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章 撒謊的『天才』
謊言遊戲 Liar·Liar 作者：久追遙希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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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我流二十七式遊戲》搜集階段開始了喵──！！』
『『『唔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四月十日，星期日。利用假日來觀看我們《決鬥》的大批觀眾，配合著主持人風見的呼喊，一齊發出了巨大的歡呼。
地點位在上次的四號區綜合田徑賽場。和前天不同的是，能夠容納五千人以上的觀眾席已經完全坐滿了人。透過《libra》的app（ind tube）觀看轉播的人數更多了將近一倍。由我本人來說或許不太好，不過『學園島最強對決久我崎晴嵐』的對戰似乎不出所料地獲得了廣大人氣。
「是說……那家夥還是一樣充滿幹勁。」
風見宣布比賽開始的高呼聲經由轉播直擊耳膜，讓我不禁產生這樣的感想……沒錯，其實我現在並不在賽場裏，而是站在熟悉的英明學園校門前。就像昨天確認過的一樣，《我流二十七式遊戲》是分成兩個階段的《決鬥》。其中前半段的搜集階段將在整個四號區進行，因此給了一些時間讓玩家自行決定開始位置。
總之，既然《決鬥》也開始了，我立刻看向終端──熒幕上已經出現了變化。地圖上顯現五張卡片，分別是2、5、9、14、17。可能是因為《幸運》技能的效果，感覺這些卡片都集中在滿近的地方。
當我確認完這些資訊後，右耳的耳機裏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噪音。
『連接完成──主人，若是能順利通話的話，就請您給予回覆。』
「嗯，沒問題。雖然天上有直升機在飛，不過那個高度應該聽不到這邊的聲音。《顯示故障》也應用完畢了，看來狀況不錯……總之，我先去距離最近的14那邊可以吧？」
『是的。先拿到一張卡片，之後如果出現比17大的卡片就往那邊去，比17小的話就去17那邊。』
「了解……隻是17那邊微妙地有點遠。我坐公車過去吧？」
『好的。從14到17正好在四號區公車的行駛路線上──所以我們已經準備好偽裝的專用公車。它會直接抵達目的地。』
「喔、好……真是狡猾得夠痛快啊。」
我苦笑著低語，一邊朝目標方向跑過去。這當然不是否定她的意思，而是表示『這個團隊果然是最強的啊』的語氣。這次姬路明白了我的意思，耳機裏似乎能感受到她略顯得意的沉默（？）。
跑了一會兒之後──我忽然注意到一件事。
在視線中，上一秒還顯示著五張卡片的熒幕上，現在其中的一張──數字5的卡片消失了。《決鬥》開始後還不到五分鍾，對手卻馬上奪得了一張卡片。
我不禁驚訝地向姬路回報這個情況，她隨後冷靜地回了一句：『這樣啊。』
『速度相當快呢。說不定是碰巧從距離卡片座標很近的位置開始的。畢竟我方能改動的座標隻不過是微小的誤差程度罷了，再說卡片是由全像投影技術投影出來的，能夠憑肉眼看見。一旦讓對方到達實際地點，幹擾地圖的手段也隻能爭取到短暫的時間。』
「嗯……對啊，是這樣沒錯。沒什麽好驚訝的。」
『就是這樣，主人……但是，這樣一來他應該就會發現地圖座標有偏差了。問題在於之後他會怎麽行動。』
確實如此。久我崎的動作很快是事實，但他得到的數字是價值較低的5。他如果注意到我們的作戰，應該就不能再隨意使用《操作位置座標》之類的技能了。隻要趁他被拖住腳步的時候把較大數字全部拿光就好──
『……！』
──刹那間，終端的另一頭響起了不成聲的悲鳴。
「咦……姬路？喂，怎麽了！？」
『沒、沒事……對不起，我失態了。其實我現在正在其他熒幕上看《libra》的轉播……就在剛才，久我崎大人似乎拿到第二張卡片了。』
「…………啊？」
聽到姬路略微變尖的聲音，我一下子停住腳步。
久我崎拿到了第二張卡片……？不對，那樣太奇怪了。因為終端上顯示的卡片一張都沒有減少。2、9、14、17再加上剛才出現的7。一張都沒少，都沒有被拿走。
「明明沒減少，久我崎的卡片卻增加了……？」
『是的……《libra》的風見小姐也說了，久我崎大人恐怕是獲得了還沒顯示在終端上的卡片。實際上，對方熒幕顯示的手牌是5和「顯示背麵」──指的是尚未確定數字的卡片。』
「還沒公開情報的卡片……等等，那久我崎是用了《探索》嗎？」
我語帶困惑地喃喃道，輕輕皺了皺眉。
《探索》──彩園寺也說過這是用來『調查座標』的技能。假如一開始就知道了卡片位置，就算拿到尚未公開情報的卡片也沒什麽好奇怪的。卡片本來就沒出現在地圖上，要是被拿走了，終端上的畫麵顯示也不會有變化。
『這、這麽想確實合情合理……但我們不是討論過那個作戰不太有效果嗎？在不知道具體數字的情況下，隨意行動很沒效率。』
「嗯，原本應該是這樣……」
我把右手放在嘴邊，曖昧地點了點頭……很沒效率。說得沒錯，以《數值管理》、《?漆黑之翼?》、《探索》這樣的組合來搜集卡片，效率未免太差了。話是這麽說，我也不認為沒有《探索》就能造成這樣的狀況。
「那麽……久我崎那家夥該不會用了《數值管理》──」
『──哦？你已經想到這一點了啊，7星。看來你還有點遊戲敏銳度。』
「……久我崎！？」
終端裏突然傳出煩人的聲音，令我不禁瞪大了眼睛。
久我崎晴嵐──最接近《女帝》的5星。正以未知戰術在《決鬥》中占據上風的他，不知為何用挑釁的語氣向我搭話。
確認姬路立刻噤聲之後，我也強作鎮定地回答：
「你……是怎麽聯絡到我的？你應該不知道我的終端id才對。」
『這沒什麽。大家好像都誤會了，以為我的《?漆黑之翼?》是「強化演出」的技能，不過這不隻能拿來當作舞台裝置，還能在遠處播放我的聲音，相對的，也能聽到對方的聲音。很方便吧？』
「哦……那你到底要幹嘛？如果隻是想炫耀技能，那我要掛了。」
『怎麽可能。嗬嗬……喂，7星，你這家夥是這麽想的吧？既然《數值管理》的強度不夠，那我肯定會在搜集階段采取行動，而且我有了《?漆黑之翼?》，根本就沒辦法帶入防禦技能，即使不像上次一樣使用《無效貫通》也能夠妨礙我的作戰。』
「…………」
由於他的認知有偏差，推論的過程中某些地方對不上，不過內容是正確的。
相對於被戳中要害而陷入沉默的我，終端對麵的久我崎則是愉快地接著說道：
『嗬嗬……果然是這樣。那我就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吧──那種想法從根本上就搞錯了。進一步來說，是我故意引導你「產生的預測」。』
「……欸？」
『搞什麽，你這7星還沒想通嗎？也就是說，我已經看穿了你的所有策略。你的攻擊技能全都打不到我這邊來。就這樣繼續進行下去的話，這場《決鬥》將以我的完全勝利告終……唔，還真是愈來愈有意思了啊。』
久我崎用嘲諷的語氣衝著我撂話。盡管腦中很清楚他是企圖讓我感到焦躁不安，我還是不禁變了臉色。感覺很想吐。
『嗬嗬──哎，玩笑就到此為止吧。再會了，篠原。還有兩秒。』
久我崎單方麵說完，便幹脆切斷了通訊……還有兩秒？這太過短暫的時間轉眼就過去了，可是並沒有發生什麽特別的事。畢竟《決鬥》開始後隻過了差不多十分鍾，也沒有倒數計時什麽的──慢著，十分鍾？
「…………好奇怪。」
我愣愣凝視著終端上的時間顯示，小聲嘀咕了一句。
對了──『什麽事都沒發生』這件事本身顯然有問題。畢竟現在離《決鬥》開始剛好過了十分鍾。換句話說，繼剛才出現的『7』之後，應該要公開第二張卡片的情報了。
明明應該是這樣才對──我的終端顯示的地圖上卻還沒有出現新的卡片。
「……！」
我內心竄過一股『不祥的預感』，仿佛受到驅使一般，我立刻操作終端展開《libra》的轉播投
影。最先映入眼中的是熒幕特寫以及顯示在上麵的雙方手牌。
照理說我的手牌是0張，久我崎的手牌內容應該是『5』和『顯示背麵』才對。
但是……顯示出來的畫麵卻和預測稍有差異。
『是「5」和「10」呢……』
重新連上通訊後，姬路的說話聲中帶有幾分困惑。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們並沒有看到久我崎大人獲得了數字10的情報，剛才的「顯示背麵」又去了哪裏──』
「不對，妳說錯了。不是這樣。」
『……咦？』
「這兩者並不是完全無關的現象，它們確實有關聯……久我崎的手牌中原有的『顯示背麵』變成了『10』。不對，更正確地說，是我們現在知道了原本『不明』的數字是『10』。」
『知道了……？意思是情報公開了嗎？…………啊。』
「對，就是這樣。我說的就是這個意思。現在《決鬥》開始剛好過了十分鍾，可是卻沒有出現任何新情報。不對，應該是看起來沒有……實際上早已公布了。就是久我崎手牌裏的『顯示背麵』的卡片情報。」
沒錯──恐怕一開始就是這樣設計的吧。當玩家持有『顯示背麵』的卡片時，在情報公開的時間點便會優先公開那張卡片上的『數字』情報，而延後場上預備公開的卡片情報。
如果真是這樣，事情就說得通了……同時我也看懂了他的作戰計劃。
「簡單來說──久我崎用《探索》查出所有卡片的位置，並且打算一張張弄到手。這樣一來，那家夥就會接連不斷地拿到『顯示背麵』卡片，於是每隔五分鍾會逐一公布上麵的數字。相對的，其他卡片的情報便完全不會增加。」
這要是一張的話還能想想辦法，兩張是十分鍾，三張就是十五分鍾。要是久我崎之後也打算繼續拿『顯示背麵』的卡片，那我就必須靠目前熒幕上的情報戰鬥到最後了。」
『……！難、難道久我崎大人從一開始就打算獨占卡片！？』
姬路的聲音聽起來大受動搖。
獨占──是啊。我這番話當然多少包含了假設和推測的部分，但是從狀況來看，這無疑就是久我崎的作戰計劃。透過不斷獲取沒出現在畫麵上的卡片，使我得不到追加情報，以爭奪區域內所有卡片的氣勢強硬地推進《決鬥》。
「還有……有件事剛才我正想說，他大概也沒帶入《數值管理》。我們這邊的幹涉好像根本就沒有用，所以我猜他的第三個技能是防禦係。」
『不惜放棄《數值管理》而選擇加強防禦……這的確有可能，但真的值得這麽做嗎？展示階段比的不是卡片張數，而是卡片上的數字大小。再說手牌最多隻有五張，拿到第六張卡片以後就不得不放棄掉一些……質應該要比量來得重要才對呀……？』
「妳說得沒錯……但是！」
我硬是逼自己跑起來，一邊回答姬路的追問。
「《我流二十七式遊戲》的展示階段要互相打出自己的手牌，比較卡片上的數字大小。這個流程會重複五次，所以至少需要贏三次──如果我在拿到少於兩張手牌的狀態下結束搜集階段，那會怎麽樣！？」
『啊────』
這下姬路真的說不出話了……沒錯。到頭來，這才是久我崎真正的目的。隻要在搜集階段集齊十八張卡片，他就贏定了。因此本來就用不到什麽《數值管理》，隻要使用《探索》以及確保它能發動的技能就好。這樣一來，他就組成了專門用來獨占卡片的技能配置。
不論是我、姬路還是彩園寺，都完全沒有對這套作戰方案提高警覺。
「……慘了。」
『不隻是慘了的程度，主人……！剛才收到聯絡，加賀穀小姐駕駛的公車似乎因為交通管製被擋下了！』
「啥？交通管製？」
『是的。聽說是掛著久我崎大人領導的組織《我流聖騎士團》標誌的失控車輛從早上開始就在四號區內橫衝直撞，風紀委員們正在著手處理這個問題……終於解開他這麽快獲得卡片的謎團了。久我崎大人恐怕是動員了《我流聖騎士團》當作移動工具。』
「什麽！？第三者不是不能插手《決鬥》──啊，是這樣啊。」
我下意識地想反駁，可是立刻就注意到了……沒錯，就像昨天彩園寺也提到過的那樣，《緊急動員》指定的學生會被視為『參加者』而不是『第三者』。不管是合作還是分擔任務都不算是犯規行為。
『……我、我的計劃全都被打破了……』
終端另一頭的姬路微弱的聲音顫抖著，聽起來頹喪又消沉。
『主人，已經……已經不行了。如果作弊手段被封鎖的話，我就什麽都做不了。這場《決鬥》本來就需要在每一步驟都順利進行才能有一絲勝算……沒想到我方作戰會被這麽出色地化解掉。』
「……不，還沒。遊戲還沒結束。」
『您之後還能做什麽！？』
姬路難得流露出激動的情緒，但也隻有很短暫的瞬間，她很快就小聲改口說：『……！對不起。』之後就像被擊敗了一般黯然沉默。
在這時候，我終於到達了第一張卡片的所在地。獲得的數字為14。還不錯，但是沒想到坐公車的方法會被封鎖。就算現在搭電車前往17那邊，也很有可能會被坐車移動的久我崎捷足先登。
當這些負麵想像掠過腦海中時──就在這瞬間。
「──喔。篠原，找到你了。」
（咦……？搖、搖滾風學姐！？）
一台黑色大型摩托車（怪物機械）從後麵追上來，停在我的斜前方。坐在車上脫下安全帽的……不是其他人，正是前天《決鬥》的對手搖滾風學姐。
「為什麽搖……不對，摩托車學姐會在這裏？」
「呃，什麽摩托車學姐……算了。是有人拜托我過來的啦。那個人說如果我要出門的話，能不能順便載篠原一程。」
「有人拜托妳……？是誰？」
「誰知道。我隻是在stoc上收到一封送信人不明的超可疑私信而已。」
「咦……一般不會因為一封私信就特地跑一趟吧？反正不行就是不行。現在坐上妳的車就犯規了。」
「因為我是第三者嗎？這不算什麽問題──你看，營業執照。
其實我從今天開始就要和夥伴（這家夥）一起做載客的工作了。還沒決定名字，差不多是像計程車那樣的概念。然後，我接下來才要說到重點……計程車隻是一種大眾交通工具，所以在《決鬥》中搭計程車這樣的行為從來不曾被叛違規……這些話都是從剛才給我營業執照，叫一之瀨什麽的理事小姐告訴我的。」
「！？」
（校、校長嗎！？……不可能是偶然吧。那她該不會早就預見了這一步……？）
「──話說，你現在沒空悠閑聊天吧？別猶豫了。快坐上來，坐上來。」
跨坐在摩托車上的學姐指著後座打斷了我的思考。聞言，盡管我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依她所說爬上了漆黑車體，接過學姐遞來的安全帽戴好……緊接著──
「坐好了？ok。不用因為我是女的就覺得害羞，好好抱緊我的腰。我們要全速衝向目的地啦──！」
（喔、喔，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在她發表激昂宣言的同時，怪物摩托車眨眼間就化為一陣風。
這樣一來，萬一久我崎和我盯上了同一個目標，他也追不上我們──我確信這一點，並且暗自決定暫時不會接近刺激類型的遊樂設施了。
「──那我先走了。篠原，《決鬥》要加油啊。」
「非、非常……謝謝、學姐。」
真的是用銳不可擋的速度到達了目的地。
現在我正在四號區的最邊緣，這裏也在上次被彩園寺找出去的那間咖啡廳所在的地區範圍內，是靠近三號區與四號區邊界的邊境之地。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連轉播的直升機都沒看到。如果坐電車過來，大概要花很長時間吧。
我再次打開地圖確認，隻見目標座標上畫著一棟看起來像低樓層大樓的建築。卡片位置大概在三樓或四樓附近。
我到處走動，尋找著這樣的建築物，時間經過約一分鍾左右時──
「……唔哇。」
在姬路（話明顯變少了，但姑且還是有斷斷續續地跟我說話。）的引導下，我沒多走幾步路就順利找到了那
棟大樓……然而和我想像中的目標差異頗大。那裏確實有一棟建築，但也許是在建設過程中被棄置的緣故，隻以施工現場常見的鋼筋外側框架蓋到四樓的高度，用來代替外牆的也隻是一層藍色防水布。
我鑽過防水布進入建築物內，一個空蕩蕩的洞穴出現在眼前。遮光性和密閉性都很馬虎，使得這裏麵的空間陰暗又滯悶。抬頭往上空一看，就能看到遠方位在高處的屋頂──更正，是隻能看到髒兮兮的藍色防水布。
也就是說，這個地方從一樓到屋頂連一個隔層都沒有，呈現完全通風無牆的狀態。
不曉得原本是想蓋一個挑高的大廳，或者是之後再分層建地板。不管怎樣，現在這棟大樓就是保持尚未完工的狀態被棄置了。要說其他值得注意的地方，大概就是入口右手邊安裝好的臨時樓梯了。
可能是施工時用的吧……要想上去隻能用這個了。
「……好。」
所以我盡管心中略有遲疑，還是決定踏上樓梯。在發出鏗鏗的尖銳腳步聲的同時，鋁製的踏板傳來一陣很不可靠的反彈。我讓自己盡量不去在意，一步步逐漸往卡片的所在位置爬去。
『！……久我崎大人拿到第七張卡片了。』
姬路不時傳來的聲音已經沒有絲毫餘裕。
我按捺著逐漸高漲的焦躁感，總算到達了三樓區域。隻不過──
「喂……開玩笑的吧。」
我頓時說不出話來。從下麵看不太清楚……但是這個樓梯三樓到四樓之間已經整個垮掉了。踏板幾乎沒有保留下來，大概是因為長期的風吹雨打被腐蝕了。唯有扶手部分逃過了崩塌的命運。
──可是仔細一看，卡片的立體影像距離並不是很遠。
就這樣，我左手緊抓扶手，將拿著終端的右手盡可能往前伸。我現在的姿勢等於是將全身重量都掛在左邊的扶手上。因為不知道踏板什麽時候會脫落，隻能用單腳踏在樓梯平台上支撐，然後慢慢傾身向前。
（呼……冷靜，我要冷靜。這裏是三樓。摔下去絕對會很慘，不過我已經很小心了，所以不可能摔下去。沒錯，要冷靜，冷靜──）
然而──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死亡旗幟。
「────欸？」
當卡片的立體投影和終端重合的瞬間，響起了一道哢嚓的絕望聲音。
我還來不及意識到這是扶手壞掉的聲音，身體就落向了虛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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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模模糊糊的。
由於我在情急之下做出了保護動作，應該是沒撞到頭，全身上下卻有很多地方都在隱隱作痛。腳和手臂多少都流了點血，再加上散亂一地的臨時樓梯踏板（的殘骸），搞得這裏簡直就像淒慘的事故現場。
我在掉下來的時候不小心放開了終端裝置，因此無法得知在那之後到底過了多久時間。如果能和姬路聯絡上自然最好，可惜很不巧，耳機也弄丟了。
「……嗚──……」
頭腦還有點不清醒，我便在可以活動的範圍內檢查了一下身體狀況……幸好沒有哪裏骨折了。說不定是有一些輕度的扭傷，但至少不是完全無法動彈。
「所以這還沒問題，可是……」
問題不在於我的身體狀況。
而是《決鬥》──我和久我崎的《決鬥》現在怎樣了？我剛才應該順利拿到了17，但即使如此，我現在的手牌數是兩張……隻有兩張。要是久我崎已經搜集完其他十八張，我勝利的可能性就會在那一刻消失。
「不過……要放棄還太早了。隻有我采用《數值管理》，而且我的手牌是14和17，那麽隻要再拿到第三張，要說稍有優勢也──」
「──怎麽可能沒問題啊？笨蛋。」
「……咦？」
在我喃喃地整理思路的時候，一句冷淡的否定插了進來。
聽到這太過熟悉的嗓音，我慢慢抬起頭來──臉上表情極為不滿的彩園寺正雙手抱胸站在那裏。
「…………」
她就那樣站著瞪了我好一會兒，然後放下雙手徑直朝我走來。來到我麵前站定之後，她右手扠腰，稍微轉開了目光，辯解似地這麽說道：
「……呃，那個……不是的。」
「？什麽不是？」
「關於我到這裏來的理由啊……你肯定誤會了什麽對吧？我並不是擔心你才來的，也不是為了你才找來浦阪學姐，更不是因為收到那個學姐的回信說：『那個地方好像很危險，可疑人士要不要也去看看？』所以擔心地跑來……而且我也不是可疑人士。
所以──對，是碰巧。我原本在散步打發時間，然後就碰巧發現你了。」
「……嘿。那的確是巧得不得了。」
我不由得苦笑。總覺得這種說話方式很有她一貫的風格。
照理說，在《決鬥》中和她接觸是有點危險的行為，但我剛才檢查過了，這附近完全沒有攝影用的直升機，彩園寺也滿不在乎地走過來。我想她應該徹底排除了閑雜人等吧。
於是──
「喂，彩園寺，妳知道現在的時間嗎？我昏過去多久了？」
「我不知道你是什麽時候昏迷的……不過距離《決鬥》開始剛過了三十分鍾多一點。隻看時間的話，搜集階段還剩下一個多小時，可是卡片幾乎都被拿走了呢。」
「是嗎……太好了，還沒結束啊。那就拜托妳了，彩園寺。妳可以聯絡學姐再請她騎車過來一趟嗎？」
「…………為什麽？」
「那還用說？我這種狀態不論要走還是要跑都滿困難的。要是再拖拖拉拉的，久我崎就要獨占所有卡片了。得快點回去比賽──」
「……笨蛋！」
刹那間──彩園寺大聲地打斷了我的話。她輕輕蹲下，與至今仍站不起來的我互相對視，紅寶石般的眼裏有淡淡的淚光。那雙蘊含著堅定意誌的眼睛直直地瞪著我。
「是我剛才說的不夠嗎？那我就再多說幾遍──笨蛋，笨蛋笨蛋笨蛋！你該去的地方才不是下一張卡片所在的位置，而是醫院的急診啊！我雖然在立場上不能陪著你去，不過至少能幫你叫救護車，你就給我盡快去醫院檢查吧！」
「…………」
她認真的聲音中完全感覺不到玩笑和挑釁的意思，我不禁屏住氣息。彩園寺是真的擔心我的傷勢，這反倒證明了我現在的狀況的確相當糟糕吧。我理智上可以理解這一點……但是，即使如此──
「不行。我才要問妳到底在說什麽咧。我絕對不能輸，現在根本沒時間去什麽醫院。」
「現在才應該去啊！……唉，真是夠了，我沒想到你笨到這個地步。沒辦法了，我就說得更清楚易懂吧──你現在馬上當場投降，篠原。從這個局麵來看，你不論做什麽都不可能獲勝。」
「…………妳為什麽要說這種話？」
「哎呀，你生氣了嗎？但我隻是說出事實而已。」
「我不是生氣……我要是輸了，妳也會完蛋哦？現在不是該上演『就算我不願意，也要逼我站起來。』的場麵嗎？」
我心裏有的不是反感，而是單純感到驚訝，於是我不客氣地問道：
「『彩園寺更紗』──真正的大小姐不是被誘拐了嗎？妳不是為了把她帶回來才當替身的嗎？這一年來妳都一直在戰鬥吧？那就不要因為我受傷這種小事輕易放棄啦。妳的謊言已經不隻是妳一個人的謊言了。我和妳是共犯，妳擅自退出，我也會很困擾的。」
「！……」
「……我啊，為了自己的目的，也為了從來沒見過麵的大小姐，還有為了妳──我都不想輸。不能在這裏結束，所以如果妳的覺悟隻是半吊子，就不要妨礙我。」
「……才不是半吊子……！！」
彩園寺顫抖著聲音，才把話說到一半，就淚眼汪汪地瞪了我好一會兒。她明明有話想說，可是她的聲音和表情卻都像拚命地用理性克製……那柔弱的姿態讓我突然想起姬路的話。連對彩園寺家都瞞著某些事情，一個人持續戰鬥的孤獨少女，以及她心裏懷抱的重要事物。
接著──不知道過了多久。
原本麵露遲疑的彩園寺終於下定決心似地點點頭……用幾不可聞的音量喃喃說著：
「…………因為那是騙人的。」
「欸？……呃，什麽騙人？」
「……你為什麽要反問！？篠原！我都好不容易鼓起勇氣了！」
「是我的錯嗎！？那很抱歉！可是我真的完全沒聽清楚，拜托妳再說一遍！」
「
就、就是──！」
對於我的追問，彩園寺像是死了心一樣閉上雙眼，然後她將錯就錯地大聲喊了出來：
「更紗被誘拐的事情！全都是我撒的謊！！」
「────啊？」
有一瞬間，不對，有好一會兒，我完全沒能理解她說的話。
「等……等等，彩園寺。那到底是什麽──」
「還有什麽意思。更紗她、真正的彩園寺更紗根本沒有被誘拐。她現在還在本土的高中很有精神地上學呢。不過再怎樣她也不可能掛著彩園寺的姓氏生活，所以我就稍微改了一下自己的戶籍借給她了……簡單來說就隻是這樣。」
「呃，什麽叫簡單來說……」
我拚命全速運轉混亂的大腦，總算擠出了該問的問題。
「……為什麽？妳為什麽要特地做那種事？」
「因為那是更紗的願望……上次我也稍微提過吧？更紗在國中畢業之前一直被軟禁在家裏，高中也預定要作為『彩園寺家的繼承人』參加獵星遊戲……但我就聽她說過一次。更紗在睡迷糊的時候說：『我也想去普通的學校上學。』」
「…………」
「更紗是好孩子，平常當然不會說這種話。她乖乖接受了家裏的方針，也服從家裏的決定……可那才是她的真實想法呀。呐，你也懂吧？聽到那樣的心裏話，肯定會想為她做些什麽不是嗎？她沒有主動拜托我，但我就是想給她一個驚喜，讓她高興……所以我才會『誘拐』更紗。正確來說，是製造她被誘拐的假象，實際上偷偷帶她去本土。」
「……然後由妳一個人對付彩園寺家？」
「對。因為我是天才嘛，而且彩園寺家的人基本上都對彩園寺政宗唯命是從。沒有人會協助讓更紗逃跑的計劃。」
「話是這麽說……那比如說姬路呢？她以前在彩園寺家侍奉過，她還說過妳們感情很好，至少在這種時候可以聯手──」
「怎麽可能，笨蛋！」
光是今天一天，我到底被罵了幾次『笨蛋』？起初還會覺得生氣，但隻要把它當作特殊語尾的話，又覺得挺可愛的……不，當我沒說。
彩園寺就這樣蹲著歎了口氣，接著說：
「你也知道吧？學園島的最高負責人──彩園寺政宗非常嚴格。要是讓他發覺有違背家族方針的計劃存在，所有參與其中的人都會受罰。」
「啊……這樣喔。」
「沒錯，而且這是有期限的謊言，等更紗兩年後畢業就會自動曝光──我怎麽能為了這種事把小雪牽扯進來？聽好了，你可能不知道，但我最喜歡小雪了。她對我而言，是和更紗同樣重要的摯友……所以我說不出口，我不會讓小雪受到牽連。應該說，我甚至欺騙了更紗本人。我告訴她：『是彩園寺家決定了這次的轉學。』」
彩園寺用有些自嘲的口吻揭露自己的『謊言』……在『大小姐的替身』這樣巨大的謊言中隱藏的另一個謊言。那對她來說是要害，本來是絕不可能告訴任何人的。
明明如此──彩園寺卻嗚咽著對一言不發的我坦白了。
「所以，夠了。你就投降吧。等到我的謊言暴露以後，的確就沒辦法實現更紗的願望了……但是我剛才也說過，我一個人承擔過錯就可以讓事情收場。小雪沒有參與誘拐，更紗也不知道真相，而且你一定也不會受到嚴厲懲罰。畢竟去年一整年冒用了『彩園寺更紗』之名占據7星位置的人可是我。隻要編個借口說你是被愛說謊的我騙了，你隻是受害者……呐，所以你也別逞強，快點投降吧。再繼續下去你真的會死掉啦！！」
一字一句吐露的話語仿佛心中的悲鳴一般。
從一年前撒謊的時候開始，她肯定──肯定就已經設想到這一步了。假如出了什麽差錯讓謊言被揭穿，她早就準備好一個人扛起全部責任，所以她才會疏遠姬路，隻身一人守護『第二個謊言』直到今天。
而她看起來竟然連我都想保護。
她之所以選在這個時候主動揭開至今從未向他人言明的謊言，便是這個原因。假如《決鬥》就這樣結束，我和彩園寺就會兩敗倶傷。既然這樣，幹脆把過錯全攬到自己身上──她現在正一臉泫然欲泣地逞強。
「…………」
我傾聽著彩園寺說到最後，稍微垂下視線，開始靜靜地思索。彩園寺的真心話，我被卷入的複雜狀況，還有姬路提出的任性的要求……在回想完這一切之後──
「嗯──這樣我就想通了。」
我開口說出的就是這麽一句單純的感想。
「…………欸？」
也許是和她預期的回答不一樣的緣故，隻見眼前的彩園寺愣愣地張著嘴，而我毫不在意地接著說：
「之前在聽妳說妳的『謊言』的時候，我曾經說過『完全不像妳』對吧？那並不是在開玩笑，我是真的這麽認為。」
「咦……等、等等，所以你一開始就知道那是謊言了？」
「不，我並不是那麽肯定啦。不過……因為摯友被誘拐了，所以妳要當替身等著犯人上夠？別說傻話了，妳才不是那種會乖乖等待的人。我們第一次見麵那時明明就是意外，妳還是突然發起《決鬥》了喔？假如真的發生誘拐事件，妳早就卯起來不顧一切地自己去抓犯人了。」
「啊…………嗯、嗯。說不定確實是這樣。」
彩園寺直盯著我的眼睛，十分坦率地點了點頭……她居然會馬上讚同我說的話，這感覺挺神奇的。不過，她可是騙了那個彩園寺家整整一年的少女。隻要她想做，一定沒有她辦不到的事情吧。
她的回答讓我聽了莫名感到高興，於是我臉上帶著微笑接著說：
「對吧？所以我一點都不相信那個『誘拐事件』……但如果是這個理由，我就能接受了。為了實現摯友的願望，把學園島和彩園寺家都蒙在鼓裏──這計劃真的是超級亂來。我覺得妳不能再說我是笨蛋囉？」
「什……什麽嘛。也不用那樣說話吧。在你看來可能是很蠢沒錯，但對我來說這是十分重要的──」
「我知道……我說啊，彩園寺，我說的『亂來』不是在否定妳，而是最高級的讚美之詞啊。我是認為這麽做很蠢，但我可以理解，也深有同感，覺得妳很厲害，更重要的是我欣賞妳的行動，所以──所以，也讓我參與妳的謊言吧。」
「欸……欸？你是……什麽意思？」
「我是說，讓這場『鬧劇』再持續久一點。」
彩園寺的反問不知道是想表達她不明白我的意思──還是『我懂你的意思，但是覺得難以置信』。對此，我揚起嘴角一笑，如此宣言道。
對，也是時候了。之前我每次都依賴姬路，還有依賴著作弊這種簡單粗暴卻有效的手段。不過，看來光靠小手段就能獲勝的好運也到此為止了。差不多該拿出實力了，不然我絕對贏不了這場《決鬥》。
我看向她紅寶石般的雙眸，感受到身體中的某個開關被打開了。
「難得遊戲進行到這裏，就這樣半途而廢也太掃興了。我到學園島來的目的都還沒達成，何況妳也不想放棄吧。妳是因為不想把姬路和大小姐她們卷進來，才無法說出『誘拐』的真相對吧？那就沒問題了，妳大可把我卷進去沒關係。我和她們不一樣，不是妳的朋友，也不算是夥伴……但我好歹是妳唯一的共犯。反正一樣是在騙人，也讓我背負妳的謊言吧。」
「啊……可、可是！」
「沒有可是……妳別誤會，我不是為了妳才說這些的。現在這個狀況──和『疑似7星』並且『和身為學園島統治者的彩園寺家私底下有聯係』的狀況，對我來說可是求之不得啊。雖然謊言暴露的風險超大，但比起當一個『隨處可見』的學生，能接觸到的情報更多。作為回報來說足夠了。
所以妳──朱羽妳也像這樣『利用』我就好。完全不用客氣。不要因為一個人承受不了而擅自崩潰，可以分一半給我。不然的話，該怎麽說……會很不平衡吧？」
「篠原……」
彩園寺語帶哽咽地說，一雙有些濕潤的眼睛凝視著我。我們兩人待在悄然無聲的廢墟中，一段隻能聽見彼此心跳聲的靜謐時間漸漸流逝……無需言語，感覺也能與她心意相通。我慢慢地把手伸向彩園寺的肩膀，看她一瞬間嚇得抖了一下身體，然後下定決心似地閉上雙眼，小心翼翼地把臉靠過來。
愈來愈近，愈來愈近…………嗯？
「呃……那個，彩園寺小姐？」
「欸！？什、什麽什麽？很奇怪嗎！？我不太懂，我也是第一次這樣──」
「啊，是喔。妳是第一次啊……但就算是第一次，閉著眼睛也根本沒辦法止血啊。這種事不是想想就知道了嗎？」
「…………止血？」
「欸，我是要……止血。妳看，我也想快點回去《決鬥》……話說如果不是講這個，妳說的第一次是指什麽──」
「──現、現現現現在我就幫你包紮，你給我閉嘴笨蛋篠原！！」
「嗚噢！？」
……我莫名其妙地被滿臉通紅的彩園寺一把推開，傷口差點就要增加了。
幾分鍾之後，姬路循著終端的座標來到了這棟廢棄大樓。
「關於現在的狀況……首先，《決鬥》開始已經過了大約四十分鍾。在這段期間，久我崎大人獲得的卡片共計十六張，所以現在區域內隻剩下兩張卡片──而且兩張都是尚未公開情報的卡片。」
我被她消沉的語氣影響，不禁沉默片刻……但我其實並不是很意外。不如說，事到如今我還有餘裕的話反而比較奇怪。
「那我的手牌就幾乎確定是17、14這兩張。久我崎那邊，照理說就是最大的那五張吧。這樣下去我就穩輸了……好啦，問題是接下來該怎麽辦。」
「說得對。在這種狀況下去搜集剩下的卡片也太勉強了。在展示階段開始前，真希望能想出什麽扭轉局勢的策略呢。」
「……？啊，那個，請等一下。」
見我和彩園寺臉色凝重地雙手抱胸，一旁的姬路猶豫了一會兒，大聲問道：
「兩位……難道還沒有放棄嗎？pany（我們）》的輔佐（作弊手段）明明都被封死了。事前準備的計劃也全都沒派上用場……在這種絕望的條件下，你們認為還能贏？」
「「當然。」」
「……啊……」
我們異口同聲地回答。見狀，姬路微微睜大了碧藍雙眸。
她就那樣僵硬了好一會兒……接著，像是打心底感到高興似地露出柔和的笑容。
「嗬嗬……嚇了我一跳。我真的……驚訝到無法用言語表達的地步。謝謝您，主人，願意答應我任性的請求。」
「？小雪，什麽呀？妳說任性是……」
「沒什麽，莉奈，請妳忘記這件事吧……那麽，我也會想想辦法的。摯友和主人都沒放棄，那我怎麽能一個人退出。這樣可就失去做女仆的資格了。」
「摯、摯友……小雪妳真是的。」
彩園寺嘴上抱怨，不過嘴角明顯漾起了微笑。
我偷偷望著她們兩人的樣子，然後再次看向終端熒幕。上麵顯示了我在這次《決鬥》中帶入的技能一覽表。有《顯示故障》、《數值管理》、《幸運》等三個種類以及它們的詳細效果說明文。
其實在彩園寺幫我包紮的時候，我就想到了一個策略。不過在此之前──
「……彩園寺。有件事想問問妳，有沒有那種能夠改寫《決鬥》規則的技能？如果有的話，那個技能有名嗎？」
「改寫《決鬥》規則的技能……那就是《操作規約情報》了。有是有，也滿有名的，不過大概沒你想的那麽萬能喔？光是改幾個字就會超出容量，而且這本來就是6星以上的高階技能。」
「啊，這種事無所謂。重要的是實際存在就好。」
「咦……？」「……啊，難道你……」
彩園寺不解地歪頭，而姬路果然很有作弊的天賦，馬上就意會過來。我對她們兩人點點頭，開始說明我在腦中想到的逆轉策略。
關鍵的情報大概就是以下三點──能夠改寫規則的技能實際存在一事；既然防禦技能把《顯示故障》擋開了，表示久我崎還不知道我所采用的技能細節一事；最後一個為我是『虛偽的7星』一事。
「嗯……」
隨著話題的進行，看得出彩園寺的表情也漸漸變得認真起來。
「這──嗯，雖然是碰運氣，不過確實有一試的價值呢……嗬嗬，我真是嚇了一跳。想不到你也會考慮這種非常亂來的事情嘛。」
「嗚……不、不行嗎？」
「哎呀，亂來不應該是最高級的讚美之詞嗎？」
「……呃，被妳讚美也滿恐怖的……話說，這樣下去不行。《顯示故障》頂多隻能改一下終端的顯示內容，所以要稍微擴張──更正，是必須更新一下……呐，姬路，追加剛才說的功能大概需要多久時間？老實說，這場勝負的關鍵就取決於能不能趕上了。」
「……讓我想想。」
姬路輕輕地將右手放在嘴邊，開始在腦中計算……本來《決鬥》中是不能改變技能的，但隻是改變內容的『更新』並不在這個限製範圍內。這是我當作以防萬一的保險，預先布下了小小的逆轉契機。
接著──過了幾秒後，姬路輕呼出一口氣並繼續說道：
「可以。隻要集中pany》所有人的力量，應該能勉強在展示階段趕上……不，我說錯了一點──我無論如何都會讓它趕上。」
「……好。謝啦。」
「不會……還有，非常抱歉，主人。」
「嗯？」
「看來我──之前都低估了主人您的才能。」
姬路微笑著說完後，端正地行了一禮，然後便轉身離開了。她的手上握著終端，大概是要立刻和pany》取得聯絡吧。
我目送她的背影離去……忽然間，旁邊的彩園寺伸手戳了戳我的臉頰。
「嘿。」
「欸？……呃，妳幹嘛突然戳我？」
「沒什麽？隻是覺得你的視線有點下流……欸，真的沒問題吧？剛才我也說了，現在投降的話還能全怪到我身上。愈是逞強，你的立場就會變得愈糟糕喔。」
「我知道。是說我都已經下定決心要做，妳就別勸我了。我怕我的決心被妳動搖，那樣事情又會變得很麻煩。」
「嗯，話是這麽說……」
說完，彩園寺的視線有些遊移不定……說不定在擬定好具體作戰方案之後，又再次讓她感到不安了。畢竟照這樣進行下去，我們就沒有回頭路了。我這樣『逞強』之後要是依然輸給久我崎，就等於白費了她這一年來為了守住謊言所付出的努力。
「……真是的。」
可是──不，正因為這樣，我……
「朱羽，安心吧。不管現在的狀況有多糟，就算從旁看來我們已經走投無路了……這些都隻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聽好囉？我們之後還要繼續欺騙整個學園島的人啊。既然有這麽異想天開的目的──」
我看向她澄澈如紅寶石的雙眼，大膽地笑著誇下海口：
「──區區一個5星程度的敵人都騙不了，以後還能幹嘛啊？」
＃
「……唉，遺憾，實在太令人遺憾了。篠原緋呂鬥。」
四號區綜合田徑賽場。
在聚集了多達五千多名觀眾的會場正中央，身披漆黑鬥篷的久我崎正用戲劇化的口吻朗聲說道：
「原本我就認為十有八九是單純的『意外』，但既然你曾一度擊敗那位女神，就值得我提高警戒，同時也期待著能夠和與女神並肩的對手進行《決鬥》──很少有事情能讓我如此雀躍了。最期待今天這個日子的沒有別人，正是我自己……可是看看你現在這副德行！」
「…………」
對麵的久我崎嘲諷般地說著，而我隻是沉默地低著頭。
至於我現在的樣子──即使委婉地說也是遍體鱗傷。身上綁滿繃帶，如果沒有破例被允許參加的姬路扶著我，連站起來都有困難。此外，遍體鱗傷的不隻是我的身體，我的《決鬥》進展肯定也很符合這個形容。
看到投影展開的終端畫麵，久我崎惹人厭地發出嗬嗬笑聲。
「7星，看到了嗎？現在我的手牌是五張，而你隻有兩張。無論如何都拿不到獲勝所必需的『三勝』……唉呀呀，雖然這確實是我期望達成的狀況，但你這麽簡單就中計，甚至讓我覺得掃興啊。假如你不要執著於幹擾我，直接用lv7技能發起攻勢的話，說不定還能有不同的結果。」
「……嗯。大概吧。如果真能做到的話，那樣是最好的。」
我不是真正的7星，本來就沒辦法實行那樣的手段──現在說這種話也沒用。
「嗬嗬！這表示結果是我的作戰成功了。我一開始就沒打算用正麵進攻的方法贏
得勝利。既然我的《數值管理》等級比你低，用正常手段如何都沒有勝算。那麽反過來說，在這場《決鬥》中能打敗高階對手的方法是什麽？……稍微想想就知道了。那就是別讓對手跟我站在同樣的條件下就行了。」
「哎，是這樣沒錯。實際上你的遊戲策略也是完美無缺。第一次碰上實在很難對付──不，說不定是沒辦法對付。」
「不對，那可難說。之前我已經向女神發起了十次類似的奇襲，但結果你也知道的。」
「……是喔。」
對於他那莫名自豪的發言，我隻能一臉苦澀地附和……被他這麽一說，昨天彩園寺的確有提到《探索》的可能性，隻因為我是1星，所以不得不做出很多妥協，不然原本應該能精彩地化解這場《決鬥》中的困境吧。
「…………」
至於彩園寺本人，她現在正在觀眾席最前麵的座位上盯著這邊的情況。
久我崎背朝『女神』的視線，輕輕推了推眼鏡。
「算了。重要的隻有一件事──就是我贏了你個事實。你明白嗎？學園島最強……嗬嗬。不過這個稱號也馬上就要離你而去了。」
他奚落的話語非常刺耳……對我來說，這番話無疑是宣判了死刑。絕不僅是從7星之位跌落而已，根據彩園寺政宗的指示，在最壞的情況下，我可能會失去一切。
「哼……篠原，你要怎麽做？你已經沒有勝算了。與其直接進入毫無轉機的展示階段，我勸你還是幹脆地發表投降宣言吧？」
「！……是啊。這麽做確實比較好。」
我一邊用嘶啞的嗓音回答，一邊朝觀眾席的熒幕看了一眼。液晶熒幕上顯示出我和久我崎雙方的手牌。我自嘲地望著那明顯意味著『敗北』的景象，手指一邊在終端上滑動。
我選擇的是卡片的『放棄指令』。
在我的操作下，第一張卡片就這樣從終端裏消失了。接著，我又把同樣的指令應用在第二張卡片上……在處理結束前，我就一副受夠了的樣子關掉終端畫麵。同時，熒幕上我這方的半邊熒幕也變暗了。
「……這樣就好了吧。久我崎？」
「嗬……嗬嗬，嗬哈哈哈！當然好！這樣……這樣就是我贏了！！」
手牌全部消滅──不管怎麽看都會覺得我放棄了繼續《決鬥》。久我崎的感情終於爆發。他高聲發表勝利宣言，滿懷喜悅的大笑聲直接重創我的精神，而我卻無從責怪他……能看到身旁的姬路正頻繁地確認時間，「快點……快點」的輕聲細語聽得我耳朵發癢。
「──呃，喵。那麽就讓身為裁判的我來宣布比賽結果喵！」
在久我崎的嗤笑差不多平息下來的時候，至今一直安分地等待的風見小心翼翼地這麽說道。她停頓片刻，表現出擔心我的模樣，最後搖了搖頭，將手放到頭戴式耳機的麥克風上。然後──
「各、各位觀眾！非常感謝大家長時間的陪伴喵！雖然不知為何，攝影用的直升機途中失去了控製，影像亂成一團，篠原同學還纏了好幾圈繃帶，差點造成播出事故……總之！5星對決7星的重頭戲，終於終於迎來了大結局！！」
為了重新點燃觀眾的熱情，風見更加開朗地繼續大聲主持。她用輕快的語氣暫時回顧了一下至今為止的《決鬥》發展，在炒熱大家的情緒之後，終於進入結果發表的環節。
「──所以！《我流二十七式遊戲》的勝利者是──」
「…………」
我聽著風見的聲音，仿佛事不關己般靜靜低著頭……一旦她的宣言結束，《決鬥》結果就確定了。這樣一來將無法扭轉局麵。
（爭取的時間也差不多到極限了……）
我朝終端上的時間顯示瞥了一眼，心裏這麽嘀咕著。快點……快點，內心浮現的感情和姬路完全一致。搜集階段結束後，來到這個會場已經過了二十五分鍾，很難再拖延下去了。
我緊咬下唇，虔誠地把手指放在右耳的耳機上──在這個瞬間。
『久等了緋呂弟！……趕、趕上了嗎！？』
「……！等一下，裁判！！」
「久我──嘿喵！？」
加賀穀小姐的高喊聲隨著耳機微小的噪音傳來，我不由得大叫打斷了風見的話。幾乎是與此同時，手上的終端振動了一下。這是更新完成的通知──啊，趕上了。真的真的，勉強過關。
「……呼……」
包含風見在內，觀眾以及眼前的久我崎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我向姬路示意後往前邁了一步。已經不需要表演因敗北而頹喪的模樣了。我別有深意地笑著問了一句：
「喂，久我崎──你這家夥知道《我流二十七式遊戲》的結束條件嗎？」
「……？你這家夥瞧不起我嗎？怎麽可能不知道，三場勝利。更確切地說，要在最多比五次的展示階段中領先得分。」
「不對，那是勝利條件。我問的是讓《決鬥》結束的條件。」
「……結束？」
也許是在他心情正好時潑冷水的緣故，久我崎有點煩躁地皺起眉頭。他沉默片刻，最後試探地一字一句開口說道：
「唔……單論《決鬥》結束這件事的話，必要條件就是『雙方的手牌都沒了』吧。畢竟到了那時，根據勝場數也能選出勝利者了……你到底是什麽意思？7星。無意義的拖延時間可真難看。」
「拖延時間……？……哈！現在就別說那種誤導人的話了。」
早就沒必要拖延時間了──
也許他終於注意到我的態度驟變，久我崎的臉上露出懷疑的表情，然後吃驚地把手伸向終端。隨著他的操作，會場內的熒幕上也一字不露地顯示出《我流二十七式遊戲》的規則內文，其中當然也寫著『結束條件』。
……但這和剛才久我崎所說的略有不同。
上麵寫著──當任一方玩家失去手牌時，展示階段即結束，那時勝場數多的玩家就是《我流二十七式遊戲》的勝利者。
「！……這是、怎麽回事？」
久我崎看到那條規則的瞬間，這麽嘀咕了一句。
「任一方玩家失去所有手牌的時候，《決鬥》結束……？開什麽玩笑，哪有這種事。這樣我的作戰計劃就不成立了。嗚……到底是怎麽搞的！正式的規則應該是當雙方玩家都失去手牌的時候才對啊！？」
「你說『應該是』，但實際上規則就是這樣，也沒辦法吧。不是你記錯了──就是有人故意修改不是嗎？」
「……什！？難、難道說──你使用了《操作規約情報》！？」
在久我崎血色盡失地大喊出聲時，整個會場也騷動了起來……《操作規約情報》是彩園寺所告訴我『能夠改變規則』的技能。如此強大的技能，確實足以扭轉現在的局麵──
我感受得到觀眾的疑問逐漸轉變為興奮，平靜地嗤笑道：
「久我崎，這短暫片刻的贏家滋味如何啊？既然規則變成這樣，在我放棄手牌時，展示階段就已經結束了。若要比那個時間點的勝場數，你的手牌也毫無價值。分數是0比0平手……好了，讓我們重整旗鼓再比一場吧。我總算來勁了啊。」
「你……這家夥……！！」
久我崎的臉因憤怒而扭曲，大概沒想到攻勢會被這樣化解吧。
「開什麽玩笑……開什麽玩笑，開什麽玩笑！《我流二十七式遊戲》的主戰場是搜集階段！我和你的認知是一致的，而且我在搜集階段獲得了戰略勝利！明明是這樣，為什麽事到如今非得被扭轉不可……！？」
「你問為什麽，就是因為你太小看展示階段了吧。我承認搜集階段很重要，但並不是光靠那個就能分出勝負。」
「你……你這裝模作樣的混蛋啊啊啊──────！！」
久我崎已經無法控製情緒爆發，猛地揮開鬥篷激憤大喊……但這也是正常的反應。因為說穿了，我的宣言就是『不管比幾次我都能得到平局以上的結果』。上下關係在不知不覺間就逆轉了。
之後，久我崎還是有好一會兒氣得臉頰抽搐──他在短短一秒內朝觀眾席上的彩園寺那邊看了一眼。對他來說絕對的存在，並非《女帝》，而是『女神』……要是輸給了我，他就再也無法向她挑戰。可能是再次意識到這項條件吧。久我崎又一揮鬥篷，推起眼鏡鏡框，使之發出淩厲閃光後，他不懷好意地笑著開口：
「……嗬嗬！學園島最強，你忘了
嗎？被你擺了一道確實讓人火大，不過我還有《緊急動員》。如果再比一次，我隻要改變調動的成員就好──所以不可能會發生比了好幾次都是平局的結果。」
久我崎自信滿滿地誇口道……沒錯，這就是5星久我崎晴嵐真正的本領。能夠運用三百戰術的他根本沒有『死角』。
「嗬嗬……嗬哈哈，好吧！我對欺負受傷的人沒興趣，不過吃了這麽大的虧還老實退場，更不符合我的主義！我就向你這7星討教一二吧！！讓你成為我飛躍的墊腳石！！」
久我崎身上挾帶著《?漆黑之翼?》掀起的狂風演出，同時爽快地消除了全部卡片。此舉表明他接受了我的提案。這樣一切都是重新開始的狀態，我們將要進行第二次對決。所有人都是這麽認為的，然而…………
（啊────太好了。）
我茫然眺望著眼前的光景，盡情放鬆地呼出了一口氣。在旁邊攙扶著我的姬路也麵無表情地輕輕屏住氣息，視野一隅的彩園寺則像是看到了什麽難以置信的東西一般呆呆張著嘴。
「……怎麽了？你到底是怎麽回事？篠原緋呂鬥。」
久我崎用詫異的目光看著突然不發一語的我。相對的，我則是忍住從喉嚨脫口而出的笑聲，直直地指向熒幕。
「沒怎麽回事……這樣就是我贏了。」
「……什麽？」
「久我崎，你要好好觀察對戰對手的行動啊。和毫不猶豫地丟光五張卡片的你不同──其實剛才我隻丟掉了一張卡片。」
刹那間，我原本一直暗著的熒幕突然亮了起來，我的手牌在睽違數分鍾後再次顯現。上麵確實還留著一張卡片……沒錯，我一開始就隻丟掉一張卡片。在第二張卡片的放棄指令通過之前，我就關閉了終端裝置，讓我看起來像失去了所有的手牌。
「怎、怎麽可能──！？」
久我崎瞠目結舌地看著這異樣的光景，一時之間僵住了，隨後他回過神來，迅速舉起右手在空中滑動。
「但、但是……你不是用《操作規約情報》改寫了規則嗎！？我的手牌已經是0張，不管你留下多少卡片都對分數沒有影響！你這低能連這種事情都不懂嗎！！」
「改寫規則啊……唉，遺憾的是，我完全不記得我有肯定過你的說法。這隻是你的『臆測』──聽好囉？我所做的不是變更規則，隻是將顯示畫麵像變更了規則般動了點手腳而已。」
「────啊！？」
久我崎發出臨死前般的驚叫聲，一時說不出話來。
沒錯──說起來，身為1星的我根本沒辦法幹涉規則。我能做的頂多是透過更新過的技能《顯示故障》去執行『幹涉熒幕顯示』，實際上做的就是改寫規則文本上顯示的文章裏的兩個字而已。我隻是在表麵動手腳，並沒有真正改變規則。
可是，我──至少在係統上是7星。這個事實成功發揮了誤導他人的作用。我懂了，《操作規約情報》確實夠格當作7星的殺手鐧。假如是『最強』的，當然會準備好這點程度的最後王牌。
……所以久我崎誤會了。
真正的規則明明沒有改變──直到雙方失去手牌之前，《決鬥》都不會結束，可是他卻接受了我的挑釁丟掉卡片。
「！……所以……從一開始就都是演技？讓我誤以為自己占上風，假裝放棄比賽，而且連逆轉技能都隻是幌子？作戰質量和技能組合的階段確實是我贏了，但你這家夥卻隻靠演技就推翻了這一切？」
「什麽啊，說得真難聽。請你說是利用轉機克服危機……你聽好了，久我崎。你的敗因就是太小看我了。大概是在搜集階段獲得了壓倒性優勢，你就不把我放在眼裏，所以才不相信我還想贏。」
「……是嗎……是我、大意了嗎……」
「是啊。要是覺得不甘心，之後就給我拚命反省吧──那麽我們重新開始。《我流二十七式遊戲》展示階段，我出的卡片是17。不需要《數值管理》之類的技能，我就不用了……那你呢？一張卡片都沒了嗎？」
久我崎無力地低著頭。在這個場合，沉默就意味著『肯定』。
「那就像我剛才說的，是我贏了──哎，贏了這種程度的《決鬥》也是理所當然啊。」
『接下來──《我流二十七式遊戲》搜集階段開始了喵──！！』
『『『唔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四月十日，星期日。利用假日來觀看我們《決鬥》的大批觀眾，配合著主持人風見的呼喊，一齊發出了巨大的歡呼。
地點位在上次的四號區綜合田徑賽場。和前天不同的是，能夠容納五千人以上的觀眾席已經完全坐滿了人。透過《libra》的app（ind tube）觀看轉播的人數更多了將近一倍。由我本人來說或許不太好，不過『學園島最強對決久我崎晴嵐』的對戰似乎不出所料地獲得了廣大人氣。
「是說……那家夥還是一樣充滿幹勁。」
風見宣布比賽開始的高呼聲經由轉播直擊耳膜，讓我不禁產生這樣的感想……沒錯，其實我現在並不在賽場裏，而是站在熟悉的英明學園校門前。就像昨天確認過的一樣，《我流二十七式遊戲》是分成兩個階段的《決鬥》。其中前半段的搜集階段將在整個四號區進行，因此給了一些時間讓玩家自行決定開始位置。
總之，既然《決鬥》也開始了，我立刻看向終端──熒幕上已經出現了變化。地圖上顯現五張卡片，分別是2、5、9、14、17。可能是因為《幸運》技能的效果，感覺這些卡片都集中在滿近的地方。
當我確認完這些資訊後，右耳的耳機裏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噪音。
『連接完成──主人，若是能順利通話的話，就請您給予回覆。』
「嗯，沒問題。雖然天上有直升機在飛，不過那個高度應該聽不到這邊的聲音。《顯示故障》也應用完畢了，看來狀況不錯……總之，我先去距離最近的14那邊可以吧？」
『是的。先拿到一張卡片，之後如果出現比17大的卡片就往那邊去，比17小的話就去17那邊。』
「了解……隻是17那邊微妙地有點遠。我坐公車過去吧？」
『好的。從14到17正好在四號區公車的行駛路線上──所以我們已經準備好偽裝的專用公車。它會直接抵達目的地。』
「喔、好……真是狡猾得夠痛快啊。」
我苦笑著低語，一邊朝目標方向跑過去。這當然不是否定她的意思，而是表示『這個團隊果然是最強的啊』的語氣。這次姬路明白了我的意思，耳機裏似乎能感受到她略顯得意的沉默（？）。
跑了一會兒之後──我忽然注意到一件事。
在視線中，上一秒還顯示著五張卡片的熒幕上，現在其中的一張──數字5的卡片消失了。《決鬥》開始後還不到五分鍾，對手卻馬上奪得了一張卡片。
我不禁驚訝地向姬路回報這個情況，她隨後冷靜地回了一句：『這樣啊。』
『速度相當快呢。說不定是碰巧從距離卡片座標很近的位置開始的。畢竟我方能改動的座標隻不過是微小的誤差程度罷了，再說卡片是由全像投影技術投影出來的，能夠憑肉眼看見。一旦讓對方到達實際地點，幹擾地圖的手段也隻能爭取到短暫的時間。』
「嗯……對啊，是這樣沒錯。沒什麽好驚訝的。」
『就是這樣，主人……但是，這樣一來他應該就會發現地圖座標有偏差了。問題在於之後他會怎麽行動。』
確實如此。久我崎的動作很快是事實，但他得到的數字是價值較低的5。他如果注意到我們的作戰，應該就不能再隨意使用《操作位置座標》之類的技能了。隻要趁他被拖住腳步的時候把較大數字全部拿光就好──
『……！』
──刹那間，終端的另一頭響起了不成聲的悲鳴。
「咦……姬路？喂，怎麽了！？」
『沒、沒事……對不起，我失態了。其實我現在正在其他熒幕上看《libra》的轉播……就在剛才，久我崎大人似乎拿到第二張卡片了。』
「…………啊？」
聽到姬路略微變尖的聲音，我一下子停住腳步。
久我崎拿到了第二張卡片……？不對，那樣太奇怪了。因為終端上顯示的卡片一張都沒有減少。2、9、14、17再加上剛才出現的7。一張都沒少，都沒有被拿走。
「明明沒減少，久我崎的卡片卻增加了……？」
『是的……《libra》的風見小姐也說了，久我崎大人恐怕是獲得了還沒顯示在終端上的卡片。實際上，對方熒幕顯示的手牌是5和「顯示背麵」──指的是尚未確定數字的卡片。』
「還沒公開情報的卡片……等等，那久我崎是用了《探索》嗎？」
我語帶困惑地喃喃道，輕輕皺了皺眉。
《探索》──彩園寺也說過這是用來『調查座標』的技能。假如一開始就知道了卡片位置，就算拿到尚未公開情報的卡片也沒什麽好奇怪的。卡片本來就沒出現在地圖上，要是被拿走了，終端上的畫麵顯示也不會有變化。
『這、這麽想確實合情合理……但我們不是討論過那個作戰不太有效果嗎？在不知道具體數字的情況下，隨意行動很沒效率。』
「嗯，原本應該是這樣……」
我把右手放在嘴邊，曖昧地點了點頭……很沒效率。說得沒錯，以《數值管理》、《?漆黑之翼?》、《探索》這樣的組合來搜集卡片，效率未免太差了。話是這麽說，我也不認為沒有《探索》就能造成這樣的狀況。
「那麽……久我崎那家夥該不會用了《數值管理》──」
『──哦？你已經想到這一點了啊，7星。看來你還有點遊戲敏銳度。』
「……久我崎！？」
終端裏突然傳出煩人的聲音，令我不禁瞪大了眼睛。
久我崎晴嵐──最接近《女帝》的5星。正以未知戰術在《決鬥》中占據上風的他，不知為何用挑釁的語氣向我搭話。
確認姬路立刻噤聲之後，我也強作鎮定地回答：
「你……是怎麽聯絡到我的？你應該不知道我的終端id才對。」
『這沒什麽。大家好像都誤會了，以為我的《?漆黑之翼?》是「強化演出」的技能，不過這不隻能拿來當作舞台裝置，還能在遠處播放我的聲音，相對的，也能聽到對方的聲音。很方便吧？』
「哦……那你到底要幹嘛？如果隻是想炫耀技能，那我要掛了。」
『怎麽可能。嗬嗬……喂，7星，你這家夥是這麽想的吧？既然《數值管理》的強度不夠，那我肯定會在搜集階段采取行動，而且我有了《?漆黑之翼?》，根本就沒辦法帶入防禦技能，即使不像上次一樣使用《無效貫通》也能夠妨礙我的作戰。』
「…………」
由於他的認知有偏差，推論的過程中某些地方對不上，不過內容是正確的。
相對於被戳中要害而陷入沉默的我，終端對麵的久我崎則是愉快地接著說道：
『嗬嗬……果然是這樣。那我就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吧──那種想法從根本上就搞錯了。進一步來說，是我故意引導你「產生的預測」。』
「……欸？」
『搞什麽，你這7星還沒想通嗎？也就是說，我已經看穿了你的所有策略。你的攻擊技能全都打不到我這邊來。就這樣繼續進行下去的話，這場《決鬥》將以我的完全勝利告終……唔，還真是愈來愈有意思了啊。』
久我崎用嘲諷的語氣衝著我撂話。盡管腦中很清楚他是企圖讓我感到焦躁不安，我還是不禁變了臉色。感覺很想吐。
『嗬嗬──哎，玩笑就到此為止吧。再會了，篠原。還有兩秒。』
久我崎單方麵說完，便幹脆切斷了通訊……還有兩秒？這太過短暫的時間轉眼就過去了，可是並沒有發生什麽特別的事。畢竟《決鬥》開始後隻過了差不多十分鍾，也沒有倒數計時什麽的──慢著，十分鍾？
「…………好奇怪。」
我愣愣凝視著終端上的時間顯示，小聲嘀咕了一句。
對了──『什麽事都沒發生』這件事本身顯然有問題。畢竟現在離《決鬥》開始剛好過了十分鍾。換句話說，繼剛才出現的『7』之後，應該要公開第二張卡片的情報了。
明明應該是這樣才對──我的終端顯示的地圖上卻還沒有出現新的卡片。
「……！」
我內心竄過一股『不祥的預感』，仿佛受到驅使一般，我立刻操作終端展開《libra》的轉播投
影。最先映入眼中的是熒幕特寫以及顯示在上麵的雙方手牌。
照理說我的手牌是0張，久我崎的手牌內容應該是『5』和『顯示背麵』才對。
但是……顯示出來的畫麵卻和預測稍有差異。
『是「5」和「10」呢……』
重新連上通訊後，姬路的說話聲中帶有幾分困惑。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們並沒有看到久我崎大人獲得了數字10的情報，剛才的「顯示背麵」又去了哪裏──』
「不對，妳說錯了。不是這樣。」
『……咦？』
「這兩者並不是完全無關的現象，它們確實有關聯……久我崎的手牌中原有的『顯示背麵』變成了『10』。不對，更正確地說，是我們現在知道了原本『不明』的數字是『10』。」
『知道了……？意思是情報公開了嗎？…………啊。』
「對，就是這樣。我說的就是這個意思。現在《決鬥》開始剛好過了十分鍾，可是卻沒有出現任何新情報。不對，應該是看起來沒有……實際上早已公布了。就是久我崎手牌裏的『顯示背麵』的卡片情報。」
沒錯──恐怕一開始就是這樣設計的吧。當玩家持有『顯示背麵』的卡片時，在情報公開的時間點便會優先公開那張卡片上的『數字』情報，而延後場上預備公開的卡片情報。
如果真是這樣，事情就說得通了……同時我也看懂了他的作戰計劃。
「簡單來說──久我崎用《探索》查出所有卡片的位置，並且打算一張張弄到手。這樣一來，那家夥就會接連不斷地拿到『顯示背麵』卡片，於是每隔五分鍾會逐一公布上麵的數字。相對的，其他卡片的情報便完全不會增加。」
這要是一張的話還能想想辦法，兩張是十分鍾，三張就是十五分鍾。要是久我崎之後也打算繼續拿『顯示背麵』的卡片，那我就必須靠目前熒幕上的情報戰鬥到最後了。」
『……！難、難道久我崎大人從一開始就打算獨占卡片！？』
姬路的聲音聽起來大受動搖。
獨占──是啊。我這番話當然多少包含了假設和推測的部分，但是從狀況來看，這無疑就是久我崎的作戰計劃。透過不斷獲取沒出現在畫麵上的卡片，使我得不到追加情報，以爭奪區域內所有卡片的氣勢強硬地推進《決鬥》。
「還有……有件事剛才我正想說，他大概也沒帶入《數值管理》。我們這邊的幹涉好像根本就沒有用，所以我猜他的第三個技能是防禦係。」
『不惜放棄《數值管理》而選擇加強防禦……這的確有可能，但真的值得這麽做嗎？展示階段比的不是卡片張數，而是卡片上的數字大小。再說手牌最多隻有五張，拿到第六張卡片以後就不得不放棄掉一些……質應該要比量來得重要才對呀……？』
「妳說得沒錯……但是！」
我硬是逼自己跑起來，一邊回答姬路的追問。
「《我流二十七式遊戲》的展示階段要互相打出自己的手牌，比較卡片上的數字大小。這個流程會重複五次，所以至少需要贏三次──如果我在拿到少於兩張手牌的狀態下結束搜集階段，那會怎麽樣！？」
『啊────』
這下姬路真的說不出話了……沒錯。到頭來，這才是久我崎真正的目的。隻要在搜集階段集齊十八張卡片，他就贏定了。因此本來就用不到什麽《數值管理》，隻要使用《探索》以及確保它能發動的技能就好。這樣一來，他就組成了專門用來獨占卡片的技能配置。
不論是我、姬路還是彩園寺，都完全沒有對這套作戰方案提高警覺。
「……慘了。」
『不隻是慘了的程度，主人……！剛才收到聯絡，加賀穀小姐駕駛的公車似乎因為交通管製被擋下了！』
「啥？交通管製？」
『是的。聽說是掛著久我崎大人領導的組織《我流聖騎士團》標誌的失控車輛從早上開始就在四號區內橫衝直撞，風紀委員們正在著手處理這個問題……終於解開他這麽快獲得卡片的謎團了。久我崎大人恐怕是動員了《我流聖騎士團》當作移動工具。』
「什麽！？第三者不是不能插手《決鬥》──啊，是這樣啊。」
我下意識地想反駁，可是立刻就注意到了……沒錯，就像昨天彩園寺也提到過的那樣，《緊急動員》指定的學生會被視為『參加者』而不是『第三者』。不管是合作還是分擔任務都不算是犯規行為。
『……我、我的計劃全都被打破了……』
終端另一頭的姬路微弱的聲音顫抖著，聽起來頹喪又消沉。
『主人，已經……已經不行了。如果作弊手段被封鎖的話，我就什麽都做不了。這場《決鬥》本來就需要在每一步驟都順利進行才能有一絲勝算……沒想到我方作戰會被這麽出色地化解掉。』
「……不，還沒。遊戲還沒結束。」
『您之後還能做什麽！？』
姬路難得流露出激動的情緒，但也隻有很短暫的瞬間，她很快就小聲改口說：『……！對不起。』之後就像被擊敗了一般黯然沉默。
在這時候，我終於到達了第一張卡片的所在地。獲得的數字為14。還不錯，但是沒想到坐公車的方法會被封鎖。就算現在搭電車前往17那邊，也很有可能會被坐車移動的久我崎捷足先登。
當這些負麵想像掠過腦海中時──就在這瞬間。
「──喔。篠原，找到你了。」
（咦……？搖、搖滾風學姐！？）
一台黑色大型摩托車（怪物機械）從後麵追上來，停在我的斜前方。坐在車上脫下安全帽的……不是其他人，正是前天《決鬥》的對手搖滾風學姐。
「為什麽搖……不對，摩托車學姐會在這裏？」
「呃，什麽摩托車學姐……算了。是有人拜托我過來的啦。那個人說如果我要出門的話，能不能順便載篠原一程。」
「有人拜托妳……？是誰？」
「誰知道。我隻是在stoc上收到一封送信人不明的超可疑私信而已。」
「咦……一般不會因為一封私信就特地跑一趟吧？反正不行就是不行。現在坐上妳的車就犯規了。」
「因為我是第三者嗎？這不算什麽問題──你看，營業執照。
其實我從今天開始就要和夥伴（這家夥）一起做載客的工作了。還沒決定名字，差不多是像計程車那樣的概念。然後，我接下來才要說到重點……計程車隻是一種大眾交通工具，所以在《決鬥》中搭計程車這樣的行為從來不曾被叛違規……這些話都是從剛才給我營業執照，叫一之瀨什麽的理事小姐告訴我的。」
「！？」
（校、校長嗎！？……不可能是偶然吧。那她該不會早就預見了這一步……？）
「──話說，你現在沒空悠閑聊天吧？別猶豫了。快坐上來，坐上來。」
跨坐在摩托車上的學姐指著後座打斷了我的思考。聞言，盡管我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依她所說爬上了漆黑車體，接過學姐遞來的安全帽戴好……緊接著──
「坐好了？ok。不用因為我是女的就覺得害羞，好好抱緊我的腰。我們要全速衝向目的地啦──！」
（喔、喔，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在她發表激昂宣言的同時，怪物摩托車眨眼間就化為一陣風。
這樣一來，萬一久我崎和我盯上了同一個目標，他也追不上我們──我確信這一點，並且暗自決定暫時不會接近刺激類型的遊樂設施了。
「──那我先走了。篠原，《決鬥》要加油啊。」
「非、非常……謝謝、學姐。」
真的是用銳不可擋的速度到達了目的地。
現在我正在四號區的最邊緣，這裏也在上次被彩園寺找出去的那間咖啡廳所在的地區範圍內，是靠近三號區與四號區邊界的邊境之地。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連轉播的直升機都沒看到。如果坐電車過來，大概要花很長時間吧。
我再次打開地圖確認，隻見目標座標上畫著一棟看起來像低樓層大樓的建築。卡片位置大概在三樓或四樓附近。
我到處走動，尋找著這樣的建築物，時間經過約一分鍾左右時──
「……唔哇。」
在姬路（話明顯變少了，但姑且還是有斷斷續續地跟我說話。）的引導下，我沒多走幾步路就順利找到了那
棟大樓……然而和我想像中的目標差異頗大。那裏確實有一棟建築，但也許是在建設過程中被棄置的緣故，隻以施工現場常見的鋼筋外側框架蓋到四樓的高度，用來代替外牆的也隻是一層藍色防水布。
我鑽過防水布進入建築物內，一個空蕩蕩的洞穴出現在眼前。遮光性和密閉性都很馬虎，使得這裏麵的空間陰暗又滯悶。抬頭往上空一看，就能看到遠方位在高處的屋頂──更正，是隻能看到髒兮兮的藍色防水布。
也就是說，這個地方從一樓到屋頂連一個隔層都沒有，呈現完全通風無牆的狀態。
不曉得原本是想蓋一個挑高的大廳，或者是之後再分層建地板。不管怎樣，現在這棟大樓就是保持尚未完工的狀態被棄置了。要說其他值得注意的地方，大概就是入口右手邊安裝好的臨時樓梯了。
可能是施工時用的吧……要想上去隻能用這個了。
「……好。」
所以我盡管心中略有遲疑，還是決定踏上樓梯。在發出鏗鏗的尖銳腳步聲的同時，鋁製的踏板傳來一陣很不可靠的反彈。我讓自己盡量不去在意，一步步逐漸往卡片的所在位置爬去。
『！……久我崎大人拿到第七張卡片了。』
姬路不時傳來的聲音已經沒有絲毫餘裕。
我按捺著逐漸高漲的焦躁感，總算到達了三樓區域。隻不過──
「喂……開玩笑的吧。」
我頓時說不出話來。從下麵看不太清楚……但是這個樓梯三樓到四樓之間已經整個垮掉了。踏板幾乎沒有保留下來，大概是因為長期的風吹雨打被腐蝕了。唯有扶手部分逃過了崩塌的命運。
──可是仔細一看，卡片的立體影像距離並不是很遠。
就這樣，我左手緊抓扶手，將拿著終端的右手盡可能往前伸。我現在的姿勢等於是將全身重量都掛在左邊的扶手上。因為不知道踏板什麽時候會脫落，隻能用單腳踏在樓梯平台上支撐，然後慢慢傾身向前。
（呼……冷靜，我要冷靜。這裏是三樓。摔下去絕對會很慘，不過我已經很小心了，所以不可能摔下去。沒錯，要冷靜，冷靜──）
然而──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死亡旗幟。
「────欸？」
當卡片的立體投影和終端重合的瞬間，響起了一道哢嚓的絕望聲音。
我還來不及意識到這是扶手壞掉的聲音，身體就落向了虛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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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模模糊糊的。
由於我在情急之下做出了保護動作，應該是沒撞到頭，全身上下卻有很多地方都在隱隱作痛。腳和手臂多少都流了點血，再加上散亂一地的臨時樓梯踏板（的殘骸），搞得這裏簡直就像淒慘的事故現場。
我在掉下來的時候不小心放開了終端裝置，因此無法得知在那之後到底過了多久時間。如果能和姬路聯絡上自然最好，可惜很不巧，耳機也弄丟了。
「……嗚──……」
頭腦還有點不清醒，我便在可以活動的範圍內檢查了一下身體狀況……幸好沒有哪裏骨折了。說不定是有一些輕度的扭傷，但至少不是完全無法動彈。
「所以這還沒問題，可是……」
問題不在於我的身體狀況。
而是《決鬥》──我和久我崎的《決鬥》現在怎樣了？我剛才應該順利拿到了17，但即使如此，我現在的手牌數是兩張……隻有兩張。要是久我崎已經搜集完其他十八張，我勝利的可能性就會在那一刻消失。
「不過……要放棄還太早了。隻有我采用《數值管理》，而且我的手牌是14和17，那麽隻要再拿到第三張，要說稍有優勢也──」
「──怎麽可能沒問題啊？笨蛋。」
「……咦？」
在我喃喃地整理思路的時候，一句冷淡的否定插了進來。
聽到這太過熟悉的嗓音，我慢慢抬起頭來──臉上表情極為不滿的彩園寺正雙手抱胸站在那裏。
「…………」
她就那樣站著瞪了我好一會兒，然後放下雙手徑直朝我走來。來到我麵前站定之後，她右手扠腰，稍微轉開了目光，辯解似地這麽說道：
「……呃，那個……不是的。」
「？什麽不是？」
「關於我到這裏來的理由啊……你肯定誤會了什麽對吧？我並不是擔心你才來的，也不是為了你才找來浦阪學姐，更不是因為收到那個學姐的回信說：『那個地方好像很危險，可疑人士要不要也去看看？』所以擔心地跑來……而且我也不是可疑人士。
所以──對，是碰巧。我原本在散步打發時間，然後就碰巧發現你了。」
「……嘿。那的確是巧得不得了。」
我不由得苦笑。總覺得這種說話方式很有她一貫的風格。
照理說，在《決鬥》中和她接觸是有點危險的行為，但我剛才檢查過了，這附近完全沒有攝影用的直升機，彩園寺也滿不在乎地走過來。我想她應該徹底排除了閑雜人等吧。
於是──
「喂，彩園寺，妳知道現在的時間嗎？我昏過去多久了？」
「我不知道你是什麽時候昏迷的……不過距離《決鬥》開始剛過了三十分鍾多一點。隻看時間的話，搜集階段還剩下一個多小時，可是卡片幾乎都被拿走了呢。」
「是嗎……太好了，還沒結束啊。那就拜托妳了，彩園寺。妳可以聯絡學姐再請她騎車過來一趟嗎？」
「…………為什麽？」
「那還用說？我這種狀態不論要走還是要跑都滿困難的。要是再拖拖拉拉的，久我崎就要獨占所有卡片了。得快點回去比賽──」
「……笨蛋！」
刹那間──彩園寺大聲地打斷了我的話。她輕輕蹲下，與至今仍站不起來的我互相對視，紅寶石般的眼裏有淡淡的淚光。那雙蘊含著堅定意誌的眼睛直直地瞪著我。
「是我剛才說的不夠嗎？那我就再多說幾遍──笨蛋，笨蛋笨蛋笨蛋！你該去的地方才不是下一張卡片所在的位置，而是醫院的急診啊！我雖然在立場上不能陪著你去，不過至少能幫你叫救護車，你就給我盡快去醫院檢查吧！」
「…………」
她認真的聲音中完全感覺不到玩笑和挑釁的意思，我不禁屏住氣息。彩園寺是真的擔心我的傷勢，這反倒證明了我現在的狀況的確相當糟糕吧。我理智上可以理解這一點……但是，即使如此──
「不行。我才要問妳到底在說什麽咧。我絕對不能輸，現在根本沒時間去什麽醫院。」
「現在才應該去啊！……唉，真是夠了，我沒想到你笨到這個地步。沒辦法了，我就說得更清楚易懂吧──你現在馬上當場投降，篠原。從這個局麵來看，你不論做什麽都不可能獲勝。」
「…………妳為什麽要說這種話？」
「哎呀，你生氣了嗎？但我隻是說出事實而已。」
「我不是生氣……我要是輸了，妳也會完蛋哦？現在不是該上演『就算我不願意，也要逼我站起來。』的場麵嗎？」
我心裏有的不是反感，而是單純感到驚訝，於是我不客氣地問道：
「『彩園寺更紗』──真正的大小姐不是被誘拐了嗎？妳不是為了把她帶回來才當替身的嗎？這一年來妳都一直在戰鬥吧？那就不要因為我受傷這種小事輕易放棄啦。妳的謊言已經不隻是妳一個人的謊言了。我和妳是共犯，妳擅自退出，我也會很困擾的。」
「！……」
「……我啊，為了自己的目的，也為了從來沒見過麵的大小姐，還有為了妳──我都不想輸。不能在這裏結束，所以如果妳的覺悟隻是半吊子，就不要妨礙我。」
「……才不是半吊子……！！」
彩園寺顫抖著聲音，才把話說到一半，就淚眼汪汪地瞪了我好一會兒。她明明有話想說，可是她的聲音和表情卻都像拚命地用理性克製……那柔弱的姿態讓我突然想起姬路的話。連對彩園寺家都瞞著某些事情，一個人持續戰鬥的孤獨少女，以及她心裏懷抱的重要事物。
接著──不知道過了多久。
原本麵露遲疑的彩園寺終於下定決心似地點點頭……用幾不可聞的音量喃喃說著：
「…………因為那是騙人的。」
「欸？……呃，什麽騙人？」
「……你為什麽要反問！？篠原！我都好不容易鼓起勇氣了！」
「是我的錯嗎！？那很抱歉！可是我真的完全沒聽清楚，拜托妳再說一遍！」
「
就、就是──！」
對於我的追問，彩園寺像是死了心一樣閉上雙眼，然後她將錯就錯地大聲喊了出來：
「更紗被誘拐的事情！全都是我撒的謊！！」
「────啊？」
有一瞬間，不對，有好一會兒，我完全沒能理解她說的話。
「等……等等，彩園寺。那到底是什麽──」
「還有什麽意思。更紗她、真正的彩園寺更紗根本沒有被誘拐。她現在還在本土的高中很有精神地上學呢。不過再怎樣她也不可能掛著彩園寺的姓氏生活，所以我就稍微改了一下自己的戶籍借給她了……簡單來說就隻是這樣。」
「呃，什麽叫簡單來說……」
我拚命全速運轉混亂的大腦，總算擠出了該問的問題。
「……為什麽？妳為什麽要特地做那種事？」
「因為那是更紗的願望……上次我也稍微提過吧？更紗在國中畢業之前一直被軟禁在家裏，高中也預定要作為『彩園寺家的繼承人』參加獵星遊戲……但我就聽她說過一次。更紗在睡迷糊的時候說：『我也想去普通的學校上學。』」
「…………」
「更紗是好孩子，平常當然不會說這種話。她乖乖接受了家裏的方針，也服從家裏的決定……可那才是她的真實想法呀。呐，你也懂吧？聽到那樣的心裏話，肯定會想為她做些什麽不是嗎？她沒有主動拜托我，但我就是想給她一個驚喜，讓她高興……所以我才會『誘拐』更紗。正確來說，是製造她被誘拐的假象，實際上偷偷帶她去本土。」
「……然後由妳一個人對付彩園寺家？」
「對。因為我是天才嘛，而且彩園寺家的人基本上都對彩園寺政宗唯命是從。沒有人會協助讓更紗逃跑的計劃。」
「話是這麽說……那比如說姬路呢？她以前在彩園寺家侍奉過，她還說過妳們感情很好，至少在這種時候可以聯手──」
「怎麽可能，笨蛋！」
光是今天一天，我到底被罵了幾次『笨蛋』？起初還會覺得生氣，但隻要把它當作特殊語尾的話，又覺得挺可愛的……不，當我沒說。
彩園寺就這樣蹲著歎了口氣，接著說：
「你也知道吧？學園島的最高負責人──彩園寺政宗非常嚴格。要是讓他發覺有違背家族方針的計劃存在，所有參與其中的人都會受罰。」
「啊……這樣喔。」
「沒錯，而且這是有期限的謊言，等更紗兩年後畢業就會自動曝光──我怎麽能為了這種事把小雪牽扯進來？聽好了，你可能不知道，但我最喜歡小雪了。她對我而言，是和更紗同樣重要的摯友……所以我說不出口，我不會讓小雪受到牽連。應該說，我甚至欺騙了更紗本人。我告訴她：『是彩園寺家決定了這次的轉學。』」
彩園寺用有些自嘲的口吻揭露自己的『謊言』……在『大小姐的替身』這樣巨大的謊言中隱藏的另一個謊言。那對她來說是要害，本來是絕不可能告訴任何人的。
明明如此──彩園寺卻嗚咽著對一言不發的我坦白了。
「所以，夠了。你就投降吧。等到我的謊言暴露以後，的確就沒辦法實現更紗的願望了……但是我剛才也說過，我一個人承擔過錯就可以讓事情收場。小雪沒有參與誘拐，更紗也不知道真相，而且你一定也不會受到嚴厲懲罰。畢竟去年一整年冒用了『彩園寺更紗』之名占據7星位置的人可是我。隻要編個借口說你是被愛說謊的我騙了，你隻是受害者……呐，所以你也別逞強，快點投降吧。再繼續下去你真的會死掉啦！！」
一字一句吐露的話語仿佛心中的悲鳴一般。
從一年前撒謊的時候開始，她肯定──肯定就已經設想到這一步了。假如出了什麽差錯讓謊言被揭穿，她早就準備好一個人扛起全部責任，所以她才會疏遠姬路，隻身一人守護『第二個謊言』直到今天。
而她看起來竟然連我都想保護。
她之所以選在這個時候主動揭開至今從未向他人言明的謊言，便是這個原因。假如《決鬥》就這樣結束，我和彩園寺就會兩敗倶傷。既然這樣，幹脆把過錯全攬到自己身上──她現在正一臉泫然欲泣地逞強。
「…………」
我傾聽著彩園寺說到最後，稍微垂下視線，開始靜靜地思索。彩園寺的真心話，我被卷入的複雜狀況，還有姬路提出的任性的要求……在回想完這一切之後──
「嗯──這樣我就想通了。」
我開口說出的就是這麽一句單純的感想。
「…………欸？」
也許是和她預期的回答不一樣的緣故，隻見眼前的彩園寺愣愣地張著嘴，而我毫不在意地接著說：
「之前在聽妳說妳的『謊言』的時候，我曾經說過『完全不像妳』對吧？那並不是在開玩笑，我是真的這麽認為。」
「咦……等、等等，所以你一開始就知道那是謊言了？」
「不，我並不是那麽肯定啦。不過……因為摯友被誘拐了，所以妳要當替身等著犯人上夠？別說傻話了，妳才不是那種會乖乖等待的人。我們第一次見麵那時明明就是意外，妳還是突然發起《決鬥》了喔？假如真的發生誘拐事件，妳早就卯起來不顧一切地自己去抓犯人了。」
「啊…………嗯、嗯。說不定確實是這樣。」
彩園寺直盯著我的眼睛，十分坦率地點了點頭……她居然會馬上讚同我說的話，這感覺挺神奇的。不過，她可是騙了那個彩園寺家整整一年的少女。隻要她想做，一定沒有她辦不到的事情吧。
她的回答讓我聽了莫名感到高興，於是我臉上帶著微笑接著說：
「對吧？所以我一點都不相信那個『誘拐事件』……但如果是這個理由，我就能接受了。為了實現摯友的願望，把學園島和彩園寺家都蒙在鼓裏──這計劃真的是超級亂來。我覺得妳不能再說我是笨蛋囉？」
「什……什麽嘛。也不用那樣說話吧。在你看來可能是很蠢沒錯，但對我來說這是十分重要的──」
「我知道……我說啊，彩園寺，我說的『亂來』不是在否定妳，而是最高級的讚美之詞啊。我是認為這麽做很蠢，但我可以理解，也深有同感，覺得妳很厲害，更重要的是我欣賞妳的行動，所以──所以，也讓我參與妳的謊言吧。」
「欸……欸？你是……什麽意思？」
「我是說，讓這場『鬧劇』再持續久一點。」
彩園寺的反問不知道是想表達她不明白我的意思──還是『我懂你的意思，但是覺得難以置信』。對此，我揚起嘴角一笑，如此宣言道。
對，也是時候了。之前我每次都依賴姬路，還有依賴著作弊這種簡單粗暴卻有效的手段。不過，看來光靠小手段就能獲勝的好運也到此為止了。差不多該拿出實力了，不然我絕對贏不了這場《決鬥》。
我看向她紅寶石般的雙眸，感受到身體中的某個開關被打開了。
「難得遊戲進行到這裏，就這樣半途而廢也太掃興了。我到學園島來的目的都還沒達成，何況妳也不想放棄吧。妳是因為不想把姬路和大小姐她們卷進來，才無法說出『誘拐』的真相對吧？那就沒問題了，妳大可把我卷進去沒關係。我和她們不一樣，不是妳的朋友，也不算是夥伴……但我好歹是妳唯一的共犯。反正一樣是在騙人，也讓我背負妳的謊言吧。」
「啊……可、可是！」
「沒有可是……妳別誤會，我不是為了妳才說這些的。現在這個狀況──和『疑似7星』並且『和身為學園島統治者的彩園寺家私底下有聯係』的狀況，對我來說可是求之不得啊。雖然謊言暴露的風險超大，但比起當一個『隨處可見』的學生，能接觸到的情報更多。作為回報來說足夠了。
所以妳──朱羽妳也像這樣『利用』我就好。完全不用客氣。不要因為一個人承受不了而擅自崩潰，可以分一半給我。不然的話，該怎麽說……會很不平衡吧？」
「篠原……」
彩園寺語帶哽咽地說，一雙有些濕潤的眼睛凝視著我。我們兩人待在悄然無聲的廢墟中，一段隻能聽見彼此心跳聲的靜謐時間漸漸流逝……無需言語，感覺也能與她心意相通。我慢慢地把手伸向彩園寺的肩膀，看她一瞬間嚇得抖了一下身體，然後下定決心似地閉上雙眼，小心翼翼地把臉靠過來。
愈來愈近，愈來愈近…………嗯？
「呃……那個，彩園寺小姐？」
「欸！？什、什麽什麽？很奇怪嗎！？我不太懂，我也是第一次這樣──」
「啊，是喔。妳是第一次啊……但就算是第一次，閉著眼睛也根本沒辦法止血啊。這種事不是想想就知道了嗎？」
「…………止血？」
「欸，我是要……止血。妳看，我也想快點回去《決鬥》……話說如果不是講這個，妳說的第一次是指什麽──」
「──現、現現現現在我就幫你包紮，你給我閉嘴笨蛋篠原！！」
「嗚噢！？」
……我莫名其妙地被滿臉通紅的彩園寺一把推開，傷口差點就要增加了。
幾分鍾之後，姬路循著終端的座標來到了這棟廢棄大樓。
「關於現在的狀況……首先，《決鬥》開始已經過了大約四十分鍾。在這段期間，久我崎大人獲得的卡片共計十六張，所以現在區域內隻剩下兩張卡片──而且兩張都是尚未公開情報的卡片。」
我被她消沉的語氣影響，不禁沉默片刻……但我其實並不是很意外。不如說，事到如今我還有餘裕的話反而比較奇怪。
「那我的手牌就幾乎確定是17、14這兩張。久我崎那邊，照理說就是最大的那五張吧。這樣下去我就穩輸了……好啦，問題是接下來該怎麽辦。」
「說得對。在這種狀況下去搜集剩下的卡片也太勉強了。在展示階段開始前，真希望能想出什麽扭轉局勢的策略呢。」
「……？啊，那個，請等一下。」
見我和彩園寺臉色凝重地雙手抱胸，一旁的姬路猶豫了一會兒，大聲問道：
「兩位……難道還沒有放棄嗎？pany（我們）》的輔佐（作弊手段）明明都被封死了。事前準備的計劃也全都沒派上用場……在這種絕望的條件下，你們認為還能贏？」
「「當然。」」
「……啊……」
我們異口同聲地回答。見狀，姬路微微睜大了碧藍雙眸。
她就那樣僵硬了好一會兒……接著，像是打心底感到高興似地露出柔和的笑容。
「嗬嗬……嚇了我一跳。我真的……驚訝到無法用言語表達的地步。謝謝您，主人，願意答應我任性的請求。」
「？小雪，什麽呀？妳說任性是……」
「沒什麽，莉奈，請妳忘記這件事吧……那麽，我也會想想辦法的。摯友和主人都沒放棄，那我怎麽能一個人退出。這樣可就失去做女仆的資格了。」
「摯、摯友……小雪妳真是的。」
彩園寺嘴上抱怨，不過嘴角明顯漾起了微笑。
我偷偷望著她們兩人的樣子，然後再次看向終端熒幕。上麵顯示了我在這次《決鬥》中帶入的技能一覽表。有《顯示故障》、《數值管理》、《幸運》等三個種類以及它們的詳細效果說明文。
其實在彩園寺幫我包紮的時候，我就想到了一個策略。不過在此之前──
「……彩園寺。有件事想問問妳，有沒有那種能夠改寫《決鬥》規則的技能？如果有的話，那個技能有名嗎？」
「改寫《決鬥》規則的技能……那就是《操作規約情報》了。有是有，也滿有名的，不過大概沒你想的那麽萬能喔？光是改幾個字就會超出容量，而且這本來就是6星以上的高階技能。」
「啊，這種事無所謂。重要的是實際存在就好。」
「咦……？」「……啊，難道你……」
彩園寺不解地歪頭，而姬路果然很有作弊的天賦，馬上就意會過來。我對她們兩人點點頭，開始說明我在腦中想到的逆轉策略。
關鍵的情報大概就是以下三點──能夠改寫規則的技能實際存在一事；既然防禦技能把《顯示故障》擋開了，表示久我崎還不知道我所采用的技能細節一事；最後一個為我是『虛偽的7星』一事。
「嗯……」
隨著話題的進行，看得出彩園寺的表情也漸漸變得認真起來。
「這──嗯，雖然是碰運氣，不過確實有一試的價值呢……嗬嗬，我真是嚇了一跳。想不到你也會考慮這種非常亂來的事情嘛。」
「嗚……不、不行嗎？」
「哎呀，亂來不應該是最高級的讚美之詞嗎？」
「……呃，被妳讚美也滿恐怖的……話說，這樣下去不行。《顯示故障》頂多隻能改一下終端的顯示內容，所以要稍微擴張──更正，是必須更新一下……呐，姬路，追加剛才說的功能大概需要多久時間？老實說，這場勝負的關鍵就取決於能不能趕上了。」
「……讓我想想。」
姬路輕輕地將右手放在嘴邊，開始在腦中計算……本來《決鬥》中是不能改變技能的，但隻是改變內容的『更新』並不在這個限製範圍內。這是我當作以防萬一的保險，預先布下了小小的逆轉契機。
接著──過了幾秒後，姬路輕呼出一口氣並繼續說道：
「可以。隻要集中pany》所有人的力量，應該能勉強在展示階段趕上……不，我說錯了一點──我無論如何都會讓它趕上。」
「……好。謝啦。」
「不會……還有，非常抱歉，主人。」
「嗯？」
「看來我──之前都低估了主人您的才能。」
姬路微笑著說完後，端正地行了一禮，然後便轉身離開了。她的手上握著終端，大概是要立刻和pany》取得聯絡吧。
我目送她的背影離去……忽然間，旁邊的彩園寺伸手戳了戳我的臉頰。
「嘿。」
「欸？……呃，妳幹嘛突然戳我？」
「沒什麽？隻是覺得你的視線有點下流……欸，真的沒問題吧？剛才我也說了，現在投降的話還能全怪到我身上。愈是逞強，你的立場就會變得愈糟糕喔。」
「我知道。是說我都已經下定決心要做，妳就別勸我了。我怕我的決心被妳動搖，那樣事情又會變得很麻煩。」
「嗯，話是這麽說……」
說完，彩園寺的視線有些遊移不定……說不定在擬定好具體作戰方案之後，又再次讓她感到不安了。畢竟照這樣進行下去，我們就沒有回頭路了。我這樣『逞強』之後要是依然輸給久我崎，就等於白費了她這一年來為了守住謊言所付出的努力。
「……真是的。」
可是──不，正因為這樣，我……
「朱羽，安心吧。不管現在的狀況有多糟，就算從旁看來我們已經走投無路了……這些都隻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聽好囉？我們之後還要繼續欺騙整個學園島的人啊。既然有這麽異想天開的目的──」
我看向她澄澈如紅寶石的雙眼，大膽地笑著誇下海口：
「──區區一個5星程度的敵人都騙不了，以後還能幹嘛啊？」
＃
「……唉，遺憾，實在太令人遺憾了。篠原緋呂鬥。」
四號區綜合田徑賽場。
在聚集了多達五千多名觀眾的會場正中央，身披漆黑鬥篷的久我崎正用戲劇化的口吻朗聲說道：
「原本我就認為十有八九是單純的『意外』，但既然你曾一度擊敗那位女神，就值得我提高警戒，同時也期待著能夠和與女神並肩的對手進行《決鬥》──很少有事情能讓我如此雀躍了。最期待今天這個日子的沒有別人，正是我自己……可是看看你現在這副德行！」
「…………」
對麵的久我崎嘲諷般地說著，而我隻是沉默地低著頭。
至於我現在的樣子──即使委婉地說也是遍體鱗傷。身上綁滿繃帶，如果沒有破例被允許參加的姬路扶著我，連站起來都有困難。此外，遍體鱗傷的不隻是我的身體，我的《決鬥》進展肯定也很符合這個形容。
看到投影展開的終端畫麵，久我崎惹人厭地發出嗬嗬笑聲。
「7星，看到了嗎？現在我的手牌是五張，而你隻有兩張。無論如何都拿不到獲勝所必需的『三勝』……唉呀呀，雖然這確實是我期望達成的狀況，但你這麽簡單就中計，甚至讓我覺得掃興啊。假如你不要執著於幹擾我，直接用lv7技能發起攻勢的話，說不定還能有不同的結果。」
「……嗯。大概吧。如果真能做到的話，那樣是最好的。」
我不是真正的7星，本來就沒辦法實行那樣的手段──現在說這種話也沒用。
「嗬嗬！這表示結果是我的作戰成功了。我一開始就沒打算用正麵進攻的方法贏
得勝利。既然我的《數值管理》等級比你低，用正常手段如何都沒有勝算。那麽反過來說，在這場《決鬥》中能打敗高階對手的方法是什麽？……稍微想想就知道了。那就是別讓對手跟我站在同樣的條件下就行了。」
「哎，是這樣沒錯。實際上你的遊戲策略也是完美無缺。第一次碰上實在很難對付──不，說不定是沒辦法對付。」
「不對，那可難說。之前我已經向女神發起了十次類似的奇襲，但結果你也知道的。」
「……是喔。」
對於他那莫名自豪的發言，我隻能一臉苦澀地附和……被他這麽一說，昨天彩園寺的確有提到《探索》的可能性，隻因為我是1星，所以不得不做出很多妥協，不然原本應該能精彩地化解這場《決鬥》中的困境吧。
「…………」
至於彩園寺本人，她現在正在觀眾席最前麵的座位上盯著這邊的情況。
久我崎背朝『女神』的視線，輕輕推了推眼鏡。
「算了。重要的隻有一件事──就是我贏了你個事實。你明白嗎？學園島最強……嗬嗬。不過這個稱號也馬上就要離你而去了。」
他奚落的話語非常刺耳……對我來說，這番話無疑是宣判了死刑。絕不僅是從7星之位跌落而已，根據彩園寺政宗的指示，在最壞的情況下，我可能會失去一切。
「哼……篠原，你要怎麽做？你已經沒有勝算了。與其直接進入毫無轉機的展示階段，我勸你還是幹脆地發表投降宣言吧？」
「！……是啊。這麽做確實比較好。」
我一邊用嘶啞的嗓音回答，一邊朝觀眾席的熒幕看了一眼。液晶熒幕上顯示出我和久我崎雙方的手牌。我自嘲地望著那明顯意味著『敗北』的景象，手指一邊在終端上滑動。
我選擇的是卡片的『放棄指令』。
在我的操作下，第一張卡片就這樣從終端裏消失了。接著，我又把同樣的指令應用在第二張卡片上……在處理結束前，我就一副受夠了的樣子關掉終端畫麵。同時，熒幕上我這方的半邊熒幕也變暗了。
「……這樣就好了吧。久我崎？」
「嗬……嗬嗬，嗬哈哈哈！當然好！這樣……這樣就是我贏了！！」
手牌全部消滅──不管怎麽看都會覺得我放棄了繼續《決鬥》。久我崎的感情終於爆發。他高聲發表勝利宣言，滿懷喜悅的大笑聲直接重創我的精神，而我卻無從責怪他……能看到身旁的姬路正頻繁地確認時間，「快點……快點」的輕聲細語聽得我耳朵發癢。
「──呃，喵。那麽就讓身為裁判的我來宣布比賽結果喵！」
在久我崎的嗤笑差不多平息下來的時候，至今一直安分地等待的風見小心翼翼地這麽說道。她停頓片刻，表現出擔心我的模樣，最後搖了搖頭，將手放到頭戴式耳機的麥克風上。然後──
「各、各位觀眾！非常感謝大家長時間的陪伴喵！雖然不知為何，攝影用的直升機途中失去了控製，影像亂成一團，篠原同學還纏了好幾圈繃帶，差點造成播出事故……總之！5星對決7星的重頭戲，終於終於迎來了大結局！！」
為了重新點燃觀眾的熱情，風見更加開朗地繼續大聲主持。她用輕快的語氣暫時回顧了一下至今為止的《決鬥》發展，在炒熱大家的情緒之後，終於進入結果發表的環節。
「──所以！《我流二十七式遊戲》的勝利者是──」
「…………」
我聽著風見的聲音，仿佛事不關己般靜靜低著頭……一旦她的宣言結束，《決鬥》結果就確定了。這樣一來將無法扭轉局麵。
（爭取的時間也差不多到極限了……）
我朝終端上的時間顯示瞥了一眼，心裏這麽嘀咕著。快點……快點，內心浮現的感情和姬路完全一致。搜集階段結束後，來到這個會場已經過了二十五分鍾，很難再拖延下去了。
我緊咬下唇，虔誠地把手指放在右耳的耳機上──在這個瞬間。
『久等了緋呂弟！……趕、趕上了嗎！？』
「……！等一下，裁判！！」
「久我──嘿喵！？」
加賀穀小姐的高喊聲隨著耳機微小的噪音傳來，我不由得大叫打斷了風見的話。幾乎是與此同時，手上的終端振動了一下。這是更新完成的通知──啊，趕上了。真的真的，勉強過關。
「……呼……」
包含風見在內，觀眾以及眼前的久我崎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我向姬路示意後往前邁了一步。已經不需要表演因敗北而頹喪的模樣了。我別有深意地笑著問了一句：
「喂，久我崎──你這家夥知道《我流二十七式遊戲》的結束條件嗎？」
「……？你這家夥瞧不起我嗎？怎麽可能不知道，三場勝利。更確切地說，要在最多比五次的展示階段中領先得分。」
「不對，那是勝利條件。我問的是讓《決鬥》結束的條件。」
「……結束？」
也許是在他心情正好時潑冷水的緣故，久我崎有點煩躁地皺起眉頭。他沉默片刻，最後試探地一字一句開口說道：
「唔……單論《決鬥》結束這件事的話，必要條件就是『雙方的手牌都沒了』吧。畢竟到了那時，根據勝場數也能選出勝利者了……你到底是什麽意思？7星。無意義的拖延時間可真難看。」
「拖延時間……？……哈！現在就別說那種誤導人的話了。」
早就沒必要拖延時間了──
也許他終於注意到我的態度驟變，久我崎的臉上露出懷疑的表情，然後吃驚地把手伸向終端。隨著他的操作，會場內的熒幕上也一字不露地顯示出《我流二十七式遊戲》的規則內文，其中當然也寫著『結束條件』。
……但這和剛才久我崎所說的略有不同。
上麵寫著──當任一方玩家失去手牌時，展示階段即結束，那時勝場數多的玩家就是《我流二十七式遊戲》的勝利者。
「！……這是、怎麽回事？」
久我崎看到那條規則的瞬間，這麽嘀咕了一句。
「任一方玩家失去所有手牌的時候，《決鬥》結束……？開什麽玩笑，哪有這種事。這樣我的作戰計劃就不成立了。嗚……到底是怎麽搞的！正式的規則應該是當雙方玩家都失去手牌的時候才對啊！？」
「你說『應該是』，但實際上規則就是這樣，也沒辦法吧。不是你記錯了──就是有人故意修改不是嗎？」
「……什！？難、難道說──你使用了《操作規約情報》！？」
在久我崎血色盡失地大喊出聲時，整個會場也騷動了起來……《操作規約情報》是彩園寺所告訴我『能夠改變規則』的技能。如此強大的技能，確實足以扭轉現在的局麵──
我感受得到觀眾的疑問逐漸轉變為興奮，平靜地嗤笑道：
「久我崎，這短暫片刻的贏家滋味如何啊？既然規則變成這樣，在我放棄手牌時，展示階段就已經結束了。若要比那個時間點的勝場數，你的手牌也毫無價值。分數是0比0平手……好了，讓我們重整旗鼓再比一場吧。我總算來勁了啊。」
「你……這家夥……！！」
久我崎的臉因憤怒而扭曲，大概沒想到攻勢會被這樣化解吧。
「開什麽玩笑……開什麽玩笑，開什麽玩笑！《我流二十七式遊戲》的主戰場是搜集階段！我和你的認知是一致的，而且我在搜集階段獲得了戰略勝利！明明是這樣，為什麽事到如今非得被扭轉不可……！？」
「你問為什麽，就是因為你太小看展示階段了吧。我承認搜集階段很重要，但並不是光靠那個就能分出勝負。」
「你……你這裝模作樣的混蛋啊啊啊──────！！」
久我崎已經無法控製情緒爆發，猛地揮開鬥篷激憤大喊……但這也是正常的反應。因為說穿了，我的宣言就是『不管比幾次我都能得到平局以上的結果』。上下關係在不知不覺間就逆轉了。
之後，久我崎還是有好一會兒氣得臉頰抽搐──他在短短一秒內朝觀眾席上的彩園寺那邊看了一眼。對他來說絕對的存在，並非《女帝》，而是『女神』……要是輸給了我，他就再也無法向她挑戰。可能是再次意識到這項條件吧。久我崎又一揮鬥篷，推起眼鏡鏡框，使之發出淩厲閃光後，他不懷好意地笑著開口：
「……嗬嗬！學園島最強，你忘了
嗎？被你擺了一道確實讓人火大，不過我還有《緊急動員》。如果再比一次，我隻要改變調動的成員就好──所以不可能會發生比了好幾次都是平局的結果。」
久我崎自信滿滿地誇口道……沒錯，這就是5星久我崎晴嵐真正的本領。能夠運用三百戰術的他根本沒有『死角』。
「嗬嗬……嗬哈哈，好吧！我對欺負受傷的人沒興趣，不過吃了這麽大的虧還老實退場，更不符合我的主義！我就向你這7星討教一二吧！！讓你成為我飛躍的墊腳石！！」
久我崎身上挾帶著《?漆黑之翼?》掀起的狂風演出，同時爽快地消除了全部卡片。此舉表明他接受了我的提案。這樣一切都是重新開始的狀態，我們將要進行第二次對決。所有人都是這麽認為的，然而…………
（啊────太好了。）
我茫然眺望著眼前的光景，盡情放鬆地呼出了一口氣。在旁邊攙扶著我的姬路也麵無表情地輕輕屏住氣息，視野一隅的彩園寺則像是看到了什麽難以置信的東西一般呆呆張著嘴。
「……怎麽了？你到底是怎麽回事？篠原緋呂鬥。」
久我崎用詫異的目光看著突然不發一語的我。相對的，我則是忍住從喉嚨脫口而出的笑聲，直直地指向熒幕。
「沒怎麽回事……這樣就是我贏了。」
「……什麽？」
「久我崎，你要好好觀察對戰對手的行動啊。和毫不猶豫地丟光五張卡片的你不同──其實剛才我隻丟掉了一張卡片。」
刹那間，我原本一直暗著的熒幕突然亮了起來，我的手牌在睽違數分鍾後再次顯現。上麵確實還留著一張卡片……沒錯，我一開始就隻丟掉一張卡片。在第二張卡片的放棄指令通過之前，我就關閉了終端裝置，讓我看起來像失去了所有的手牌。
「怎、怎麽可能──！？」
久我崎瞠目結舌地看著這異樣的光景，一時之間僵住了，隨後他回過神來，迅速舉起右手在空中滑動。
「但、但是……你不是用《操作規約情報》改寫了規則嗎！？我的手牌已經是0張，不管你留下多少卡片都對分數沒有影響！你這低能連這種事情都不懂嗎！！」
「改寫規則啊……唉，遺憾的是，我完全不記得我有肯定過你的說法。這隻是你的『臆測』──聽好囉？我所做的不是變更規則，隻是將顯示畫麵像變更了規則般動了點手腳而已。」
「────啊！？」
久我崎發出臨死前般的驚叫聲，一時說不出話來。
沒錯──說起來，身為1星的我根本沒辦法幹涉規則。我能做的頂多是透過更新過的技能《顯示故障》去執行『幹涉熒幕顯示』，實際上做的就是改寫規則文本上顯示的文章裏的兩個字而已。我隻是在表麵動手腳，並沒有真正改變規則。
可是，我──至少在係統上是7星。這個事實成功發揮了誤導他人的作用。我懂了，《操作規約情報》確實夠格當作7星的殺手鐧。假如是『最強』的，當然會準備好這點程度的最後王牌。
……所以久我崎誤會了。
真正的規則明明沒有改變──直到雙方失去手牌之前，《決鬥》都不會結束，可是他卻接受了我的挑釁丟掉卡片。
「！……所以……從一開始就都是演技？讓我誤以為自己占上風，假裝放棄比賽，而且連逆轉技能都隻是幌子？作戰質量和技能組合的階段確實是我贏了，但你這家夥卻隻靠演技就推翻了這一切？」
「什麽啊，說得真難聽。請你說是利用轉機克服危機……你聽好了，久我崎。你的敗因就是太小看我了。大概是在搜集階段獲得了壓倒性優勢，你就不把我放在眼裏，所以才不相信我還想贏。」
「……是嗎……是我、大意了嗎……」
「是啊。要是覺得不甘心，之後就給我拚命反省吧──那麽我們重新開始。《我流二十七式遊戲》展示階段，我出的卡片是17。不需要《數值管理》之類的技能，我就不用了……那你呢？一張卡片都沒了嗎？」
久我崎無力地低著頭。在這個場合，沉默就意味著『肯定』。
「那就像我剛才說的，是我贏了──哎，贏了這種程度的《決鬥》也是理所當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