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修改)


    許俊生說, “咱們現在就去看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們藥材公司, 收上來的藥材都是一麻袋一麻袋的, 但批發給藥店或醫院,指定不能這樣,都是按照一公斤一包, 提前分裝好的。


    外包裝是專門跟一家塑料廠定做的扁絲編織袋, 根據藥材的輕重密度不同,一共有三個規格, 而且還找印刷廠印上了公司的名字和地址。


    還不僅如此, 藥材封包之前, 還會放進去一個標簽, 上麵會詳細記錄出入庫時間, 以及藥材的狀態。


    張曆城皺眉, “咱們的藥材絕對不可能有質量問題的!”


    許俊生開車,半個多小時就趕到了青陽醫院,誰知這會兒他們藥房的主任不在, 有兩個值班的藥師, 在忙碌著給病人拿藥抓藥。


    小陳去窗口上問了問, 人家告訴他, 孫主任剛走了, 小陳又追問去哪兒了,那藥師就不知道了。


    孫主任不在, 他們進不去藥房, 更進不去庫房。


    許俊生說, “這個時間點出去,要麽出去辦事兒了, 要麽就是去吃飯了,咱們等等吧。”


    取藥窗口的斜對麵,有個供病人休息的椅子,三個人坐那兒等,過了一會兒,張曆城說,“這都十二點半了,我去買點吃的吧?”


    要是讓他去買,保準買最便宜的,不是饅頭,就是小攤上的包子,說起來,許俊生可上過不少當了,“曆城哥,讓小陳去吧。”


    小陳趕緊站起來,“我去我去,許總,張總,您二位想吃點啥?”


    張曆城剛要說買點熱饅頭熱包子就行了,許俊生掏出一張大團結,說,“不許去小攤上買吃的啊,找一個附近好點的飯店,隨便買點就成了!”


    小陳趕緊跑著去了。


    張曆城說,“俊生啊,不就是我說你,你這太脫離群眾了,小攤上的飯咋就不能吃了?”


    許俊生斜了他一眼,衝小陳大聲喊了幾聲。


    小陳今天這日子過的,本來還挺高興,去單位點了個卯,就來到青陽醫院等著領錢了,誰知道等了半天,好不容易輪到他,進了財務科就被兜頭潑了一盆涼水。


    人家說他們公司的貨質量不好,不但不能領錢,還得趕緊把貨拉走,他懷疑財務科弄錯了,趕緊去了藥房,沒想到一進去,以藥房主任孫主任為首,好幾個藥師都圍著他,七嘴八舌的聲討他們公司。


    說這些次貨陳貨,以及生了蟲子的藥材,那不是治病的藥,是害人的毒藥,病人用了是要出大問題的。


    小陳才年滿二十,雖說平時很機靈,但來藥材公司也才一個來月,哪經過這種場麵,當場就驚出了一身冷汗。


    幸好兩個老板沒有指責他辦事不力,反而還很快跟他來了醫院。


    小陳聽到許俊生大聲喊,還以為又出了什麽變故,趕緊又從門口跑過來了,“許俊生笑著說,“小陳,張總喜歡吃饅頭,飯菜你買咱倆的就行了,給張總買幾個熱饅頭就行了!”


    張曆城為人節儉,在公司是出了名的,別看小陳剛來,他也是知道的,“成,我知道了。”


    沒一會兒,小夥子又回來了,果然,他分別買了兩份飯,一份是幾個大肉包子,從國營飯店買來的,另一份是熱饅頭,也是從國營飯店買來的。


    許俊生啃著醬肉包子,問,“曆城哥,饅頭好吃嗎?”


    這家飯店的饅頭,蒸得倒也不錯,發酵的程度正好,不發酸,裏麵的芯子也不硬,算是鬆軟可口,還帶著一股子麥香。


    雖然比不上肉包子,但也是好吃的,張曆城點了點頭,“還成!”


    吃過飯,小陳又跑出去買了幾個秋梨,一人吃了一個,又等了半天,孫主任還是沒來。


    藥房下午的上班時間是一點半,這都兩點多了,還不見孫主任的影子。


    許俊生決定不等了,反正這事兒,他們問心無愧,而且他也有信心能追回來自己的那批藥材。


    “小陳,你在這守著,孫主任一出現,立馬就回公司報告。”


    小夥子趕緊點了點頭。


    許俊生和張曆城走出醫院,張曆城說,“青陽醫院的家屬院,好像就在這附近吧,咱們要不要過去看看?”


    “成,去看看。”


    這會兒正是上班時間,醫院家屬院挺安靜的,幾乎見不到人,倆人繞到後麵,發現有個院子門口搭了個棚子,有幾個大爺坐在一起下棋呢。


    張曆城走過去笑著問,“大爺,跟您打聽個人,醫院藥房的孫建新孫主任家,在哪一排?”


    大爺指了指對麵的小胡同,“就那一排,第三家!”


    許俊生和張曆城立即找過去了,但還是撲了個空,孫主任也不在家。


    其實這種情況下,越是找不到對方的人,越是不用心慌,因為心虛的人,才會躲起來。


    不過兩個人也沒立即回公司,許俊生去附近的副食店買了點水果罐頭,和張曆城去了高醫生家裏。


    高醫生是許俊生的高中同學,當初李越勇談下來青陽醫院,一開始還是通過高醫生牽線的。


    “俊生來了,快坐吧。”


    高醫生昨晚上的夜班,這才剛睡醒,眼睛還有點紅呢,這都是知根知底的關心,也沒必要客套了,他直接問,“你是不是為了吳主任的事兒來的?”


    許俊生點頭,“對啊,怎麽之前沒聽到一點兒風聲,突然就調走了?”


    高醫生點燃了一支煙說,“這種事兒指定不可能提前說,都是私下裏走門路,辦的差不多了才會跟醫院說,雖然規模都差不多,但我們是區級醫院,伍主任去的那家是市級醫院,各方麵的待遇肯定都要高一些,他走得急,倒也可以理解。”


    按說起來,吳主任這樣的中層幹部,離職或者調離之前,是應該有一定的交接時間的,但據說那邊市醫院催得急,青陽醫院這邊,現在的孫主任,論資格完全不比伍主任差,一走一升任,醫院藥房的工作一點兒也沒受影響。


    因為這個,據說孫主任還受到了院領導的表揚。


    “原來是這麽回事兒啊,那現在這個孫主任,是一直都在青陽醫院工作嗎?”


    “對。”


    高醫生臉上露出一個略帶諷刺的笑容,說,“他雖然和吳主任都是一個中醫學校畢業的,也都是學中藥的,但專業水平差得特別遠,他能當上藥房的主任,主要還是憑關係,她隻是我們一個副院長的小舅子。”


    張曆城正要說話,許俊生拽了一下他的胳膊,說,“高強,打擾你休息了,我們就是來問問這個情況,沒別的事兒。”


    高醫生打了個哈欠,說,“真沒別的事兒?”


    許俊生說,“沒有,等改天請你吃飯啊。”


    從高醫生家出來,張曆城立即問,“俊生,你幹嘛不跟高醫生說這個事兒?”


    許俊生說,“ 高強和以前的吳主任關係挺好的,能說上話,但很顯然,他和孫主任關係一般,這個孫主任又是個關係戶,高強就是個普通醫生,就別為難人家了。”


    “這事兒咱們不用怕,青陽這次調了多少貨?”


    張曆城說,“不少呢,所有貨款一共是六千七百二十五。”


    現在,珍生醫藥每個月的銷售額都挺高的,但因為純利潤低,要是這批貨收不到貨款,那損失可就大了。


    許俊生皺了皺眉,問,“曆城哥,假如說,咱們的藥被調換了,編織袋裏被裝上背的藥,你能找出來破綻嗎?”


    張曆城說,“那當然了,即便用咱們的袋子,裏麵的標簽也都有,但咱們封口用的線,那也是我專門去廠家訂購的,不是白色不是黑色,是五彩的,因為這個,比一般的棉線還要貴不少呢。”


    去年,有一家小藥店也幹過這種掉包的事兒,是一批上好的園參,給換了之後,就是封口露了破綻,用白線縫上的。


    後來查清楚了,倒也不是藥店采購上這麽幹的,是一個職員自個兒用參片,又舍不得買好的,就拆開封換走了一半,後來門店調貨,發現有一半是不好的,才發現的。


    但醫院這個,和藥店的肯定不一樣,青陽醫院是國營單位,中藥房不可能沒有規章製度,把那麽一大批藥都掉包,指定不是一個人幹的。


    可要說藥房上班的藥師們幹這事兒,那也不能夠。


    公家的買賣,這麽做也得不著好兒啊!


    許俊生皺眉,說,“咱們還是再去一趟醫院吧!”


    到了青陽醫院,恰好在大門口碰到了小陳,小陳推著車子,慌慌張張的往外走,看到兩個老板眼睛一亮,“許總,張總,那孫主任回來了,剛回來!”


    許俊生和張曆城去了中藥房,孫主任先發製人,“哎呦,兩個老板一起來了,你們珍生醫藥現在的業務員根本不行,問什麽都不懂,以前不是一個姓李的經理負責的嗎?”


    “你們不來,我正要找你們呢,這次調的貨,怎麽回事兒啊,是不是吳主任走了,你們也糊弄我們藥房了,一多半都不能用,你們趕緊的拉走吧!”


    這還反咬一口了。


    許俊生問,“我們送來的貨,都在哪兒?”


    孫主任領著他們去了藥房的倉庫,這倉庫特別大,木架子上堆滿了各種各樣的藥材,他指了指隨意放在地上的一堆,“不就這些嗎?”


    許俊生彎腰就拿起一包,外表看起來沒什麽異常,外包裝印刷著他們公司的名字和地址,封口處也是用五彩線縫合的,但拆開一看,標簽還在,卻並不是他們家的貨。


    青陽醫院這一批貨,雖然不是細料,但也都是相對比較貴的中藥,有整個的生曬參,有人參片,有規格最好的黃芪,黨參和當歸,許俊生每樣都拆開了,人參個子偏小,參片也小,黃芪黨參很明顯產地不是東北的。


    要麽是山東貨,要麽是安徽貨。


    張曆城把藥材的外包裝拿在手裏看了又看,試圖找出一些破綻。


    孫主任看他倆一副吃癟的樣子,心裏暗樂,隨手拆開一包黃芪,指著上麵的蟲眼說,“看看,這都生蟲子了,怎麽能給病人用?”


    “行了,要看回去看吧,趕緊的收拾收拾拉走吧,這批貨我們指定不會收了!”


    許俊生衝他冷笑,“孫主任,您這一把真是賺了不少啊,偷了我們的好貨,換成這些破爛玩意兒,挺有想法啊。”


    在場的還有醫院的倉管員,孫主任一梗脖子,說,“你少在這胡說八道啊,你今兒就是說破了天,我們也不會要這一批貨!”


    “哎呦,孫主任,您咋還急了呢,我聽李經理說過,您當初還想吃回扣來著,李經理沒答應,是不是有這回事兒啊?”


    “那我就納悶了,您當時不是副主任嗎,吃回扣也輪不到你啊!”


    趁著許俊生和孫主任吵架的功夫,張曆城的一雙眼睛都恨不得紮在那些中藥袋上了,他不服氣的拆了一袋又一袋,裏麵無一都不是珍生的貨。


    那他們公司的貨去哪兒了?


    張曆城又拆開一袋人參,生曬參的參須很容易被壓碎,因此,人參的包裝,除了外麵的扁四編織袋,還有一個方正的紙盒子,誰家的都是一樣的,就最普通的深褐色的,他皺著眉頭打開,目光忽然落在了上麵的紅繩上。


    這是東北有些農場和供應商的做法,生曬參都是用紅線繩紮成一捆一捆的,外層的人參通常會粗一點,裏頭的會細一點,但差別也不會太大,目的是賣相更好一點。


    但他們公司的人參,從來都不是這麽弄的,都是拆開紅繩,重新挑選一遍,那些太細的就被歸到下一個級別了,而且人參裝盒的時候,也從來不用紅繩捆紮,而是用有彈性的膠圈捆綁,這樣不容易散。


    當著醫院同事的麵,孫主任被戳穿了以前的一些醜事,他怒不可遏的說,“反正你們這樣的醫藥公司,我們醫院不會再合作了,這些貨你們要是再不拉走,我就讓人扔出去了啊!”


    他們青陽醫院雖然是區級醫院,可規模和一般的市級醫院差不多,而且還有幾個挺有名氣的中醫大夫,醫院每個月藥材和飲片的需求量,是很大的。


    本來在珍生之前,是另外一家藥材公司給他們供貨的,那家的銷售經理特別會辦事兒,經常請他們藥房的人吃飯,臨走還還塞個紅包。


    換成珍生之後可倒好,請客吃飯倒是有,僅限於請吳主任,他這個副主任都很少請,還好之前那個李經理嘴巴倒是挺乖,每次都把他捧的挺高興。


    現在負責跟他們醫院對接的小陳,看起來最多也就二十歲,毛都沒長齊呢,嘴巴不如李經理甜,心眼子倒是不少,好幾次他明裏暗裏提回扣的事兒,這小子都裝糊塗。


    既然珍生不舍得花小錢,那就讓他們吃個大虧。


    一開始,孫主任並沒有想好具體怎麽操作,也是巧了,另一家醫藥公司的業務員來找他,一張口就給百分之一的回扣。


    這百分之一聽著不多,實際上一年下來,是個很可觀的數字了,孫主任立馬就心動了。


    本來,作為醫院藥房的主任,他是有權利更改供應商的,隻需要通知珍生醫藥,甚至不通知,不在調貨就可以了。


    可他偏不,他覺得,珍生醫藥不過就是個私人開的小公司,而他們青陽醫院是公立大醫院,青陽給他們供貨,就得各種給好處,給回扣才行,沒想到架子還擺得挺足,那小陳像是被洗腦了一樣,張口閉口都是他們公司的藥材質量好。


    孫主任自己,就是學中藥材的,能不懂這些個?隻不過,藥材好賴,也不是治好病治不好病的關鍵,最主要的是,大夫的水平如何,大夫開的藥配伍得當,下藥準確,即便飲片都用中不溜的,那效果也照樣好。


    光藥材好,開得方子不對路,有個球用。


    於是,他琢磨出這麽一個壞點子,跟珍生要了貨,緊接著又跟另外一家醫藥公司調了一樣的貨。


    不過,掉包這種事兒,指定不能讓醫院的同事幫著做,他是趁著下班的時間,讓那家醫藥公司的業務員帶了幾個人,進了倉庫掉包的。


    因為怕封口露出破綻,這幫人這點活兒弄到挺晚。


    可惜幹壞事終究要得到報應的,百密終有一疏,張曆城把那個紅繩解開,運氣還算不錯,從裏麵掉出來一個小小的標簽。


    上麵印的是一家農場的名字和地址。


    這也是最近一兩年興起的宣傳手段,雖然上麵沒有電話,但一般的醫藥公司,都會把這種標簽給拿出來。


    目的不言而喻,自然是為了防止客戶和供貨方直接聯係上,那樣的話,他們還怎麽掙錢?


    但落到現實裏,實際上即便有這種標簽,一般也不會受影響,因為沒有電話意味著要跑到東北去進貨,如果進貨量不是很大的話,價格也沒有太多優勢,而且這麽來回折騰,也忒麻煩了。


    張曆城手裏緊緊握著標簽,說,“俊生,找到證據了!”


    許俊生忽的轉頭,問,“真的?”


    張曆城盯著孫主任說,“這生曬參是用紅繩紮的,我們公司的都是用膠圈,還有裏麵有個標簽,這人參,供貨商是小興安嶺的一家參場。”


    許俊生笑了笑,“那還不簡單,給越斌打個電話,讓他問問這家農場,都給平城哪個醫藥公司供了貨!”


    他盯著孫主任又說道,“你們這庫房沒電話,等會兒去藥房打外線,不過,也許不用那麽麻煩。”


    “喜歡進便宜貨,還會給回扣的醫藥公司,是康田吧?”


    現在平城的醫藥批發公司越來越多,但能掛上名號的,許俊生都門清兒,誰家喜歡進什麽貨,誰家醫院業務做的最好,誰家回扣給的多,他都知道。


    康田醫院和他們起步差不多,但路子完全不一樣,是靠打價格戰發展起來的,市場占有份額比珍生還要多一些呢。


    孫主任這會兒額頭已經冒冷汗了,他沒想到掉包兒出現了漏洞,那個康田的莫經理當時還說什麽天衣無縫呢。


    狗屁的天衣無縫,早知道還不如他自個兒弄了。


    而且是康田公司,這一點竟然也被猜出來了。


    但承認是不可能承認的,他大聲說,“你們瞎說什麽呢,我不知道什麽康田,也不知奧什麽農場,這都是你們公司的貨,少抵賴別人!”


    許俊生冷笑兩聲,“孫主任,您要是識相,把我們的貨交出來,我給你個麵子,咱們就算兩清了,你要是不識貨,不肯叫出來的話,我保準立馬就去找你們院長,你是副院長的小舅子對吧,我去找你們正院長,如果這事兒醫院不能給我們公司一個合理的交代,我去衛生局告你去!”


    “到時候,就不是你交出來藥材的事兒了,你的工作指定能黃了,你信不信?”


    張曆城拍了拍手,“孫主任,你這膽子挺大啊,欺負我們私人公司啊,在咱們平城,沒點背景,能開成醫藥公司嗎,知不知道許總的大伯是誰?”


    他這就是信口開河嚇唬人的,孫主任卻當真了,這會兒腦子一激靈,忽然想起來衛生局似乎有個領導就是姓許。


    雖然並沒有多確鑿的證據,但這事兒要是鬧到衛生局,唾沫星子都能把他砸死了,這次他能順利當上藥房的主任,好日子還在後頭呢,沒必要為了這個因小失大。


    孫主任秒慫了,“你們說,這貨不是你們的?”


    張曆城點了點頭,“對,不是我們的。”


    孫主任笑了笑,說,“你看這倉庫裏藥材實在太多了,也背不住是弄錯了,我幫你們找找啊。”


    倉庫裏頭還有一個小屋,裏麵都是貴重藥材或者有毒性的藥材,單獨管理,平時也都是上鎖的。


    孫主任掏出鑰匙推開門,掀開角落裏的一張帆布,問,“你們看看,這是你們公司的貨嗎?”


    這掉包的事兒,差貨裝到珍生醫藥的包裝裏,弄得特別仔細,好貨裝到康田的袋子裏,那就是馬馬虎虎了,甚至都沒封口。


    張曆城抓了一把黃芪橫切片,拿在手上,是一個個漂亮的菊花心,湊近聞了聞,有很濃鬱的豆腥味。


    他把每一袋都檢查過之後,跟倉管人員要了一個封口針,把所有的袋子都給封上口了,又借了一輛推車,來回兩趟,把所有的藥材都搬到了吉普車上。


    這會兒,張曆城覺出來買車的好處了,“俊生,得虧咱們是開車來了,不然還得雇一個蹬三輪的!”


    許俊生沒跟他鬥嘴,而是說,“曆城哥,你在這兒等會吧,我去還推車!”


    把推車還給倉管人員,許俊生又去找了孫主任,還特意把他叫到走廊裏,孫主任這會兒可不怕了,不耐煩的問,“還有什麽事兒?”


    許俊生輕蔑的笑了笑,“孫主任,我跟您說個話,讓您也放心,以後這青陽醫院,除非您不當這個藥房主任了,不然,我們珍生不會再給你們供貨了,你們主動要貨,也不會給了!”


    說完轉身走了。


    孫主任覺得莫名其妙,這話說的,那麽多醫藥公司,他幹嘛非要進珍生的,他腦子又沒有毛病。


    張曆城和許俊生回到公司,把所有的藥材都重新包裝了,張曆城氣憤的說,“當時忘記了,應該讓他們賠點錢!”


    這藥材的外包裝,還有人力,那都是有成本的!


    許俊生說,“算了,這樣的客戶現在爆出來也是好事兒,做生意本身就是雙向選擇,客戶選擇我們,我們也選擇客戶。”


    回到家,已經天擦黑了。


    西廂房廳裏的燈特別亮,林雨珍正帶著兩個孩子讀故事書,誠誠和圓圓的發音都很標準。


    兩個小孩子都揚起臉甜甜的叫爸爸,許俊生拍了拍兒子和女兒的小腦袋,說,“雨珍,今天出了點事兒,沒想到忙完都這麽個時候了。”


    林雨珍說,“沒事兒,就坐公交也挺方便的,單位旁邊就能坐,直接就能坐到咱們胡同外麵那個拐彎的地方,走幾步就到家了。”


    “你們公司,出什麽事兒了?”


    許俊生簡短的把事情說了一遍,“反正貨都拉來了,也不耽誤繼續銷售,這事兒就這麽過了吧。”


    林雨珍說,“對,得饒人處且饒人,做生意就是要這樣的。”


    一家四口去正房吃過飯,許俊生見她竟然準備陪著兩個孩子做手工,好奇地問,“今天不加班寫稿子了?”


    忙得時候很多事情都擠在一起,不忙的時候,兩頭竟然都撤了,昨天,賈秘書跟她說,以後張副市長的稿子,不需要她來寫了。


    今天上班後,因為工作已經細化了,甚至不用李主任分配,大家也都各幹各的活兒了,她和王雅芳不是負責寫各種報告什麽的嗎,比起普通的公文公函,這算是大活兒了,大活兒不是天天都有。


    湊巧這幾天都沒有。


    她和王亞芳都閑了一上午,她還看資料了,王雅芳卻是十分猖狂的什麽都不幹,就在自己的座位上喝茶看報紙。


    還時不時的往嘴巴裏塞點山楂卷葡萄幹這樣的小零食。


    用她自個兒的話說,自從來了市政府,今天是最舒坦的一天!


    下午,林雨珍雖然還是在翻看資料,可這心裏卻多少有點期盼,誰能想到,曲秘書長也沒讓人叫她,李主任也沒給她派任務,直接一下午沒見著人。


    林雨珍拿起剪子,將折好的紙三下兩下裁好了,笑著說,“估計以後都不會加班了。”


    許俊生打開了電視,問,“真的呀,那可太好了!”


    他按住電視機下邊的控製按鈕,啪啪的調台,又把天線來回的擺弄,終於調出來相對比較清晰的電視劇《上海灘》。


    這還是今天在公司,把那些藥材重新打包的時候,公司的員工趙大姐說的,說現在最火的就是這個了。


    讓他沒想到的是,張曆城竟然也知道,還說挺好看,挺有意思的。


    剛看了半集,侄子瑞瑞邁著短腿進來了,後麵還跟著保姆劉嫂,許俊生以為侄子是來蹭電視看的,拍了拍旁邊的沙發,說,“瑞瑞,來,坐!”


    瑞瑞沒走過去,而是站在門口一板一眼的說,“二叔,二嬸,爺爺奶奶讓你們過去呢!”


    林雨珍帶著誠誠和圓圓做手工,才做了一半呢,許俊生這會兒也看進去了,覺得《上海灘》還挺好看的,有些不太想挪地方,問,“什麽事兒啊?”


    瑞瑞答不上來,劉嫂也不清楚,“反正瑞瑞他爸媽都已經過去了!”


    林雨珍放下折紙,跟兩個孩子商量,“你們先跟孫嫂和陳姐玩一會兒,行不行?”


    誠誠和圓圓都不太樂意,但還是答應了。


    許俊生戀戀不舍的關上電視,和林雨珍一起回到正房,發現不但大哥大嫂和妹妹許俊紅都在,就連許老爺子竟也過來了。


    最近家裏也沒什麽大事兒啊,他疑惑的看了看爸媽,卻也沒有主動問。


    田香蘭眉頭緊鎖,許廣漢卻是歎了口氣,瞟了一眼小女兒,語氣十分無法內的說,“俊紅,你自個兒說吧!”


    許俊紅倒還挺高興,“成,那就我說,也不是什麽大事兒,我談了一個對象,各方麵都挺合適的,等下周,就領他來家裏了!”


    許老爺子問,“俊紅,你找的對象,都什麽情況啊,跟爺爺說說。”


    許俊紅說,“就我們對外經貿大學的呀,也是工商管理係的,成績特別好,人長得也很帥,比大哥二哥都帥多了!”


    許俊生瞪了自個兒妹子一眼,怎麽以前沒覺出來,這俊紅怎麽像有點缺心眼子,看來以後不給她零花錢是對的。


    林雨珍隻是翹了翹嘴角,苗玲玲卻是不服氣了,許俊昌可是部隊有名的帥哥,婚前也是高嶺之花,論外貌,論氣質,別說比他更帥了,就連差不多的都沒見過。


    她笑著說,“哎呦,俊紅,你這是情人眼裏出西施,你這找了對象,立馬就要回踩兩個哥哥了?”


    田香蘭也說,“就是,挺大個人了,連句話都不會說。”


    許俊紅撇了撇嘴,“反正趙衛東就是很帥,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


    田香蘭瞪了一眼說,“光帥有什麽用,他是哪裏人,家裏都是做什麽的?”


    許俊紅說,“平城人呀,就住西城。”


    猶豫了數十秒,又說,“他爸媽也都是幹部,家裏有一個妹妹兩個弟弟,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


    許廣漢之前一直挺樂觀,覺得女兒以後即便讀不成博,但上個本校的研究生,是沒問題的,可這要一談戀愛,那就不好說了。


    他皺了下眉頭,“俊紅,你要談戀愛,我也不反對,反正你們年輕人,越是不然給你們做什麽,你們越要做什麽,可談戀愛也沒必要非得帶到家裏來吧?”


    田香蘭說,“就是,你現在上大學了,媽媽也不反對你談,可你別這麽著急往家裏帶!”


    許俊紅不同意了,”不成,我都去過衛東家裏了,他來咱家,也是應該的!“


    許俊昌說,”爸,媽,我倒覺得,帶回來咱們都看看也不錯。“


    許老爺子微微頷首,雖然這個孫女這兩年越來越不聽話了,但不管怎麽著,是自己的親孫女,要是找的對象不靠譜,那可不成。


    他看人向來最準了,要真是個好的,自然沒啥事兒了,真要是個慫蛋壞種,得趕緊讓俊紅跟他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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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段時間,林雨珍覺得特別輕鬆,秘書一處的工作並不算多,即便一連要寫兩個報告,她也能很輕鬆的應付處理。


    因為工作不忙,她可以陪孩子的時間明顯多了起來。


    雖然她並沒有刻意去教孩子,可誰讓誠誠和圓圓這麽聰明呢,兩個孩子現在最喜歡玩得遊戲一個是背唐詩,誠誠背了一首,圓圓接著趕緊背一首,就這麽輪換,倆孩子都能一口氣背幾十首。


    還有就是口算比賽,玩了一段時間之後,口算速度和能力甚至比許俊生這個成年人還厲害了。


    林雨珍不知道的是,她是很輕鬆了,張副市長卻正在麵臨當上市領導以後,最為嚴峻的考驗。


    其實,不要說別人了,張新民自個兒,很長時間內都沒想明白,如果說當初當上副區長,是他運氣好,現在又從副區長直接升為了副市長,那就不能簡單的解釋為運氣好了。


    這世上,哪有那麽多的好運氣呢。


    很多人都說他背後有人,他也是這麽認為的,可他也和別人一樣,並不知道這個人是誰。


    因為這個問題,他焦慮了很長時間,後來也就想通了,反正不管怎麽說,他現在是黨和組織上任命的副市長,既然在這個位置上,那就要盡職盡責,多辦實事好事。


    當初在區裏的時候,他一上台,處境其實和現在差不多,也是受到了不少排擠,但那又怎麽樣呢,後來還不一樣是打開了局麵,他升遷之前,在區裏已經能夠獨當一麵,想要辦什麽事兒,一般人都不敢攔著,基本都特別順手了。


    但市裏不是區裏,市政府的情況要複雜的多,比如那個吳市長,他有一種直覺,這人應該是不喜歡自己,但這也隻是感覺,很多時候,他什麽事兒處理不好,或者沒有那個威信,足以讓下麵的人快速執行,都是吳市長出麵說的話。


    至於曲秘書長那點小動作,他壓根兒就沒放在眼裏,各種會議上的發言稿是很重要,但他當區長的時候,不也不會這些嗎。


    估計背後的人,也並不特別看重這些,是他自個兒覺得要提高一下,所以才特意把林雨珍給招進來了。


    但這次為了市政計劃,以及建設熱電廠的事兒,在好幾次的會議上,吳市長也不支持他了。


    其他兩個副市長根紅頂白,幹脆直接就反對了。


    但這些還不是最重要的,最最讓他生氣的是,他的項目批下來了,財政局也撥過來了一筆巨款,卻找不到合適的來執行這項工作的人了。


    本來,是可以有很多人選的,比如市政府辦公室主任,再比如工業局的兩個副局長,人人選很多,可惜得用的一個沒有。


    原本,他是任命工業局的一個副局長全權籌劃監督,結果這都一個月過去了,還沒能拿出一個像樣的項目計劃圖。


    正式開工更是遙遙無期。


    最後實在沒辦法,他隻能選擇親自上陣了,可他同時還是一個副市長,工作很多,需要負責的方麵更是太多。


    在他的強壓之下,技術組終於完成了項目計劃,申報批準後,很快就開工了,但各種雜事就更多了,張副市長在現場指揮,簡直連歇口氣的功夫都沒有。


    如此重壓之下,市裏一次很重要的會議上,張副市長因為嚴重睡眠不足,竟然在會上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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