到底對我做過什麽?


    許許多多的辱罵和嘲笑,欺淩和背叛,江辰,安家勇,江夫人,轟然從腦子裏漫過。


    那些聲音交錯複雜,卻異常猙獰。


    你不該來到這個世上……


    心頭越來越沉。像是被一隻手死死捏住,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們,都不想我回來。


    右臂的沉重,跟麵前的凝滯一起壓了下來,在他們眼裏,我就是一場災。


    我確實會孤獨。淒惶,甚至自我懷疑,都是一些說不出的委屈。


    不過,那又怎麽樣呢?


    我吸了口氣。


    不管多少人阻攔我,不管多少人恨我。


    我有我活下去,追尋下去的理由。


    哪怕披荊斬棘,哪怕翻身越嶺,我自己的路,怎麽走,我自己說了算。


    他不行了……


    耳邊的嘈雜逐漸消退,心思逐漸清明,隔著一重一重的煙霧。我聽見外麵傳來了一陣狂喜的聲音。


    你不要怕。金郡王似乎在安撫那個青年:你忘了,自從守在了瓊星閣,有煞神來過,有擺渡門的仙長來過,哪怕是屠神使者也來過,那些半步仙境的也好--沒人能走的出這片霧!


    他們全成了池子裏的養料。


    難怪這麽多年來。瓊星閣都沒被發現過。


    一方麵,是沒了北芒神君的指引,一方麵,上這個地方來的,個個是有去無回。


    外麵那些妖邪長這麽大,也是為了這個。


    青年已經發不出聲音了,金郡王還自顧自的說道:放心吧,我幾百年的心血都在這裏,他也不會例外。


    嘴角勾起,隻可惜,我向來是個例外。


    真龍骨上一陣燒灼,劇痛,卻極為痛快。


    那股子金氣,從真龍骨上炸出,源源不斷的貫穿全身。


    右臂還是沉,我抬起了左臂。


    斬須刀嗆啷一聲龍吟。


    哪怕劇毒,哪怕妖邪攝人心魄的迷霧--什麽也擋不住我。


    金氣狂暴的對著那一道黑霧炸出--我找到了那些冤魂中間的縫隙。


    這是一種接近淩虐的侵略性。


    咣的一聲巨響,那道黑幕全部被撕扯開,金氣,猶如裂開黑夜的第一縷晨光。


    巨響之後,一切重歸於寂。


    我看到,這地方,四處一片狼藉,十分可惜--唯獨。瓊星閣的龍紋門巋然不動,什麽痕跡也沒留下。


    金郡王站在了我麵前,臉色蒼白。


    而他的身體,已經出現了四分五裂的巨大裂紋。


    他的魂魄,聚攏不住了。


    金毛沒猶豫,對著他就撲了過去。


    他自然還想反抗。可一抬起手來,那種黑氣已經越來越淡薄。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他跌在了地上,難以置信的看著我,忽然大聲吼道:說什麽千秋百代。三界平安--我看,你就是為了一己私欲,隻手遮天!你這種暴君,死有餘辜!


    這話,像是一麵銅鑼,猛然就撞在了我耳邊。


    暴君,暴君……


    麵前紛繁的記憶,猛然噴湧而出。


    我忽然想起來,我為什麽鞭打他了。


    也想起來,七星點燈是什麽酷刑。


    傳說之中,人有三魂七魄。


    點天燈這個酷刑,也十分出名--據說董卓也挨過這種刑。


    而七星點燈,是把身體分為七個部分,點上七個天燈,痛苦翻了七倍不說,七個天燈,是要把他的魂魄燒碎,連奈何橋都下不了,永世不得超生。


    難怪他恨我。難怪他的魂魄是殘損的。


    這是景朝,頭一號的酷刑。


    你以為,我打你,是為了四相局?


    他忽然愣住,直勾勾的看著我:不是為了四相局?我勸諫你,是為了天下蒼生!


    我盯著他:不,我是為了定國公。


    也就是--第一次讓我知曉自己長相類似景朝國君的,城北王。


    城北王說,自己是因為退敵,才力竭而亡。


    不,我想起來了,這不是真相。


    金郡王抬起頭盯著我,眼神一空:定國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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