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後(修)


    林二爺的話, 讓黃翠芬更更加生氣了,除了生氣, 還特別吃驚, 她再嫁到林家這些年,林韶春這人對她談不上多好,但也絕對不壞, 比她前頭的男人, 算是好多了。


    那個死男人雖然娶了她,但臨到死還惦記她的堂姐。


    以前繼女林雨珍小的時候, 要是碰上心情不好, 她偶爾打罵, 或者克扣飯食都是有的, 林二爺這個親爹, 未必不知道。


    但從來沒有因為這個跟她鬧別扭, 更沒見他因此就疼親閨女,隻要她這個後媽明麵上對繼女還成,說上幾句漂亮話, 什麽事兒也就過去了。


    那年她和林雨珠不過是磕破了點油皮, 他就主動說了讓親閨女林雨珍去下鄉。


    可見, 這麽多年, 在林二爺心裏, 其實是很明顯偏向她的。


    但今天,卻拿她懷孕的時候來比著說事了, 很顯然, 這是把她和繼女林雨珍放在同一個位置了。


    她愣了愣, 說,“二爺, 那能一樣嗎,我讓你去買棗餑餑,拿著錢就能買回來,這餃子可是我起了個大早,又是和麵又是剁餡,煮出來都沒讓雨珠吃,我自個兒也沒舍得吃,巴巴的就送過去了,結果人家嫌棄了,這要是親媽,指定不能這樣的!”


    林二爺訕笑了兩聲,說,“讓你受累了,要不人家說後媽難當,雨珍現在懷著孩子,你就擔待點吧,你想想以後,咱們宇強能靠誰啊,宇剛自個兒過日子都難,雨珠始終找不到合適的人家,末了還得靠雨珍,咱們得把她的心捂熱了。”


    道理是這麽個道理,但拿熱臉去貼人家,這滋味可不大好受,黃翠芬說,“以後的事兒,還不定怎麽樣了,我是不去送了了,要去你去!”


    林二爺痛快的答應了,“成,以後你做好了我去,剛才說什麽來著,說雨珍不愛吃餃子,愛吃肉丸子?”


    黃翠芬冷哼了一聲,“雨珍現在高級了,自個兒是大學生,公公婆婆都還是大幹部,家裏用著保姆,過上了這麽好的日子,還能看上我包的餃子啊,說現在愛吃牛肉丸子,不能有筋有肥肉,還得用白胡椒調味,煮的時候還得配上青菜!”


    越想越覺得冤,她上回送去的餃子,還不定誰吃了呢。


    黃翠芬猜的沒錯,上回的餃子,林雨珍的確沒吃,而是被張曆城給吃了。


    她憤憤的說,“還想吃牛肉丸子,誰不知道那牛肉,在市場上壓根兒買不著!”


    這倒是沒錯,國營肉店裏都是豬肉,也有專門賣羊肉的,但就是沒有牛肉,倒不是皇城根兒的人不愛吃牛肉,這黃牛在北方是耕牛,那都是村裏生產隊的寶貝,而且養牛的成本挺高,也不會有人養個牛就為了殺了吃肉。


    除非一些大點的農場,若是自帶養殖場,還得是在糧草寬敞的前提下,才能養上那麽幾頭。


    林二爺一聽卻笑了,說,“想吃牛肉丸子啊,別人想買牛肉不容易,我可以去找胖子買啊,成,這事兒你甭管了,等我買回來,受累你幫著做就行了。”


    說完,提溜著鳥籠子就出門了。


    倒不是他忽然大方了,更不是忽然疼親閨女了,而是最近,通過過壽的事兒,林二爺悟出了一個理兒。


    他統共養了四個孩子,有兩個是親生的,另外兩個是替黃翠芬養的,他自認算的上公平,所有的孩子,除了宇強最小,嬌慣一些,其他三個都是無差別養大的,但現在來看,以後老了能指望上的,也就雨珍一個了。


    以前他總覺得老大林宇剛雖然不是自己親生的,但這孩子實誠本分,對他從來都是敬著,備不住老了是個依靠,但事實證明,他想錯了。


    雖然五十不是大壽,但林宇剛一家子四口都來了,就帶了兩包點心,這也太寒磣人了。


    林宇剛的日子過得是挺一般,但他們兩口子都有工作,也差不到哪裏去,說白了還是沒這個孝心。


    林雨珠還沒嫁人,但總歸參加工作好幾年了,也隻是有個好嘴,兒漂亮話說了不少,東西是一分錢的都沒準備。


    倒是雨珍和俊生,雖然來的晚,拿的東西可真不少,有酒有點心還給他拿來了一件軍大衣。


    雖然這衣服是上回他管許俊生要的,但要了就能給,這就挺不錯了。


    林二爺覺得,為了他晚年的幸福,得籠絡一下親閨女的心了,正好現在雨珍懷孕了,是個由頭。


    反正這麽做,他指定不會吃虧就是了。


    林二爺去了陶然亭,也是挺巧,正好胖子也在,手裏提著鳥籠子,裏麵是兩個養的溜光水滑的紅子。


    他衝林二爺笑了笑,“哥,你也來了,你聽聽,叫得多好,都說是難得的好口!”


    “是挺好,這樣兒才算是沒白花錢!”


    胖子豎起大拇指,說,“哥,這都多虧了你,走,咱去亭子裏坐會兒?”


    林二爺說,“成,正有個事兒想請你幫忙呢。”


    胖子使勁兒拍了拍胸脯,“什麽事兒,但凡弟弟能辦到的,指定幫忙!”


    林二爺笑著說,“這不是想買牛肉嗎,市麵上壓根兒找不到,就想起來兄弟您了。”


    胖劉晃了晃手裏的核桃,說,“這牛肉可不好買,哥,你這是想起來要吃這口了?”


    林二爺說,“嗨,不是我,是我那閨女,這不懷上了嗎,惦記上吃牛肉丸子了。”


    胖劉笑著問,“是你那嫁到東城,考上了平大的親閨女?”


    林二爺樂嗬嗬的點頭,“可不是嗎,就是她。”


    胖劉說,“那成,我呀,明天上班給你打聽打聽,這牛肉不經常有,要是有,我就給你留下兩斤。”


    林二爺趕緊拱了拱手,掏出皺皺巴巴的兩塊錢。


    牛肉的市價一般就是一塊錢一斤,不過經常是有價無市。


    胖子接了錢,第二天就送來了一塊齊整的牛腿肉,肥少瘦多,剁了做丸子正好。


    肉都買回來了,黃翠芬不做也不成,要是她敢不做,估計林二爺都能拎著肉去林大姑或林二姑家。


    他就是這麽一個人,凡事兒麵上都得順著,不然,準跟你急。


    不過,看到那麽那麽一大塊牛肉,她也就不生氣了,她不做才是傻呢,那不是平白便宜了兩個大姑子嗎?


    黃翠芬剁了牛肉,還真去買了點白胡椒,炒了炒碾成麵,放到肉裏調味了,做成肉丸子之後,先煮了一鍋給自家人吃。


    林二爺舒服的吃了一個肉丸子,又喝了口湯,說,“翠芬,趕緊的,把剩下的都煮了,我好給雨珍送去!”


    他到了金山胡同的時候,林雨珍和許俊生剛從外麵回來,好不容易勞動節放幾天假,今兒是最後一天了,倆人去逛了王府井,買回來一些小孩子用的東西,王媽正端了水果要送過去,見到一個大老爺們推門要進來了。


    連忙問,“您找誰啊?”


    林二爺衝她一笑,“我是雨珍的爸爸,我給她送點吃食。”


    王媽趕緊的攔下了,說,“您先別進來,我不知道俊生和雨珍在不在,您等著啊!”


    這住一個院裏都不知道人在不在,這保姆當的可真夠糊塗的。


    林二爺一麵腹誹,一麵認真瞧著大門口石頭上雕的花紋。


    王媽一路小跑進了西廂房,放下水果盤就趕緊說,“雨珍,你爸爸來了,說是給你宋吃食的!”


    林雨珍一愣,這倒有點意外了。


    不管咋說,是老丈人上門了,許俊生說,“那我也去迎迎吧!”


    很快,林二爺跟著閨女女婿進來了,坐到廳裏的沙發上,四下裏看了看,說,“我這還是頭一次來,屋子裏收拾的倒真挺好的。”


    許俊生給他倒了杯茶。


    林二爺笑著把包袱打開,拿出裏麵的飯盒,說,“雨珍,上回你不是說,想吃牛肉丸子嗎,爸爸托人去買了牛肉,你媽給做的,挺好吃的,你趕緊嚐嚐吧!”


    林雨珍這會兒還真有點餓了,許俊生去廚房拿了碗筷,丸子不多,兩個人一人分了半碗,很快就吃完了。


    “這味兒還真是挺好的,爸,您還能買到牛肉啊?”


    林二爺笑了,“那是,你還想吃啊?”


    林雨珍搖搖頭,說,“吃過一回就成了,不能老吃,昨天我做夢,夢見我媽了,小時候我媽會做一種蝦餃,這麽多年沒吃了,我倒是想吃了。”


    林二爺一愣,多少年前的事兒,也忽然想起來了,說起來,他的原配張華姍是個能幹的人,還挺要強,做什麽都挺像樣,做菜手藝也挺好,家常菜都做得挺有模有樣的。


    這麽一比,黃翠芬就差遠了。


    雨珍的親媽,的確會做蝦餃,蒸出來還挺漂亮的,皮子用的澄粉,都是半透明的,都能看出來裏麵的蝦仁。


    可這麽樣的細致點心,如今一般人家可真做不出來。


    首先活蝦就不好買,現在這世道,買東西不方便,還趕不上以前呢,以前菜市口那邊還有攤子賣活魚活蝦,都是打天津運過來的。


    現在沒事兒他也不過去了,估計不能有。


    即便買到了活蝦,那蝦餃要想做的好吃又好看,那也是正經一門手藝,估計黃翠芬做不出來。


    林二爺挺為難的說,“雨珍,你不說,我都忘了,你媽活著的時候,的確做過兩回蝦餃,可現在東西不好買,這可不好辦了。”


    林雨珍說,“沒事兒,我這也就隨便一說。”


    其實,她親媽去世的時候,她才三歲多點,這麽多年了,所有關於她親媽的記憶,都非常模糊了,她隻記得她媽很漂亮,她媽媽抱著她的時候,能聞到一股子茉莉花的香味,至於蝦餃,她真的不記的了,是她大舅媽說了幾回,才有了印象。


    這會兒提起來,不過是為了為難一下他這個沒心的爹。


    林二爺喝了茶,提著一包東西回家了。


    黃翠芬見他紅光滿麵的挺高興,瞅了一眼那挺大一包東西,問,“雨珍在家啊?”


    林二爺點頭,“和俊生都在家,還說你做的牛肉丸子好吃呢!”


    黃翠芬笑了笑,“是吧,我剁肉餡可仔細了,還把筋都給剔出來了。”


    林二爺挺得意的打開那一布包東西,說,“你看,雨珍給我拿的酒和茶,都是高檔貨,還給了我兩件衣服呢,說是老爺子的。”


    黃翠芬想到自己去送餃子,一次送到了雨珍不在家,第二次都攆到秦家胡同了,那繼女卻嫌棄上了。


    兩回都沒落到好處。


    偏是林二爺這個親爹去送,就在家了,而且還給了那麽多東西,那酒和茶倒也罷了,那衣服雖然是舊的,看著料子可真是不錯。


    她酸唧唧的說,“你以為給你的都是好東西啊,許家那樣的人家,給你的都是人家不要的!”


    林二爺又不傻,還能看不清楚這事兒,但即便這樣,這酒和茶也都比他平常喝的好多了,還有那舊衣服,雖說是許老爺子穿過的,但那一套中山裝是薄呢子料的,一點都沒磨破,兩件襯衫既沒褪色,也沒壞,都挺好的。


    王媽說,是老爺子前幾年的衣服,現在尺寸不合適了,白收在屋子裏吃灰也是浪費。


    黃翠芬癟癟嘴,又說,“張家那小子跟著俊生做生意,都賺了不少錢,估計俊生賺的更多,雨珍可是你親閨女,按說咋也得給你買上幾米布,做一套新的吧?”


    林二爺覺得她這話說的真是不討喜,皺了皺眉,“我能不知道新的好啊,可也得有人給我做啊,也不知道你是怎麽當家的,我這都三四年沒做衣服了,這幾個孩子,我能指著誰,宇剛連瓶酒都不舍得給我買!”


    黃翠芬沒想到,林二爺竟然挑剔起她的親兒子了,聲音陡然提高了,“雨珍過得什麽日子,宇剛過得又是什麽日子,他們小兩口到現在都還賃房子住呢!”


    林二爺也不甘示弱,“對啊,所以說,宇剛自個兒過日子都難,他們兩口子的工資都不高,我指望不上他,一瓶酒都拿不過來,更別提衣裳了。”


    “我親閨女給我的,我就是覺得好,破的怎麽了,破的除了她,誰能給我啊?”說完,氣呼呼的摔門出去了。


    林二爺這人,身上沒幾個優點,倒是心大,從家門出來逛公園,沒一會兒就氣消了,開始琢磨這做蝦餃的事兒了。


    就黃翠芬那笨樣子,還有她今天的態度,即便他買到了活蝦,估計也不能拿回家做了,林二爺想來想去,覺得去找林二姑比較合適。


    他大姐那人,手也挺笨,小時候家裏蒸饅頭,大姐做出來的都是塌的。


    這陽曆五月的天氣挺好,公園裏閑逛的人挺多,不少手裏提著鳥籠子的林二爺都認識。


    他踱著方步不緊不慢的走著,想了半天,到真想起一個合適的人。


    進了五月,天氣越來越暖和了,一早一晚也不用穿外套了,穿一件襯衫就足夠了,有的心急的同學,甚至都換上了短袖。


    按說起來,四個多月的身孕不會太明顯,寬鬆一點的上衣完全能遮擋住,但林雨珍懷得是雙胞胎。


    這個時候,已經有些顯懷了。


    平大校園裏,已婚身份的學生很常見,已婚有孩子的也不少,但像她這樣,上著大學懷孕的還真的挺少的。


    不過,林雨珍人緣很好,平時的學習成績很好,是中文係有名的才女,還是學生會主席,大多數同學還是能理解的。


    比如孫明之,她還挺羨慕的,“雨珍,你這效率可以啊,等你畢業了,孩子也能打醬油了,以後也不會耽誤工作了!”


    她有兩個姐姐一個弟弟,她媽為此經常抱怨,說當年要不是因為生他們四個,她現在的級別保準比她爸高多了。


    還有楊峰也挺羨慕,她有一個妄想,想畢業後留在平城,但根據國家政策,大學生分配都得回原籍,想要留校是非常難的,想要聯係對口的單位,她兩眼一抹黑,沒有任何社會關係,肯定也不成。


    但她要是能找一個本地的對象,那就算是平城人了,就完全不一樣了。


    平大畢業生在平城,那工作都可以隨便挑了,想去什麽單位,什麽單位都特別歡迎。


    但也有少數人,對這個特別看不慣,比如劉秋敏,她和林雨珍上下鋪,好多地方都不如人家,長得不如人家好看,找的對象也是不行,人家當了學生會副主席,她都沒能進學生會。


    但林雨珍現在竟然懷孕了。


    劉秋敏覺得,已婚身份上大學已經有點丟人了,在上學期間懷孕,那更是一件嚴重敗壞校園風氣的壞事兒。


    她不但迅速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所有認識的人,還偷偷給校方寫了一封檢舉信。


    六月,林雨珍雖然行動還很自如,但也的確,穿再寬鬆的衣服,也都遮不住了,打眼一看,就能看出她懷孕了。


    這天,她剛上完課,正要跟著陳金蘭她們一起回宿舍,輔導員急匆匆的找到她,說,“林雨珍同學,費老師找你。”


    費老師是他們中文係的副主任,一向特別欣賞林雨珍,還是她的入黨介紹人。


    林雨珍今天穿了一條碎花長裙,腰部做的很寬鬆,她步履輕快的走到辦公樓,敲了敲門進去,問,“費老師,您找我啊?”


    費東陽五十來歲,戴著金絲眼鏡,氣質特別儒雅,他笑著問,“青禾下個月的稿子定好了沒有?”


    轉過年,他們學校的會刊就叫青禾了,學校出麵搞定了一切手續,現在,青已經是一本正常售賣的雜誌了,由學生會編寫,學校的印刷廠印刷,每一期發行量五千,扣除成本,基本上利潤都歸為了學生會的會費。


    林雨珍點點頭,“定好稿了,版麵也差不多了。”


    費老師給她倒了杯水,表情有些嚴肅的說,“雨珍同學,下麵我要代表學校,跟你談一下私人問題。”


    林雨珍已經猜到了,“費老師,您要談的,是不是我懷孕的事兒?”


    費老師點了點頭,“對,你這樣的情況,前幾年還真的有,但從去年開始,已婚的女生考進來的越來越少了,最近這一年都沒有了,不過這方麵學校也沒有明文規定,找你談話,是因為學校接到了一封檢舉信。”


    林雨珍倒是沒想到,竟然還有人這麽做,“那學校,打算怎麽處理?”


    費老師有些尷尬的笑了笑,說,“也不是什麽原則問題,也不是什麽大事兒,更不是犯了錯誤,談不上處理不處理,你是個各方麵都很優秀的學生,老師覺得,可能這樣也不會影響到你的成績,但畢竟學校提出來了,你就得擺出一個態度,我的意見是,你寫一份自我批評書,寫好交給我就行了。”


    林雨珍問,“那,會不會記到檔案裏?”


    費老師說,“肯定不會的,你放心好了。”


    說著,他遞過來一張紙片,“行了,這事兒就過了啊。”


    回去的路上,她打開那個紙片看了看,內容就是檢舉她的,說她一個在校生懷孕,帶壞了學校的風氣,要是都像她這樣,平大就不再是平大,而是孕嬰堂了,因此,要求學校必須從嚴處理,必須把該女生給開除了。


    字跡她看著有些眼熟,但又有點不確定。


    “雨珍,我幫你打了飯,快過來吃吧!”剛進宿舍門,王迪亞就招呼她,“今天的把子肉瘦肉多,我就買了兩塊。”


    林雨珍說,“先不急吃飯,我剛才撿到一封檢舉信,也是巧了,竟然是檢舉我的,你們快幫我看看,這是誰寫的?”


    王迪亞接過去一看,立馬就罵開了,“真是個賤人,就見不得別人好,這一看就是劉秋敏寫的,她上個月還給青禾投稿了,我認識她的字!”


    劉秋敏的那篇文章寫的還不錯,屬於可發但也可以不發的,因為現在青禾現在收到的稿子特別多,特別卓爾不凡的才會被選上,劉秋敏寫的雖然不錯,但屬於可用可不用的。


    同等質量的稿件有很多。


    王迪亞很不喜歡劉秋敏這個人,劉秋敏出了名的掐尖要強,其實王迪亞也是這樣的性格,但劉秋敏那樣的,總喜歡搞小動作,背地裏說人,還喜歡跟外係的人說這說那,亂傳話,那就不是單純的掐尖要強了,就是品德問題了。


    她自然斃了那篇稿子,為了這事兒,劉秋敏還專門找她了,一開始說話還算客氣,後來就是質問的語氣了。


    王迪亞別看平時很安靜,吵起架來話也挺橫,“憑啥不用你的稿子啊,就憑我不喜歡你這個人,怎麽的,你能有什麽辦法?”


    其實林雨珍也猜到是劉秋敏了,隻是字跡還不太確定。


    王迪亞飯都不吃了,跑到青禾的辦公室找稿子,回來就把那張紙拍到了劉秋敏的臉上。


    “你覺得懷孕會帶壞風氣是吧,意思你也會跟著懷孕唄,可你有兩個男朋友,懷了到底會是誰的?人家雨珍結婚了,人家是合法的,你沒結婚你懷孕了,你才是私生子帶壞學校的風氣,懂嗎?”


    劉秋敏氣得臉都白了,“你才懷孕了呢!”


    王迪亞卻又說,“別一天到晚覺得自己挺高級,你憑什麽看不起結過婚的女生?你是打算一輩子不結婚嗎?還是打算在不結婚的情況下,懷孕生孩子?”


    “你個賤人,我們都看不起你,賤而不自知,說的就是你!”


    劉秋敏也就是偷偷搞個小動作,跟人對罵根本不成,她氣得臉白一陣紅一陣,最後嗚嗚的哭了。


    “你們都欺負人,我要跟學校反映,我要告你們!”


    林雨珍笑了笑,“還告呢,你檢舉我,為什麽檢舉信卻被我拿到了,用腦子好好想一想,真要弄到不能收場了,你猜,學校是會開除一個學生會副主席,還是會開除你?”


    “別一天到晚都是些歪心思,到了社會上,你要敢這麽弄,你以為會像現在這樣,就這麽輕饒了你啊?”


    劉秋敏低著頭,心裏不服,嘴上倒是不敢說什麽了。


    下午沒課,她和王迪亞還有胡夢一起去圖書館,胡夢覺得這事兒挺費解,“雨珍,你說,她為什麽總針對你啊?”


    王迪亞說,“這不明擺著,她嫉妒雨珍唄,都是一個宿舍的,雨珍各方麵都比她強,她受不了,就想使壞啊!”


    胡夢搖頭,“都考上咱們學校了,幹嘛還這樣啊,有著功夫,多學點東西不好嗎。”


    林雨珍說,“她能考上平大,隻能說明她智商高,情商不一定高,現在看甚至比一般人都要低。”


    王迪亞說,“算了,不說她了,咱們趕緊複習吧。”


    七月初,學校組織完考試就放假了。


    傍晚,許俊生來接她,聽到這個消息倒是放下心了,“放假了好,這樣你就能安心在家休息了。”


    她現在懷孕快七個月了,從背影看,看不出什麽來,但從前麵看,肚子已經很大了。


    自行車是早就不騎了,上下學都是坐電車,但每趟電車都挺擠的,也不是很方便,還好,許俊生上個月從經貿局辭職了。


    他和張曆城的藥材公司還在籌備中,日常比較閑,最近天天接送她上下學。


    林雨珍說,“明天再去醫院檢查一下吧。”


    許俊生很緊張的問,“你不舒服啊?”


    林雨珍搖頭,“那倒沒有,不過檢查一下總歸沒有壞處。”


    許俊生說,“成,那明天上午就去。”


    回到金山胡同,許俊昌和苗玲玲來了,田香蘭也已經下班了,她笑著問,“雨珍,你想吃什麽,今兒倒是有活蝦。”


    林雨珍說,“不吃椒鹽蝦,容易上火,就用小白菜炒一炒就行了。”


    王媽點了點頭,又問,“還有半隻雞,是炒了吃還是燉湯?”


    許俊生說,“大熱的天,喝什麽雞湯,加點香菇炒了就行了。”


    王媽笑了,“那成,那我趕緊的去做了。”


    苗玲玲不滿的撇了撇嘴,遞給丈夫一個委屈的眼色,以前,他們每次回來,田香蘭或者王媽都會問,她想吃什麽,現在可倒好,人在這兒,人家光顧著小兒媳婦了,愣是沒看到她。


    吃過晚飯,許俊昌去後院跟許老爺子聊了半天,回到東廂房,苗玲玲正在看書呢,見他進來了,拉著他坐下,說,“俊昌,有個事情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什麽事兒啊?


    “要不,咱們搬回來住吧?”


    許俊昌用懷疑的目光看了看她,問,“你當真的?”


    “那還能有假,其實從這兒到我們醫院有一輛公交可以直達,挺方便的。”


    許俊昌點了點頭,“不過,肯定還是不如住在軍區大院裏方便。”


    苗玲玲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說,“方便歸方便,可也挺沒意思的,搬回家倒是熱鬧一些,我們醫院的工作是三班倒,有時間還可以多陪陪爺爺。”


    這個理由讓許俊昌無法反駁,而且其實他是願意住在家裏的,雖然那樣的確上下班不太方便。


    但他這樣的軍銜和職位,有什麽事兒都要衝在前麵,帶隊外出是經常的事兒,既便不出任務,部隊裏的日常訓練和工作也很多,平均下來,一個周最多能有兩天按時下班。


    雖說二叔家的三個孩子也在軍區大院住著,但俊亭和俊明暑假過後就上高三了,堂妹俊蘭也上高二了,日常就是背書做題。


    自從結婚後,她本來是經常回娘家的,前一陣她弟媳婦也不知道發的什麽瘋,竟然抱怨她經常來白吃白喝,她心裏有氣,回來跟他哭了一場,也就不經常去了。


    可能有時候確實會有點孤單。


    要是如她所說,能經常陪陪爺爺,那再好不過了。


    許俊昌說,“你想過來住,就過來住,不過,要是我不在家,而且天氣也不好,你就還是在那邊就行了。”


    苗玲玲笑了,“那當然了。”


    八月初,許俊生和張曆城的藥材公司開張了,尋摸了好長時間,挑中的鋪麵挺大,後麵還帶了一個更大的院子。


    前麵開票售貨,後院存放各種藥材,特別合適。


    張曆城這些天,跑前跑後的特別忙,收拾房子,安排各種場地,置辦櫃台貨架以及辦公家具,他為了省點錢,簡直都快跑斷了腿。


    還不隻是這些事兒,他和許俊生還跑了一趟安徽,一趟山東,進回來很多常用的中藥材。


    可能是因為累和忙,他也顧不上其他的,倒是不怎麽想趙紅梅了。


    他們做的是批發生意,新開張的買賣客戶不算太多,但銷售額也還是很不錯。


    搖身一變成了老板之後,給張曆城介紹對象的就多了起來,而且女方的條件和以前不一樣了,要麽雖然是工人但長得挺漂亮,要麽是長得一般卻是幹部身份。


    他倒是配合,隻要有時間,就同意去相看,但相看之後,往往就沒有下文了。


    為了這事兒,大舅和大舅媽愁得不行,不知道罵了多少次兒子了。


    這天傍晚,張曆城騎著車子回家,走到胡同口,看到了兩個認識的人,一個是趙紅梅的二叔,一個是趙紅梅的三叔。


    他跳下車,皺著眉頭問,“你們怎麽來了?”


    趙紅梅的兩個叔叔笑著說,“你把我們紅梅撂下了,咱也不敢去東北了,所以我們來了呀!”


    正是下班的時候,胡同口來來往往都是人,張曆城說,“回家談吧。”


    趙紅梅的二叔一進院子就搖頭,這平城這麽大,人住的地方可真小,這巴掌大的院子住著能舒坦?


    張曆城給他們倒了兩杯水,硬著頭皮問,“紅梅她,沒什麽事吧?”


    趙紅梅的三叔說,“能有什麽事兒,就是天天在家哭唄。”


    趙紅梅的二叔一氣喝幹了一杯水,說,“別整那些沒用的,我們這次來,就是想跟你聊聊,你跟我們紅梅好了好幾月了,小手也牽了,小嘴也親了,現在你把她撂下了,算怎麽回事?”


    張曆城低著頭一言不發。


    趙紅梅的三叔說,“不就是因為那八千塊錢嗎,不是已經給你講清楚了,七千,是紅梅弄瘸了她弟弟,給她弟弟的賠償金,一千是彩禮錢,這沒有多要啊。”


    張曆城悶聲說,“八千也太多了。”


    趙紅梅的二叔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底細,就你收了那麽多山貨,別說八千,三兩萬你也能拿出來!”


    恰在此時,張大舅下班回來了,聽到這話就惱了,“我兒子有多少錢,那是他自個兒掙的,你們眼紅沒有用!”


    趙紅梅的二叔笑了,“這是大哥啊,一看就是文化人,我們不是吵架來了,我們這不談事兒嗎,現在我們的意思,是不要八千了。”


    “紅梅想嫁過來就嫁過來,她弟弟那七千塊賠償,還是按月給就行了,一個月給四十,給夠二十年就行了,不過,一千的彩禮錢可不能再少了啊。”


    張曆城一聽,猶豫了數十秒,待要答應下來,張大舅搶先說,“不成,你就是一分錢不要,我們也不和你們這樣的人家做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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