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楚直接擺下一排長長的石桌,張楚幾個人坐在石桌一側,這些傳教者,坐在另一側。


    這時候張楚說道:“這位大師如何稱呼?”


    “我名弘趿。”老者說道。


    “弘趿大師!”張楚問道:“不知道弘趿大師,想要把教義傳給誰?傳什麽教義。”


    弘趿說道:“傳與所有正在受苦的人,讓他們能擺脫苦海。”


    “傳給所有迷路的人,讓他們能迷途知返。”


    張楚笑了:“弘趿大師覺得,我金蠍王庭這片大地上,有受苦的人?”


    弘趿大師反問道:“這天下,何處沒有受苦的人?就如張門主,雖身居高位,也未嚐不苦啊。”


    “哦?”張楚來了興趣:“說說,我哪裏苦了?”


    弘趿大師道:“我觀張門主行色匆匆,想必張門主是要遠行。”


    玄空罵道:“這特麽還用你說?”


    弘趿大師道:“既然是遠行,便是有所求,有所欲,而欲望,則是苦難的源泉。”


    “世人之苦,皆來自於欲望無法得到滿足。”


    “我勸張門主,應該清心寡欲,不再追求那外物,應內心平和,不再算計外物得失。”


    “放你娘的臭屁!”玄空當場大罵起來:“老家夥,我看你是腦門兒被驢踢了吧!”


    弘趿雖然挨了罵,但卻目光平和,仿佛完全不為所動,他隻是問玄空:“不知道這位有何高見?”


    玄空直接說道:“人要是沒有點追求,與行屍走肉有什麽兩樣?你要是清心寡欲了,你媳婦都要跟人跑了!”


    下一刻,玄空好像發現了什麽:“我說弘趿,你該不會是那地方不行,媳婦跑了,所以才告訴人們,要清心寡欲吧!”


    弘趿對這種人身攻擊,絲毫不在意:“內心的自由與平靜,才是真正的福運。”


    張楚則擺擺手:“爭論這個沒有任何意義,我要做的事,絕對不會因為你兩三句話就停下。”


    弘趿望著張楚。


    張楚則簡單而直接:“你想進我金蠍王庭傳教,你就要給我足夠的理由。如果沒有足夠的理由,我便把你驅趕出去。”


    弘趿感慨道:“好吧,張門主不願相信神教,我也不能勉強,但我想,金蠍王庭這片大地上,一定有很多苦難者。”


    “我會讓那些苦難者,減輕心中的痛苦與煎熬,讓他們得到真正的福報。”


    張楚神色古怪:“你如何讓他們得到真正的福報?”


    弘趿:“我會教育他們,這世間有輪回,這一世受苦,皆是命運,是為了來世積累福運,隻要這一世忍受苦難,來世便能轉生為貴族。”


    張楚恍然:“也就是說,你要糊弄那些受苦的人,讓他們不要反抗,讓他們認命。”


    玄空則問道:“如果別人給他們一巴掌,他們就要把臉伸過去,讓欺負他的人,再抽一巴掌,對嗎?”


    弘趿微微發怔,雖然是這麽個意思,但通過張楚和玄空的嘴說出來,竟然不怎麽好聽。


    這時候弘趿說道:“張門主可能對我們的教義有所誤會,我們的主要目標,是讓受苦的人,心靈得到平靜,不必在乎肉身的痛苦與磨難。”


    張楚神色逗趣:“你會告訴別人,臉被抽了一巴掌,可以去想,對方的手其實被自己的臉震疼了?”


    弘趿:……


    還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不過就在這時候,弘趿身後,一個女弟子卻忽然開口道:“張門主不過是想要一個讓我們傳道的理由,那好,我可以給你一個理由。”


    張楚給了這個女弟子一個讚許的眼神:“說。”


    這女子則問張楚道:“敢問張門主,天下,為何會有窮人?”


    張楚微微皺眉,這個問題,張楚還從來沒考慮過,一時間還真不好回答。


    而女子也顯然沒打算讓張楚回答什麽,她立刻解釋道:“因為這個世界,需要窮人。”


    張楚還真沒理解這女子的意思:“你仔細說說。”


    女子說道:“貴人,富人,又或者像門主這樣的人上人,想要錦衣玉食,想要揮手就有靈丹寶藥,就要數不盡的財富和糧食,想要無數歌姬美婢,難道要用自己的雙手,一點點來獲取麽?”


    “錯了,自己的雙手能獲取到的,終究是少數。”


    “所以,需要大量的窮人,奴隸,賤民,讓他們來奉養貴族,因為賤民的時間和勞動不值錢。”


    “讓他們去耕種靈田,獲取靈糧。”


    “讓他們去深入荒山,采集寶藥。”


    “讓他們去忍受屈辱,讓他們把漂亮的妻女貢獻出來,上層的人,才有漂亮的歌姬舞姬尋歡作樂。”


    說到這裏,女子很自信的看向了張楚:“而我們傳教,就是為了說服這些賤民,奴隸,窮人,讓他們心甘情願的貢獻自己的時間,勞動,妻女。”


    “如此,金蠍王庭的貴人,上層,才能得到更多的享受。並且,底層的人,才不會作亂,不會給金蠍王庭添亂。”


    這一刻,女子神采飛揚,自信無比:“不知道這個回答,能不能讓張門主滿意?”


    張楚倒是麵無表情,但童青山卻一臉的厭惡,如果不是張楚沒說話,估計童青山已經一槍紮過去了。


    玄空則是一臉的冷笑和不屑。


    當然,張楚一方的反應,其實沒那麽大,真正神色變化巨大的,竟然是弘趿。


    此刻,弘趿大師扭頭,看那個女弟子的神情,竟然全是錯愕和不解。


    他仿佛第一次認識這個女弟子,又或者,這女子的話,似乎對他的世界觀都造成了嚴重的衝擊。


    此刻,弘趿嘴唇發抖,問道:“彩蒢,你的這些話,是誰教你的?”


    女子說道:“師父忘了嗎,我曾經被聖域神廟選中,去修了半年,那半年,我大徹大悟,神廟教會了我很多。”


    弘趿立刻吼道:“胡說,胡說,神廟怎麽可能會教你這些異端邪說?”


    女子則說道:“師父,您知道,為什麽您在聖域之內聲名遠播,卻從來沒有機會進入神廟嗎?”


    “就是因為,您太迂腐了,您始終願意相信,您是在救那些賤民。”


    “可是,哪裏有什麽來世?連佛門的天尊,都不敢相信來世,那些賤民,有什麽來世?”


    弘趿閉上了眼睛,不想再看這個女弟子,他說道:“瘋了,彩蒢,你瘋了,你走吧,你已經不適合在這個隊伍之內了。”


    然而彩蒢卻說道:“師父,這次你說了不算,是光岱將軍讓咱們來傳教的。”


    這一刻,張楚笑道:“弘趿大師,你看,你徒弟就很懂教義,她這麽一說,我都有些心動了。”


    彩蒢立刻說道:“張門主是聰明人,那些來世,那些受苦就能得到福報之類騙人的話,不應該對張門主說。”


    “閉嘴!”弘趿怒道。


    其實,弘趿與彩蒢完全不同,他是真的相信神教的教義,他真的相信,一定有來世,他更相信,人隻要相信神,就不會有痛苦。


    而且,弘趿是一個十分堅定,也十分心善的人,他四處傳教,是真的想讓生活在痛苦中的人,內心平靜。


    也正是因為如此,當他聽到彩蒢那些言論的時候,才倍感痛苦。


    他不害怕別人的冷嘲熱諷,哪怕張楚把他殺掉,他都無所謂,他覺得,那是為證道而死,沒什麽可怕。


    然而,他的弟子,竟然把神教的教義說的如此不堪與肮髒,那是他最得意,最聰明的弟子,他怎麽能不痛苦?


    其實張楚也能看出來,弘趿大師與其他的弟子完全不同,不僅僅是因為他的形貌,更是因為他身上的位力。


    但是,張楚卻故意不理會弘趿大師,而是表現的對彩蒢很感興趣。


    “彩蒢,你來跟我仔細說說,你們打算怎麽做,可以讓窮苦人老老實實,逆來順受,我們又需要提供什麽,才能讓你們推行的更加順利?”


    彩蒢看到自己被認可,立刻與張楚滔滔不絕的講解起來:


    “我們需要的很簡單,隻要門主讓我們在這片大地傳教即可。”


    “當然,如果門主願意提供一定的支持,對一些可以增加壽命的藥材,或者幫助我們展現一點點神跡,我們還是很歡迎的。”


    “而且,門主需要什麽,也可以告訴我們,例如門主喜歡漂亮的女孩兒,那我們就可以告訴那些賤民,把漂亮女孩兒交到金蠍王庭,是福報。”


    ……


    童青山聽的咬牙切齒,恨不得把彩蒢給殺了。


    但嫻姒卻一直握著童青山的手,不讓他衝動。


    其實,有張楚在這裏笑眯眯,童青山也不可能有異動,但他就是越聽越是生氣。


    而張楚則一直關注著弘趿大師。


    弘趿大師終於忍受不住了,他嗬斥道:“夠了,彩蒢,你已經墜入了魔道,你的心,已經被魔鬼吞噬了!”


    “師父,你不要這麽固執,神教的存在,就是為了讓灰域的賤民老老實實做賤民!”


    “胡說八道,胡說八道!”弘趿大師氣的渾身哆嗦,他不允許自己的信仰就這麽崩塌。


    張楚則急忙說道:“弘趿大師,別生氣,千萬別生氣,有話好好說!”


    “你們是親師徒啊,有什麽不同意見,可以辯論一下麽,所謂理越辯越明,把話說開了,一切便都可以明了。”


    玄空一頭的問號,你怎麽還當上好人了呢?


    也不對,你一方麵勸人家別生氣,一方麵讓人家辨明真理,這不是一邊勸和,一邊挑事麽。


    當然,玄空更是有一種預感,今天,張楚似乎要扭曲一下弘趿大師的世界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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