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鈴正感到垂頭喪氣。


    這種感覺就猶如至今充滿整個身體的某種能量,一口氣全部融化一般。


    她曾以為自己已經改變了。


    她在那兩個月期間,感覺到真實的自己,深信自己已經能確實接受萌發的感情,成為了能喜歡上自己的自己……她如此深信不疑。


    (根本沒有辦法。)


    她無法承受現在的心情、無法認同現在的想法,根本沒有辦法將這番心情流露於表麵。


    自己喜歡上不該喜歡上的男孩。


    對原本喜歡的女孩感到強烈的嫉妒。


    她花了兩個月想像各種未來,又花了三個月支持著他們兩人。一直希望他們兩人能順利結為連理──應該是如此才對。


    但結果卻是這樣。


    這就是……這種心情就是、最真實的自己。


    她不想知道這個事實。


    三鈴不想知道自己竟然是潛藏著如此昏暗感情的人。


    他們兩人開始交往了。盡管笨拙又晚熟,但他們絕對不會傷害彼此,而是互相摸索,試圖更加了解對方。


    他們那惹人憐愛的模樣,如今卻比任何事都更讓自己感到受傷。讓三鈴無法坦率地為他們開心。


    (好痛。好痛。好痛喔……)


    她當然不可能喜歡上這樣的自己。


    三鈴想再一次拿到外殼──能夠將這份心意連同自己永遠封閉起來的外殼。


    她對擔心自己的misuzu隻是一味地說「不要緊」。希望misuzu能把這個行為解釋成自己因為兩人順利交往而暫時鬆懈。


    如果能夠和她商量的話,或許能夠得到答案。然而,三鈴不想被她知道。唯獨打從心底重視著琉璃的misuzu,絕對不能讓她知情。


    要到什麽時候,自己胸口的蠢動才會消失呢?是不是今後每次遇見他們兩人,都必須要在空虛的笑容底下持續承受這份痛楚才行呢?


    不想和他們兩人在一起。可是,又希望和他們兩人在一起。但又不希望在一起……


    在隻能看見灰暗未來的七月三日,黃昏時分──


    「……『我』。今天,就是琉璃會遇上意外的日子喔。」


    久違地聽到misuzu從正麵傳來聲音,三鈴立刻從床上彈了起來。


    「就是……今天?地點是哪裏呢?」


    聽到一臉困惑的三鈴總算擠出有意義的單詞之後,盡管是動物,小狐狸仍做出擔憂表情說道:


    「在宇治川煙火大會的會場,通往中州的橋上,你可以去嗎?」


    「嗯,走吧。」


    以決心隱藏憔悴的一麵,三鈴點了點頭。


    無論自己目前的精神狀態如何,唯獨這件事她必須好好看到最後。


    沐浴在狐狸麵具噴出的變身粒子中的三鈴,心想已經好久沒有這麽做了。以前總是每天都會在旁守望直實進行特訓,但最近甚至沒有靠近他。因為不管是直實或琉璃,她都不想看到。


    明明是難得的煙火大會,卻是陰天。


    在天空一角的黯淡光芒,勉強知會了世人太陽即將下山的事實。


    包含無暇顧慮他人這點在內,三鈴目前的心境就是如此陰鬱,與目前的天氣相互呼應。


    從自己家屋頂上放眼瞭望久違景色的三鈴,看到了在遠處的民宅屋頂上奔馳的狐麵人身影。


    「『我小姐』,大家是怎麽了?」


    照理說,應該已經不需要執行消滅〈幻影〉的工作才對。


    「不用在意他們。我們走吧。」


    misuzu以略帶生硬的語氣回應,看似不希望對方繼續提問。三鈴往煙火會場踏出步伐。沒錯。現在不是在意那種事的時候。這關係到琉璃的性命。


    離會場最近的宇治站人山人海。


    其中大部分是年輕人,而且有將近一半是情侶。三鈴的腦海自然閃過穿著浴衣的他們兩人並肩走著的模樣,使得覆蓋在心靈創傷的那層薄皮被撕了下來。


    (振作點。現在、至少現在要集中在眼前這件事!)


    三鈴強硬地命令不如意的內心之後,走向了河邊。


    爭奪最前排之戰已經分出勝負,走在道路上的人群為了尋找次佳的位置,猶如開出了另一條河川般緩緩流動。宇治川上浮著屋形船,在觀賞煙火之前,可以先從此處隔岸旁觀匆忙移動的人群,這也別有一番風情。


    三鈴麵具底下的視線,循著橋這個關鍵字巡視周圍。


    宇治公園的中州有著塔之島及橘島,各自以橋連係往來。他們會在哪裏?


    「在朝霧橋。」


    misuzu口中說的,是連係橘島與岸邊的朱紅色大橋。


    該處在傍晚時分會藉由點燈綻放著妖媚的色彩,與其說是異世界的入口,不如說那裏就是異世界本身。


    堅書naomi應該也來到了附近。三鈴這樣心想,決定先到大橋旁邊的宇治川神社,躲在附近的草叢裏麵。


    突然間,三鈴聽到從昏暗的天空中傳來了不悅的呻吟。是雷。有許多人因此仰望天空。每個人臉上都掛著不安的神情。說不定今年的煙火大會將下起一場雨。


    此時misuzu不斷搖頭。原本以為她是在找某樣東西,但好像不是。聽得見她嘟噥著意義不明的話。


    「……時間……修正中……係統……抵抗……輕微……序列處理……」


    盡管看起來不適合向她搭話,但在意兩人近況的三鈴還是打算叫她一聲,但就在這個時候……


    「要來了!」


    三鈴就像是被這刺耳聲音賞了一巴掌般轉向大橋,隨後便因為正中央迸發的光芒導致她的視線一片白濁。


    (打雷了?不,不對!)


    在大橋附近的人群依舊若無其事地來往。


    他們看似並沒有注意到剛才的閃光以及放電聲。


    三鈴就像是要把灼傷眼睛的霧靄甩開般搖了下頭,重新以銳利的視線凝視發光地點。


    「堅書同學和琉璃在那裏!」


    直實穿著外出服,但琉璃穿的與其說是浴衣,不如說根本隻是寬鬆的居家服。不論怎麽看都不像在約會。


    仔細一看,兩人的周遭被狐麵人團團包圍,可以判斷他們就是從別的地方被帶來這裏的。


    「為什麽!?」


    直實他們采取的方法或許是不讓琉璃靠近事故現場──他們認為這是最佳手段,但是狐麵人卻妨礙了他們?


    「是曆史的修正力在運作。所以他們兩個一定得出現在這裏才行。現在,就是那樣的時刻!」


    唯一把握現狀的直實率先拉住琉璃的手,試圖逃離現場。然而對狀況一無所知的琉璃,卻絆到腳跌倒了。


    「必須救他們兩人才行!」


    「不行,你要在旁守望!」


    小狐狸氣急敗壞地擋在打算衝出去的三鈴麵前。


    「唔……」


    不能妨礙他們。必須要由他來拯救琉璃才行。三鈴霎時領悟到這點,隻得咬牙切齒地重新望向大橋中央。


    天空一角猶如龜裂般發出閃光,閃電應聲落下。因為這過於巨大的轟鳴而感到害怕的人群倉皇地過橋離開,唯獨他們兩人被留在現場。


    難道說,琉璃將會遭遇的意外是、落雷──


    「堅書同學!」


    在三鈴從喉嚨發出幾近悲鳴的聲音之後,立刻看到直實挺起身子。


    就算沒有透過狐狸手勢觀察,三鈴也能明顯感覺出他作何表情。


    堅毅。


    直實以仿佛在展現挑戰雷鳴的決心般,將手高舉至天空。


    在他的掌心正上方,浮現出比陰天更為深邃的黑色球體,以猶如將世界吞噬殆盡般的氣勢增大。


    或許是察覺到這個異常狀況,狐麵人紛紛衝向飄浮在虛空的球體,並開始用手剔下表麵。和消滅


    〈幻影〉時的手段如出一轍。然而,直實孕育球體的速度更是壓倒性地快速!


    「『我小姐』,那是什麽!?」


    「完全支配住的黑洞。他打算用那個擋下落雷!」


    話語剛落,宛如要縱向劈開世界的一道光芒疾馳而來。


    在三鈴發出「啊」一聲之前,視野已經被一片雪白淹沒,接連而來的巨大爆炸聲震撼了大地以及骨頭。三鈴立刻在當下差點斷掉的膝蓋重新灌注力氣,並再次把焦點對到大橋,然後她看到了從落雷衝擊中幸存的幾道燈光所映照出來的龐大水蒸氣,不禁倒吸一口氣。


    (狀況怎麽樣了……?)


    她以顫抖不停的手用力扯下狐狸麵具,然而,僵硬的肌肉卻讓自己像是石化般動彈不得,隻能等待這陣白煙散去。


    不久後,蒸氣消散,從裏麵浮現出幾道陰影。


    「……有人!」


    有人。有人在那──三鈴察覺到這件事的瞬間,一陣風便把所有濃煙吹得一幹二淨。


    直實還站著。他維持將手高舉至天空的姿勢,確實地站在那裏。在他腳邊也能看到一臉茫然的琉璃。


    「太好了,他成功了,『我小姐』!」


    三鈴抬起腳邊的小狐狸,使勁地抱住它。


    在不久之前還支配著她身體的那股昏暗情感已煙消雲散。


    成功了。堅書同學和堅書naomi,他們兩個辦到了。他們成功保護了琉璃!


    對落雷大吃一驚的人群紛紛衝出橋外,此時三鈴則是抱著misuzu,下意識地打算跑向他們兩人的所在處。


    但是,她卻突然停下腳步。


    她看到兩個人坐在地上,緊緊地抱在一起。


    琉璃的手有些生硬地撫摸著直實的背部。


    盡管狐麵人猶如泡沫一般浮出橋的表麵,但三鈴的視線就像遭到凍結似地動也不動。


    不久後,直實似乎是注意到自己的行為,慌張地把身體移開。手忙腳亂地為剛才的動作賠罪,但琉璃並沒有責備他,隻是一直盯著直實。


    就好像唯獨那個空間有著與世隔絕的時間。他們的眼中容不下其他東西,其他東西也不具任何意義。對於那兩個人而言,肯定就是那樣的瞬間。


    兩人貼近彼此的臉。琉璃閉上了眼睛。


    兩邊的嘴唇都意識到彼此的存在。


    三鈴無法別開視線。


    (住手。)


    當那道無助的聲音,悄悄地在三鈴胸口內側響起的那一瞬間──


    直實的身體劇烈搖晃。


    (咦……?)


    從他的手套噴射出黑色奔流,並在上空化為烏鴉的形體。然而那也隻是一瞬間的事。烏鴉的兩邊翅膀、兩隻腳以及整個身體很快就變形為蜘蛛腳,並以腳的前端擊向琉璃周圍,轉眼間就製作出猶如鳥籠般的柵欄。


    大驚失色的琉璃打算從柵欄的縫隙中伸出手。而直實也試圖接住。但是兩人的手卻遭到無形的牆壁所阻撓。


    盡管琉璃似乎在叫喊著什麽,但或許是連聲音也遭到隔絕,聽見的盡是直實猶如慘叫的聲音。


    「咦、咦?什麽……?」


    至於三鈴也同樣摸不著頭緒。


    他那是在保護琉璃?拯救作戰還在繼續……?


    三鈴因混亂而遊移不定的眼神,聚焦在從夜幕的另一側緩緩靠近兩人的黑影。


    黑影把風帽沉沉地往下戴,無聲無息地走過大橋的模樣,已經比亡靈更有亡靈的風格。


    「『容器』與『內容』的統一是必要的。」


    黑影低沉的聲音如此告知。


    「必須要消除物理腦神經與量子精神的偏差,要讓她的精神接近意外當時的狀態。」


    三鈴聽不懂他念念有詞地說著什麽。但風帽的內側卻猶如洞穴那般黑暗。


    「結果,還是演變成這樣了呢……」


    misuzu以咬牙切齒的聲音低喃。


    「『我小姐』?這個,到底是怎麽回事……?」


    三鈴如今的心情就好比跟丟父母、迷失方向的小孩,聽到她詢問的misuzu則是以平淡的語調說出真相:


    「其實堅書naomi的目的,並不是保護琉璃。而是要把得救的琉璃──深深愛上堅書同學的琉璃帶回自己的時代。」


    「咦……?」


    三鈴至今為止相信的事物,走偏了一步。


    「琉璃並沒有因為落雷意外而失去性命。而是成為了腦死狀態。不過盡管尚未純熟,但是在堅書naomi的時代的確存在著複蘇大腦的技術。所以,他打算要利用那個琉璃來完成這個目的。」


    「利、利用……你說的利用,是什麽意思……?」


    聽到危險的詞匯,讓三鈴以顫抖的聲音繼續說下去。


    「意思是要犧牲現在的琉璃,去拯救未來的琉璃……?」


    misuzu沒否定這說法。三鈴反覆看著站在捕捉了琉璃的牢籠旁的堅書naomi,以及眼前的misuzu,和身體一樣顫抖不已的舌頭總算編織出語言。


    「那、那個,這樣好嗎?這樣真的好嗎『我小姐』!?這樣的結局……這樣的曆史真的好嗎!?」


    「當然不好。我們也一直期盼事情不要演變成這樣,一次又一次不斷地嚐試過了。可是到頭來還是變成這樣子。已經沒有任何辦法了。既然走到了這個地步,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從心灰意冷的misuzu口中發出的聲音,隨著一股萬念俱灰的無力感一起在三鈴的腳邊擴散開來。


    「我不要……」


    三鈴像是要踩碎那道聲音般用力踏出腳步,然後重新戴上狐狸麵具。


    「不可以這樣!」


    「『我』!」


    三鈴往前衝去,就像是要逃離勸戒自己的聲音。


    堅書naomi和琉璃正要一同消失在空中。夜空在不知不覺間已環繞著紅色極光,就如同和misuzu相遇那時,以及堅書naomi本人第一次出現在這個時代時一樣。


    直實站在橋上不斷地呼喊,幾乎講不出正常的話。從他的反應來看,顯然他完全不知道會發生這種事。他在一無所知的狀態下,幫助堅書naomi達成了自己的目的。


    堅書naomi破壞了約定。


    他踐踏了直實跟琉璃的心情,踐踏了他們兩人為對方付出的心意──


    這種結果,絕對、不能允許──!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三鈴跳了。


    她輕如鴻毛的身體,以非比尋常的強韌力道躍向高空。


    她像子彈一般劃開風,一口氣接近位於遙遠高空的堅書naomi和琉璃。


    在看到堅書naomi驚愕的臉之後,三鈴的上半身已碰到了囚禁琉璃的牢籠最頂端。


    盡管在她要抓緊時,肚子狠狠撞上了牢籠的側邊,但三鈴沒有發出呻吟,而是不假思索地宣泄出自己的真實情感。


    「不行,你不能做這種事!你不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堅書naomi聽見三鈴的聲音後,進一步瞪大了雙眼。


    三鈴望向牢籠裏的琉璃。雖然她似乎失去了意識,但臉上依舊殘留著動搖與受驚的痕跡。


    三鈴的內心湧出一股猶如泥濘的感情,繼續放聲叫道:


    「你很珍惜琉璃對吧?她是比任何人都重要的人對吧!?那你為什麽要做出這種傷害她的事呢!?」


    雖說他隻像是從抿緊的雙唇之中輕輕歎了口氣,但這就是堅書naomi的所有回答。他的眼神就像是思考徹底走進死胡同,完全失去了溫柔。


    他的表情和〈幻影〉如出一轍。臉上的陰霾比他們更勝數倍。三鈴原本以為自己所做的事給了他些許餘裕,但其實根本沒有,他隻是低著頭,讓臉隱藏在黑暗之中。


    「求求你還給他……把琉璃……把琉璃還給堅書同學……!」


    三鈴的指尖開始緩緩地從牢籠的最頂端滑落。


    盡管她試圖以腳勾住東西支撐身體,但這個動作卻隻讓身體加速往下滑落。


    「堅書naomi……堅書同學……!呐……我求求你……不要再做這種事了……!」


    當三鈴擠出聲音的瞬間,便兩腳懸空滑了下去。


    她的身體猶如絨毛緩緩下降。


    三鈴以無力的眼神,靜靜地凝視著愈來愈遠的兩個人。


    她望著以帶有些許悲傷神色的眼神往下看的堅書naomi,隨後便把視線移向倒在牢籠牆麵的琉璃,就在那一瞬間,三鈴內心突然湧起一股感情動搖了她。


    (噯,我剛才、真的、用了全力……?)


    自己不論奔跑的時候、跳躍的時候,還是在空中抓緊牢籠時,真的有發自內心全力以赴嗎?是不是在哪裏放水了?像現在也明明還有辦法做些什麽,卻故意擺出放棄的模樣?


    ……為什麽、自己要這麽做?


    因為──要是琉璃不在的話,堅書同學就剩下一個人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最後得出的答案,讓三鈴發出絕望的呻吟。


    離自己遠去的光景滲著淚水,被宛如鮮血的紅色極光所吞噬。


    我剛才覺得,要是琉璃不在的話比較好?


    我剛才覺得,隻要她不在的話就好了?


    所以才讓堅書naomi離開?


    如果思考那種事情的才是真正的自己。


    如果那才是我真正的心情。


    那我就、最討厭自己了。


    回過神來,三鈴已經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


    「沒事吧?」


    三鈴聽見聲音從旁邊傳來後轉頭一看,發現恢複人類型態的misuzu正帶著些許疲憊的微笑坐在旁邊。


    「我……」


    剛才我是在做夢嗎?不,那不可能是夢。直實的慘叫、倒在地上的琉璃、一臉難受的堅書naomi,以及自己真實浮動的情感,如果是夢的話應該會馬上消失的記憶,正緊緊地纏繞在自己身體內側。


    「三鈴小姐。」


    聽到如同要關懷病人般,既悲傷又溫柔的聲音,三鈴的身體不禁僵住。


    她認為misuzu看透了一切,對此感到畏懼,但從她口中所說的話卻實在教人意外。


    「可以跟我來嗎?」


    misuzu以變身後的模樣帶三鈴過去的地方,是琉璃的家。由於三鈴之前為了收下舊書曾經去過一次,因此第一眼就明白了。但是──


    「這是,怎麽回事……?」


    映入眼簾的是和以前大相逕庭的景致,三鈴隻能發出驚訝的聲音。


    琉璃的家被猶如紅色玻璃櫃的立方體完全覆蓋。表麵偶爾會發出宛如蜂巢構造狀的光芒,而當這道光竄過牆壁之時,就會變化為菱鏡色彩。


    要是以眼睛去掃視像是車站的電子布告欄那樣跑過牆壁的文字,就會發現該段語句寫著「該領域發生了重要的檔案破損。直到修複完成之前無法使用相關領域。alltale system」。三鈴完全搞不懂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周圍有狐麵人四處徘徊,他們簡直就像是鎮守在此處。


    「不要解除變身哦。這樣的話,他們對你而言就是無害的。」


    明明平常外出都是維持小狐狸型態,但唯獨現在是人類模樣的misuzu如此說道。


    三鈴無法從眼前這種來曆不明的光景移開視線,卻又出自本能地懼怕詢問到底是怎麽回事,這種心境就好像是等待宣判重大罪狀的犯人,隻能等待她繼續開口。


    「那個啊,其實是在修複檔案喔。」


    「修複……?檔案?」


    「因為琉璃跳脫了這個世界,再加上原本關於她那起意外的所有現象應該都會在此完結,卻沒有發生,所以才要進行修複。」


    「我聽不懂……」


    看到三鈴搖了搖頭,misuzu隨後便一臉歉疚地露出微笑。


    「呐,三鈴小姐。你知道現在是西元幾年嗎?」


    「咦?是二○二七年。」


    「不,是二○四七年。」


    三鈴愣住了。


    「我其實並非來自未來。這裏是在二○四七年的現代所記錄的過去世界。正確來說,是由國際紀錄機構研究所的量子記憶裝置阿爾塔拉2所記錄的──二○四七年的京都。」


    「咦?咦?等一下,先等一下。」


    「嗯。要等多久都行。因為你有這個權利。」


    被misuzu如此溫柔地回覆後,三鈴在理解狀況之前又再次說不出話來。她現在所擺出的那張看起來快哭的笑容究竟是什麽意思?而且,為什麽她叫自己「三鈴小姐」?


    「這裏……是在、紀錄裏麵?」


    三鈴甚至無法掌握這句話的意思,隻是把聽到的詞匯複誦一遍,misuzu見狀後緩緩地點了點頭。


    「阿爾塔拉是藉由循環量子回路進行演算,而擁有了無限的記憶容量。你有去過市內的曆史紀錄事業中心嗎?那裏的〈京都編年史〉就是運用阿爾塔拉的計畫,並非是單純記錄那個時代的風景,而是把當時的人們腦部的電氣活動──換句話說,就是連意識也能轉化為檔案保存下來。」


    慢慢理解事情狀況的三鈴,以顫抖的聲音說道:


    「那、那麽,我……我也是……檔案,是嗎……?」


    「沒錯。你其實是機械所記憶的二十年前的我。」


    三鈴凝視自己的雙手。她觸碰身體,確認了身上的體溫、心跳的聲音。難道,這也是紀錄嗎?不論是血流還是心跳,全都在許久之前就已消逝而去,在這裏的勘解由小路三鈴,其實是不存在的幻影嗎?


    三鈴為了得到答案而持續觸摸身體的顫抖手指,被比自己稍微大一些的手溫柔地包裹。


    是misuzu。她莞爾一笑地說道:


    「不需要害怕。不管根源是情報還是血肉,如果是會隨時思考並產生變化的存在,我不認為能稱為單純的紀錄。數字是自然的產物,既然是阿爾塔拉所記憶的數據,那你當然也是自然的存在。隻是你的存在方式,和我稍稍有些不同而已。」


    三鈴感覺到原本膨脹到快要宣泄出來的某種黑暗情感,開始在胸口慢慢地縮小。


    misuzu溫柔地把三鈴的手輕輕地推回她的胸前。


    「我要對你說出真正的一切。」


    misuzu疲憊的眼神一度瞄向覆蓋著琉璃家的黑色牆壁,隨後再次朝向這邊。


    三鈴已經不知道該怎麽調整自己的心態,隻是靜靜地聽她娓娓道來。


    「其實就如同這裏是檔案裏麵的世界一樣,堅書naomi所在的未來世界也同樣是檔案裏的世界。」


    「咦?堅書naomi也是?」


    確實,假設現在是二○四七年,從距離二○二七年十年後的未來出現的堅書naomi同樣也算是過去的人物。


    「這裏啊,其實是二○四七年的現在,為了治療處於腦死狀態的堅書直實,而開發的複蘇程式裏麵的世界。」


    「複蘇程式……咦?腦死?」


    「沒錯。沉睡的其實不是琉璃,而是他喔。」


    「……!」


    後來misuzu稍微說了有些艱澀的內容。


    在二○四七年的醫療技術,已經有辦法將停止功能的大腦重新複蘇。然而那是把大腦重新啟動,而記憶以及思考的源頭,也就是那個人之所以為那個人的神經元情報網,已經在名為腦死的巨大轉捩點當下遭到了嚴重的損傷。要是放著不管的話不可能完全恢複。必須要在複蘇大腦的同時將情報構造一並複


    原才行。所以才需要一個指標。


    「而那個指標就是量子精神。數據化後的心靈。堅書naomi擄走的琉璃就是那個存在,是我的專業領域。」


    她以略帶自嘲的語氣如此說道。


    「如果是連腦袋裏麵都有清楚記錄的阿爾塔拉,要製作出堅書直實的指標也並非不可能。我原本是這麽認為的。」


    misuzu懊悔地歪了嘴唇,像是要吐出心聲般繼續說下去:


    「但現在堅書naomi的心『已經壞了』。他被執念附身,處在發狂的危險邊緣。再這樣下去,沒有辦法作為指標發揮正常的功能。他甚至沒有試圖保護自己,連生物最理所當然的意識也沒有。要是依他現在的心靈,根本無法派上用場。」


    三鈴想起了堅書naomi多慮的眼神。原來他打從一開始,就對直實、對琉璃,甚至是對自己根本沒有任何想法。不,可是……


    「在至今為止的研究當中,他每一次都會遭到自己宛如烈火般的執念燃燒殆盡,並做出和今天一樣的事。無情地從大聲喊叫的堅書同學身邊奪走琉璃。這裏是退無可退的最後一道分水嶺。結束這個行動之後的堅書naomi,已經沒有機會再取回他原本的內心了。」


    「……!」


    三鈴感覺胸口有無形的荊棘擴散開來,聲音與手都在顫抖。


    「都是因為……都是因為我當時、沒有阻止他……」


    「不是這樣的!在那個時候就已經來不及了。必須要在更早之前的階段,恢複他偏差的狀態才行。」


    misuzu快速地說完後,像是要按住三鈴雙手般撐住她。


    「你很努力。你真的非常努力了。在這次的實驗當中,堅書naomi的心理參數有好幾次顯示出至今從未出現過的數據。這毫無疑問是你的功勞。」


    三鈴的視線從正麵對上misuzu,讓她不禁低下頭。misuzu不知道三鈴真正的心情,還認為她純粹隻是為了琉璃才一路協助到現在。


    (不對……我,不是那樣的……)


    猶如感染了三鈴羞愧的想法般,misuzu以更為低沉的口吻說道:


    「我們對堅書naomi束手無策。想得到的有效手段已經全都試過了。可是,我們實在贏不了他試圖奪走一行琉璃的那股執念。這也證明了他的感情有多麽強烈。所以,我才會在我們無法全部預測的未知數當中尋找可能性。」


    「而那個……就是我嗎?」


    misuzu堅定地凝視三鈴的眼睛,並點頭承認。


    「你展現了驚人的行動力。雖然欺騙了你的我說這種話,想必會讓你感到非常氣憤,但還是希望你能聽我說。三鈴小姐,真的很謝謝你。多虧有你,我們這次才能獲得以往沒有的重要數據。我們會詳細記錄這次的狀況參數,絕對會在下次的實驗好好活用。」


    「下次的……實驗……?」


    這句撼動三鈴內心的危險詞匯,讓她戰戰兢兢地窺視misuzu的臉。


    misuzu以耿直、沒有任何虛假的誠摯眼神注視三鈴。


    「既然堅書naomi以作弊手段抽走了琉璃的檔案,自然不能再讓這個程式繼續跑下去。為了防止設備裝置因為負載而損壞,必須要把這裏,以及堅書naomi回歸的世界進行重置。」


    「──!」


    三鈴透過misuzu的瞳眸看到了自己驚愕的神情。即使如此,她的眼神依舊沒有動搖。她綻放出如同琉璃的眼神那般堅定的光芒,要燒掉三鈴所有的一切。


    「我明明說三鈴小姐並非隻是紀錄……不對,盡管我說這個世界並非隻是紀錄,卻不以為意地說了這種話,這種事已經不是人做得出來的呢。可是,我還是會這麽做。現在的話,要打要踹都隨你高興。不要緊。我還是會感到痛。我會……好好記住這份感覺。」


    就算misuzu溫柔地放開抓住三鈴的雙手,三鈴依舊動也不動。


    是因為映照著自己的misuzu那對眼睛太過耿直,讓三鈴連指尖都麻痹得動彈不得。


    「我……!」


    三鈴下意識說出的話,被misuzu的掌心打斷。


    「對不起,先稍微等我一下──是我。」


    misuzu把手抵在耳上,然後把臉用力別向旁邊,開始和某人說話。


    「嗯。我這邊也確認到了。琉璃被帶走了……沒錯。事情已經傳到那邊的時代了嗎?到此為止了。重置吧──咦……要、要做什麽……我、我知道了。」


    當三鈴想說misuzu怎麽那麽慌張,她就緩緩地用雙手指頭比出了框框。然後從虛空之中生成了類似小型螢幕的物體,浮現出「sound only」的標示。


    「勘解由小路三鈴小姐。」


    一道沉著冷靜且充滿知性的聲音,悄悄地撼動了三鈴的鼓膜。


    「我是一行ruri。」


    「咦……?」


    三鈴懷疑自己是否聽錯。接著才恍然大悟。


    陷入腦死狀態的是堅書naomi。這表示在原本的未來……一行琉璃平安無事囉?


    「雖說不是第一次見麵,但初次見麵,你好。因為我實在很想親口告訴你,就請misuzu幫我連上聲音了。」


    「呃,是……」


    簡直就像學校老師那般俐落不結巴的語調,讓三鈴不禁伸直背脊洗耳恭聽。


    「──真的很對不起。」


    她最初的訊息是從這句開始。


    「我們為了私利私欲,利用了你純粹的心情。這是絕對無法被原諒的事實。我會一輩子背負著你的怒火。另外,請容我說這句話。真的很謝謝你。謝謝你願意協助misuzu,在旁守望堅書同學和高中生的我。」


    「……!」


    聽到如此純粹的感謝詞匯,讓三鈴第三次感受到胸口喘不過氣的痛苦。


    自己根本沒有收下這份感謝的資格。


    但即使如此,也不能對打從心底感謝自己、對自己賠不是的對象一直保持沉默。所以,三鈴詢問了現在唯一想知道的事。


    「你、一直都是這樣走過來的嗎?失去了堅書naomi……先生之後,總是始終如一……為了幫助那個人,一直在做這種事嗎?」


    回應隻有一句。


    「是的。」


    隨後,閃爍雜訊的小小框架進入一陣沉默,三鈴感覺可以透過框架看見另一邊女性的哀傷神情。


    他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真正的曆史又是什麽?如今的三鈴已沒有力氣追問。


    唯獨一件事──堅書直實和一行琉璃直到最後都會錯開彼此的悲哀,讓三鈴的心中感到痛苦萬分。


    在堅書naomi的世界,沒有琉璃。


    在一行ruri的世界,沒有直實。


    沒有兩人能在一起的世界。但即使如此,他們還是強烈地尋求彼此。


    如同堅書naomi遭到要讓琉璃清醒的執念所附身那般,一行琉璃也為了讓直實清醒而反覆持續著漫長的挑戰。


    哪邊都不曾妥協、放棄,隻是一股勁地、打從心底愛著彼此。


    無論是十年後、二十年後。即使某一方隻是永遠地沉睡,沒有給出任何回應也在所不惜。


    (是這樣啊。這兩個人就是這樣的一對……)


    三鈴緊緊握拳。


    (明明是這樣,但我卻對他們兩個……)


    「ruri,已經可以了吧?沒有時間了。」


    misuzu以慌亂的神情打斷對話。可是──


    「不,misuzu,接下來才要切入正題。」


    「這是什麽意思?」


    ruri以堅定的語氣繼續說道:


    「我們從以前到現在,從未涉足過接下來的發展。可是如果在這之後,其


    實存在著拯救堅書同學的重要關鍵呢?」


    「這種想法太危險了,ruri。你應該也很清楚吧?」


    「對,misuzu。我理解自己和你感受到的危險是相同程度。即使如此,你不認為我們也是時候該賭一把了嗎?」


    ruri以毅然的嗓音,不斷逼迫misuzu擔憂的聲音。


    「別說得那麽簡單。你以為將這個修複精神的程式完成到現在這個規模,到底花了多少時間?」


    「十五年又一百三十三天。」


    「要是檔案在這種時候打從根本損壞,一切就會全部化為泡影。如果設備有物理損壞的話,還要再加算籌措零件到重新調整的時間。這樣你又會再次失去和堅書同學之間的時間啊。」


    兩個人的時間──這句話深深刺進三鈴的耳裏。misuzu很珍惜他們兩人。自始至終都純粹地為了他們兩人而行動。


    「即使如此也應該挑戰。現在我們處於前所未有的佳境。這都要歸功於三鈴小姐。」


    「所以隻要分析這次的狀況參數,下次測試就能在更好的環境──」


    「這不單是程式的問題。而是在於我們的心。」


    「……!」


    「她讓我們見識到了往前邁進的勇氣。讓我們想起要掌握機會,最重要的就是從現在所處的場所踏出一步的勇氣。以現在的集中力,要我做出再多個不會後悔的決斷都可以。就算是在不清楚會出現什麽狀況的未知領域也是如此──請你允許,misuzu。」


    這些話猶如鐵球般沉重的直拳,讓misuzu的身體向後一震。她降低語氣,以像是鬧別扭的聲音回應:


    「……為什麽要問我啦?這個計畫的主任是你耶。」


    「就算這樣,我也希望你能讚同這個決定。希望為了我們耗費了一生大半時間的你允許我這麽做。否則的話,我也不想繼續前進。我希望能與你的決斷,一同向前邁進。」


    看到苦惱地抱著頭的misuzu,三鈴感覺到自己體內,有羨慕以及自我厭惡的心情來回打轉。


    misuzu很珍惜ruri。而ruri也是如此──就連那個可以一個人決定所有大小事的ruri,也深深地信賴著misuzu。


    她們把自己的人生托付給彼此,互相認同、支持著對方。


    (我也是。)


    我以前也想和琉璃成為這種關係。想變成她的好友,想更加了解彼此。


    好耀眼。如此率直的這兩個人實在好耀眼。


    為什麽隻有我變成這樣呢?


    明明不論琉璃、堅書同學、勘解由小路misuzu、一行ruri和堅書naomi,大家都如此坦率,為什麽?


    我也想變成這樣。我也想做這樣的人。


    我討厭現在的自己。討厭。我討厭這樣的我。


    可是最討厭的──就是隻會說討厭的自己。害怕受到傷害,一次又一次地無視了真正的自己的、那個膽小又隻會說謊的自己……!


    三鈴回過神來,嘴裏已發出嗚咽聲。


    她的淚珠不斷地落下,連抵在大腿的拳頭也因此疼痛不已。


    「三鈴小姐……!」


    misuzu慌張地衝了過來。


    「對不起。我剛才一直在你麵前說重置什麽的那種沒有大腦的話……」


    三鈴搖了搖頭。


    自己是檔案,這個世界是程式什麽的,三鈴對那種事沒有任何實際的感受。


    遭到重置之後會怎麽樣?會死嗎?她對這些事情絲毫不了解。


    唯一能相信的是──


    自己在這裏、misuzu就在眼前、琉璃遭人擄走、直實被留在原地、堅書naomi遭到執念燃燒殆盡,一行ruri花費漫長的時間試圖拯救這一切。


    而且,要是在這裏劃下句點,一切塵埃落定,自己就終究隻是自己所討厭的勘解由小路三鈴!


    她想從這種亂七八糟的心情,從中尋找最坦率的自己。


    這是她現在最想做的事情──她想找到坦率的自己。


    直實和琉璃都是很出色的朋友。她想讓他們兩人重逢。無論是在哪個時代、什麽樣的他們,自己都希望他們能恢複從前的樣子。僅隻如此。這件事就是勘解由小路三鈴的存在意義!


    「我想要繼續下去。」


    三鈴沒有擦拭眼淚,以略帶哽咽的聲音說道。


    「我們去追琉璃。把她帶回來這個世界吧。」


    那是臨終之時。


    我這份戀情的臨終之時。


    我無法想像那究竟會有多麽痛苦。因為隻是喜歡而已就這麽痛苦,連沒有察覺到的戀情都那麽令人難受的話,倒不如就這樣讓一切消失還比較幸福也說不定。


    不過沒關係。就算完成這項使命後等待著自己的是失戀,那就是我現在最想做的事情。


    能夠完成那項使命的自己──肯定是自己能夠喜歡上的人。


    所以,我不想在這裏結束!


    「三鈴小姐……」


    當我以淚流不止的眼睛筆直朝向misuzu後,感覺到她倒吸了口氣。


    她凝視我濕潤的眼睛,似乎從瞳孔深處挑出了某個答案。那並非同情,而是深信這個選擇才是最佳判斷,堅定又明確的意誌以及心靈。


    她用力地抿緊嘴唇。


    「……一行ruri主任。員工編號t43661,特殊心數分析官,勘解由小路misuzu提出申請。希望繼續進行該程式。追蹤堅書naomi以及琉璃,以深度潛行前往二○三七年的舞台。目的是奪回琉璃。請下達許可。」


    「我許可。」


    ruri的聲音充滿了喜悅之情。


    「misuzu,能和你成為摯友,是我人生中唯二的最大驕傲之一。」


    「咦……怎麽突然這麽說?什、什麽意思?」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因為我不擅長用言語表達,所以才盡可能選了容易理解的說法,很難懂嗎?」


    「唔~~!真是的,你老是這樣……」


    misuzu輕柔地揉捏自己情不自禁竊笑開的臉頰,此時三鈴輕輕地拉了拉她的衣袖。


    「三鈴小姐?」


    「『我小姐』,不要這樣叫我。」


    三鈴邊哭邊笑。


    「因為,我很喜歡『我小姐』把我稱呼為『我』,請你那樣叫吧。不要把我當外人看待。」


    「……可以嗎?我、一直、欺騙著你……和堅書naomi做了同樣的事啊?」


    「不一樣喔。因為『我小姐』一直真誠地麵對著我嘛。所以不要叫我三鈴小姐。叫我『我』吧。告訴我『你確實和我連係在一起』。」


    突然會意過來的misuzu差點大笑出來,隨後又變成了燦爛的笑容。


    「『我』。」


    「嗯,『我小姐』。」


    三鈴稍微敞開雙手催促之後,misuzu便一如往常地踏著輕快步伐,親密地抱了上去。


    「就來大幹一場吧。」


    「嗯。放手一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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