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


    柴諳想,或許再給他一點時間,想清楚了一切,他不會怕。


    但在這個節骨眼上,正是他最疑神疑鬼的時候。


    桃熏忽然出現,他怎能不怕?!


    誰知道她跟師父之間做了什麽交易,又有什麽密謀!


    他現在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的魚,任何一個蹦躂都可能拚盡它最後一口氣。


    他得慎之又慎!


    “你師父老了。”


    桃熏仰著臉,紗幔自然地朝兩旁垂落,露出她妖媚的臉頰,那一雙桃花眼微微眯著,瀲灩之中含著一絲神秘與魅惑。


    讓人沉浸其中,無法自拔。


    越美麗的女人越危險。


    身在月老祠,柴諳看盡了這人世間的愛恨情仇。


    他的經驗與警覺性,讓他別開了眼。


    不與桃熏對視,就不會被她蠱惑。


    桃熏鬆開了捏著他下巴的手,一根食指沿著他的下巴緩緩往下,越過喉結,經過鎖骨,最終一隻手掌按在了柴諳的心髒部位。


    “你師父老了。”桃熏再次說道,“加之這些年他手中積攢的業障越來越多,不堪大用,月老祠終將要落入新人的手中,你也看到了,他正在挑選新的繼承人,柴諳,你已經是個棄子了。”


    柴諳有些意外。


    他怎麽也沒想到桃熏竟就這麽坦然地將師父的老底血淋淋地撕開放在他的麵前。


    桃熏繼續說道:“不過,你既是棄子,也是眼下他手裏最大的變數,到底誰先搶占先機,這關乎生死,柴諳,你說對嗎?”


    “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柴諳問道,“明明與你狼狽為奸的是他,不是嗎?”


    “噓。”桃熏的手指按在了柴諳的唇上,“說話不要那麽難聽嘛,什麽叫狼狽為奸?柴諳,如果你去過昆侖山了,你絕不會再這樣說。”


    柴諳無法忽視輕輕按在他唇上的那根手指。


    白得耀眼,膚如凝脂,還散發著淡淡的桃花香味。


    沁人心脾。


    桃熏卻收回了手指,往後退了一步,說道:“柴諳,你想要什麽?”


    “月老的位置?”


    “得天獨厚的修煉天賦?”


    “還是永生不死的秘訣?”


    “信不信,隻要你想,來昆侖山,我都能滿足你。”


    桃熏說完,手中已經多了一枚桃花形的令牌。


    她從容地將它塞進了柴諳的領口裏:“想明白了,隨時帶著令牌來昆侖山找我。”


    桃熏走了,獨留柴諳站在原地,怔楞了許久。


    “你師父老了……”


    這句話仿佛一個魔咒,不停地在柴諳的腦袋裏回蕩。


    是啊,師父老了。


    很多年前,師父就喜歡在他和孟笙的麵前重複這句話。


    師父是修行之人,位居月老祠之首,修行之人怎麽可能輕易說出‘我老了’這句話呢?


    師父之所以會這樣說,其實是對自己修煉境界的一種無力感。


    也就是說,從那個時候,師父就已經卡在瓶頸無法突破了。


    而他卻還有無限的可能。


    這就是桃熏越過師父找上自己的根本原因吧?


    如果與桃熏合作,扳倒師父,掌控月老祠將易如反掌。


    桃熏想要的,無非就是自己手中的養元丹,以及……自己這副年輕的體魄。


    唇上似乎還殘存著淡淡的桃花香,心口被桃熏的手覆蓋過的地方,仿佛還殘留著她的溫度……柴諳莫名地有些飄飄然起來了。


    孟笙,看到了嗎。


    沒有你,這世上多的是女人主動往我身上撲!


    柴諳再不猶豫,回到了月老祠。


    他不能急,不能重蹈當年的覆轍。


    他得先好好觀望一下。


    至少要等到崔清鶴斷氣之後。


    ·


    孟笙睡得遲,天光將亮之時,她還在睡夢中,龍昕就上了她的床。


    外麵帶進來的涼氣讓孟笙不滿地嘟噥一聲,翻身縮到裏麵繼續睡,連眼皮子都沒掀一下。


    龍昕搓了搓手。


    等手熱了之後,這才靠了上去,將孟笙的身子抱回來,潛進自己的懷裏。


    這一來二去,孟笙終於醒了,睜開了眼睛:“擾人清夢,找打啊。”


    “後半夜柴諳來找我了。”龍昕說道。


    孟笙:“哦。”


    這不是明擺的事情嘛。


    他們之間就預測過。


    龍昕耐著性子繼續問:“你覺得他接下來會怎麽做?”


    “不知道。”孟笙嘟噥著,“變數太多,難以預測。”


    她伸手摟住龍昕的脖子,往他懷裏蹭了蹭:“陪我再睡一會兒,過兩天可能想睡也沒的睡了。”


    再過兩天,崔清鶴就要死了。


    這是一個極其重要的節點。


    龍昕有些不安地問:“這些事情……我要不要先跟鳳靈宵通通氣?她這幾天肯定難過死了,生離死別,怪可憐的。”


    “你心疼?”孟笙猛地睜開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龍昕的眼睛。


    那嬌憨霸道的樣子是龍昕從未從她身上看到過的。


    或許也隻有這樣半睡半醒,懵懵懂懂的時刻,她才會表現出這樣的狀態吧?


    龍昕不得不承認,他愛慘了這一刻她的樣子,下意識地追了一句:“你吃醋?”


    孟笙愣了一瞬。


    然後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龍昕,我姻緣線早就被斬斷了,無情無愛,吃醋這玩意兒,你覺得我有?”


    龍昕頓時扯著孟笙的兩隻手,將她從自己懷裏扯開,翻身就要下床。


    這女人……真的煞風景。


    也是。


    是他癡心妄想。


    一直都是。


    孟笙下意識地伸手抱住龍昕的腰,試圖挽留。


    她承認,這一刻她的心的確亂了一下。


    手不由自主地抱上去的瞬間,孟笙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觸電似的又鬆開了。


    怎麽會……她……這是怎麽了?


    孟笙這一抱一鬆,龍昕的心就像過山車一般,瞬間升到了最頂端,嘩地一下子又落到了穀底。


    最終他還是下了床,邊穿鞋子邊說道:“我會密切關注柴諳那邊的動態的,有任何風吹草動,我會派人來告訴你。”


    孟笙嗯了一聲。


    龍昕走了。


    孟笙睡意全無,抱著被子坐在床上,心裏忽然就空落落的。


    薑蕪進來的時候,就看到自家主子披頭散發,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那感覺……就像是……失戀了。


    還是被男人始亂終棄的那種。


    呸呸呸,她家主子斷情絕愛,哪來的失戀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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